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万丈（164楼后记完）

远古乡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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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芝楠坐在回家的大巴上，口罩实实的遮住整个脸，露出一双不大不小的眼睛，刘海剪得整整齐齐，刚好遮住额头，长发高高的扎成马尾，这样的打扮让人无法分辨她的实际年龄。

深秋时节，天气还是有点阴冷，特别是下点雨还刮点风的日子，怕冷的人穿薄棉衣也是可以的。

岳芝楠属于不太怕冷的人，深蓝色风衣，牛仔裤，运动鞋，小皮箱。衣服和鞋子有点旧，箱子也旧，整体视觉有一种干练、不拘小节的大气。

车上人不多，自从新冠病毒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所有曾经爆满的巴士、火车上的人流就少了很多很多，不经意间人都不知道去了哪儿。岳芝楠喜欢这样的清净，坐在靠窗的位置上，目光望着窗外，眼中快速流动的城市、田野、村庄、树木和河流都很熟悉，熟悉中透着陌生。

几个小时过去，离家越来越近，阴云密布的天空豁然开朗，蓝天白云，最后一道夕阳照进来，玻璃染上红色，外面的枯黄的草木沐浴在夕阳中。芝楠心底升起一团暖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回家真好。

七点左右巴士进站，天已经黑了，好在车站离家只有十分钟距离。车站，学校，有家的高楼新城区，此刻灯火阑珊。

虽说已是万家灯火，时间还很早，路上行人不多，就连最热闹的小区广场都没有几个人跳舞，学校附近那条马路上，往昔这个时刻小吃夜市摊子一家挨一家，如今不见踪影，据说学生复课之后都被封闭式管理了，夜市摊上的小吃再好吃也不会有学生光顾，无利可图的劳累谁都不会愿意受。

芝楠家的房子属于学区房，离车站就一步之遥，还是欧式公寓房，所以小区的名字很好听：书香锦苑。

四道门卡，有点繁琐，但是安全，这一点很重要。毕竟书香锦苑是S市很有名气的区分，富人区。

芝楠嘴角包在口罩里，咧嘴笑了笑：谁见过这么穷苦的富人？富人真不好当。

翰林探花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芝楠为什么要承受如此之多的疼痛和苦难。
      是我加给她的吗？真的不是我，我也在寻找答案。---------------艺术来源于现实，高于现实。小说所塑造的人物，一旦被赋予生命，那就有了自己的生命逻辑和人生冲突，就不只活在作者小说的主旨里，还活在自己的形而上。。。。。

翰林探花

终于更完了。不容易，佩服远古的才情和毅力。另长篇终结日期不对吧，应该是20210430。。。。。

远古乡村

           后记
      为时半年，我终于完成《红尘万丈》这部小说，有点身心憔悴。


      我把岳芝楠和她的两个女儿丢在W市那座豪华大城市，未来的命运会怎么样，我不知道。


      岳芝楠，中国劳动妇女中的一份子，农民，农村和城市所有的变迁都赶上了。


      父母在她十三四岁成年之际去世，养成了逆来顺受的性格。


      成家时赶上国内经济萧条后遗症，物价暴涨，种田活不了命。


      赶上计划生育最严年份，孩子沦为留守儿童。


      赶上纯女户宣传政策，却没有真实给予解决，承受社会赋予的不堪承受之重。


      赶上传销盛行年代，亲人相欺。


      赶上世界经融风暴，不得不打回农民原形。


      赶上孩子就读时学费昂贵，为了孩子成为贵子，不得不搬进城市边工作边陪读。


      赶上不敢感冒的时期，打个喷嚏都要花去一年收入的十分之一。


      赶上农民工夫妻聚少离多的怪异社会现状，于是赶上了离婚的热潮。


      芝楠唯一赶上了一件好事，那就是遇到了钱庄，钱庄的出现，让她活出了女人的样子，很顺利的让两个孩子走进了有可能成为社会精英的轨道，还拥有了自己的房子。钱庄于芝楠是生活中的依傍和指路明灯，芝楠于钱庄是外遇。


      正当他们情深义重的时候，芝楠赶上了一个最无法承受的重创，钱庄因车祸身亡，芝楠不得不放弃养家糊口的工作，不得不丢下刚刚熟悉的城市，不得不离开拼搏了半辈子的温暖的家，远走他乡。


      我非常讨厌自己写小说时如此尖锐的笔触，也质疑自己，为什么不能把芝楠写成励志女性？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芝楠为什么要承受如此之多的疼痛和苦难。
      是我加给她的吗？真的不是我，我也在寻找答案。20200430

远古乡村

111
芝楠越想越怕，钱武眼里的怨恨让她害怕。看来孩子们的思维是正确的，她必须走，走了才能避开有可能产生的冲突。
“妈妈，没事了，没事了。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


那是一些多难熬的分分秒秒啊，停电话卡，关闭微信，终结熟悉的朋友同事们的联系方式，断开亲人们的联系方式，神思恍惚地跟两个孩子来到陌生的城市。


生存的压力扑面而来，容不得芝楠哭泣和伤神，面临的是即将展开的大城市生活。


怎么生活？怎么才能让两个孩子顺利生活下去？这一切都是未知数。搬进租住房的那天晚上，芝楠抱头痛哭，“是妈不好，这一出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去，让你们丢人了。”


“妈妈，是我不好，十多年来，我执着追求自己的理想，让你一个人承担风风雨雨，我也很难过，哭不出眼泪的那种难过。不过有一点你要看清楚，幸好我工作了，晓孜的学费你不要着急，我会供她完成学业的。”


“妈妈，对不起。如果我当初愿意跟爸一起过，你就不会陷入穷愁潦倒的旋涡，我无非少读几年书。妈，你要振作，我们长大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晓孜把头深深地埋在芝楠的怀里，痛哭流涕。


“你们都是好样的，聪明好学，我说了，砸锅卖铁都要让你们成为社会需要的人。不怪你们，是我不好，我运气不好，我……我想他，很想很想，我愿意躺在病床上的人是我。”这一夜，母女三人坐在无尽的黑暗中，直到天明。


芝楠打开微信，亲人和朋友，好几百条信息，关心、质疑和试探。小妹告诉她，钱庄于清晨去世了。画老师说，“岳芝楠，够可以的啊，真是人不可貌相哈……”


发烧，头疼，整晚睡不着，两鬓长出许多白发，浓密的头发大把大把的掉，几天时间，度秒如年。


芝楠躺在那间狭小的房间里，大白天屋子里依然昏暗，阳光被挡在高楼上面。


昏昏沉沉睡了一个星期，吃药、喝水，生命从鬼门关闯过来了。


快月底了，芝楠拿出账本，房贷、水电、医保和社保等等开支，三千多。这边的房子大概七个平米，每月四百多，加上水电费就六百多，还有手机费，加起来十几条线，这些线如同脑神经一般盘踞于她的脑中，一根都不能堵塞，堵一根都有可能要了她的命……昨日重现。


芝楠不敢想下去，脑子里出现两个字，工作。对，必须工作，工作才能赚钱，赚钱才能养房子、才能减轻晓彤的负担、才能让晓孜完成学业、才能让她忘记钱庄，忘记那个赋予她生活热情的男人。


做什么工作呢？芝楠想了想，保姆？扫大街？清洁工？快递？这些事都能胜任，她要对比一下，哪行赚钱多就干哪行。最好包吃包住，那么，就可以退了这间被房东隔得像个笼子还死贵的公寓房，这样，晓孜的学习生涯就会宽裕一点。


晓彤上班去了，住在单位集体宿舍，晓孜当家教去了要晚一点回来。芝楠起床洗了个澡，收拾停当，走出来，来到大街上，好热闹，人来人往，人声嘈杂，一个都不认识，语音中透露出高贵，真好啊，这陌生的城市。


四周的楼房高高耸立，里面住满了幸福的人。


未来的若干年，她将在这里打工，与孩子们相依为命，守护她们成家立业，守护她们活成这座城市中幸福的人。

远古乡村

110
工作人员陪晓孜出去，房间里剩下芝楠和钱武。


“你好，听我爸说起过你。”


“啊？你爸是个好人。昨天的事，你还有什么疑问吗？”


“有，有很多疑问。你的眼睛肿了，是哭的吧？”


“我的眼睛肿了吗？我不知道。”
“你一定很伤心，因为你在乎我爸。”


“我是很伤心，他是个很好的人，真的很好。”
“是啊，老天不公啊，我爸这么好的人，怎么就被车撞了呢？是你打电话约他吗？”


“是，哦，不是，是我打电话找他有事，可接电话的不是他，是别人，说他出事了，我……”


“我爸躺在病床上，也许永远都醒不来了，你心里一定跟我一样难过，对吧。”
“是的，我很难过。昨天见到他，他不认识我了。”


“我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昏迷不醒了，一句话都没跟我说。你们认识很多年了，对吧？”
“算起来有些年头了。他一定没事的，会好起来的。”


“很多人都去看他了，你怎么没去？是不敢去？前段时间我听他提起过，有东西放在朋友那里，我想他说的朋友应该是你，你带来了吗？”


“东西？他没放东西在我这里。昨天我听说他出事了就赶到工地上，可他没有跟我说一个字，我守着他上救护车，跟在救护车后面送他到医院。他是个很大气的老板，善良，乐于助人。”


“是啊，你为什么看到我们就跑？可见得你怕见到我们家的人。为什么怕呢？你又流眼泪了。他帮助过你，对吧？所以，如果他放的东西在你那里，就应该还给我，是不是？”


“我们算是互相帮助，请你相信我，他真没放东西在我这里。”
“要我相信你你总要拿出诚心吧？人在做天在看，你与我爸之间的关系，我早就知道，别隐瞒了，他……”


钱武说话语气加重，步步紧逼，芝楠招架不住，晓孜推门而进，“说什么呢？你这是套词！妈，我们走，他可以通过交警或者警察了解情况，你没有义务回答他的问题。”


“我告诉你，你不承认是吧，以为流几滴眼泪就可以解释一切？等我查清楚之后下次见面就没有这么好说话了。”
“你威胁人，我要报警！”“好啊，就怕你不敢报警……”


