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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斗六星网 六星文学 三味书屋 《因祸得福》小说(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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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祸得福》小说(5~8)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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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9-20 15:44 |只看该作者 |正序浏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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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杨福根头天夜里就睡在了村东头的草垛子上。他去福林家喝侄子三毛的满月酒,稀里糊涂就喝多了,走到村东头的时候脚底打滑绊了一跤,一下子摔在草垛子上就睡过去了。杨福林想留他歇下的,但他丈人老头也喝多了,家里就搭得下一张铺,福根摆摆手说:我没多,回得去噢,明早还得放牛。
       杨福林还想说话,被老婆马芳草拽了两下衣角,就默不作声了。福根都看在眼里,匆匆就上了路,其实他都几年不养牛了。福林结婚了之后,村里人都说,还是马芳草的爹算盘打得精,一分钱不花就招来了个吃公家饭的女婿,杨福根还得对他感恩戴德,还得拿钱出来给弟弟盖新房子。但又有什么法子呢?他们杨家寒门也出不来贵子,能混成今天这样样子,福根已经很知足啦。
        这几年福根总算是还清了所有的债,临来的这天他还和张二狗喝酒来着。他说他其实早就不想背死人了。二狗说你还嫌钱咬手啊?再干几年攒点钱给自己也张罗个老婆。
        福根借着酒劲,大着胆子跟张二狗说了几句体己话。他说其实他胆子小得要死,每次背了那些横死的人回去,脚都软的好几天没有力气。夜里要是不喝点酒都睡不着觉。庙里初一十五的,一次烧香也不会拉下。他还说村里的孩子都笑话二狗的儿子张杰,是他是花死人钱养大的。
        二狗眼珠子瞪得通红:妈了个逼,老子的钱来得光明正大,不比哪些坑蒙拐骗来的要光彩啊?嫌我的钱脏,那有本事人情往来别收我礼啊?老子攒够了钱,到这个县城里买一套商品房,把巧芬和张杰都接来,看那些鸟人还敢嘴里嚼蛆。
       福根连连和二狗碰杯:就是,这些鸟人,嘴里嚼蛆,就是眼红我们搞到钱。你晓得从前他们好看不起我杨福根啊,那个永生队长,我还喊他爹喊堂叔呢,我二弟买房子,找他借钱都借不到。他说不是我信不过你们,是我借出去的钱都有利钱,收你们的吧,都是亲戚,不好意思。不收你们的吧,我两个女儿念书,开销也大......二狗你听听,这是什么鬼话哦!讲来讲去的,还是怕我们还不起。
        二狗子点点头,猛地一拍福根肩膀:所以啊,福根,你还得再干几年,什么好都比不上钱好,你以为我背死人不怕啊?但我想想那一张张红票子啊,心里头比什么都敞亮你晓得哇?
         晓得晓得,二狗,你少喝点吧,你眼珠子都通通红了......
         哗啦啦,哗啦啦——不远处的大槐树叶子忽然哗哗作响,福根还没反应过来,又被风给带远了,他只来得及再看一眼场院上走来走去无所事事的鸡们。哎,咕咕,咕咕——他对着那些鸡们拼命叫唤,但鸡们谁也没抬头看他一眼。
         福根一下子被风带得老高,身边不时还飘过几朵白云,他心想坐飞机是不是也是这个感觉呢?永生坐过飞机,他说坐在飞机上能隔着玻璃窗看到白云从面前飘过。想不到他生前没坐过飞机,死后倒跟坐上飞机一样了。他想伸手去够够那几朵白云,可惜手一伸过去,就消失不见了。他又想起张二狗死的时候了,不晓得当时张二狗是不是也像他现在这样一直飘在半空中的,是不是还回村里看了一趟呢?他赶到车祸现场的时候,张二狗早就死得硬透了。
        就是喝满月酒的头天夜里,张二狗出的车祸。那天他们喝酒说话到半夜,他因为第二天要赶路,倒没敢喝多。二狗和他说话动了情,一瓶白酒喝了一多半。福根走的时候说那你就别骑摩托车了,容易出事,谁知道还就是出了事。
        他不是在草垛子上睡过去了吗?他正做着讨老婆的美梦呢,梦里的锁唢声越来越响,越来越悲,吹得他眼泪水都快要落下来了,然后他就醒过来了。
         哎,福根,你怎么睡在这里?
