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些记忆的碎片(7)
我来自偶然像一颗尘土
有谁看出我的脆弱
我来自何方我情归何处
谁在下一刻呼唤我
天地虽宽这条路却难走
我看遍这人间坎坷辛苦
我还有多少爱我还有多少泪
要苍天知道我不认输
感恩的心感谢有你
伴我一生让我有勇气作我自己
感恩的心感谢命运
花开花落我一样会珍惜
我非常喜欢这首《感恩的心》。歌词很真,曲调很美,如同在婉诉着或者是抒发着一种情怀。我有的时候感觉到至少自己在思想上好像进入了暮年,已经没有了锋芒,没有个个性,只有一种寻找快乐和安逸的感觉。我不喜欢像当年那样和对手论争,或者是没完没了的用时髦话说去“PK”。好像真的到了那种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境地。这其实也是人生的一种活法和境界吧。一个人最好的方式是让自己心静,在安静之中去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如果就是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做了,那么就泡上一杯绿茶,或者是来一杯略敢苦味的咖啡,慢慢的品着,去放飞自己的思绪。
我写下这些距离已经三十多年的文字,并不是为了刻意追求某种怀旧,在我看来,这些往日的故事是我人生经历之中很真实的一部分,而且,那些过去的日子总是让我无法释怀,无法忘却。人总是要长大的,但是,人不应当轻易忘记一切。这个社会是由太多普普通通形如你我他的普通人组成,我们不奢望精英,我们就是普通人的喜怒哀乐。在我所有反思文革的东西里面,我从来没说过文革一句好话,这并不是说文革给我或者说我的家庭造成了如何巨大的伤害,而是基于一种事实,一种真实。
一九八八年的夏季,我第一次踏上寻访故地的旅程,那时候的路,虽然已经有了很大的改观,但是,仍然需要走上近五个小时。当车子驶进我们曾经借住的那个村庄的时候,莫名的心就在跳,有一种“近乡情更怯”的感觉。山依旧,水长流,而我已经由走的时候那个十几岁的孩子,到了成家立业的而立之年,无限唏嘘,万般情愫。当年的同学听说我来的消息,几乎挤满了屋,当真是“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
让思绪回到一九七0年那个早春,当春风吹绿了山岭,原野的时候,当冰雪消融的时候,我上学了。这所学校是镇里的中心小学,距离我们借住的地方,少说也有五六里的路,这是庄和北部的一个“重镇”——蓉花山。老人们习惯于用老称呼,这地方叫做“德兴街”。这个地名的由来我没有考证。作为庄河北部山区,蓉花山算是比较富裕的那种地方了,尽管镇子不大,但是,设施蛮齐全,当时那里还有一座工厂叫巢丝厂,用来加工柞蚕丝的。工厂的规模也不小。一条路穿过整个镇子,学校在镇子的东南面(好像是),文革期间所有的学校都改了名字,我清晰地记的,学校的名字叫“双红小学”。在镇子里还有一所很具规模的中学,当时叫做“第八中学”,据说是一个人才济济的学校。挨着小学校是一个“粮库”,很大的面积,一个个的粮囤。这座粮库有一道别致的风景,那就是这座粮库有一匹非常高大威风的枣红马,这匹马据说是一匹东洋战马,非常威武,蹄子足有海碗大小,皮毛非常光顺,那时候镇里的还是沙石路面,尽管是沙石路,但是,每当大洋马拉车走过的时候,四蹄依然在沙土路上踏出“笃笃”的声响。赶车的伙计或许是沾了大洋马的光,威风凛凛,不可一世,一杆鞭子在空中甩出一串脆响,但是,从来不会落到大洋马的身上。那时候,粮库的大洋马就是这座小镇的一道最出眼的风景。
