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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时话 [复制链接]

榆钱漫天

主楼

发表于 2019-5-20 10:11 |只看该作者 |正序浏览 |

本帖最后由榆钱漫天于 2019-5-22 18:13 编辑

　清明前夕，一家人坐饭桌前。
　　孩爸说，明天我和你大伯去上坟。小二说我和同事约好去看花展。
　　孩爸盯紧小二：花展好看吗？眉毛上扬，莫不是借故去看同桌吧？我实在是装不下去了躲去了厨房。
　　小二没作辩解，点开手机饶有兴致地看起来，看的过程中时而拍手大笑时而邹着眉头深思，动静很大。
　　哼哼，你看……孩爸朝我丢眼色，我无言啊，这一老一少哪个我都惹不起，能有什么意见？难不成笑有错？
　　感情孩爸也觉得无聊了，饭桌上手机微信圈和人聊得不亦乐乎。小房间传出大儿子和他媳妇的对话。
　　明天去不去你丈母娘家？孩爸提高了嗓门问，去的话什么时候走？他居然担心这个。真成了老人家了，我在一旁那个愁啊。
　　去，怎么不去，你孙子还要在我丈母娘家住上一段时间呢，早上起来随便吃点就走，这边有你和我大伯我不管了。大儿子重新坐回饭桌前。
　　你大伯，你大伯要送你大妈回娘家上坟，咱们这边就我一个，要走结伴走。孩爸又在指挥他老实巴交的儿子，话听上去自是没什么不妥，但势必会将儿子夹在中间，他不以为然，淡定的神情我是装不来的，恰恰是他现在的行事风格。他的话，至少在我们娘仨这里，是说一不二的，自己孩子顺从惯了，但不代表媳妇没疑义。
　　大儿子那头迟疑道，要看你孙子什么时候醒来才能决定什么时候走。我跟你走！我抓住时机一语中的，没有废话，话说得很肯定，孩爸乐呵呵的，想必心中很满意吧。孩爸合上手机，收起大男子主义做派，起身帮我的忙。
　　厨房很小，我们俩静静的做事。饭桌上，我听说烧纸要在“大营口”烧，大营口坟头多，这样一来冥钱香裱熟食要多，越多越好，否则自己的先人到时没得吃穿怎么办？不是白来一趟么。记忆中上完坟，放羊娃娃会找准机会过来抓吃饭食桌上的贡品，顺道喝口酒抽支烟，减渴暖身。好些祭祀品实际上是被放羊娃娃这些人吃掉的，传说鹰燕叼食我真没见过几回。
　　晚上，孩爸和我下楼买了一大包祭祀用的东西回来。想起上坟，有些年没跟孩爸去祖坟了，大概是生下小二再没去过。依稀记得，那地方跟荒漠相连，（现在是一块块田野）趟过一人高的蒿草，坟地零星的墓堆呈现在一块开耕过的地边，风像头野兽般长啸，天空湛蓝。
　　清明那天路上没见几辆车，想想不是我们走的早就是走得晚，沿袭的风清冷却不含雨滴，沙漠上空潜伏着一层灰蒙蒙的浮沙，好像静止不动预备出征的“某神秘兵团”。
　　临进城，孩爸指着一处隆起的土坯墙说，那就是XX镇旧县城遗址。由于路况拉得比较远，轿车一路走来显得尤为孤独，一席朝阳似有似无地照着，空旷孤寂的想站起来高亢一曲，下车舞舞，来缓解风尘中的压抑，局限于想想。想此，那天我向微信群里发了一张自己的素颜搞笑动画。我一边录像孩爸在一旁笑我……他正在开车思想不敢像我一样出游。
　　刚到镇上，他大伯打来电话问我们到哪了？要和我们汇合。我下车时正好看到嫂子和她的两个妹妹弟弟从供销社门口走过，我们也在供销社附近停的车，然后他大伯把自己底盘低的那辆车开进供销社院内，上了我们这辆车。说来也巧，一个坟院的“二门子”清明节当天要给去世三周年的老人“立碑”，听说这事的孩爸决定先去他家，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然后大家一起去坟院祭拜。
　　有此打算的我们，把车直接开进他家土坯院墙底。看到院内的陈设，我终于想起多年前自己好像来过这里，这是孩爸他堂哥的家，他堂哥是婶婶抱养的娘家侄儿，人比较厚道，其妻比较有主见，生三女一男。在农村，一般说来孩多的家境都不怎么富裕，即便到了改革开放后的今天，这家人的生活还是一般般。我们在路上就担心堂哥堂嫂这回会在“立碑”的事上大办，去了一看，他们办事还真低调，事情上没请一个外人，没动用祖族任何资源，简简单单吃顿饭把事儿办了。
　　下车，令我好奇的是，他家正房在多年前已经翻修过了，院子收拾得也算干净。他们家的外孙还是家孙开着儿童车满院跑，滩里的孩子见过世面不怕人。堂哥出来招呼俩个弟弟进屋说话。堂嫂领我进了隔壁西房，西房坐满了自家人，房子里的大人小孩见到我忙忙起来让座，客客气气的。西屋临窗盘着一张土坯炕，能睡下一家人的大炕，裤腿粗的炉筒直通炕道，冒着风不打（吹）看不到的青烟。屋里烧着火炉却并不比屋外暖和多少。当脚地支两桌十人组的大圆桌，自家人坐了嘻嘻哈哈的啦话话，桌面摆一圈瓜果梨枣茶水什么的，基本上市面上卖的这里都有。