         到处找你人找不到,还以为你在福林家里没回来呢。
         是永生站在他面前,火急火燎地催他:张二狗死了你晓得哇?找你去背他呢,旁人也不敢去......
         福根有点懵,揉揉糊满眼屎的眼睛不相信:你瞎说巴拉,我前天还在县城跟他喝酒——
         死啦——昨天夜里死的——我骗你干嘛啦?永生一把拽起他就往村口跑:我让村里拖拉机送你,你快点去!
         福根这时脑子完全清醒了,张二狗死了?怎么回事?他老远就看到巧芬带着张杰也在往村口跑,拖拉机老早就在那里等着了。巧芬眼睛都哭肿了,一看到他就喊:福根哥,我家二狗——呜呜呜呜——身子早就绵软地要瘫倒在地上。
         张二狗的摩托车超速,迎头撞上了县上建筑队里的大卡车,当时就给碾死了,脑花子都淌出来了。福根到了现场,看到二狗的惨状,哭得都跪下去了。这个样子哪里囫囵背得起来啊?只能用个皮袋子兜着,反背在背上。背到太平间的时候,二狗的头和脚丫子都挤到一块了。
         办丧事的时候,县上来了一辆桑塔纳,下来了几个穿西装的人,看起来像是个领导。永生点头哈腰地伺候着,最后拿出了个牛皮纸信封给披麻戴孝的巧芬和张杰。
         等领导们都走了,大家纷纷打听信封里的钱,张二狗的堂哥白眉毛带张杰进屋去数了数,出来啐了口唾沫说:个鸟干部,一条人命就赔八千块!
         啊?才八千?
         买不来四个车轱辘呢,上县里吵去!
         是要吵,欺负农村人老实,二狗死的那么惨......
         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永生送完领导们回来了,福根连忙跟上去说:永生队长,这个事情你要管到底的,二狗虽然不是本家,但巧芬是杨家门的......
         永生鼻孔掀起来看了他两眼,假装才想起来什么似地对他说:哦,二狗和你最要好了,是哇?
         福根连忙点头,往他面前又凑了凑:往后这孤儿寡母的怎么活?八千也太少了吧!队长要帮帮自家人啊!
         永生听了这话,眼睛都要竖到眉毛上去了:八千已经很好了,你晓得这还是我说了多少好话。二狗自己钻到车轮子底下去的。交警大队判他全责你晓得哇?要不是我,这八千都没有,你有本事多要点,那你去......
        福根不敢作声了。
        再到县医院里去,看太平间的换了个生面孔。黑头黑面,人高马大的,像尊门神一样杵在那里。福根鼓足了半天的勇气才敢上前去招呼:那个,从前,我也干这里的。
        啥——黑大个一开口一股子大碴子口音。
       我说,以前张二狗,不,不,张正强在的时候,我帮他干过。
       干过啥?
       干……过,背尸体的……张福根朝自己背上比划了半天,唯恐黑大个不明白:死成什么样我都敢背的……
       黑大个这回听明白了,朝他咧嘴一笑:俺们不需要这个,俺们都自个儿背,俺和俺媳妇儿干。他拿手一指不远处扫地的一个女人:这是俺媳妇儿,俺们承包的这!
       承包?这种地方还能承包?张福根听得云里雾里的,可也不得不明白他从此是没机会再指着这个攒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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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发表于 2019-9-24 18:04 来自手机 |只看该作者
倒回去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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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发表于 2019-9-21 09:02 |只看该作者
莫零 发表于 2019-9-21 08:07
这小说写了一年了,一直修改中。

能找到出版的地方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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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发表于 2019-9-21 08:07 |只看该作者
疯老爷子 发表于 2019-9-20 16:27
我家莫零的手写小说,比我看得还快

这小说写了一年了,一直修改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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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发表于 2019-9-20 16:27 |只看该作者
我家莫零的手写小说,比我看得还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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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板
发表于 2019-9-20 15:57 |只看该作者


8.