文革期间的学校,早就没有了它正常的意义,所谓上课也都是一些应景。那时候的课本,除了狂批“叛徒、内奸、工贼”,就是忆苦思甜,剩下的就是历史上哪几个“英雄人物”,诸如董存瑞、黄继光、邱少云,刘胡兰,刘文学、雷锋,后期又有了草原英雄小姐妹、拦惊马的刘英俊,我因为很早就喜欢读书,所以这些人物和事迹早已经让我烂熟于胸。而且,我对文字的偏爱,几乎在那个时候就可以看得出来,每一次的作文,我必定是一等,而且,我的各类文字被广播站或者是学校墙报选用更是不新鲜。
最初来到学校的新鲜感,很快就被一种厌倦所代替,我非常喜欢和房东大伯上山打猎的日子,更是喜欢和伙伴们上山拾柴的日子。因为我属于借读在该校,那时候也没有严格的教学管理,所以,我最大的乐趣就是逃学。我的班主任姓牛,是一个非常负责任的,而且有些严厉的女老师。但是,我把她所有的苦口婆心都扔到了一边,那真是一段快乐无比的日子,早晨从家里背着饭盒书包出发了,父母还以为去学校学习,哪里知道在那些日子里,我几乎游遍了蓉花山公社的每一个地方。
还记得我上文说过的那条拦水坝,以及下游的那条河么?夏季来临的时候,我和伙伴们就在那条河里嬉戏,河里有一种鱼,叫“白漂子”,能有一乍长吧,它们的游动速度非常快,你想捉住它们是非常不可能的。那时候,为了对付这种鱼,当地人发明了一种东西,叫做“鱼鞭”,所谓“鱼鞭”就是由三节铁丝做成链状,把第一节固定在木杆上,握着木杆,紧盯着河水里的鱼,然后猛地抽下去,我也效仿人家做了这样一杆“鱼鞭”,可是,第一次使用就抽到了自己腿上,打的血肉模糊。但是,我的小伙伴们使用此东西颇有心得,他们抖动着鱼鞭,劈开水面,接着就会看到被抽打得体无完肤的死鱼。这种鱼据说很好吃,但是,我从来没吃,看着手里的死鱼,鳞片在阳光下泛着一种异样的彩色,我突然感到了一种残忍。
学游泳差一点淹死,我居然就学会了游泳,但是,我对于水的畏惧好像从那一刻就开始了,所以,尽管会游泳但是我很少去深水区,也算是吃一堑长一智,俗话说“淹死会水的,打死犟嘴的。”在学会游泳后的日子里,那条沙河就是一个快乐无比的地方,捉鱼游泳,乐此不疲,日子渐渐的流逝,我也从一个弱不经风的城市孩子变的和农村小伙伴们一样的肤色,甚至学会了他们的口音。没有城市的喧嚣,没有派系和武斗,乡村里的一切虽然也带着文革的色彩,但是,相对来说还是比较恬静自然。
逃学的事情终于被父母知道了,父亲文攻武卫的教训了我一通,于是心又不得不收回到课堂,收回到教室,在我看来最枯燥的日子就是上学的日子。终于有一天我在放学后和“四哥”的弟弟“小五子”穷极无聊的跑到了学校后面的一趟落满尘灰的房子,那是学校用来存放杂物的房子,一些教具还有一些体育器材,我们扒着门缝朝里面看着,屋里黑洞洞的,发出一股霉味。当我们看到最后一间房子的时候,我不由惊讶的睁大眼睛,因为我看到了满满一屋子的书,只是因为光线太暗,看不清都写什么书,我们顿时来了兴趣,跑到窗边,我用手一拽,天啊,窗子居然开了,这简直让我兴奋得浑身发抖,但是,我们俩人相互看着,谁也没敢进去,但是,我们先后探进身子,每个人都拿了十几本书,放进书包,还没忘把窗子关好(真有作案经验),之后就兴冲冲的回家了。这简直就是一个无与伦比的伟大收获,我们拿到的都是一些少儿科普读物之类的,我记得第一次拿的书中有《十万个为什么》,还有几本画报,以及还有两本科幻小说。这是我和小五子最默契的秘密,我们相约绝不告诉任何人,而且,看完了书就归还。因为这种行为叫做“偷”,而“小偷”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知道是很令人不齿的。
