本帖最后由 莫冉 于 2010-12-24 21:36 编辑
她在我面前一边说着，一边流下眼泪。眼泪在她美丽的脸上汇成一道弯曲的流，然后噼啪地落在衣襟上。每隔一段时间，她就在办公室里只剩下我们俩的时候宣泄一番，然后擦干眼泪，继续微笑，讲着舶来的笑话。 她生长在一个高干家庭。别人家的孩子吃糠咽菜的时候，她的口袋里还时常能看到一些小零食，衣着从来都是光鲜干净的，头发也总是那么整洁清香。高中毕业后，她分到机关工作，嫁了一个不错的丈夫，生了一个可爱的儿子。她老公在一家国企做销售工作，事业如日中天，儿子渐渐长大，就要迎接高考。四十五岁的她性格开朗幽默，生活的安逸让她看上去还是那么珠圆玉润、意气风发。 可是命运恰恰就在此时，与她开了一个玩笑。 四十七岁的他得了脑出血，被送进医院。她家里医院两头奔波着，连哭的时间都没有。家里的经济支柱和精神支柱轰然倒塌，儿子面临高考，这一切都让她措手不及。可是当我们手捧鲜花去探望时，却看到了这样一幕：他穿着干净的睡衣斜倚在床上，她发髻高挽面带微笑正在一勺一勺地喂他喝粥，仿佛他没得过什么大病，只是患了一场感冒，而她正在等待他明天退了烧，陪她一起到菜市场。 他出院那天，从医院到家的路，是他们一起手牵着手走过的，虽然他一路磕磕绊绊，但是她却感觉很幸福：毕竟他的病情不太严重，虽然左半边的身子不再灵活，语言不再清楚，但是他还可以走，他还有机会康复；虽然他不再有敏捷的思维，但是从此，他不再东西南北的奔波，可以任由着她牵着手，在春花秋月里散步。 她给他洗澡，看着流水喷洒在他身上，肌肉不再紧致，眼神不再通透，她依旧微笑着。 她陪他散步，每天下班之后做饭、收拾屋子，然后就把他拉走，一直走到离家很远的山上。尽管他不愿意，对她发脾气，她依旧微笑着。 她教他说话、吃饭，他的言语始终含糊不清，她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他自己吃饭的时候会掉满身的饭粒，弄脏地板，她依旧微笑着。 单位加班，别人都忙着打电话安排孩子，她却紧着忙着买回饭菜给他送回去，因为她知道，每天他都在她下班的时间守在窗前，像个孩子一样盼着自己回家的脚步。尽管这样很累，但她依旧微笑着。 她给他洗衣服，发现他有时会控制不住自己而把大小便弄在裤子里时，轻声的问：“为什么不说？”他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洗，累……”她感动于他微不足道的体贴，依旧微笑着，可是边洗，眼泪边哗哗的流出来。 儿子上大学走后的一天夜里，他的手机上收到一条短信，说：“爸，妈，我出车祸摔伤了腿，需要五千块钱手术费，赶快汇钱到这个帐户上来。”他急了，拿着衣服让她穿上陪他去银行汇款。她猜想这是个骗局，可是给儿子打电话却关机，他瞪着充满血丝的眼睛一个劲地要出去存钱。她依旧微笑着，抱着他哄着他，直到天亮给儿子打通了电话。她安慰着一夜未睡的他躺在床上，自己洗了脸去上班。 儿子暑假结束后要回学校去，她送到车站的时候，儿子忽然抱住了她说：“妈，我不担心我爸，我每天都特别担心你。”她掰开儿子的手说：“傻孩子，担什么心，妈妈现在跟爸爸在一起很快乐。”儿子上了火车走，她回到办公室却哭了个一塌糊涂，然后擦一把眼泪，继续工作与生活。 有时候我讶异于这个小女人的潜能，家里被她打理得井井有条，工作上毫不含糊，业绩从来不比别人少，表扬从来都比别人多，在家里她挑大梁，在单位她依然挑大梁。 她再次哭泣是在他患病一年之后的一个阳光灿烂的秋天。我们正在忙着工作，忽然一个西装革履的身影站在办公室的门口，我们抬头一看，是他。他笑吟吟地走进来一一与我们打招呼，然后递给她手机说：“这么粗心，手机忘带了。”虽然语言还是有点含糊不清，但是大家都听得懂，最主要，他能独自外出了。她忍不住喜极而泣，我们起哄，在一片“姐夫好帅”的赞美声中，他与我们挥手告别。 我在写这篇短文的时候，她的QQ头像闪动。 冉冉，今天是冬至，吃饺子了吗？ 呵呵，忘记了，没吃到。 小懒包，就知道你没包。姐姐包了，明天给你带去。 好啊好啊，什么馅的？ 她给我发来一张照片，干净整洁的餐厅里，宽大的餐桌铺着格子桌布，上面放着四个盘子，里面有不同颜色的饺子。照片下面有说明：棕色是荞麦面的，黄色是豆面，绿色是芹菜汁和的面，红色是蕃茄汁和的面，有猪肉酸菜馅，牛肉萝卜馅。 我的眼睛有些湿。其实人生有很多种活法，而她，选择了承担和微笑，因而往后的路，一定会一直阳光灿烂。
谨以此文，献给微笑中的大姐，也献给那些为爱默默付出、默默承担、默默坚守着的女性。 | 
雷达卡
发表于 2010-12-23 22: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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