        那天丁卫国老婆李娟一进家门就对丁卫国说:我今天看到鹏宇女朋友了。
        丁卫国正在厨房里忙乎晚饭,没听清楚,就啊了一声。李娟挤进厨房问:你见过啊?怎么感觉你一点儿也不惊讶呢?
        丁卫国脑海里闪过那天他杨春燕去土菜馆吃饭时候的画面,那个女孩好像是长头发,瘦瘦的,脸尖尖的。他问:是长头发,脸尖尖的那个吗?
        李娟说你在哪里见过的啊?是县医院的?
        丁卫国当然不能说是在哪里见过的,反问她是在哪里见的。李娟说就我上班的那个小区里啊,鹏宇好像是送她回去。见着我,让她管我叫阿姨。李娟笑得菊花纹满脸都是。
        晚饭端上桌,丁鹏宇回来了。李娟给儿子一边盛饭一边问:你啥时候把人领回来我们见见啊?
        丁鹏宇不吭气,只管埋头吃饭,李娟沉不住气地拿筷子拍了一下儿子手背,丁鹏宇瞪了她一眼,显得很不耐烦:你就别问了,八字还没一撇呢。
        为啥呢?李娟急了:我瞧那女孩对你挺好的啊。
        挺好有什么用?她妈妈要我买他们小区的房子啊?他们小区,妈知道吧,房价都涨到小一万了。丁鹏宇狠狠夹了一筷子菜塞到嘴里。
        李娟内退以后找了份物业公司的班上,就在丁鹏宇女朋友住的那个小区,那可是县城里最好的小区,碧桂园开发的,叫滨江花影。能住到那个小区里的,家里条件都不会差的。
        丁卫国问:她家干嘛的?
        丁鹏宇说:她爸是教委的,她妈妈是五中的老师。
        那女孩呢?
        赵蕾蕾啊?她是舞蹈老师啊,在少年宫上班。
        哦哟,可以啊。丁鹏宇。李娟对儿子竖起了大拇指:不比你爹脑子差嘛......
        丁卫国嘀咕了句:你又不是跳舞的。
        父子俩同时笑了起来,李娟也没恼,赶紧推推丁卫国:听到没有,想办法给儿子买婚房!
         丁卫国筷子一放,径自往房里走,边走边说:有本事自己买嘛!我哪有那么多钱?
         他嘴里这么说,心里可不这么想,就这么一个儿子,还处了这么好一对象。原本想着找个一般家庭的吧,就把现在这个房装修一下结婚,一家人住一块儿。他们手上的积蓄满打满算还有个三十来万吧,装修加婚礼绰绰有余。可人家要住新房,还得是滨江花影的,那个小区都是大户型,最小也得一百多点平方,一套一百多万,首付都付不起。
        丁鹏宇其实也惆怅得很,他和赵蕾蕾都分过一次手了,那是他工作还没有落实之前,赵蕾蕾的妈看他哪儿哪儿都配不上女儿。谈恋爱就是这样,家里人越反对吧,小两口子感情还就越深。丁鹏宇也是个有骨气的人,他知道赵蕾蕾妈看不上他,就主动提了分手,他这一主动提吧,赵蕾蕾就更加舍不得了。俩人分手也分得藕断丝连的,没多久丁鹏宇一上班,赵蕾蕾就偷偷找到医院里跟他复合了。女儿执意要谈,蕾蕾妈怎么反对也没有用,就只好提了个买新房的条件,好叫丁鹏宇知难而退。
        第二天,丁卫国去找老战友李光明叙旧。李光明现在承包了一条到上海的物流线路,已经添了第五台集装箱卡车了。还没聊几句呢,李光明的电话就响个不停,丁卫国只好在他办公室的沙发上看报纸。
        好不容易李光明忙完了,对悠闲看报纸的丁卫国说:怎么?今天大夜班?
