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次偶遇,是不是要修一千年?
92年八月初,我参加完全军统考回天门老家探亲,同行的还有我们同期入伍的战友阿坤和少涛,那时候绿皮火车,无锡到南京要坐大概四个小时左右的车,我记不真切了,然后从南京坐船到武汉,再从……,那时候回家就是这样,得三天两夜,不像现在,5个多小时动车。
在码头买票可真难啊,长长的队,像蚂蚁一样蠕动,那卖票的仿佛故意拖延时间,在里面吹牛喝茶聊天,一会儿干脆把那小口封上了,无声无息了,不知是不是午休了呢?那时候的国营单位大概都是这样吧,不紧不慢。
阿坤排队,少涛在椅子上闭目养神,我便四处遛遛,售票处的后门口有一块牌子,上面写着满五人可优先团购,我便跑过来找人,又找了了两个到武汉的人,一个不记得了,一个小姑娘,到现在一直是我的朋友。
她是那一年同济医科大学毕业,去苏州找工作了,她说她基本会在第四人民医院工作,合同都签好了,九月一号上班,在南京我们就这么巧遇上了。她叫元英,襄樊人,很安静,总是含着笑,个子不高,皮肤很白,穿着很朴素的花裙子,不是那种很漂亮的,却是很聪明,相处很舒服的人,话不多,却总让人觉得温暖。
我们四个在一个房间,一路上话并不多,只是一起看岸上的景色,一起吃饭,聊天很少,少涛比较热情,总觉得他有点过头,他父母都是医生,家庭条件不错,他是那种有优越感的人,我们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时候,他就已经穿上许文祥的半长风衣,里面嘎嘎新的毛衣,他填的假年龄当兵,他比我们大五岁,如果说我们还没有完全开化,他却是最骚的年纪。
他仿佛总是要凑上去嘘寒问暖,也不管人家想什么,也不管我和坤哥尴尬不尴尬,一个劲往上蹭,人家出门凭栏观景,他跟在后面如影随形,吃相有点难看,其实,刚认识,这样真的好吗?又不是你一个人偶遇的,而是三个人,再说,我和坤哥的帅,他那张正方形的脸根本展现不出来啊,笑满脸褶子皮,汉奸似的。我那时还腼腆(并不是说现在就瞎扑),本能的收敛着,坤哥大大咧咧的,不刻意,不做作,分寸杠杠的,没有一点拿捏的痕迹,纯天然的。
坤哥则是大大咧咧一个人,一个几乎透明的人,一个很好相处的人,一直到现在,我们生活在同一个城市,还有武哥,我们三个人像亲兄弟一样共同生活在第二故乡。这次他被隔在印度两年,上个月刚逃回来,一个月隔离过去了,他很健康,这是最幸运的,如果晚回来一个月,也是不可能,印度现在都成啥样了。
我不得不承认,这个女孩有一种超凡的能力,有理有度,她能用丰富的表情和体态语言让接触她的人,都能感觉她对每个人的好来。很有教养很知进退,少涛碰了很多软钉子,却说不出一点不是来,那几天我们相处很和谐。
有一次吃好饭,我和她在甲板上溜达,她从包里拿了她的照片给我,那照片如今还在我的影集里,她约我同一天在武汉坐船返回南京,我答应了,可是阴差阳错,我接到部队电报,说我的录取通知书到了,让我立即归队,我们没有再能登上同一艘船。
返程那天,风很大,雨很大,浪也很大,船行顺水,摇摇晃晃,有时候我甚至感觉到那倾斜的角度快有30度了,浪打在四楼的房间玻璃上噼里啪啦响。很多次我感觉船要翻了,我的船舱里一群到南京上大学的学生,算是同龄人吧,他们的尖叫声我印象很深刻。那一天真的像我这几十年的历程,风风雨雨,跌跌撞撞。
我拿到通知书,过几天就要去徐州上学了,我们大队的揭哥,是仙桃老乡,飞行员刚刚停飞,正连职空军中尉,没有对象,我忽然想给他们牵线,临走的前两天,我们真的在第四人民医院找到了元英,她那时住在集体宿舍里,等待分配具体工作。她很开心我们去找她,她并不知道我们的来意,我告诉了她我哪一天离开,我悄悄问她对揭哥印象如何,做男朋友如何,她说你那么急把我推销出去吗?这事,我不敢再提了,也许这就是缘分吧?
我走的前一天,她从苏州过来送我,这是我没有想到的,那天晚上,老乡给我践行,在气象台的地下室的一间房子里,一大桌子菜,十几个人,喝了好多酒,元英也参加了,记得那天的油面筋包肉,她特别喜欢吃。她说第二天想送我,我在一招要了一间客房,我们有一句没一句聊天,我感觉那一夜可能会发生什么,可是什么也没有发生,灯亮了一夜。天亮,我要去宿舍拿行李赶火车,她陪我一起,我们一起去了火车站,一个向东,一个向西。
后来我们一直保持书信联系,刚到学校有三个月强化训练,实际就是魔鬼训练,肌肉劳损疼痛常有的事,她还在信里给我寄过好几次膏药,当然还有鼓励,还有……,我觉得我那时根本不能承受。
后来,我竟然把寄给她的信和寄给武哥的信装错了信封,那时武哥在司令部机关给首长开车,她们互换信的时候认识的,他们居然谈了一场恋爱,这我不知道,后来我毕业回来才知道,后来是武哥主动退出,年龄上武哥小五岁,人家是名牌大学本科生,这可能是主要原因,武哥说,他们经常开着车,在苏州的大街小巷留下数不清的快乐,说是恋爱,其实都没有挑破,只是彼此喜欢待在一起,我分配回来的时候,她已经有了新的男朋友,我和武哥躺在床上谈他那一场曾经无以言说的爱恋,我们义愤填膺的把他那个男友骂了一夜,毕竟,像岳云鹏那样没读过书还那么理直气壮的男人罕见又罕见,武哥只上了小学毕业。武哥这个人我知道他心里的想法,有些爱,放在心里可能会更安心吧。
我们一直保持着联系,她带着小孩到我单位来玩过几次,很乖巧的丫头,喊我舅舅,甜的让人晕晕乎乎的。她坐飞机回武汉,从武汉回来,都在我们机场着陆,我让司机去接她,一起吃饭,还有武哥一家,坤哥一家。
第二次也是巧得很,她那是已经是四院的医务科主任了。她坐动车回家,在新区站的时候给我发了个定位,我问她在无锡干嘛,她说来看你啊,我以为她开车来的,她说在动车上,我那时正在无锡站候车,我给她说,她说这么巧,我们又在同一趟车上。
我那时狠狠地想了两秒钟,这也太巧了吧,这不发生点什么也太对不起我们的缘分了,在芜湖站我们下了车,在站台拍了一张合影发给武哥,他立即回了一个垂涎直下三千尺的图片,他还以为我们私奔呢,其实什么也没有发生,只是照了一张像,没有别的。
去年她作为苏州援汉医疗队党委书记带队驰援武汉,那段时间我和她交流比较多,我说等她回来我去机场接她,她说好啊,别忘了她喜欢香水百合,结果并没有接成,她们回来就送去溧阳封闭疗养了半个月,说是疗养,其实就是变相隔离。
一直以来,我们就像比朋友更好一点的朋友这么处着,记得我去苏州第一人民医院做脊柱手术的时候,她给我送菜,陪我聊天,她现在已经是博士后了,女儿也博士在读,自己也当上副院长了。
她是个善良的人,我相信,什么样的性格决定什么样的命运,善良的人,运气不会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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