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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难忘的】我的那条小狗
真想养一条狗,象石头家那样的一条狗。
我家和石头家住对门,石头跟我是好朋友。他家的那条狗浑身一麻黑,只有四只爪子是白的。那条狗老实听话,让它爬下就爬下,让它打滚就打滚,摸摸它的头,它就伸出舌头舔你的手,骑在它的身上都没事;那条狗很精明,见人手里拿了块饽饽,就乖乖地蹲下来,眼睛定定地瞅着,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掰一口扔给它,它会灵巧地跳起来用嘴接住。我和石头去割草,它就在田里逮蚂蚱;我和石头去洗澡,它就在岸上看衣服;我和石头去上学,它一直跟我们到村边,石头几次撵它才回家。
石头看出了我的心思,对我说:“等我家的狗下了狗,给你一只。”于是就天天盼着石头家的狗下狗。为了讨好石头,我从家里偷出花生红枣跟他一起吃,还把心爱的小人书送他两三本。也有些担心,一是怕石头反悔,因为我知道他的堂弟也跟他说过要条小狗,要是只下一条,估计没有我的份;更要紧的,是怕家里的大人们不让我养狗。
爷爷和奶奶我不怕,不让养我就哭,要不就躺在地上撒泼打滚,这一着我使过不知多少回,回回都灵验得很。母亲这一关也好过,虽然她不象爷爷奶奶那样惯着我,可大不了唠叨几句,不至于硬戗着不依我。最担心的父亲,他脾气暴躁,吼声如雷,那只可怕的鞋底子不止一次让我领教过他的威严,我见了他,就象老鼠见了猫,他要是不许可,我可是连个扁屁都不敢放一个。
石头家的狗终于下了狗,三条,两条黑的,一条黑白花。石头哥真够朋友,刚一断奶,就让我挑走了那条黑白花。那小狗胖嘟嘟的身子,耷拉着两只黑白相间的大耳朵,四只爪子也象它的母亲一样白。我欢欢喜喜地抱回家,就象得了件价值连城的宝贝。我把它藏在柴棚的一只破筐里,筐底铺上软软的麦秸,又找来一只破碗,里面放上掰碎的棒子面饽饽。我打定主意先斩后奏,什么时候不让养了再说。
忐忑不安地过了两三天,这秘密终是被发现了。一切都在我的意料之中,爷爷奶奶见我对小狗如此喜爱,没有干涉也没有阻拦,奶奶还乐呵呵地抚摩着小狗夸奖了几句。母亲的态度倒也不算生硬,她劝我说:“你趁早给石头家送回去吧,养条狗,添一口,人都不够吃,哪有东西喂它呢。”我说你只要别管,我自有法子养活它。母亲说:“我不管你爹还不管?让他看见非给你摔死不可。”母亲的话让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但我依然心存侥幸,父亲经常不在家,他是队里的车把势,隔三差五出门跑运输给队里挣外快。
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狗是活物,随着它的一天天长大,我哪里藏得住它呢。父亲发现我养了狗,眼睛顿时瞪成了包子样,他阴沉着脸对我一顿训斥,不容分说让我立马把狗弄走。他说,你光他妈弄些个没用的事,有那工夫多拾点柴火打点草比什么不强!我低着头连看都不敢看他一眼,强忍着眼泪没敢掉下来。
我真的不敢违背父亲的训示,虽然打心眼里舍不得,还是抱起小狗送回了石头家。没想到石头却坚决不要,原来他的堂弟也和我的遭遇一样,早把抱走的小狗送了回去,他家里的两条小狗正发愁送不出去呢。没办法,我只好把小狗抱到村边,放下它就往家跑,跑出老远回头一望,小狗正在后面拼命地追赶我呢。我再也迈不动脚步了,小狗很快追上了我,一边用两只前爪抱着我的裤脚撒娇,一边吱吱叫着仰着头看我。我的眼泪再也止不住,抱起小狗回了家。
只好再去央求母亲,摇着母亲的胳膊求她跟父亲好好说说。母亲看我难过的样子,心也软了下来,她为我擦去脸上的泪水,为难地说:“别怪你爹闹脾气,这养狗是人家富人家的事,咱们家哪有东西养活它呀。咱家的粮食顶多还能凑合三两天,到集上,你爹就又得去籴高粱。”说着,母亲的声音哽咽起来,泪也盈满了眼眶。
看到母亲伤心,我也有些后悔,暗暗责怪自己执拗不懂事。天擦黑的时候,我抱着小狗走出二三里,把它扔在了邻村一户人家的篱笆墙内,这次我不敢回头,一口气跑回了村,回头望望没有小狗的影子,才脚步沉重地走回家去。那一夜我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全是小狗可怜巴巴的影子,我在心里暗暗祈求,希望小狗被一个好人家收留,平平安安地长大。此后的几天里,我的心情格外沮丧,饭也吃得很少,上课的时候还因为魂不守舍挨了老师的训。
一天放学回家,老远就看见我的小狗蹲在家门口,我欣喜地向小狗跑去,小狗也望见了我,一蹿一跳地向我跑来,我一把抱起小狗,小狗瞅着我吱吱地叫,还伸出舌头舔我的手,好象在说,你为什么把我扔了啊?我也想对小狗说,你是怎么找回家的呀?这几天你是怎么过得?是不是人家也不要你了呀?我甚至想到,这几天小狗没有人喂食,被顽皮的孩子们追打,小狗费尽周折才找到回家的路。小狗又让我领回了家,那些天父亲去了天津送货,估计得好几天才能回来。
思虑再三,我还是不愿让母亲为难,也不敢跟父亲抗衡,我知道根本抗不过他,在父亲回家之前,我必须为小狗找到一个妥善的去处。最后,我把小狗送给了我的一个同学,那位同学与我关系很好,而且喜欢小动物,最主要的是,他的父亲在县城上班,家庭比一般人家富足。
后来的日子里,我就经常向那位同学打听小狗的状况,得知小狗生活得很好,心也就慢慢放下了。大约半年以后吧,那位同学转学去了县城,小狗的情况我便无法知道了,不知道是被留在了农村老家,还是跟随那位同学去了县城。好几次想到同学的老家打听打听,可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打消了念头。
许多年过去了,我还是常常想起那条小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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