        嗨,退休啦——丁卫国咧了咧嘴。
        噢哟,都退休啦?吃现成饭啦?享福啊丁卫国!请我吃饭!
        丁卫国不紧不慢地说:你大老板了,还要我请吃饭?
        嘿嘿嘿,丁卫国,就你门坎精,我请,我请,走,下馆子去。李光明拉开老板椅就起身。丁卫国说:外面热,就这里吃,叫点外卖。
        李光明头摇得像拨浪鼓:不,不,不,我天天吃外卖嘴巴都吃出地沟油味儿来了。走,我带你去吃一家私房菜,都是有机食品,养生!
        俩人出门,丁卫国开的车。李光明现在开的是大奔,一上路,丁卫国就咂嘴:好车就是不一样啊,这提速,一点感觉也没有......
        李光明嘿嘿笑了两声,还没来得及说话,手机又响了。他忙着接电话,丁卫国就从反光镜里观察李光明,瞧瞧人家现在,处处都透出个大老板的样子,再看看自己,唉!
        李光明退伍以后就一直在跑大货车,他是农村兵,转业到地方也没什么好单位可安置,就一次性领了安置费,自己到县城来谋生。那时县城里开大货车的司机少,他就一直开大货车。一出车就是半个来月,每次回来都要找丁卫国喝酒,感叹城里人和乡下人的命运怎么就有天壤之别呢?
        五年前,李光明来家里找他,拉他一起入伙干物流,他没干。谁也没想到现在两人的身份竟然调过来了。李光明成了大老板,丁卫国只是个普通的退休人员。
        开了半个多小时,都快到郊区了,才到了李光明说的那个叫“盘龙山庄”的私房菜馆。这里装修得古色古香,猛一看还以为是穿越到那个古装剧里去了呢。大厅的迎宾小姐一律穿着盘扣的对襟褂子,梳两条麻花辫,像是民国的女学生一样。看到李光明的车,老远就迎了上来,娇滴滴地喊:李总好——
       丁卫国跟在李光明后面,一路到包厢,一句话也没得说。差距,这就是差距。要是当初跟着他一起干......
       女学生服务员给安排了个包厢,俩人落座,李光明熟门熟路地点菜:素鲍鱼佛跳墙,荷塘月色,田园牧歌,再来个养生五谷粥,嗯嗯......
       丁卫国听得云里雾里,等上菜了才晓得,素鲍鱼就是香菇,田园牧歌就是奶油焗时蔬。李光明招呼丁卫国:这里的菜,全部都是无公害的蔬菜,从湖南空运过来的。现在肉啊鱼呀的,不是绿色无污染的,都要少吃,毛病都是吃出来的。
       一顿饭干掉小千把块,丁卫国还觉得没吃多饱,也不好意思说。倒是李光明一路上跟他说个不停。他说自打物流公司做大起来之后,他都好几年没参加战友聚会了,实在是没时间,哪儿哪儿都离不开他。
        丁卫国说我也没参加战友聚会,你又不去,我去了也没人说话。李光明又嘿嘿嘿地笑:我还不知道你?你是不想花冤枉钱。不是我说你,老丁,你啊,就是赚钱的胆子小了点。要是当年和我一起干,现在你家鹏宇的婚房,早就准备好了吧!
        丁卫国的头都要埋到沙发里去了,看来老战友什么都看在眼里了。李光明瘫在他那张宽大的老板椅里剔牙,对丁卫国眨巴眨巴眼睛说:你只要不觉得给我打工丢人,那就来我这里做几年,正好也能让我喘口气,你这人办事能力,我放心。
        丁卫国不好马上答应下来,只好死要面子地说那我考虑考虑......
        从李光明公司里出来,倒了一趟公交车,丁卫国在家门口的前一站沿河公园站下了车。进了公园漫无目的地溜达,公园的中心广场正在举行一场招聘会,到处都是贴着大字报的硬纸板,他四处看了看,都是招工人,服务员,营业员的。这世道,年轻人都找不着工作了,何况是他这样的退休人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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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凳
发表于 2019-9-20 15:54 |只看该作者

7.