“算了，算了，他也是心情不好，我们走吧。”

远古乡村

109
“晓孜，刚才你小姨说要我走，否则房子会出问题，是真的吗？”
“是真的，如果你们的关系被确认，人家的子女就可以跟你打官司，你肯定输。”


“不是，他家的孩子难道就一点都不顾他父亲的感受吗？何况我的房子是我买的。”


“你口说无凭，问题是你与钱叔的经济来往不知道他记账没有，是怎么记的。他的孩子如果对你的房子产生质疑很正常。妈妈，我们不说这些，先去医院看看。”


“是的，妈妈，我们必须带你走，不可能放心你呆在家里，我帮你辞职了。我已经找同学帮忙在离我工作地比较近的地方租便宜房子安顿下来渡难关，等你心里平息下来再说。这两天我们收拾东西，把这边的事情解决好。妈妈，我们长大了，你解决不了的事情交给我们。”


晓彤进医院找了同学的同学，问钱庄的主治医师，看了CT图片和所有检查报告。来得太晚，处于脑死亡状态，氧气续命，就算是这样，最多还能维系一两天，没必要手术。


晓彤借了一套衣服穿上进病房探望，钱庄躺在病床上，头很大，脸部肿胀，面目全非，一动不动，晓彤泪流满面，立刻走出病房，病房外面走廊里坐着好多人，哭哭啼啼，那些都是钱庄的亲人。


晓彤把钱庄的情况跟芝楠说，母女三人站在钱庄病房下面的树荫下，望着那扇亮着灯的窗，久久不肯离去。
九点多钟，芝楠接到交警大队的电话，约她明天早上十点见面，因为她是第一个到现场见到钱庄的熟人，要录口供。


凌晨三点半回到家，芝楠睡不着，打开衣柜，钱庄的几件衣服怕孩子们看到叠好压在里面，那是去年下半年来家里留下的，芝楠想了想，一件一件挂起来，想哭却没有眼泪。


晓彤进房看到芝楠神思恍惚，“妈，我们带衣服和行李就可以了。你睡一会，明天还要去交警大队，晓孜陪你去，我还要去医院看看。”


“好，我明天早上要去银行，对，我也跟你去医院看看。”


“妈妈，你不要去医院，听话，你的事情够多，要赶紧处理。妈，你手上还有多少钱？算了，下午我们办完事了算一算，出门手上没钱是不行的。”


“前段时间找你大舅借了三万，我马上给他打电话，再找他借两万。”
“行，先度过难关再说。”


芝楠跟晓孜来到交警大队录口供，当事人和现场目击证人都录了口供，口供一致。芝楠正准备走，工作人员说道，“岳芝楠，钱庄的儿子钱武想跟你见面聊几句。当然，如果你不愿意，可以拒绝。”


“好的，我愿意见他。”芝楠想都没想满口答应。
工作人员走了，晓孜喊她回家，芝楠说，“晓孜，我答应见你钱叔的儿子一面。”


晓孜一听急了，“妈妈，你到底在想什么呀？走，不要见别人。”
“我已经答应了。”


“妈妈，你在给自己找麻烦，知道吗？”


“我也不知道，就是想见见那孩子。”
“不管他问什么，你都不要说，什么都不要说，就说是朋友。”

远古乡村

108
芝楠和孩子们回到家，头疼得厉害，吃了一颗去痛片，躺床上睡着了。一觉醒来，两个孩子坐在身边，“几点了？你们吃饭了吗？我肚子饿了，吃饭之后我要去医院。”


“好的，饭熟了。饭后我们陪你一起去。”


母女三人都没说话，放下碗筷，晓彤说道，“妈妈，钱叔出事了，这是无法更改的事实。刚才跟我的导师联系，问了一下情况，他说，钱叔就算是救回来了，估计后半生也会处于瘫痪和痴呆状态。出事到进医院耽误的时间太长，这是主要原因。”


“好，我知道了。我这就去医院看护他，如果他真的瘫了，我就接他到家里来，伺候他到老。”


“我跟姐姐也这么想。问题是，他有家庭，有儿有女，他的家人愿意吗？还有一点，钱叔有公司，如果你忽然走到他家里人面前说你要看护他，人家会怎么想？会是什么结果？”


“我哪里还管得了这么多啊，我，就算被他们打死，我也要尽点心意。”
“妈妈，我现在问你的问题很重要，你要好好回答我。妈，你跟爸离婚是为了他吗？”


“不是。”
“我们的房子，他出钱了吗？”


“没有，不过装修啊，贷款啊，很多事都是他帮我解决的，肯定要用钱，还有你们两姐妹的学费都是他资助的。要不然，我也卖不起这房子。”


“你欠他的钱吗？”
“不欠，我没欠他的钱。”


“好，我心里有底了。这两天我们要了解他的病情。我和姐姐商量了，不管情况怎么样，我们必须带你离开这里。”
“为什么？我为什么要离开这里？你们放心，我跟他的事没人知道。”


“妈，地方就这么大，怎么可能没人知道？说实在的，我们早就怀疑你找人了，你没说，我们不好问，真没想过是这种情况。妈妈，现在是钱叔出车祸了，是大事，他的公司马上就会转到他儿子手上，很多事人家稍微留心一下，就会发现问题。万一人家真怀疑你，很多事是说不清楚的。难道你想这个时候跟他的家人发生冲突吗？”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很难过，就想见他。”
“走吧，我们去医院。”


芝楠的电话响了，那边大声说道，"姐，我们听说了，钱老板出事了。姐，你没事吧？”
“小妹，我没事。哦，我有事，等我有空了跟你说。”


“姐，你不要挂，听我说，钱老板出事，你赶紧走吧，有些事说不清楚。不走的话，恐怕你的房子都保不住。”
“知道了，我真有急事。”芝楠挂断电话，心痛如绞，小妹是怎么知道的？在她面前她可从来都没有说起过啊。

远古乡村

107
医院不大，两三分钟找到1号外科医疗室，一位交警站在门口，芝楠记得他，急切地问道，“你好，钱老板呢？”
“你是他家属？在里面，赶快进去吧。”


一大帮医生在里面说话，芝楠悄悄走进病室，钱庄躺在病床上，鼻子里插了氧气管，脸部肿胀得厉害。“老钱，是我，是我，你睁开眼睛看看我。”


交警和医生看到芝楠，以为她是家属，芝楠说是朋友，问到底是什么情况，为什么让他躺在观察室，不检查？


“他到这里已经处于昏迷状态，专家们在商量治疗方案。”


“不要考虑钱啊，他是开公司的，有钱，求求你们，救救他，救救他。”


“我们会尽力而为的。”钱庄被台上一架推车，去接受检查，芝楠亦步亦趋跟在后面。


CT室、检查、肿胀的脑袋，芝楠六神无主。


走廊那头来了许多人，呼天抢地，“老钱，老钱，你在哪里啊？在哪里啊？”芝楠看到人群中有小倪的身影，心里很虚，转身朝这一头的门走去。


电话响了，是晓彤，“妈妈，你在哪里啊？我们已经到医院了，在门诊旁边的树荫下。”
“站那里等我。”


一小段路，芝楠走了很久，泪水止不住的流。
“妈，你没事吧，到底谁出事了？”


“来，孩子们，坐那边去，我要告诉你们一件事，这件事很重要，很重要。”
芝楠浑身颤抖，好像不会走路了一般，俩孩子扶住她，“妈，你先不要哭，慢慢说。”


母女三人坐在医院树林的凳子上，芝楠把有关她与钱庄的点点滴滴讲给两个孩子听。晓彤和晓孜这才知道，那个资助过她们学费的老板原来与她们的母亲认识，还有这么一层关系。


“先不要说其他，就告诉我，我现在该怎么办？”


“妈，我先打听一下情况，这不是小事，我得好好想想。晓孜，你用旁观者的脑袋，从法律层面想一想，这件事对妈妈会有什么影响。妈，我糊涂了，这样吧，我们先回家去，等天黑了我来医院打听情况。这检查啊，万一要手术啊，最少需要六七个小时才有初步结果。”


“你们回去，我要守在这里。”


“听话，妈，先回去。这么跟你说吧，我不管你跟他是什么关系，这些年没有这个人的帮助，我和晓孜都不可能走远，就冲这一点，我们跟你一起接受所有的将要面对的问题。现在医疗技术好，他不会有事的，命一定能保住。”


“真的？”
“真的，我们先回去。”

远古乡村

106
芝楠听着电话里嘟……嘟……嘟接通信息的声音，有点紧张。一大早醒来，忽然就想见到钱庄，这种想见到钱庄的感觉来得非常强烈，此刻芝楠感觉自己的心跳随着嘟嘟嘟的声音跳动得特别快。


“喂，你是哪位？快来啊，钱老板出事了，在芳草园工地上……”
“你说什么？好好好，我马上到。”


芝楠脑子里飞速地转动，接电话的不是钱庄，那声音说钱庄出事了，在工地上……


芝楠加足马力朝钱庄奔去，幸好这个时间段马路上的车不多，十几分钟就到了。芝楠停好轻骑，还好，看到钱庄坐在路边，他的车停在一块空地上，一辆货车停在身边，几个工人围在钱庄身边东张西望。


“老钱，你没事吧？”芝楠蹲下来，望着钱庄。


钱庄的衣服上全是泥巴，没有说话，脑袋晃动了几下，深深地出了一口气，目光呆滞茫然失措地望了芝楠一眼。


“你是嫂子吧，对不起啊，我是工地上的司机，倒车的时候钱老板忽然从后面出来，我的车撞到他了。”
“不是，我是他的朋友。喊救护车了没？他怎么了？怎么不说话？你们检查没有，身上受伤了吗？”


“身上没有伤，他打了个跟斗，一点外伤都没有，已经报警，救护车也喊了，还没到。我也不知道这算不算交通事故，钱老板被撞之后一直没说话，所以我也很急，急死人了。””


芝楠大致了解了一下情况，钱庄身上没有擦伤的痕迹，让她不安的是钱庄的眼神，他的眼神告诉她，他不认识她，这太奇怪了。“老钱，我是芝楠，你说话啊，跟我说话啊。”


