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李小懒 于 2021-1-12 09:59 编辑
“月琴月琴,我走啦。”正在里屋,听见哥叫我,赶紧出来,声音已经飘出院门。我倚门怅然,一回头,却看见哥正坐在堂屋当门吃宴席,手里拿着筷子,脸上带着祥和的笑,眉方目正但线条朦胧。 这真是一个很好的梦,醒来后我感觉很欣慰。以前梦见多是悲伤,要么带着他东奔西突寻医问药,要么看着他奄奄一息哭天抹泪,要么在某个灰蒙蒙的岔路口,看他孤零零一个人走上一条黑漆漆的路…… 一周年了,多亏当初请菩萨姐姐给他写了超生牌位,看来他真的已经往生净土。这么想着不觉松了口气,谁知紧接着又做了一个梦,空旷的野外,爹在炸爆米花,泥糊的火炉,笨重的铁锅,千补百纳的帆布袋子扎紧了袋口摆放在泥土地面上,爹坐在那里摇啊摇。晌午了,我回家做饭,起身的时候想起哥,想着他刚才还坐在三轮车上,怎么就不见了,于是掏出手机打电话,可是怎么扒拉都打不开手机,正着急,看见毛丹迎面走来,“快看看我手机怎么了,我等着给哥打电话呢”,话没说完我突然醒悟,边哭边喊:“哥没了,哥没了,哥没了……” 这两个梦让我实在为难,我不知道哥的想法是什么。总之,我该去看他了,从前梦见他也多是在即将去看他的前一天。这大概是我最后一次去看他了,因为有风俗,出嫁的女儿不能随便进娘家的坟地,要不然娘家后人会不旺。 其实,我并不是太想我哥。想,想念,就像娘在大放悲声的时候说“我想你呀我的儿”的那种。我并不是太想我哥,我只是经常想起他。做饭的时候想起他,想起他挑食难伺候,那次我精心摊了鸡蛋煎饼,他吃了一口就放了筷子:“鸡蛋呀,淋煎饼打鸡蛋不好吃,你嫂子都是给我掺粉子(淀粉)。”开车的时候想起他,想起那年他一听说我在考驾照嘎嘎大笑:“就你那晕头巴脑的样儿,咋会想着考驾照,你不知道那东西有多难,我都差点考不过!”而后来,他强忍痛苦蜷缩在我的副驾驶上,被我载着一遍一遍奔波在往返医院的路上,一言不发。游玩的时候想起他,想起2017年国庆节我们一起逛木兰草原,他腋下夹着装有爬爬垫的大绿袋子,一丝不苟满怀虔诚抚触过一排已经被人们摸得铮亮的据说能带来好运的镀铜编钟,希望自己灾消厄解…… 我并不是太想我哥,我只是经常想起他。想起他我也并不怎么难过,因为我知道他生病了,活不了了,只是想着想着心脏就一阵紧——是心脏,不是心情。是有点不服气吧,你说你这个人,脾气急躁就急躁点,吃饭挑食就挑食点,说话难听就难听点,为人任性就任性点,怎么还早早的就躺下了。人家有比你穷的,有比你富的,有比你精的,有比你憨的,都好好活着,该享福享福,该受罪受罪,你说你怎么就躺下了。躺下就输啦,只有活着才能筹划,只有活着才能置气,只有活着才能要强,只有活着才能扑腾,你说你,什么都做不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