　　屁股还没坐热，堂嫂和她家的女儿们端来热热乎乎的奶茶双手递上。另一壶茶备在火炉上滋滋作响。
　　咦，这不是三婶子吗？见罢三婶子有八九年了吧……堂嫂他们家最有“条”的小女儿突然站我身边来……叫啥我忘了，他们家人唤她“四”。四有一头黑乌发亮的披发，大眼睛、高鼻梁，五官甚是好看，随了堂嫂，精瘦却是随了堂哥。你不是结婚了吗？我问。结了呀，我在城里教书……顺便照看自己的孩子，她笑。四姑娘外向，活泼不减当年，当年她上大学来我家也算一种缘吧，这女娃有心计呀，感情怕冷落了我一个劲和我说话，说起话来倒是有几分张家儿女开朗自信的特征，一点不输男儿。
　　受四相邀去了趟上房，有幸看到堂嫂养的花卉十分羡慕，问堂嫂她盆里的土是从哪里弄的，堂嫂说她用的是自家碱坂的腐土、参几把羊粪。乘男人们正事没啦完，我拿着塑料袋跟堂嫂说话间来到他们家碱坂，在几棵大榆树中间挖了几锹腐土装进塑料袋里，悄悄放进后备箱准备带回家养花用。
　　放下后备箱盖，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一群人从院子里倾囊而出……好像要開伐了。
　　从堂哥家到坟院（因为是几代人的老坟叫坟院恰当点）还有一段路程。门里出来，5人一组纷纷钻进轿车，跟紧前面那辆摇摇晃晃的大三轮车向坟院开伐。开大三轮的是堂哥家唯一在城里打工的男丁，二十来岁胖乎乎的样子。三轮车拉着石碑和庞大的纸扎，纸扎和车厢绑在一起，砌碑用的水泥砖块堆放在车厢。三轮车承载着重物，留在路上的车轮印很深很好辨认，春天浮土多，三轮车快速扬起的沙土将后面跟近的轿车一辆辆染成“沙老鼠”无一幸免。
　　到了坟院清点人数，所有人到齐了就差堂嫂没来。这时堂哥开了口：丑人娘在家等春媳妇和芳芳姐，到坟院的路去年发山洪重修过，他们找不到。我朝散落的人群扫一眼，还真没有芳芳姐的身影，想起N年前因病致穷进城求他大伯找事做的芳芳姐夫……一晃过去十几年，当年叱咤风云的办事人现如今已是白头一翁，走在大马路上你还以为是一老农，想想过不了几年孩爸也是如此。看尽人事，我对岁月的感慨绝不清流于纸，史史是把闷刀，岁月留不住，过客悠悠。
　　哎，这坟院的墓怎么会这么多？一个两个……我戳了一把孩他爸，用眼睛数了起来。
　　也不想想你来过几十年了，这几十年来死了多少人？孩爸用眼睛扫视着坟院。他前面斜坡上站着他大伯，跟主事人堂哥商讨着什么。一会功夫，堂嫂领着芳芳姐来到了坟院；他大伯掉头朝我们这边大步压过来。堂哥家的四丫头也跟了过来，她脚步没停，一直走到边上那座坟头前才停下。咦，这座坟埋的是谁？四丫头站在那研究起来。他大伯和我闻言走了过去，他大伯特意问孩爸要来了近视镜戴上，仔细看了看墓碑上的字……我爷爷，这里面埋的是你六爷爷和你六奶奶，靠右手那座坟埋的理应是我第二个奶奶……咱们这里时兴风景葬男左女右的埋法，和其他地方不一样……四丫头和我只有听的份。另一边孩爸领着年轻人在坟院转一圈，步量后开始张罗砌碑的事。在农村，会砖活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砌碑的活被堂哥儿子女婿包了，女儿们抱砖提水铲土样样在行，根本用不着外人插手，他们一家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没用了半小时就立好了碑。
　　这边，他大伯还在给四丫头和我讲坟院的事，讲发生在二十岁奶奶身上的事……讲爷爷军营生活，讲他寄养在爷爷家为后奶奶买大烟土的事，讲自己是怎么染上的烟瘾……有口口承述的嫌疑，却是想要表达的事。
　　立了碑固定好饭食桌，大伙帮忙抬纸扎，纸扎体积庞大质地轻地面老是摆放不好，虽说这几年防砂固沙卓有成就，风不大，但这里是敞滩咋么也有个二三级吧？最后还是沿用捆绑的方法将纸扎庞大的体积用木棍打桩的办法固定下了。
　　待一切就绪就差给先人焚香叩拜了。坟院人多，焚烧香裱纸扎花圈差不多在同一时间进行的，火势蔓延最先燃起的是一对天真烂漫的纸扎童男童女，然后是他们身后的阁楼、花圈、庭院、及庭院里的各种现代化……焚烧完，所有人起身拍打、掩埋，未成灰烬的热纸销，怕一个不注意引火烧山为自己招来大麻烦。
　　返回的路上，警笛声声。出了XX镇，附近野滩几处浓烟滚滚……不好的念头顿生，我们的车刚驰过三叉路口，警车呼啸而来封锁了往来的便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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