“哦，你是他的朋友，估计是吓到了。救护车怎么还没来？半个小时了。你知道他家里人的电话吗？这可怎么办？”
芝楠想了想，要他们打电话给小倪，小倪应该可以联系到钱庄的家人。


芝楠害怕了，钱庄不说话，这是什么概念？芝楠连忙拨通晓彤的电话，“晓彤，我有个朋友出车祸了，人看上去好好的，就是不会说话，看人时的样子恍恍惚惚，好像不认识我，你说这是怎么了？”


“妈，你没事吧，你在哪里，我跟晓孜马上过来。赶快送人去医院，一秒钟都不能耽误，他一定是颅内出血了，再不送医院抢救，这人有可能保不住。”


“你们快来，我在芳草园工地，快啊，晓彤，你快来救救他……”


芝楠听完晓彤的话，蹲在路边哭泣。交警来了，当事人和目击证人挨个做笔录，过了十分钟左右，救护车到了，钱庄被人扶上车，救护车呼啸而去，交警紧随其后。芝楠电话晓彤，要她们赶往人民医院急救中心。


芝楠跟随救护车来到医院，救护车、警车停在医院门口，芝楠锁好轻骑跑进医院，问前台刚才进医院的车祸伤者在什么地方抢救。前台看了芝楠一眼，“左拐，1号外科。”

远古乡村

105
钱庄的一席话让芝楠觉得往后的生活又有了奔头，所有的忐忑和不安都随之消失。


芝楠仔细算了一下这些年的账，一刻不停地向前向前，成绩显而易见，房子，孩子，与钱庄的情爱，人生中的大事都没有耽误。想到钱庄，芝楠内心充满甜蜜和感恩。她知道，这段情爱见不得光，也许某一天会因为某种原因突然中断，就像前段时间一样，几个月不说话不见面。


芝楠一想到某一天会失去钱庄，内心就痛苦不堪。
那天见面之后，转眼过了一个星期，芝楠没有想好该做什么，烟酒公司的业务虽然比以往差了一点，因减少了员工，留用的员工相对而言比以前的工作量增加了。忙是一件好事，没有时间想问题。


这天休息，芝楠起了个大早，做了丰盛的早餐，吃过早餐去菜市场买点孩子们喜欢吃的菜。晓彤下星期一就要去上班，晓孜整天念念有词，背诵大段大段的条文，两姐妹都是很自律的人，有早睡早起的习惯。因为疫情缓解，两姐妹除了学习，隔三差五与同学聚会，那一大帮年轻人也会到芝楠这边吃饭、唱歌，畅谈各自所在的城市和高校校园生活。


“妈，在家真好，一想到去上班，很长时间吃不到妈妈味道的饭菜，真舍不得走。”
“等你长本事了，晓孜也有工作了，妈就到你们身边天天做好饭菜等你们下班，到时候不要嫌弃我。”


“妈，你真舍得这个家跟我们到外面去吃苦？行，算我没说，每过一天，我们的目标就接近一点，加油，三个信心满满的单身女人！”晓孜从卫生间探出头来。


“找打，口无遮拦。晓彤，你的个人问题要上心了，这些年为了学业，恋爱都没好好谈。追你的人差不多都找了吧？有合适的赶快稳定下来。晓孜，你要好好学习，还要好好恋爱。”


“妈，你女儿身后排着长队呢，都是大好青年，都是知识型、英俊型男孩，我会挑选一个相爱又知心还多金的女婿给你带回来的，当然，我喜欢同行，至少我目前是这么认定的。”


“妈，我的事你不要操心，我是长情女孩，他是长情男孩，恋爱进行时，说好了，我们毕业就结婚。他的家庭成员虽然没有接触过，离我们不远，算是知根知底，他和我天生就是一对。海可枯石可烂，我和他的爱情不会变。”


“你就嘚瑟，他比你长得好，看紧点，不要被别人拐走了。”
“去去去，也不看看我是谁，我的人格是有魅力的，懂？”


“行了，你们找到自己的归宿，妈就放心了。我吃完了，去买菜，今天中午吃火锅。晓彤，要不要请你同学来聚一聚？”
“我的饭局都安排好了，你就不要操心了。”


芝楠出门，轻骑出了小区停在路旁，拨通钱庄的电话。

远古乡村

104
“芝楠，公司明天开门，你先去上班，我有个计划想跟你说一下。疫情来得太快，近几年你的收入养孩子，养房子，手上没钱。你知道的，我公司的收入就那样，开支之后所剩不多。市里的很多计划都做了调整，拆建估计要告一段落，我的公司还能不能存活，说不准。这不，我接下了芳草园的一单业务，以前像这么复杂难缠的单子我是不敢拿的。我算了又算，估计不赚钱，我不想歇下来，怕歇久了再也爬不起来。我两个孩子的事业也受到一定影响，你这边我没办法顾周全。想了很久，觉得你要有稳定收入才能面对突发事件。”


“你说的是，有事干就是好事，只要不亏就行。老钱，我以前也没有想过，总是以为有工作就会有收入，这几个月坐家里才知道面对的是什么样的困境，一下子让我感到提前走进了年老体衰之后的生活，我很焦虑，找我大哥借了三万。”


“我明白，所以啊，你仔细想想，看你能做点什么，多想几样，我们对比一下，找个长远发展又可以保持长效收益的事情。”


“做什么呢？与食物有关的最好，开餐馆是不行的，影响最大的是饮食行业。开个蔬菜水果店？杀猪贩鱼？只要能赚钱，我样样都想做。或者是办个养猪场，你说有没有前途？”


“那些费力气又不赚钱的事不要去想，养猪这个想法不错，现在的猪肉多值钱？养猪场不能建在离村庄太远的地方，要有地、有水、有电，还要便于清理粪便，自动化管理，你能胜任。”


“你还真这么想啊，我刚才就这么随口一说。不过你分析得让我有点心动，现在的肉价这么好，养猪绝对赚钱。如果全自动化管理，那可不是好玩的，少说也得投资几十万吧。”


“我找人问一下，看现在的养猪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行情。其实还有很多事情可做，你再想想，比这个更轻松的，还能赚钱养家的，开个衣服店、鞋店、烟酒店？”


“开店或者是其它，这是大事，急不得。谢谢你，老钱，你今天这么一说，我心里所有的烦恼和不安都没有了。这么说吧，我以后会留心的，遇到了合适的机会我告诉你。”


“好的，你借的三万要不要我先拿给你？”
“不要，借你的和借我哥的不一样吗？其实我哥办养殖业二三十年，他的家底很丰厚，我跟他明说了，最近我没钱还给他。”


“你呀，太要强了。随你吧，我把孩子的学费拿给你，千万不要让孩子们受委屈。快了，你的苦日子快熬到头了。”
“但愿吧。过几天晓彤就要去工作了，工资虽说不高，够她自己花，我的担子轻了很多。”芝楠看看钱庄，“我替孩子们谢谢你，真的，她们做梦都不知道，改变她们命运的人是你。”


“就是嘛，要不是疫情不方便，我真想请你吃一顿大餐，庆贺晓彤参加工作。感谢我的话就不要说，等我百年之后，你带她们看看我，一束鲜花祭拜我，我就满足了。”




“别说不吉利的话，你这么好的人一定长命百岁，要走也是我走在你的前面。记得，等疫情过了我会要你请我吃大餐的。”

远古乡村

103
让人措手不及的事情发生了，新冠病毒入侵人类，芝楠的工作中断，工作中断就意味着没有收入，每个月两三千房贷，电费、水费、小区管理费，还有许多费每个月都是要兑现的，晓彤被隔在外面不能回家，晓孜学校封闭式管理，零花钱也赚不到了，一家人的生活被打乱了。


打乱生活次序的不仅仅是芝楠一家，全国、到后来全世界的人的生活次序都被打乱，打乱次序后的生活，最突兀的问题是钱，这让芝楠惶恐不安。


芝楠每天跟两个孩子联系，晓孜学校停课离假期还有十天提前回家，晓彤也定好了回家的日期。
芝楠仔细想，晓彤还有一个学期就可以参加工作，晓孜这才读大一，老天爷跟她开了这么大的玩笑，眼看苦日子就要熬到头，谁知道病毒这个怪物来到人间，真是闻之丧胆。


这个年过得太揪心，所有的行动叫停，晓彤和晓孜接受远程教学方式学习。


晓彤学外科，外科手术唯有不断解剖和实地观摩、操刀才最具学习效果，好在过去的五年多学医生涯让她已经具备一名优秀外科医生的素质，房间里堆满了厚厚的专业书籍，写论文，期盼疫情早些结束。


晓孜的学习压力要小一点，不过她对自己的要求是非常严格的，尽管S市没有出现病例，防控还是要做的。没有疫情，S市从市里到乡村都在防控。停止一切商业活动，除了粮食和蔬菜，市场上的货品都停止交易。


五个多月过去，S市终于解除了一部分警戒。
晓彤的毕业论文顺利过关，等W市的警戒解除之后就去上班，上班之后家里的经济就可以实质性得到缓解。晓孜的升学年考成绩遥遥领先，九月份开学再去学校。


芝楠为了应对突如其来的灾难，只好找亲大哥借了三万块，这事芝楠没有对孩子们隐瞒。
困守家中的这些日子，钱庄没有联系芝楠，芝楠也没有联系钱庄。


那天芝楠接到钱庄的电话，跟孩子们说要出去买点东西，不要等她回家吃午饭。


那辆破摩托给了木，芝楠一年前换了一辆轻骑。轻骑跑路就是快，还优雅，跑到园田，园田比往年的景色愈加漂亮，荷叶刚刚舒展，凉风习习，芝楠四处张望，没看到钱庄的影子。芝楠正准备喊，钱庄从凉亭走出来，对芝楠招手。


