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该怎么活?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如果非答不可,那我只能回答我该怎么活。即便如此,我也得好好想想自己的过去和现在,同时也想想别人的过去和现在。多方面的比较之后,再小心翼翼地作答。
先说说自己。我1977年当老师,2017年退休,从教四十年。前二十年在讲台上主讲;后二十年在讲台下主听。主讲的这二十年并非纯粹的老师,也做过四年多领导;主听的这二十年我就是一个纯粹的教研干事,没做过一天的领导。
前二十年我在讲台上讲的每节课都大同小异,是一种单调地重复;后二十年我在讲台下听的每节课也大同小异,同样是一种单调地重复。其实,生活就是这个样子,换一个别的工作也一样。
我是一个扎扎实实从基层一步步教上来的老师。先是在山区教了两年纯小学,之后在山区与县城结合部教了六年小学兼初中,然后到县城教了十二年高中。教高中期间我误打误撞地在领导岗位上混了四年多:副校长、校长、教育科副科长、副科长兼校长等。
副校长是一夜之间到手的。1986年我们兵团学校实行民主选举,我以最高票数晋升为副校长。1988年再晋升为校长,同年成为共产党员,没有走“入党做官论”这一程序,而是反其道而行之。校党委书记严肃地对我说,校长不入党就不是一个合格的校长。
我成了一个形式合格但内容不合格的校长,因为我想法太多。88年暑假,我到上海杨浦区教育学院参加了一个校长学习班,学习创造性教育,或者叫发散性思维教学,相当于现在大力提倡的素质教育、学案教学。
当年上海的教育思想是超前的,借鉴了国外先进的教育理念和教学思想。当我把这种理念引进到新疆这块广袤的草原戈壁滩时,似乎有些水土不服,湿润的海洋性气候和干燥的风沙气候不能一下相融。
我把 “一言堂”改成“群言堂”,并在课堂上做示范。我的语文课气氛非常活跃,学生异常喜欢。
听课老师提出疑问,语文课如此,数学化学物理课也能如此吗?
我想以点带面,逐步渗透,没有要求所有学科一下铺开。但在渗透过程中,便出现很多问题。文科老师还能接受,理科老师便怨声载道了。这就像习惯了用传统的筷子,突然拿起洋式刀叉,那是很别扭的。
主抓学校工作的团政治处主任向我提出质疑:你敢肯定这种教学方法能提高升学率吗?我说不敢肯定。但可以保证提高学生发散性思维能力和素质。
主任一口否定。他说他只对看得见摸得着脚踏实地的东西感兴趣。我在上海学的那一套教学理论就这样泡汤了。
一年后,我辞去一切领导职务,做了一名普通语文老师。想在语文教学上打开一个局面,然而,孤掌难鸣。在其位都不能唤醒,不在其位又如何唤醒?我踽踽独行苦苦支撑了六、七年,不见效果,于是向领导提出到教研处搞教研工作。
此后几年下来,我发现我越是研究教育教学理论,越是发觉理论和实践背离得越远。
我不再研究教育理论了,开始大量阅读文学作品,古典的,欧美的。
最初读屈原的《离骚》,李白的《将进酒》《行路难》,苏东坡的《明月几时有》,尼采的《谁是谁的太阳》《査拉图斯特拉如是说》。后来又读老子的《道德经》,庄子的《逍遥游》,陶渊明的《桃花源记》《归田园居》。一直混到2017年退休,阅读依然继续。
退休后,我发现有些同龄的同学朋友和同道还未退休就已匆匆仙逝。其中有改行经商突然间脑溢血死在酒桌上的,也有改行做律师瞬间猝死在法庭上的,还有改行当了大老板死于花天酒地的。我非常庆幸我能中途急流勇退,否则我也很可能成为一个誓不改行而英年早逝的校长大人。
退休后我开始研究养生学。因为我看见还有太多的人早早死于吃喝玩乐,死于游手好闲,死于空虚寂寞。于是我决定在我的后半生要以此为鉴。
想起那段社会上流传的几句顺口溜:“好好活,慢慢拖,一年也有四万多;不要攀,不要比,不要自己气自己;只要能吃饭,钱就不会断……”不但简明扼要,朗朗上口,而且很有道理。
我开始注重锻炼身体。春夏秋冬,我都给自己制定出严格的体能训练计划。春天,当太阳升起的时候,我在广场上滑花样轮滑:跳跃、旋转、急停、倒滑等,每天一小时以上;夏天,去游泳馆游泳,一周三次。一口气游1.6至2公里(就是标准泳池16至20个来回)。若有朋友陪玩,额外添加一两个跳水或潜泳项目(我最长的潜泳距离是50米);秋天,在公园跳自由随性的新疆舞蹈兼练瑜伽,培养节奏感和柔韧性;冬季,和驴友一起爬雪山过草地,不论风霜雪雨,每周一次,雷打不动。元旦之后开始高山滑雪,能在高级道上风驰电掣般地自由滑翔。
除滑雪之外,以上所列项目大都可以贯穿四季,只是不同的季节,主攻运动不同罢了。
在运动中,我结交了不少志同道合的朋友,互相交流体会并达成共识:运动使人健康,使人阳光,使人快乐,使人坚强。其中最让我钦佩的朋友就是前不久在爬雪山中认识的一位65岁的老兄马哈哈。他十年前身患肝癌,但没有听从医嘱去进行很有可能会倾家荡产的化疗和手术治疗,而是琢磨如何通过户外运动来达到治疗的效果。他认为,最好的运动方式无外乎爬山。山巅之上,密林深处有最新鲜最纯净的空气。要呼吸新鲜空气就得登顶,登顶就得大量出汗,这个过程就是最佳的吐故纳新。体内毒素随汗液排出,由新鲜空气取而代之。
一年后,马哈哈的肝癌得到了有效抑制,五年后,肝癌彻底治愈。如今的马哈哈,身强体壮,每周爬两座雪山,每次徒步15公里左右。
我在想,人活一世如白驹过隙。怎么活才算活得成功呢?我以为在儿女年富力强事业有成的要紧时刻,不给他们增加负担,就算是成功的。
而我给自己定的目标是:在儿女六十岁之前,力争自理,不让他们承担起赡养父母的沉重负担,这就是我认为的活得最成功的美好愿望。
2018-12-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