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归隐宋朝 于 2020-11-3 08:16 编辑
捷克作家赫拉巴尔的代表作,酝酿二十年,三易其稿。“我为它而活着,并为写它推迟了我的死亡。”
故事有原型,又有人说这是作者本人的自传体小说。赫拉巴尔不是一个按常理出牌的人,法学博士学位,尝试各种职业。就如他所言:“对于我来说,最重要的是生活,生活,生活。观察人们的生活,参与无论哪样的生活,不惜任何代价。”
他曾在一间废品回收站当了四年打包工。没有一种经历是可惜的。故事讲了一个在废纸回收站工作了三十五年的打包工汉嘉,因常年与书藉为伍,“身上蹭满了文字,俨然成为一本百科全书。”他满怀深情地回首过去的岁月,细致入微地描绘读书的乐趣。目睹人类文明的精华、世界文化巨人的著作遭摧残时有着撕心裂肺的痛楚与愤懑。在他的打包车间被巨型机械取代后,失魂落魄的他躺进那台狭小的机糟,与心爱的书藉一起被机器压缩成包,去了想象的天堂。
书不厚,八九万字,但读不快。没有清晰的故事情节,没有明显的逻辑顺序,完成时作者已经六十四岁,又是这么一位百科全书式的主人公,每一行字都饱含思想的重量。
汉嘉是一位孤独的老单身汉。那间打包车间,充斥着老鼠,苍蝇。他与它们为伍,与它们和谐相处。他年轻时有一位女朋友,非常漂亮。在一场舞会上,他们几乎成为焦点,女朋友上厕所回来,裙带沾了大便,恶臭令她在家乡再也呆不下去,举家迁走。几年后他找到女友,度假时同样的事件再度发生。引人注目的她又因上厕所雪撬上带大便被人耻笑。而在另一场约会中,汉嘉自己一只脚踩进大便。书中多处出现的大便在暗示什么,俗世的恶臭吗,就象王尔德说的:我们都在阴沟里,然而仍有人仰望星空?
整本书里的描写,都不太美好。比如他舅舅,那位退休的火车司机,因不堪忍受失去工作的枯燥,自费买了一台小机车装在院子,与小孩子老同伴开着玩。假期死在车上半月后才被发现,身体长满蛆虫。肮脏的下水道里拼搏的两伙鼠族。这些阴暗的堆积,就象那间充斥着霉味的工作室,只有一扇微小的窗,书藉点燃了灯,照亮世界。
总共八章,有三章出现女朋友。最后一次已经老了,他去见她。她有了新情人。那位艺术家情人,要替她刻一尊巨型雕像,她是他的精神高地,他要让她活着仰视,死后安息。汉斯检讨,自己读那么多书,从没得到过神的指示,而女朋友成功抛掉了身后的粪便。荣誉?地位?俗世的幸福?就象书中不断出现的哲学家艺术家诗人老子耶稣一样,深沉的隐喻到底在表达什么,我其实没读太懂。
汉嘉以那样一种方式离开人世,是工业革命的胜利。大机器生产取代手工作坊,失业的他失去心爱的书藉,与其在喧嚣中孤独,不如幸福地死去。有那么一刻,想起傅雷。想起他母亲孟母般三迁,想起赴法游轮的二等舱,想起他儒雅的长衫,想起他平静的遗言,也想起他的墓志铭:赤子孤独了,能创造一个世界。“我们有如橄榄,唯有被粉碎时,才释放出我们的精华。”
微弱的故事情节,大段的自我剖析。关于艺术人生爱与自由,生与死肉与灵物质与精神。每一个字都认得,但没有意义。因为没读懂。
全书语言精美,几乎没有一句废话。浓厚的思想仿佛凝固的油彩。摘两段文字吧。
三十五年了,我置身在废纸堆中,这是我的 love story。 三十五年来我用压力机处理废止和书籍,三十五年中我的身上蹭满了文字,俨然成了一本百科词典——在此期间我用压力机处理掉的这类辞典无疑已有三吨重,我成了一只盛满活水和死水的坛子,稍微侧一侧,许多蛮不错的想法便会流淌出来,我的学识是在无意中活得的,实际上我很难分辨哪些思想属于我本人,来自我自己的大脑,哪些来自书本,因此三十五年来我同自己、同周围的世界相处和谐,因为我读书的时候,实际上不是读而是把美丽的词句含在嘴里,嘬糖果似地嘬着,品烈酒似地一小口一小口呷着,直到那词句像酒精一样溶解在我的身体里,不仅渗透我的大脑和心灵,而且在我的血管中奔腾,冲击到我每根血管的末梢。
我看见耶稣不停地登山,而老子却早己高高地站在山顶,我看见那位年轻人神情激动一心想改变世界,而老先生却与世无争地环顾四周,以归真返璞勾勒他的永恒之道。我看见耶稣如何通过祈祷使现实出现奇迹,而老子则循着大道摸索自然法则,以达到博学的不知。
我实际上是一个悲观的乐观主义者和乐观的悲观主义者;我是个两栖类和合用一堵墙的两间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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