芝楠拐了一道弯，钱庄的车停在树下，芝楠刚停好轻骑，钱庄迫不及待地把芝楠搂进怀里，“想死我了……”
两个人尽情享受久别重逢的激荡，天地为证，鸟语花香。

远古乡村

102
第二天，木删除了所有与芝楠的联系方式，后面的日子里，抚养费一个子儿都没给，欠下的钱依然在木的口袋里。
这边眼看得所有的手续都办理得差不多了，芝楠手头太紧，想了又想，记起大嫂临分别的时候说过，如果芝楠遇到困境，实在走不动了，跟她说，随时要一两万还是不成问题的。


芝楠与大嫂开口借一万，大嫂很爽快地答应了，下午钱就到了账上，那天办理完手续，随后拿到钥匙，芝楠感觉自己就像在做梦，好像做梦都没有想过，忽然间自己就有了房子，虽然房子里什么都没有，就是个空架子。


钱庄带芝楠在空房子里转来转去，设想装修的事宜，芝楠笑了笑，“我都不想装修了，暂时先搬进来住，等我赚钱了再说。”


“这么好的房子，不装修就住进来？你不要心急，后面的事情我来帮你完成。”
“钱庄，我欠你的太多了。装修这套房子，少说也得十万八万的，我心里过不去。”


“你不在工作吗？我就当是先帮你垫付一部分装修费，等你赚钱了还给我，反正我也不缺这几个钱。”


后来都是一些什么样的时光啊，当她告诉两个孩子，她买了房子，还是在书香景苑买的房子，两个孩子不敢相信，投给她怀疑的目光，芝楠把这些年上班的情况大致说了一些，至于钱庄与她之间的事情，她不想说，免得给孩子们增加思想负担，怕孩子们看不起她，怕孩子们产生自卑心理。而孩子们是认识钱庄的，晓彤上高中、晓孜从初中到高中都是通过学校资助，每个学期，钱庄都会去学校探望学生，当然，他还资助其他学生。晓彤和晓孜上大学的钱，钱庄是直接交给芝楠的，而芝楠的言语让孩子们内心以为木每年多多少少会给一些钱。


芝楠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运的女人，谈不上什么姿色，又没有文化，走在大街上，就是个粗鄙的女子。她怎么都想不通，她说的话，做的事在钱庄看来都是最好的，而同样的话同样的事，木曾经就从来都不认同。


木既然不给抚养费，芝楠决定往后的生活中这个人与她无关，与孩子们无关。令芝楠忍无可忍的是，借大嫂的钱还不到两个月，那天忽然接到大嫂的电话，说木很生气，问他们是不是打算跟芝楠来往，往后不跟他来往，为什么要背着他借钱给芝楠，芝楠如果借钱不还要他还，他绝不认账。芝楠什么都没说，当场找同事借一万还给大嫂，说是自己不好，考虑不周，让大哥大嫂为难。


还清大嫂的钱之后，芝楠决定与木这边的关系彻底断绝。
钱庄，这个男人，好像就是为她而生，而她得到钱庄一些指点，赚钱的路数宽了许多，一路赚钱一路装修，房子算是按照自己的心愿装修得比较精致。


两个女儿各有各的房间，对于晓彤而言，属于自己的房间来得有些晚，当她放假回到家，那种欣喜无法言喻。晓彤自从考上医科大学，她的目标是外科医生，她温和的性格，好静的好脾气，精密的思维能力，都成了她攀登学习高峰的潜在资本。


晓孜一直保持学习优势，与曾经的同桌约好，考上大学两个人就确定恋爱关系。
芝楠负责赚钱，两个孩子负责读书。


晓彤医大毕业再读两年研，学校有个机会让她到外省完成研究生实习生涯，实习之后交论文就可以回W市正式上班。晓孜如愿以偿考上了省政法大学，星期天当家教可以赚点零花钱。

远古乡村

101
“然后呢？唉，这么肥的好事，注定要与我擦肩而过。”


“我列了一张表，上面标注得很清楚，来，我稍微解释一下，你肯定会动心的。说实话，我费了许多周折才把这套房子稳住，并且已经动手为你买房做准备了，你如果实在没胆量拿下，那以后别人就是它的主人。”


芝楠脑袋里怎么都无法对一套近在眼前的房子产生占有欲，可钱庄的详细规划真的面面俱到，精准的计算芝楠完全可以拿下房子，往后的岁月有能力偿还房贷。


“你让我想想，我得消化。”
“好，后天给我确切消息，如果要就带五万去付定金，如果不要后面排着几百号人想要，我真没有骗你。”


“我知道，我是对自己的能力产生怀疑。房贷时间这么长，中间不容半点意外。”
“你小看了你孩子们的能力，她们在成长，同时也会创造相应的价值。”


芝楠拿着那张宏图回到家，心潮起伏，如果实现买房这个计划，对她来说，对孩子们来说，生活都会有很大的转折。芝楠抱着这张图睡不着，整夜整夜想，该不该拿手上的这几万块钱赌进房贷里。她尝试问遍亲人和朋友，都说会毫不犹豫拿房。


那天芝楠提钱付完定金，立刻约钱庄见面，钱庄说他很忙，没时间见她。


芝楠内心的欣喜和激动比想象的要多得多，当然，交钥匙的时候还要准备付三万，还有交易费等等，紧接着装修。芝楠觉得这些都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就在新城区的富人区，她岳芝楠拥有一套完全属于她的房子。一切的一切，都让她觉得不真实。


钱庄再次出现，已经为她办好了许多手续，银行贷款的问题、工作证明和收入证明问题。解决这些问题，人情关系远远不够，钱庄肯定用了不少钱。


芝楠还没有找亲戚和朋友借钱的习惯，耳边想起公公的话，既然他们认定孩子们将来有责任为木养老，那木欠下的抚养费肯定得要回来，如果木归还一万多，那交钥匙时需要缴付的房贷和交易费就不需要找别人借了。


芝楠觉得自己不应该就这么算了，钱必须要，他不给，那就只好通过法院。
打通电话，木给了两个字，没钱。


第二天一大早芝楠来到法院，出示离婚协议，口头陈述目前的情况，文书笔录，问题不复杂，支付了三百多块钱打官司，牵扯到抚养费，一个星期之后，传票到了木的手里，木到庭，满口答应，回家就筹钱还给芝楠，往后保证按月付抚养费。
木走出法院，气急败坏地看了芝楠一眼，“行，我会按时给你生活费的。”

远古乡村

100
芝楠带着满腹痛苦回到家，看样子木不打算拿抚养费了，整个大家族都没把这件事当一回事，在芝楠这里，是天大的事。
话里话外都觉得晓彤应该找份工作，而不是去读什么医科大学。关键是晓彤这次考试成绩非常好，她终于实现了自己的理想走进大学校园，只是未来的日子里，没有父爱保驾护航，她的学习生涯会很清苦。


而晓孜的状况比晓彤好多了，她真的是一路领先，无论什么时候考试，从来都是年级里前十名，有这么好的成绩，学校一直把她列为尖子生，重点培养对象。


公公在麻将桌上的每一句话都像针一样扎在芝楠的心尖上，“芝楠，木已经尽力，你们离婚也就两三年，没有他默默付出，你们母女能有今天的生活？”“芝楠，你仔细想想，木养了孩子们的小，将来出息了，可不能忘恩负义……”“芝楠，你要跟她们说实话，这里才是她们的根……”“芝楠，如果你实在太困难，放她们出去打工，不一定比读书差……”


芝楠忍了又忍，大嫂和梨花插科打诨，后来大哥出来说话，说老头太累必须休息，要木替代老头上桌，那种揪心的吐血的压力才得到缓解。


木似乎非常开心，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比以前还要健壮，真是一把种田好手，可惜不知道怎么使用自己的力量，芝楠望着对面的这个男人，心底生出从未有过的厌憎之感。为什么他的父亲快活成耄耋老人了还在为他着想，而他眼前两个聪明美丽的女儿，却视而不见，一心想着自身的那点淫乐？真是个自私透顶的家伙！


芝楠从婆婆家回来，一口老血吐不出来咽不下去，堵得慌。无精打采地过了半个月，被忽然而至的一件喜事拉回到现实生活中来。


那天钱庄找她，两个人来到约好的地方见面，“我问你，你想拥有自己的房子吗？”
芝楠瞥一眼钱庄，“钱老板，不要拿穷人开心。”


“那好，我的穷人。你手上有多少钱？”“六七万，你要周转吗？我这就转过你。”
“行啊，穷人，有六七万私房钱，还不高兴？太贪心小心变成老巫婆哦。”


“我家小的过两年就要中考，大的正在读大学，都是花钱的主，这几个钱说不定哪天就要全部交出去，我能不犯愁？”
“芝楠，你听我说，小倪手上有一套书香景苑的原价房，比现在投放出去的房子便宜五万多。不出意外，三个多月之后就可以交钥匙，我建议你赶快下手买下来，这机会千载难逢啊。”


“不是，你说的是新区第三期房子？那可是富人区，我？把我卖了也买不起那房子，就我手上这点钱估计还不够付订金吧？”
“差不多，可以付定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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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
芝楠眼泪汪汪地望着一大家人，感觉自己真的有点滑稽，内心残存的那点奢望被老头一瓢冷水浇醒，站起身对晓彤说道，“你们是留下来的还是跟我走的？”


“芝楠，不要走，我们难得相聚，想一起说会话。”大嫂都五十的人了，看上去还是那么端庄漂亮，说话时眉眼生动。


“就是，二嫂，我要陪你们说一晚上的话，以后还有没有机会相聚，真的很难说。”梨花说话向来直来直去，三妯娌心底以前有点小矛盾，但面子上还是非常要好的，更何况最近这些年都不在一起，各有各的酸甜苦辣，芝楠和木离婚之后两个人暂时都没再婚，有两个孩子牵绊，也就没有把芝楠当外人。


