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村的汤老大和我关系不错。当年他姐姐和我谈过半截子恋爱,因为她父母嫌俺家穷,左捂右盖地不同意,她一气之下匆匆嫁了出去。亲戚不成情谊还在,汤老大心知肚明这一层,嘴上哥哥依然喊,就是少了姐夫那层意思。
那天晚上,汤老大来找我,寒暄几句入了正题,他说,有件事把我气得几夜都没睡着。女儿汤丽师范毕业后工作还没着落,城里她表哥在教体局工作,给她找了个代课的活儿先干着。汤丽去那个小学代课,离家四五里地,骑电车上下班,也怪方便。
前天早上七点钟,女儿从家去学校,刚进校门,听到一片吵嚷声。原来是两个女孩儿一起疯着玩,这个女孩儿拿一绺三合板朝那个女孩儿头上拍了一下,不成想薄板上有个小钉子,恰巧凿在那个女孩儿头上,血顺着头发淌下来。汤丽急忙扯着女孩儿去村子里卫生室包扎,刚处理完,受伤的女孩儿她母亲气冲两肋地跑了来,不问青红皂白逮着汤丽一顿臭骂,你咋教育的学生,把俺闺女头上打个窟窿!汤丽解释说,俩小孩闹着玩,不小心碰着了。再说出事的时候我还没到学校呢。女孩儿的母亲不由分说,窜上去一把攥着汤丽的头发,另只手照汤丽脸上挠上去。汤丽的脸马上落下几条血道子。汤丽不会打架,哭着从学校回家了。昨天上午,学校的校长和班主任一起来看望汤丽,我问校长,汤丽的脸挠得像鸡子搂了搂样,打人的那个女人咋不来道歉?校长说,农村妇女瞎字儿不识一个,见识短,她认为学生进了学校的门,人身安全都由校方负责。我只说俩人撕抓一会儿,不会有大碍,谁知道汤丽的脸给抓成这样!
下午,我给城里汤丽她表哥打电话说了这件事,她表哥很气愤,说代课老师一样受法律保护,教体局不会坐视不管!你写个控诉,明天和表妹一起来,找法医鉴定一下;我把控诉书送公安局去,一定下去逮她!
听了汤老大一番叙述,我也很生气,汤丽这妮子温口善面的,从来都不会给人闹气。我把纸铺在桌子上,扎笔写下“控诉书”三个字,抬头问汤老大,那女人叫啥名字?汤老大说,叫个于明云。听他此话,我把笔搁在桌子上,瞪眼问他,她婆家是不是姓高?汤老大说,是哩,你认识她?我苦笑一下,岂止是认识,她是俺侄媳妇哩。汤老大有些局促,哥,你看我给你找为难了。
我站起身给汤老大倒了一杯水,端到他手里,说,兄弟,这一写不打紧,立马就把她摁起来喝稀饭,殴打教师,法律岂能饶她!全当哥求你了,你看能从其它渠道解决不?汤老大说,你那个侄媳妇要是跟着校长来道道歉,我屁都不放。她硬的牛角样,我这口热血难咽哪!
我叹口气说,你听我说说这个侄媳妇的来情去路。这个于明云她老公公和我是本家,虽不是亲族,但走动的近,几十年来,婚丧嫁娶都有来往。要说这个侄媳妇,脾气烧天。那一年因为争一片荒地,她和公公打起来,口口声声喊叫老公公是扒灰头;回娘家搬兵,把公公家的锅碗瓢盆砸得稀碎。她公公跑来要我写状纸告她,我死劝活劝,才算把这事按下去。你想想,于明云真是弄到派出所里,蹲个三五天放出来,她不恼我到骨心油里!事后人家父子还是父子,婆媳还是婆媳,我夹在当中,心里磕碜不!所以呢,兄弟这回你得原谅我。
汤老大沉吟了一会儿,说,你说这事咋办好咧哥?我说,提个建议供你参考,叫她去你家当面赔礼道歉,赔偿医药费、精神损失费,你看中不;你要信得过我,我情愿去做她那方面的工作。汤老大点点头,就这样吧,我回去再劝劝汤丽。说实话哥,这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她早些来陪个不是,我不会下狠心治他;刀快不怕她脖子粗!
两天后的中午,于明云和她丈夫---我那个侄子一同来找我,侄子拽着我非要去下馆子。弄了几个菜,夫妻俩把酒斟得满满的敬我。我说你俩的心情我领了,我不会喝酒。明云去老汤家了没?结果啥样啊?侄子笑眯眯地说,俺俩今儿前晌去的,人家一点儿也没给撂脸子看。给人家三千块钱,人家说啥也不要,推让到最后,才撇下三百块钱,说是买些消瘢去痕的药就蛮够了。叔,好赖事就怕没人管,要不是你从中间插这一杠子,老汤家告咱个毁容的罪名,这萝卜可坐大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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