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归隐宋朝 于 2019-2-24 17:50 编辑
成 叔 叔
文/郑天良
他是苏北人,他讨饭讨到我家时约20岁左右,身上长满了疮,有的化浓了。我家二叔是行医的,便给他治病,还让他住在外厅屋里,一天供他三顿饭。他的病慢慢地好了,也能帮忙做些他力所能及的事了。
他没有名字,也不识字,娘让我们都喊他“成叔叔”。
当时我家里缺劳动力,我娘身边带着三个小孩,姐姐、我和弟弟。父亲带着我的二个哥哥在上海。十几亩地我娘根本忙不过来。问成可愿意留下来?成点点头。毕竟是孩子,大块地里的农活,他不会干,也干不下来,农忙时还得请短工。娘专门负责在家做饭,午饭前送到田里去让短工们吃,送饭的事常常交给我做:快送去,送去了就回来吃饭。我记得他们吃的很好。娘说,不让他们吃好,吃饱,下午哪来的力气干活呀!
解放前我爸先是在水滩沟东边的袁家村当小学老师,这才认识了我娘。后来去了上海,是因为他的同父异母的弟弟在上海接管了银楼,解放前银楼关了,开了二爿药房。一爿是中药房,叫”鞠顺和中药房”,还有一爿西药房,叫”和东大药房”。两爿药房都在杨树浦路临青路一带,相隔不远。是个二层楼,上面是搁楼,至今都没有拆,改开了其他店,好像是卖低压电器的。鞠顺和后来改为“飞跃”大药房。
我父亲负责西药房。每月他弟给开工资,还算不上二老板。公私合营后,三叔和我父亲相继被抓走劳改了。三叔判了无期,罪名是与日本人关系好,去了山西阳泉煤矿。我父亲去了安徽某水电站工地。二家药房也被没收了。
这样我家里便没有男劳动力。爷爷和好婆在上海靠着他的三个儿子,他偶尔回来一次,住上几天就走了。爷又不让卖地,更不允许我娘到上海去居住。理由是老家要有个窝,万一上海出了事,可以往乡下逃。上海“5、6”大轰炸时全逃回来乡下来了。
我爸太老实,我娘又一字不识。不像三叔他是老板,全家老少都住在上海。
老家土改,按”政务院关于划分农村阶级成分的规定”,解放前三年内有剝削行为的就是地主。上面说到的成叔叔他是长工,属于剝削。成叔叔的老婆也是我娘帮他娶的,脸上有麻子,也是苦人家,没有名字,我们称呼她“成家老婆”。她一辈子没生小孩,后来带了一个小女孩,最后出嫁了。
土改时要斗地主,工作队动员成叔叔两口子站起来揭发我家的罪行。这里要说明一点,地主是我爷爷,爷爷在沪,只好由我娘代替了。成叔叔说,”有良家娘”对我好呢,帮我看好了病,还给我娶了老婆。“注:有良是我的大哥”。土改工作队员又说,地主是剥削阶级,是你的敌人,你怎么能这样说话呢,你要站出来与地主划清界限,要揭发他的罪恶,要斗倒他!
娘每次开完批斗会回来,我问她会上都说了啥?娘说,侉子说的话我一句没听懂。(侉子指工作队员)
成叔叔始终没有昧着良心揭发我娘的罪行,多次受到土改工作队员的批评。再说我娘在村民中的口碑相当好。
成叔叔俩口子与我家的关系一直很好。后来“成家老婆”先去世了。成叔叔经人介绍又娶了一个老婆,流产了一个孩子便再没怀孕,带了一个他亲弟家的侄子。后来成叔叔先死了,他的第二个老婆还在。儿子娶了媳妇,在村西路边开了一家小杂货店,还有几张麻将桌,过着小康生活。
成叔的第二个老婆原先有6个子女,她丈夫先死才改嫁到我们村子的。后来她把一个女儿也嫁到了我们村上。这里还有一段故事:她的这个女儿长的不丑,个子像她妈,高高的个儿,白白净净的,一点也不像农村姑娘。据说当晚见了又矮又瘦小的丈夫不愿意。硬是被关进新房反锁着门不让走,外面有人放了鞭炮,就这样生米煮成了熟饭。有个儿子,如今孙子都6、7岁了。
去年我回老家还见到了这位媳妇的背影,也见到了她的妈。我估计她女儿的婚事,她妈从中一定做了手脚。农村的女孩子还是比较诚实的。
2019.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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