“木，今天我们三兄弟做饭，让她们三妯娌陪老爸玩几圈麻将，大姐和二姐多年不见，难得见面，也要聊聊天。明天我们就要各忙各的。老娘走了，我们兄弟也要商量一下以后的事情。”大哥是个非常有涵养的人，不抽烟不喝酒不玩牌，从小到老对自己非常严格，不乱说话，曾经种田的时日，他是最勤劳最听话的儿子、丈夫，成为工厂临时工人之后，依然保持良好的个性，没与任何人产生过矛盾，没出过任何错误，不仅仅赚的每一分钱妻子都知道，并且尊重妻子，算地方上男子中的楷模。他有爱好，看书看手机，很规范，不做破坏规矩的事，不看内心认定的破坏规矩的事物。衣着整洁，永远都是那种神清气爽的外形。在外面打工二十来年，没有惹过一个女人，包括投怀送抱的女人，他都有礼有节的拒之门外，这就是大哥。


“好，我听大哥的。”在木的眼里，大哥的话肯定是要听的。


芝楠看家里人都挽留她，哪还好意思坚持回去呢？忙乎着收拾桌子，看老头坐椅子上生闷气，“爸，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刚才是我不好，以后我跟木的事不会再惹你生气，我们陪你打麻将，我不会打，肯定是你赢。”


“是啊，爸，我们三个都输，你一个人赢。”三个儿媳妇从进门到现在，这还是头一回坐在桌子上跟老头一起打麻将，说话也不跟以前那么酸溜溜的相互挤兑，可能这就是远离之后产生的效果吧。


事实上，一大家人聚在一起早就没有什么事情需要安排，五对儿女各有各的家庭，目前来看，大哥和二姐家日子过得最顺。大哥为了儿子结婚，在大嫂娘家那边买了一块地，又建了一栋楼房。二姐的儿子进了国企当白领，一直在广州工作，正准备到市里买房子。人吧，只要不得大病，一家人齐齐整整，熬着熬着好日子总是会来的。


老头坐在麻将桌上，觉得心里很不踏实。这些年为了老太太，他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当他实在无法承受的时候，心里想过无数次，老太太怎么就不死啊。有几次自己生病了，农田里的事又不能耽误，还要伺候这个瘫痪在床的老伴，半天都离不得。他咒骂她，骂她就是个讨债鬼，害人精，五岁他的母亲就死了，饥饿寒冷，九死一生，没想到娶个女人，五十岁不到就差不多瘫痪了，与其活得这么辛苦，还不如干脆两个人一起寻死算了。


老太太哭啊，求他买点老鼠药回来给她，让她早点死。只要她死了，他的日子就好过了。那些辛酸和痛苦旁人怎么能够理解？儿女怎么能够理解？可是老头子还真的舍不得老太太死啊，往后无论他什么时候回来，有没有吃饭，不会再有人关心。那些陈年往事，再也没人提起。老头想着想着，泪水就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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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
大姐浑身浮肿，原本干瘦利落的样子被病折磨得变了形，在椅子上坐半小时就要去厕所，很爱干净的人因尿频而身上有股气味，嘟着嘴说道，“真偏心，为什么女儿就要少一半？”


老头说道，“按照老规矩，做女儿的一年三节我们的生日你都要送礼，我们生病了你要在床前尽孝，你什么都没有做过，分给你五千块钱，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我哪有不满意，不就说一句吗？对了，爸，这次回来还要跟你们说个事，我脑子里长了个瘤子，检查了是良性的，一个月后要动手术，我没有医保，医院要我准备八到十万块钱，我的意思是不开刀算了，孩子他爸说砸锅卖铁都要救我，只要我这个人活着就好，你们也答应借钱……。”


“知道了，我拿五千给你，这边加在一起也就两万多，还差一大截，你们能筹到吗？”
“原来存了几个钱，打算回家建房子的，我这一病，他说要先救我的命，房子以后再说。”


木借五千给大姐，给两千芝楠，“芝楠，我当全家人的面再问你一次，如果你愿意跟我复婚，我是愿意的。你如果不愿意，那我很快会找人结婚的。”


“木，我们先不要说复婚的事，前年你少给一千生活费，土地出租费两千多，一起算你欠三千。去年你只给了三千块，我只算你欠五千。今年你一分都没给，八千，一共一万六。木，你先把欠我的钱给清了再说其它，行不行？”
“我哪有钱？有钱不早就给你了。你跟我复婚，我赚钱都给你。”


“你是不是太不讲理了？我一个人负担两个孩子，你怎么忍心？”
“晓彤不是毕业了吗？要不要我帮她找份工作？”


“是的，晓彤毕业了，她又考上了W市医学院，要读四年大学，她是你的女儿，不是我带来的。你欠的是晓孜的抚养费，与晓彤上大学没关系，不要转换话题。”


“你看看，我怎么跟得上你的想法，二十来岁的女儿就这么一直送她上学，你有这个本事养她，那是你的事，不要找我，我真没钱。”


“那你是不是应该把手上的三千给我？老娘留下来的钱，你一半，两个孩子一半，是不是这个道理？还有，去年你不是把五亩养虾的田租给别人了吗？一下子就得了两万多，妈这里也没要你拿安葬费，你说没钱，鬼才信你。”


“芝楠，你在这个家过了一二十年，老太太刚过世，你一点都不难过，今天堵着木拿钱，他也是个人，你不肯跟他过了，总要找个人一起生活吧？一个男人身无分文，哪个女人肯跟啊？”


“爸爸，我喊了你这么多年，这两个是你的亲孙女，都在上学，难道你认为木不该负担吗？”
“麻布袋棉布袋，一代管一代。我都这把年纪了，说的话谁听啊？我说要你跟木就这么过，你肯吗？我说要木赚钱全部给你，木会听吗？”

远古乡村

97
除了大姐夫父子两没有回来，子孙们于第二天下午全都回来了。


好在现在的人，除了嫡亲儿孙们戴孝，堂亲百客都可以随意穿衣，只要来吃酒席的时候不穿大红大紫素净一点就可以了。
当年轻人都外出务工之后，老人成为村庄上的主力军，带孙子辈，种田，随后因为各种原因渐渐去世，去世之后的曾经遵循的礼俗不断简化，有段时间简化到孝衣孝帽都不用穿戴。无论怎么简化，死者为大，总要把死者埋进土里，让死者入土为安。


老太太七十六，虽然百病缠身，也算是高寿之人。儿女多，娘家和婆家的亲人多，虽然大多数人不在家，随便算一算，正餐有四十多桌客人。


地方上有专业知事，知事对村里的人事一清二楚，包括家境，清楚丧葬的所有流程，时间安排得妥妥当当，绝不会出纰漏，这个人自然要请。还有专业厨师，厨师是自家堂哥，带领团队为地方上的人家过红白喜事办酒席，自带锅碗瓢盆、桌椅板凳。饭菜有三个价位，两百、三百或者四百一桌，当然，还可以加价做更好的酒席。木定的是三百一桌的酒席，十二菜一汤，饭点一到客人就可以上桌吃饭。


老太太生前爱听楚剧，特意请的会唱楚剧的戏班子白天唱戏，道士肯定要请，晚上做道场。
虽说没有传说中的丧葬场面热闹，村子里的老人孩子都会过来参加葬礼，当然，两边的亲人也是要来的。还有三个儿子媳妇的亲戚和朋友也会来随礼，礼金归儿子们收，因为每一笔礼金都是要还礼的。外戚和百客仅仅是送葬的那天中午来吃饭。


墓地就在前面的祖坟山，虽说是平原，人死了还是称之为上山。闹腾了两天，第三天送葬，大姐因为糖尿病老是要上厕所，没办法送老太太上山，二姐因为十个月的孙子忽然拉肚子，带孙子去了医院。


儿子媳妇披麻戴孝、孙子女、重孙子穿戴红孝衣帽，敲锣打鼓、一路鞭炮热热闹闹把老太太送上山。
现如今的人就一个骨灰盒，埋葬的坑虽说尽量挖得有点深，怎么都没有以前那么深，曾经的三尺黄土如今两尺就够了。


下午回到家，老头子戚戚然，坐在床边的椅子上黯然伤神。儿子们商量之后拆床板子，棉垫下面还找出六百多块钱，老太太用过的床上用品、收罗的旧衣服统统堆在前面的菜园子里，一把火烧了。


晚上，客人都走了，家里清净下来，五个儿女十多年没有相聚在一起，过了今晚，明天又要启程各奔东西，下次再聚要等老头过世，平日里是没有机会见面的。
孩子们围坐在一起，老头说，“我知道老太太一直在存钱，没想到这些年为家里攒下这么多钱，我们的安葬费除开，我和你们三兄弟每家一万，你们两姐妹每家五千。我知道，钱不多，是老太太的一点心意。”

远古乡村

96
木时睡时醒，老太太一直迷迷糊糊，偶尔发出轻微的叹息。
这么守着老太太，还是第一次。天亮时，木听到喊声，连忙站起来，老太太睁着眼睛看着他笑，“木，你累了吧？你爸呢？你大哥大姐回来没有？喊他们来，我有话要说。”


木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难道老太太到了回光返照的时刻？
“大哥他们还没到。妈妈，你等我，我这就去喊爸爸。”


老头、芝楠和晓孜随后都来到床前，“木，你扶我坐起来。”
“妈，你有话躺着说也是一样。”


“那就帮我把背上垫高一点，昨天晚上我睡得真舒服，身上一点都不痛，这种感觉真好。晓孜，把房门关好，打开灯。”


老头从旁边袋子堆上抱起一床棉被垫在老太太身后，木轻轻放下老太太，老太太说，“本来是想等他们都回来了再说的，我看是不成了。我已经两天没有吃饭，我不能吃，也不想吃，睡好了，现在我很清醒，趁我还有最后一口气，家里的事情我要做个安排。家里堆这么多袋子，木，你要记住，上面的袋子里是我们两个老的寿衣，还有我们百年后你们要穿戴的孝衣孝帽，现在搬开放一边。下面的袋子你们现在动手帮我打开，每件衣服的口袋搜一下，里面有钱，是我这一辈子攒下来的钱，够我们两个老的丧葬费还会多出一点。”


“妈，你晓得现在一个老人需要多少丧葬费吗？少说也要五六万吧。你以前卖小菜什么的，能攒那么多钱？”
“有。以前卖小菜攒了一些，后来你们的姑妈、舅舅们给了一些，我都攒下来了。想想现在后悔，要是我那些年不这么劳累，不会得这个病。赶快拆袋子吧，不管有多少钱，我的安葬费马上就要兑现。你爸的钱要存好，等他百年之后就不会给你们增添负担。”