        端午节早上,张二狗儿子张杰来给张福根送粽子,顺便捎他妈妈的话:叔,中午到家吃饭,今天家里来客,让你作陪一下。
        福根正拿着粘鞋底的胶水给自己粘胶鞋呢,问谁来了?
        张杰说:我爸那边的亲戚,长两条白眉毛的。
        张建军啊,晓得了。福根应着:叫你妈杀个鸡烧啊,我一会儿去田里上过水就去。
        哦!张杰答应着就去了,老远飘过一个声音:谁家中午杀鸡啊?我也来!
        他一抬头,永生推着个自行车从大路上走过来,走近了些,忽然对福根挤挤眼睛说不如你和巧芬过算了,还能白捡个儿子,对哇——
        福根退了一大步,头摇得像拨浪鼓:哦哟,哦哟,这不能够,这不能够……
        张二狗死了之后,他老婆巧芬和儿子张杰的日子就全靠了福根帮衬,不是没人撮合过他和巧芬,巧芬对他也挺够意思的,家里浆洗活计,年下打扫卫生,都来帮忙。但巧芬是做过结扎的,他总还想着能寻来一个帮他传宗接代的女人,要不然他杨福根不是绝后了?
        旁人哪知道他还藏着这个心思,都觉得福根这副德行,还不就是打光棍的命,巧芬愿意跟他,高兴还来不及呢。但他平常对巧芬就故意避嫌,都不敢多看她一眼,人家就笑话他:
        怪道要打光棍,现成的女人送到眼皮子底下都不敢看……
        中午吃饭,白眉毛还带了个相貌清秀的女人,这女人长得清秀顺眼,也不多话,只默默坐在那里,你若盯着她多看几眼,她便拿眼睛直勾勾地望你,她眼里有一股子雾气似的,你总望不进她心里头似的。一顿饭下来,福根也没怎么言语。
       酒过三巡了,白眉毛对巧芬使了个眼色,巧芬才徐徐开口问:福根大哥,你看她怎么样啊?
       福根借着酒劲飞快地瞄了这女人一眼,望望白眉毛张建军,又望望巧芬,说:你们这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白眉毛敬了他一杯酒:这是我老婆娘家的远房妹子,老公出意外死了,想再给寻个婆家。
       旁的毛病没有,就是脑子有一点不灵光,是当时他男人死了刺激的。但她不是武疯子,平常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巧芬说你还想添个丁,我就给带来了。
       福根感激地望了巧芬一眼,巧芬正低着头给张杰剥粽子,他看到她的嘴角咧了一下。原来巧芬也知道他存的心思?她可真是个好女人。
       白眉毛伸出五个手指头来晃了晃说:给这个数,我就把人给你留下。
       五千?福根问。
       怎么样?我够意思吧,大老远带她来,在我家吃住了小半个月,看在你这么几年帮衬二狗子家的份上……白眉毛仰头把杯子里的酒给喝干净了。又说:给你一天时间考虑,我要现钱,我儿子马上上初中要去县城陪读了,花销大。
       福根回到家里倒头睡了一觉,到天擦黑了才起来。他翻箱倒柜地把家翻了个遍,又上老三张福林家去一趟。回来时,他前脚进门,后脚巧芬就跟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布包。
       这么黑了,你还来。福根低着头说话,巧芬把布包塞到他手里说:知道你钱不够,算先借给你的。福根跟她推让,推来推去的,巧芬一下子站立不稳,跌进了福根怀里,福根触电似地一下子把巧芬推出多远,布包也塞回巧芬手里,粗声粗气地说:我不寻了!