“你躺好，我们这就动手。”
父亲拿出两把剪刀，他和晓孜剪袋子上缝合了的线头，芝楠和木负责一件衣服一件衣服搜索，装在箩筐里。钱越来越多，上面袋子里有五十的、一百的，都是两个老的逢年过节、过生日时两边亲戚给的。越往下面，面值越小，一角两角的，五角一块的，最多十元的，都是老票子。


“我在电视里看到过，好像我有几张很值钱的收藏版票子，那是你们的爷爷留下来的。我不记得是多少，老票子你们三个兄弟分。两个老的丧葬费算十万，多余的钱分六份，你们三兄弟和爸爸每人一份，两个姐姐比你们少一半，这就是我的安排。我不行了，不要停，也不要哭。记得请、请道士来念经，让我、让我早托、托……”


老太太望着两个箩筐里堆出来的票子，笑着闭上了眼睛。她终于放下痛苦、放下一切，歪在枕头上走了。


木走到老太太身边双手紧紧的把她抱在怀里，他不记得老太太抱他的滋味，而他这是第一次抱老太太，也是他最后一次抱老太太，悔恨的泪水流在脸上。老头起身把老太太放平，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不要哭，她终于解脱了，我也解脱了。”


晓孜和芝楠忍不住哭了起来，老头冷静地说道，“快拆吧，拆完了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办。”几个人默默地拆袋子，芝楠觉得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钱，两个箩筐装得满满的，晓孜跟在后面数钱，一百一扎，然后一千一大扎。那天他们除了吃饭就是数钱，老头数一数哭一哭，钱全部清点之后，居然是他们谁都没有想到的数字。

远古乡村

95
晓孜跟木一同回来，气鼓鼓地冲芝楠说道，“妈，我睡觉去了，你看住他，都这个时候了，还在麻将桌上，喊他还不肯下桌，丢脸。”


“你去睡吧，乖。”
“芝楠，你是怎么教孩子的？看你把她宠的，连老子的面子都不给。”


“木，我今天上了一天班，很累，你守着老娘，有事叫我。估计明天更忙，你就好好的在床边打瞌睡吧。”
芝楠起身走了，木气得“呵呵”，自嘲地把想找芝楠说话的那点小心思吞进肚子里。


木坐在老头常年坐于床边的椅子上，望着老太太蜡黄的脸，记忆中依稀记得老太太三十多岁的样子，高挑单瘦，大眼睛、双眼皮、短头发两边用黑卡子卡住，一丝不苟。说话声音很好听，就算是生气的时候，发怒的神态都像在笑。几乎没看到她坐下休息过，总是忙，晴天下雨在地里忙，忙完外面家里忙，煮饭洗衣，菜园子，补衣服，纳鞋底，喂猪。最让他不能忘记的是家里的两块菜园子，一块种菜，一块种瓜果。长得好看的菜挑街上去卖，长得不好看的归自己吃。瓜果一个歪瓜都不会留，好的价格高，不好的价格低，就这样，这个一天福都没有想过的老妇人，硬是把一个破败不堪的家撑起来，曾经还过得很滋润。


木记得自己就是个讨打的人，第一次记事就是记得老头的盯弓，食指弯起来对着他的头用力一敲，头上就会起一个很大的包。他不知道老头的食指关节是否会痛，他的头很痛，好像每个地方都受到过打击。直到他结婚，老头的盯弓才没有打过他。当然，盯弓没有扁担打得痛，扁担打在身上会受伤。木依稀记得，每一年都有那么几天夜晚不敢回家，躲在棉田里睡觉。老太太不打人，很会骂人，骂人时声音不大。长大之后，感觉老太太的骂声还是很有杀伤力的。


木想过，五个兄弟姊妹嫁娶宴席办得算村庄里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人家。记得小时候，父母是那么急切地希望他们长大，可是，当他们长大成人，结婚生子之后，他们的日子怎么就这么艰难？他有过心愿，想好好的善待劳累一辈子的父母，让他们衣食无忧，让他们老了开心地打点小牌，吃点时鲜食物，尝尝野味，尝尝海鲜。可他没办法做到，是他不够努力吗？
木觉得这也说不通，他真的很努力了，努力成为一个好农民，努力成为一个好临时工人，努力成为一个好麻将馆的老板，这些都努力了，可努力的结果与现实成反比。他有许多不甘心，不甘心所得到的现实，可是，随着一次次的不甘心之后，他连不甘心都没有了。


妻子不再是他的，孩子们好像很讨厌他，父母时时刻刻在监督他，亲朋好友知道他离婚之后，好像他的身价一落万丈，再也没有人借钱给他。


能不能发财好像真的是命中注定的事情，一年前不被人举报，不被抓起来，不被人打一顿关了几个月还罚款两万，今天的他绝不会心甘情愿地成为农民，也不至于连孩子的生活费都克扣。


原本两个女人正在PK，变着法子讨好他，都想跟他走到一起过日子。一个有两个儿子，前夫发财之后找了个小女人一起在城里过着富足的生活，事业还没有完全交给儿子，好在儿子们都向着她，她的要求很简单，木跟她一起之后，必须断绝打牌的心念，必须天天陪着她，房子和用度无需他操劳。


一个死了丈夫，儿子在大城市当厨师。房子很大，三室一厅的楼房三层半，与先夫的三个兄弟并排，家里有六七亩田，说了木可以两边种田，她需要的是个陪她劳作的丈夫。


两个女人都说了，虽然她们都不缺钱，不过，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在一起的日子，木还是要有所付出的。被抓之后，两个儿子的那个女人的大儿子找到他，要他远离他的母亲，远离他的家。而另一个女人，很想领证，木犹豫不决，想等等看。

远古乡村

94
芝楠跟钱庄的关系越来越默契，两人见面只要看一眼对方就会明白彼此的心意。这样的默契使得芝楠内心渐渐平息，决定就这样默默的陪着钱庄。


工作、孩子，这是芝楠的全部，而内心，只有钱庄，其他什么都不想，这样的生活很轻松，轻松得让芝楠忘记了来自生活的压力。


随着时间推移，两年过去，两个人都没有正式找人结婚，平时不见面，大年三十芝楠和孩子们到婆婆这边跟木一起过年。木好像放下了芝楠，没事也不会找她。第一年给了晓孜五千生活费，少给一千，土地出租费一分没给，第二年给了三千生活费，说收成不好。芝楠生气，时常问他怎么不拿生活费，问多了，木说，复婚算了。芝楠让晓孜找木，晓孜找他也没用，有次还说让晓孜干脆不要读书了，回家来帮他种田，那以后，晓孜不敢找木。


这天晚上，木发信息，说老太太很不好，估计就这两天的事了，要芝楠给晓彤打电话请假回来，要芝楠带晓孜晚上就回家，兄弟姊妹都在回家的路上，家里需要照顾。


芝楠一看微信连忙请假，收拾几件衣服带上晓孜赶回来。


前几天一直下雨，这两天开始天晴。初秋，村庄上的树木叶子还挂在上面，好在现在的水田只种一季稻子，都收回家了，事情吧，还是很多的，如果不想做，也可以休息三五天。


芝楠回到家，公公坐在昏暗的房间里打瞌睡，婆婆闭着双眼偶尔发出轻微的有如梦呓般的哼哼声。几年来这是芝楠第一次没有听到婆婆大声喊疼，她的脸颊上的皮紧贴在骨头上，虽然枯瘦，五官的轮廓还是挺好看的。


她回家摩托车的声音都没有惊醒公公，这几天一定非常疲倦。椅子上放着半碗饭，一粒一粒干巴巴的，不见木的影子。


“爸，你洗洗到床上睡一会吧，我来守着妈。”


“芝楠，你回来了？好，我实在是累了。”


“吃饭了吗？要不我先煮碗面给你吃吧。”


“算了，我还是先睡一觉再说。木呢？”


“木？他不在家吗？我回来没看到他。”


“他在前面喊了个饭盒，估计在那边吃吧。”


“好的，你去睡吧，我要晓孜去喊他回来。”


芝楠坐在婆婆的床前，看着这个受尽折磨的老妇人，她随时都有可能去世，儿女都不在身边，大哥、大姐、水池三姐弟估计正在赶回来的路上，二姐就住在不远处的村庄，两夫妻种了十几亩田，除了忙还是忙，等婆婆过世之后会去报丧。


婆婆的床上春夏秋冬都垫着棉垫，卧病不起这么多年，家里居然没有异味，公公虽然忙，还真是个爱干净的老头。床上用品虽然是二十多年前的印花布，大朵大朵的牡丹花，洗得乏白，旧颜色还是很干净的。


房间很大，靠里边码了五六十个麻袋布袋，是婆婆一辈子经手的旧衣物，据说她的嫁衣破得就剩几条破片，她还保存着。后来这些年，面料质地越来越好，一家老少旧衣服越存越多，婆婆把左邻右舍的旧衣服都捡回家藏在袋子里，无论是谁都不敢动她的袋子。

远古乡村

93
芝楠万万没有想到，不仅仅是她想离婚，木也动了这个心思，这样也好，算是和平分开，避免了争吵。木跟父母一起商量养龙虾的事情，两个老的听木说得头头是道，居然不生气了，好像芝楠和木离婚之后生活会更好一些。


木一个劲在父母面前展示自己的优点，说得水都能点灯。芝楠觉得木这时候的表演太滑稽了，说的话明明是给芝楠听的，如果真的不舍，这些年为什么不珍惜呢？


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芝楠觉得家里从此以后没她什么事，多呆一分钟都不舒服，说有多尴尬就有多尴尬，公公语气中的抱怨越来越明显，婆婆唉声叹气，说命苦，临死了还看到儿子离婚。好好的家为什么要拆开啊，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变了，连起码的底线都没有。


芝楠说不上话，原以为公婆和木会挽留她，现在看来不可能，说明这些年真是都厌倦了曾经的生活，相互之间好像没有滋生应有的亲情感，起身带两个孩子回市里，木送她们到前面的公路上，然后到麻将室去玩。


初三开始上班，年后生意没有年前好，老板请客吃饭，同事之间请客吃饭，去K厅唱歌，芝楠一般吃完饭就回家了。


离婚的事情虽然没有争吵，商议的问题也很简单，她带着少女时期的幻想和为数不多的嫁妆来到这个家，借住在公婆的家里，生孩子，劳动，然后外出打工，不惑之年，青春不再，身边多了两个孩子，中年女人居然有了老妇人的心态，清心寡欲。尽管想离婚的心思早就有，真到了这一天，芝楠又觉得很矛盾，这一路走来，身边有个婚姻内的男人和没有男人完全是两回事。工作中和家里一大堆亲戚中不乏离婚女子，离婚之后受到的待遇真的差别很大，也有女人离婚之后一不小心就会是非缠身，好好的人闹得名声狼藉。不离吧，实在是难以忍受，更何况木说得言辞凿凿，对她的事情好像知道一点，只是碍于面子，话没有说透，木这么爽快离婚，肯定与这事有关。也许最大的原因，木心里同样有人了。


正月初十，木打电话要芝楠带上户口本和结婚证到镇子上去，没有房子、没有家产、没有钱，就两个读书的孩子。晓彤满了十八岁，木名正言顺的没有责任负担她后续任何费用，也就是说晓彤已经不需要他付出。晓孜这儿每个月负担五百，一年六千块，记录在案，木爽快的答应了。至于土地，木自己种，答应按照租赁价格给芝楠钱，芝楠算了算，木一年差不多要拿一万给她，就钱上面跟没离婚时差不多。


芝楠看着盖了章的离婚证，感觉很悲伤，原本孩子是两个人的责任，就算晓彤满了十八岁，她还在求学阶段，木就这么冷漠的一点都不关心，好像他们不是父女。放眼望去，谁家十八岁在校生父母不承担经济责任？帮助孩子直到他们找到工作。还有晓孜，不知道木是否会按时给予生活费。


芝楠发觉自己很纠结，一方面为摆脱了木的无厘头各种状况而庆幸，一方面又有了新的烦恼。闹不明白木对两个孩子为什么这么冷漠，半点宠爱都没有。


和平离婚之后，木经常给芝楠打电话，芝楠忙，大多时候没有接听，木在微信里留言，说得最多的是他的稻子和龙虾，还有母亲的病，芝楠很少回话，任他诉说。


好在这些年芝楠把工作和生活分得很清楚，身边的同事大多来自附近的村庄，家庭结构、婚姻关系、人际关系都差不多，什么样的状态都有。离婚的事是芝楠自己的事，与别人没有关系，身边也没有关系好到什么都告知的闺蜜，为了安全起见，芝楠绝不会把离婚这件事透露给任何人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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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彤很乖巧地收拾桌子，洗好碗筷之后跟芝楠说带晓孜到后面叔公家去玩一会。
芝楠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起身倒了一杯热茶，清楚今天有些话是要说出来的。公公的性格她太了解了，看样子木没有跟两个老的说真话。


“木、芝楠，今天是大年三十，原本不管有什么事都要过了正月十五再说，可你们都忙，根本就没有时间跟我们在一起聊天。自从你们搬市里去住，四个年头才在一起过年。你们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木回来了两个人不能在一起生活？”
“木，你自己当爸妈的面把话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我不就打个麻将输了点钱吗？你把我赶回来，说要离婚。是的，最后一年我没拿钱回家，回来之后我正在闯事业，要发展事业总是要走弯路，你就嫌弃我，动不动就要离婚。岳芝楠，我忍你不是一天两天了，离就离，这世道谁离了谁还不是一样生活！”


“你住嘴！好好的家离什么离！芝楠，你说，木到底哪里没做好，离婚的事不可以随便说的。”


“爸，算了，你们是老人，有些事跟你们说也没有什么用。木在外面打麻将输钱了就赊账，人家都找上门了，我家里是两个女孩，那些人是干什么的，我不清楚，我不把他打发回来，万一出事了谁负责？如果他是个安分的人，上次去上海扎钢筋就不会偷偷跑回来，回来之后跟一伙人职业赌博，连生活费都不拿。我生病，孩子们读书，你问问他，他关心过没有。既然你们都看出来了，木刚刚也说了，我跟他之间的情分不在了，这婚还是离了好。还有一件事，木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我们两家亲连着亲，远处的不说，回来才多久，你跟高基庙那个女人的事、你跟划珈档那个女人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什么事都没有，你想离就离，不要找借口。我也想通了，年后民政局上班我们就去把事情办了，这样你轻松，我也好安排自己。”


“行！孩子们的生活费你打算怎么说？”
“这个我们可以协商，根据法律条文规定，该怎么说就怎么说。”
“你们离吧，木，我跟你说，离了你也不要住这里。”


“爸妈，我不会住家里的。没错，是有两个女的追我，我没答应。离婚之后我会考虑一个的，人家的条件好得很，有房，孩子都有自己的出路，对我客客气气的。退一万步说，我种田，准备把前面的两亩田边上开沟养龙虾，今年先试一试，如果收成好，明年可以多开几亩，我有的是力气，保证让你们过得比以前好。”


“你姑妈那边靠湖区养龙虾据说很赚钱，我们这边比较干，不知道行不行。”
“放心吧，爸，我在镇子上不仅仅打牌，也积攒了一些养虾的经验，隔壁张家今年也打算开沟养龙虾，我们谈好了水源的问题几户人家联合。我本钱都借到了，这些事不用你们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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芝楠一晚上没睡，早上起来心情不好，心就这么突突的跳得厉害，好像前面的路就是一片未知的沼泽地，随时都会让她和孩子陷入其中。


是木变了还是她自己变了？芝楠一时想不明白，或许他们在社会的洪流中都变了。如果想求有口饭吃、想有钱供孩子们好好上学、想有个栖息之地成了她的非分之想，那人活着到底是为什么呢？这太复杂了，太让她费解了。


那天上班，芝楠跟组长打了个招呼，说头疼，今天恐怕是不能出车，组长让她配货，调节了一下时间。午饭时间，芝楠心不在焉地匆匆忙忙吃了几口饭，拿出手机，页面浏览上有个微信图，这玩意是钱庄帮她设置的，说里面有他的微信，如果芝楠遇到了急事可以用这个联系他。芝楠一次都没有用过，尝试着点开，就钱庄一个好友，“在吗？想跟你说几句话。”


“在，怎么了？”


“没什么，我在上班，刚吃完饭，一直觉得这个什么微信很神奇，今天就想试试看。”


“哦，我正忙，有时间再聊。”


芝楠觉得钱庄这么说话很生硬，没有平时那么和气。或许他真的忙，没时间跟她聊天。不过芝楠很满足了，知道钱庄就在她的手机里，随时都可以找到，这样就可以安心了。


三十，过年了，芝楠在公司送完最后一单货回到家已经是下午两点钟，晓彤和晓孜都已经收拾好，穿戴得漂漂亮亮，只等芝楠洗澡换好衣服就去那边吃饭。


母女三个来到婆婆家，年饭已经做好了，公公和婆婆坐在桌子边正在等她们。


“回来了，好，好。木，放鞭炮吧。”


木从房间走出来，冷冷地看了芝楠一眼，“晓彤、晓孜，我们放鞭炮去。”


芝楠连忙把两袋子菜拿出来，“爸妈，我小妹做的一点腊货，分了一半过来。我一直忙，没时间管家里的事。”


“知道你忙，忙着赚钱。我们就想不明白，木一直在外面赚钱，刚回到你们身边，为什么年边了还赶他到这边来呢？他在家，你不是轻松一些吗？”


“爸妈，既然你们这么急着质问我，那你们怎么不问一问木，他到底在干嘛！他是在外面，赚不赚钱反正我没看见。”


“行了，吃饭吧，肚子都饿了，有什么事吃饭之后再说吧。”


芝楠很想走，想了想忍住了。


年饭还是蛮丰盛的：鸡、鱼、蛋饺、腊肉炒豆干、小青菜、三层肉炒黄花菜、粉丝瘦肉汤，六菜一汤。


往年过年大家都默默地吃，不说话，可每个人脸上都是高兴的。今年不同，公婆和木脸上写着不高兴，晓彤和晓孜也不敢说话，芝楠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只管吃饭。大家都放下碗筷时，桌子上的菜基本上没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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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到了年边，芝楠心里有点忐忑，自从木回来之后，钱庄约她见面的次数减少了，但比以往要精致许多。钱庄说了自己的安排，下次见面估计要过完正月十五，给了芝楠一万块过年花销，芝楠不要，说公司年底发了奖金。两个人好像都心事重重，吃了饭就各回各家了。


芝楠清楚的记得，那个年过得很辛苦。
腊月二十，木回家来，说上面抓得紧，年节到了，准备好好的休息一段时间，过完十五开工。


烟酒公司这个时间段正忙，芝楠一天休息都没有，不过工资比平时高百分之五。孩子们放假了，芝楠让木准备一点年货，照顾好家里的事情。


二十五早上，芝楠吃完早饭出门去上班，刚出大门，门口两个男人正在跟对面早点店里的人打听木是不是住在这里，早点店里的师傅看到芝楠推着摩托出来就要那两个男人问她，说她在这里住的时间长，应该知道。


芝楠留了个心眼，说这里都是租客，谁都不了解谁的家底，更不要说叫什么名字，聊了几句大致了解到，这两人是木新交结的麻友，说木借了他们的钱，答应昨天还的结果不见他的人影，木说他就住在这里，是自己买的房子。芝楠说他们肯定是遇到了骗子，地方这么大，人这么多，要他们还是上别处去找人比较妥当。


那天晚上回到家，芝楠问木到底是怎么回事，木说最近手气很不好，输了点钱，想找芝楠借点钱还给别人。芝楠一听很冒火，“你与其坐在家里打麻将输钱，还不如到我们公司去干一个星期零时搬运，能赚一千多块。”


木一听也火了，“岳芝楠，你就知道钱，老子的手是摸麻将的，绝不是去当搬运工的！”