       过了小半个月,有天下午,他正在田里干活,忽然张杰来喊他:福根叔,福根叔,我妈让你过去。他随张杰去了他家,见那天白眉毛带来的女人正坐在巧芬家堂屋里。那女人身上衣服都脏得看不清颜色了,面色也差,头发让巧芬梳过,脸也清洗了一下。
       巧芬说:她在我屋后面的羊圈里睡了两夜了,我今天早上才发现她。
       福根盯着女人看了一下,女人也抬头看了他一眼,忽然冲他笑了一下。这一笑,福根的心里啊,就像是给三月天的柳树梢拂了脸颊一下似的,说不出的毛躁绵软。
       怎么来的?他问。巧芬说我哪里知道?先住下,再打听去。这一打听才知道,白眉毛因为拐卖妇女给抓进去了。看来这个女人也是他拐卖来的,只是问她什么都不知道。身上只找出了一张身份证来,面写着胡月梅,1970年7月15日,xx省xx县xx乡xx村……
       那怎么办?送到公安局去?福根满脑门子官司,这可是个烫手山芋啊。两人在巧芬家屋里乱转了几个圈,巧芬一拍大腿:喊永生队长来拿个主意!
       永生很快来了,围着胡月梅看了好几圈,又问了她几个问题,胡月梅只知道对他嗯嗯地点头,旁的话一句也说不上来。永生皱皱眉头,压低了嗓子问巧芬:白眉毛真给抓起来了啊?
       巧芬说是的,永生说那就等等看,先住下吧。他说完了意味深长地看了福根一眼,对巧芬说:你给她换洗换洗,嗯?
       胡月梅住下来一个多月了,福根天天到白眉毛村子里打听案情,白眉毛老婆说她没有胡月梅这个远方亲戚,胡月梅是被白眉毛从县城里捡回来的。这一个多月来,巧芬把胡月梅养的油光水滑,单从外表上看,还真看不出来脑子不正常。胡月梅现在也不像刚来的时候什么话都不说了,有时会蹦出单个单个的字眼来:水,水,淌,淌......
       牛,牛,草,草......
       转眼就过八月半了,巧芬亲自去了一趟白眉毛家,回来就告诉福根,白眉毛判了,还捎话说胡月梅不算是拐卖的,怎么过到一个锅里去,自己想办法。福根去老三家讨主意,老三说那我出面,喊永生队长吃个饭,做个见证,日后嫂子家里人真的找来了,认亲就是了嘛!
        福根半信半疑:这......能行?不算犯法吧?
        福林说:我懂法,不算!走,我现在就跟你回去,一会记得给二哥也打电话说一声,喜事!
        胡月梅这事儿就这么定下了,永生喝了一顿好酒,还收了福根一个红包,酒足饭饱的时候对着福根坏笑:想不到你杨福根也有老牛吃嫩草的一天,哈哈哈哈!
        当天晚上,巧芬就领胡月梅住到了福根家里,临走的时候,巧芬嘱咐他:先培养感情,等熟悉了再说啊,不急这一时......
        巧芬心善,像胡月梅这样的女人,碰上了福根,还算是有福气的,要是碰上旁人,早就猫不是狗不是的了。但福根四十多年没碰过女人,得教他该怎么疼人,胡月梅才能过上几天舒心日子。福根收拾到半夜,才把屋子给收拾得稍微像点样子,胡月梅早就受不住困,囫囵歪在枕头上睡着了。
        福根盯着熟睡的胡月梅心想:明天带她到集上的裁缝店里去做两套新衣裳,再带她去理个发,买双新鞋子。女人家都喜欢新的东西,就算胡月梅脑子不大清爽,应该也会喜欢的吧?
       胡月梅平时一般是不开口说话的,她就一个人静静地呆在那儿。巧芬每天进进出出的都带着她,每天他们两家就合在一起吃饭。晚上睡觉的时候呢,福根让她睡床上,他睡地上。  
       这段时间他每天下地干活都有劲儿,每天早早就去地里,忙完自己家的还帮着巧芬干,他们下地干活的时候,胡月梅也跟着。起先就站在田埂上看着,慢慢地也跟着巧芬干些小活儿,洒个豆种啊,拔个草什么的。
       村里人趁着巧芬回去做饭了就寻福根开心:福根啊,你可以啊,一妻一妾啊?
       旧社会财主家才有这待遇啊!
       就是,你们还记得从前我们村里那个财主杨顺开吧?