芝楠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木，你要知道，家里两个女儿！社会这么复杂，如果你实在忍不住要打牌，回爸妈那边去吧。老娘跟你最后交个底，如果你把火药筒装家里来，我就宰了你！请你立刻、马上趁着夜色躲那边去！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行！老子也不是吃素的！不就输了几百块吗？看把你吓得！回去就回去，我就不信啦，一个正月还赢不回输掉的这几个钱！记得，三十晚上回那边吃团年饭。”


木怒气冲冲地收拾好几件衣服走了。芝楠越想越气，气得睡不着，拿着手机望着钱庄的QQ发呆，想跟他说说话，想告诉他内心的不痛快。可是芝楠不敢，不敢打扰他的清净，她的痛苦是不应该让钱庄知道的。


芝楠面对这无尽的夜色，翻来覆去，脑子里一团糟，痛苦的画面越来越强烈，就像一团烈火燃烧在胸腔，使得她无法呼吸。芝楠爬起来喝了一口冰凉的茶，头开始疼。不行，不能这样下去，必须跟木了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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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不信也这样了，你看看我的手，我都回来一个月了，手上受的伤还没有好。芝楠，我没有其他本事，说到脑子，我还真的不笨。别看不起我住的地方，你看看，风吹不到，雨淋不着，还便宜，吃的也方便。这些年在外面受的苦，比这个糟糕多了。现在不是很好吗？我没事做的时候搞点副业，春耕的时候我认真种田，保证把你们娘几个养得肥肥的。”


“少跟我说这些没用的，我很忙，孩子们的学费、用度还需要我去赚回来。走吧，我这次是不会跟你妥协的。”


“芝楠，差不多就得了！不要以为我不在家就什么都不知道。我的脾气你是知道的，如果不是你固执的要住到市里去，固执的要用钱砸两个孩子上大学，我不会走。现在就这么名存实亡的有个完整的家，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你真说得出口！”
“行了，你回去吧，用你的方式去赚钱，我也用我的方式赚钱，你不就喜欢钱吗？以后我会按时给你的。走吧走吧，免得外人听见，不要怪我不给你面子。”


“行，我走！木，你考虑一下，我们离了吧，以后互不干涉，心里也没有怨气，累一点没关系，我想没有心理负担的为自己活几年。”


“不要想太多，世道就这样，很多人将就着过，何况我又没有死皮赖脸纠缠你。妈身体不好，我不想在她最后的这段时间闹得鸡飞狗跳。”


“你如果真能赚钱，还是去把自己的社保什么的弄好，免得老了给两个孩子添麻烦。对了，我回去看到妈病得很厉害，抽时间带她看看病，能减轻一点痛苦也是好的。”


“表叔那里拿的药已经没有作用了，医院也帮不了她，就这样吧，都是命。”


芝楠满心恼怒来找木，下了决心要得出一个结果，见面之后，好像什么事都办不成，什么都谈不拢。芝楠有些茫然失措，搞不清楚过着过着怎么就成了现在的样子。


晓彤在W市附近一家财经学院学习，每周老师讲课时间不多，大多时间自己学习，两年之后，只要能做财务报表，懂得书本上的知识，都能拿到毕业证书。同学中间的年龄差距很大，绝大部分来自工厂或者是自家公司定向培养人才，工作摆在那儿，像晓彤这种情况的应届毕业生，据说毕业之后只有百分之十能找到工作。好在晓彤的心思原本就没有放在这上面，边上学，在附近医院找了份差事，当护工。


晓彤当护工就是为了两年后的考试，无论是真是假，她相信只要努力，就算芝楠没有找到门路，她也会尝试一下再次参加考试。她的目标很明确，未来的职业只能是医生。


芝楠听到晓彤的安排自然是支持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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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还是那么过，钱庄是芝楠的晴天，木是她的风暴，她的心情随着两个男人的态度起伏。酝酿了好多年的那场风波，终于逼得她不得不果断决定。


木在外面干了四个月，悄然回到了镇上，他没有告诉芝楠，决定用自己的方式赚钱，等他赚了大钱之后，把钱双手奉送到芝楠面前，那时候，什么都不用解释，也能得到谅解。


扎钢筋这事真的太难了，用那些细细的小钢丝把钢筋扎成一个个小小的四四方方的架子，小钢丝随时都会刺穿手套，让他的双手千疮百孔，还有头顶的大太阳和毛毛雨，还有像个鸵鸟一般弯腰驼背一刻不得闲的不可能改变的劳动姿势，一天下来，整个人站不直，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坚持四个月的。当他偷偷回家发财之后再见芝楠这个大胆的想法实施的那天，他觉得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


芝楠知道木悄悄回来的消息是一个月之后的事情，木又跟以前一样，没有任何解释电话成了空号，生活费也没有了，芝楠焦急啊，打电话给小倪，小倪给了那边工头的电话，芝楠才听说木已经辞工回老家了。


芝楠那天像发疯一般骑着摩托车回到家，快过年了，婆婆躺在床上嚎哭，见了芝楠伤心欲绝，“芝楠啊，我的儿啊，你回来了呀，带我去医院哦，让医生给我打一针，让我早点死了早托生哦。”


“妈，怎么你一个在家？爸爸呢？”
“你爸爸到前面打牌去了，要晚一点回来哟。我痛啊，芝楠哟，我的儿呀……”


“妈，你先不要哭，我想知道，木是不是回来了？”
“木？木不是回你们自己家去了吗？上个月回来打了一转，说工地上的事情做完了，回来过年的。”


“好的，我晓得了。我这就去找木，让他带你去医院。我得走了。”
“芝楠，我的儿啊，你怎么这么快就走了喔，我痛哦……”


芝楠心里像火烧，看样子婆婆没有说假话，家里这个样子，木肯定没在家里落脚，他没有回家，能在哪儿落脚呢？


找到木的那一刻，木正躺在他的角落里做春秋大梦。木在堂叔家租了后院的一个小柴房，柴房里堆满了杂物，里面搭了个木桩床，便宜，二十块钱一个月，白天睡觉，晚上去宾馆打牌。


木和三个相熟的人是负责人，负责联系人和安排场地，生意做得还蛮好，被芝楠从梦中摇醒翻身爬起来，“你怎么来了？我……我是打算赚钱了回去跟你说。”


“木，你起来，我户口本、结婚证都带了，离婚吧。”


“你！好好好，我不跟你吵，上个月的伙食费给你，等我的生意扩大之后，每个月给你五千。不要吵了，我是不会跟你离婚的。就这么凑合过吧，你看到几个离婚的人后面过好了的？”


“你以为我想离啊？看看你，睡在别人的柴房里，做什么生意？白天睡觉晚上赌博？这就是你的生意？鬼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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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芝楠一家四口和梨花母子两陪着两个老的吃饭，聊天，还是很欢快的。原来人老了几乎没有什么要求，就希望孩子们时常回家看看。


自从木回来，芝楠忍着没有跟钱庄见面，两个人偶尔聊几句，都没有说什么。
木不愿意在附近的工地上上班，小倪倒是很热心地介绍他跟同行中的一组人去上海建筑工地上扎钢筋，木愿意，芝楠也愿意。这个活还真的有些辛苦，不过可以避免吵架。回家不到一个星期，木就走了。


木走了，芝楠感觉整个人都轻松多了，内心只有一个愿望，想见到钱庄。
那天芝楠迫不及待见到钱庄，两个人就像小别胜新婚的夫妻一般，钱庄眼中的渴望，芝楠眼中的泪光，相互诉说相思之苦。


“唉，我现在最担心的是晓彤，她没考好，想去学财会。”
“你就依了她吧，她的学费我会一直支持。这个事我也在考虑，你不是说她在家一直坚持看医学方面的书吗？我前段时间见到了我的一位老战友，他现在是W市军区医院的干事，如果晓彤完成财会学业之后，我找他弄个名额让晓彤参加内部招生考试，只要她考试能过关，进医学院学习四年，那时候什么都顺了。”


“你说的太远了，两年财会，四年医大，据说现在的孩子必须读完研究生才算勉强完成学业，那得多少钱啊，我真不敢想。”
“只要我的小公司在，你就不用考虑孩子的学费。”


“我……”
“你不要有思想负担，是我自愿付出。还有一件事我想提前告诉你，你上班的烟酒公司，其实我有投资，这几年你拉了不少业务，我前天在领导层提了要按公司规则给你提成，你猜猜，你应该得到多少回报？”


“你说什么？烟酒公司你有股份？怪不得我的工作这么顺利。不过我的工资在这个地方算比较高的了，我帮公司推销烟酒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没有什么是应该的，你是司机，只管拖货回来，送货出去。可你细心，让好几个准备跟我们解除合约的销售方最后又跟我们续约，还发展了好多专卖场，你的业务能力比那些老油条强。我虽然从不去公司，你所做的这些我都知道，前几天我借浏览公司销售进展流程，把你所做出的贡献划出来问这是谁的功劳，销售经理说是个小白，傻大姐司机，我顺便说这个需要奖励，只有奖励了默默做出贡献的员工，公司才有长远发展的可能。几位股东都同意我的想法，那可是好几万块。你想想，有了这笔钱，你是不是有底气多了？”




“我知道了，好吧，我不是还在公司上班吗？有这么丰厚的奖励，我会为公司开拓更多市场，争取让公司的烟酒占领市里的整个市场。”
“这个大话不好说，我倒建议你到附近的几个县城和乡镇市场走走，也许收获会更多。要不要我跟公司提议，你干脆进销售部去？”


“不不不，我这个人上不了台面，最好的方式是自由发挥，感觉摸着方向盘在送货的路上能有很多奇妙的想法，我看销售部的人坐在办公桌前的样子，虽然我很羡慕，可我不喜欢，感觉很死板。”
“好，随你心意吧。”

远古乡村

翰林探花 发表于 2021-4-1 22:41
远古你每回更新请在主楼标题括号处声明一下几楼更新，这样大家也可及时品读，否则大家都忙着泡坛，不时不时 ...

谢谢翰林提醒，以前我是修改不了的，现在可以修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