       记得记得,福根还跟人家沾点表亲呢,福根,你奶奶跟杨顺开的小老婆是表姊妹你记得哇?
       那个杨顺开,那么大的财主,也就一妻一妾,福根啊,你当财主了啊!哈哈哈哈——
       说实话,福根并不介意他们这样说笑,反而心里还有点得意。他杨福根从前走到哪里都是要拿自己热脸往人群里凑热闹的人,现如今他自己到成了人们谈论的中心,那就证明他们是在嫉妒他。老天爷,杨福根还能让人家嫉妒,那还真是祖坟上冒了青烟呢。
       他一边锄地,一边偷瞄胡月梅,胡月梅就站在他刚刚垄过的田边,一双眼睛看起来好像什么也没看,但又感觉她好像在观察他。人们都知道她脑子不清爽,所以他们并不避讳地当她面就跟福根说荤话。
       福根,你弄了她没?
       对啊,福根,滋味儿咋样?是黄花大闺女不?
       福根只是笑笑,又埋头锄草。
       咋可能是黄花大闺女,她脑子有病,这一路上哪晓得经过了几道手......
       你们说白眉毛睡过她没有?
       那可说不准,我听白眉毛村里人说,白眉毛带回来的女人,都要自己先睡一觉再卖出去的......
你就瞎说,白眉毛老婆是个泼妇......
       就是泼妇,才要睡别的女人嘛,谁喜欢天天睡一个母夜叉——
       他们见福根不说话,偏生要逗逗他:福根那你睡过巧芬没?巧芬和这娘们滋味一样不?给我们讲讲......
来了,来了......
       谁来了?
       巧芬啊,快别说啦——
       巧芬,你屋里今天烧了什么好吃的?我老早就望到你家烟囱里冒烟了......
       人群就很快就散得一干二净,巧芬喊福根:吃饭了。又对胡月梅招手:月梅,走。
        胡月梅没动弹,等福根上了田埂,走到她面前,她才走动。张福根一抬头,正好看到胡月梅对他笑了一下。他疑心自己是眼花了,拿袖子擦擦眼睛,又去看胡月梅,胡月梅也转头看他,嘴角对着他弯了一下。
        哎,哎,巧芬,巧芬。福根连忙赶上走在前面的巧芬:她刚刚对我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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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
发表于 2019-9-20 15:47 |只看该作者
6.



         今天是丁卫国退休的日子,他是1995年7月15日到县医院上的班,退伍了安置过去的。算算都干二十多年了,时间过得可真快。想起他刚分过去的时候,老司机们瞧他是个毛头小伙子,让他坐了小半年的副驾驶冷板凳。
        其实呢,他车开得比老司机还好。他可是在部队里开过三年的盘山公路,什么沟沟坎坎的没开过?只是丁卫国这个人,向来不大爱主动表现,冷板凳就冷板凳吧,反正工资照拿。
        救护车司机三班倒,二十四小时连轴转,尤其是上大夜班,遇到突发情况要懂得应变处理,一切以时间为准则。时间就是生命!这句话一直醒目地贴在司机办公室里。
        有一回,他上小夜班,刚要交班来了个急救电话,是到郊区一个农场,车祸伤员。上大夜的是他师父霍师傅,霍师傅那天闹肚子,来接班时脸色就不大好。他便主动提议让霍师傅监督,由他来开。事关紧急,霍师傅同意了,那天正好是刚上任的孙院长值夜班,丁卫国开车既稳又快,伤员第一时间就被抢救了过来。从此丁卫国就能跟老司机们平起平坐了,也顺利分到了最后一批单位福利房。
        现在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儿子搞进来,但儿子和他当年比可差远了。老刘带他,从副驾驶跟车做起,他一坐上车就埋着头玩手机,有什么事情非得要喊才抬头。
        同事们都知道他是丁卫国儿子,也不敢当面说什么。只有丁卫国问了,才偶尔说两句。丁卫国知道了,回去就把丁鹏宇臭骂一顿。他晚上骂丁鹏宇,丁鹏宇第二天去上班就冷着一张脸谁也不搭理。等丁卫国下次再问儿子的表现,就谁也不多话了。
       现在丁卫国正在人事科办退休手续,别人办退休都是喜气洋洋的,他却是忧心忡忡的。他在的时候儿子上班都这德行,他一走,儿子天天怎么混日子还不知道呢。
        现在都是聘用制的,能不能转正,全看机遇,要老这么吊儿郎当下去,说不定那天犯个错误就给撸下去了。像老刘,都来十年了,还没捞到转正。转正是有限定名额的,现在医院转正的名额全部都优先给医生了,像他们这样没什么过硬技术含量的,要转正,除非后台特别硬,又或者能立个大功——
         这年头又不是战争年代,哪有那么多功可立?丁卫国倒是经历过两次,一次是非典,但他们医院离北京太远,抽调去的也都是医护人员,没他什么机会。再有就是汶川地震,全地区运送救护物资,一共去了六辆大卡车,他就开其中一辆。
         那时正赶上护士长换届选举,杨春燕主动报名去了汶川,立了个三等功,从汶川回来就当上了护士长,他们这些运送人员回来也被评了先进个人。在汶川救灾的那段时间,他才晓得杨春燕的丈夫出过轨,为了孩子,杨春燕一直忍着没离婚。丁卫国和老婆李娟倒是相安无事地过了这么些年,可他心里一直放不下杨春燕。
         当时那种每分钟都在经历生离死别的环境下,人就特别脆弱。他和杨春燕搭档救护了一个礼拜,人家都以为是两口子。回来没多久,他俩就好上了。中年人的婚外情和年轻人不一样,尤其是丁卫国这样的人,一把年纪了,折腾个什么劲儿?可杨春燕不同意,这种事情,做一次和做一万次是差不多的。最后丁卫国只能和她约定,每周私下见一次,在医院里,尽量躲开点儿,免得传闲话。
        办完所有的手续,已经到吃午饭的点了。平常他都自己带饭,今天就去食堂吃吧。他用一个无纺布袋子装着所有的退休资料,夹在胳膊底下就踱着步子去了食堂。大老远就看到了杨春燕熟悉的身影,她今天上小夜,按理不应该这个点来啊。
        他赶紧转回去,谁知杨春燕已经看见他了,马上就喊住了他:老丁——
        他愕然回头:啊?真巧啊!
        杨春燕今天穿的是条暗红色连衣裙,腰间还系了个黑色蝴蝶结。这么多年来杨春燕的身材还像个小姑娘一样,纤细娇小,从背后看根本看不出来五十多了。
        丁卫国故意问:你今天上白班?
        杨春燕笑:我上白班能穿这样?我老公家舅舅一会儿来看病,非要我陪着,我今天一个人在家也没做饭,就来食堂随便吃点儿。你今天没带饭?
        丁卫国拍拍胳膊下的布袋子说:我今天办退休啊。
        啊?你退休了都?杨春燕叫起来,惹得邻近好几个人往这边看。丁卫国赶紧想把她给支出医院,说:走,我请你下馆子,不吃食堂。
        杨春燕娇羞一笑:好啊,听你的。
        他俩去了医院附近一个土菜馆,一进门老板娘就问:请问几位?
        丁卫国伸出两根手指头说:给我们找个安静点儿的地方。
        老板娘指指走廊前面:那边靠窗还有个雅座,正好坐两个人。她拿着点菜单在前面带路,经过一排雅座,丁卫国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一看,儿子和一个女孩也在这儿吃饭呢。
        丁鹏宇在给女孩看手机,没留意到路过的丁卫国,丁卫国也没跟他打招呼,就和杨春燕坐到最里头的雅座上了。
       杨春燕悄悄问:刚刚那是小宇吧?
       丁卫国嗡声嗡气地嗯了一声。杨春燕又问:要不要喊他俩一道?
       丁卫国皱了皱眉,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杨春燕自己倒悟了过来:不喊不喊!
       两位谁点菜?老板娘把菜单推了过来,丁卫国朝杨春燕呶嘴: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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