此后的日子可想而知,那座书库成就了快活的读书欲望。当然,有了多少次“作案”经验之后,我们也是“在战争中学习战争”,拿书的时间一定是学校走到一个人没有的时候,而我们“作案”之后,一定不会走正门出学校,通常就是翻过那倒石墙,直接到了镇子里面。开始的时候,我和小五字却是很守诺言,看完了交换着看,都看完了,就把书送回去,再去拿新的,但是,因为都是在傍晚,也不敢打开书库里的灯,所以就难免拿到重复,既然重复了,我们就渐渐的自己“收藏”起来了。说实话,那简直是最快活的一段日子,看着很多新书,放飞着自己的想象。后来的事情发展简直匪夷所思,就在我们从窗子里多次的跳进跳出之后,有一天我们突然感到很厌倦,于是就拽了一把门锁,哈哈,那把门锁居然被拽开了,你可以想象出,我们出入书库简直就如同无人之地。
多少年以后在大学学到鲁迅的《孔乙己》其中“窃书不能算偷”的辩白一下子让我联想起这段岁月,讲给同学们听,他们一脸庄重的判决:“窃书么?总算是贼的行为,所以,你依旧可以划归贼类。”
当然,任何事情都有它结束的时候,我和小五子多少次的拿书也引起了小五子的妈妈的怀疑,这个曾经的街道办事处的老太太,利用“诱惑和威逼”的手段知道了事实的全部真相,而且她马上就告诉了我的父母。结果是双方的父母,揪着我们俩人,带着还没消化看完的“赃物”大义灭亲的把我们送到了学校。校长是个很开明的人,他对我们的父母说:“看书么也不是什么坏事,只是这些书现在都不让看了,既然他们喜欢就拿去看吧。”这件事的结果是,学校压根儿就没有追究我们二人,而相反我们要退回去的“赃物”学校居然也没收,给了我们,事实上最后的结果就是我们拿了那么多次的书,结果只有十几本书留在了手里。但是,书库的窗子被钉死了,门上也换了一把崭新的锁头。从此,两个少年追求和渴望知识的念想就这样被断送了。
我曾经和朋友们谈起这些往事的时候,我经常对他们说我是看着“邪端异说”的各种书籍长大的。我始终对书有一种偏爱,在城里的时候,哥哥们小时候喜欢玩“玻璃球”,并为我积攒下来一个铁盒子的玻璃球,而我对这一切毫无兴趣,于是,我就把玻璃球全部用来换了伙伴们的“小人书”,所以,他们为了玻璃球在拼争的时候,我正怡然自得的在家里看着小人书,自己经常就进入了小人书的情节之中。
我很早就知道了儒勒.凡尔纳,看过他的《神秘岛》《格兰特船长的儿女们》《海底两万里》,并能相当准确的复述出这些书的故事情节,我曾经看过一本科幻小说集,名字叫《女皇王冠上的钻石》其中讲述了一个幽灵岛的沉没的故事,我曾经被这些故事情节无数次的打动,无数次的想象。
而早期的苏联的各种反特小说,其中哪些惊险的故事情节更是让我津津乐道。在城里的时候,小伙伴们唯一喜欢我的就是我会“讲故事”,我能为他们杜撰出很多“惊险刺激”的故事,尽管前言不搭后语,或者漏洞百出。而苏联小说唯一让我反感的就是那些拗口的名字,太长不容易记住。
我在这所小学校上了大半年学,非常留恋这段时光。
其实那时候农村的学校也很跟形势,“农业学大寨”,学生们也不消停,经常是集体出动,参加农业劳动,修梯田,修水渠。修水渠的时候,开山放炮还炸死了一个人,是一个青年队长,去排除哑炮,结果发生了把爆炸,我清晰地记得,巨大的声响之后,爆炸力把那个人的身躯轻飘飘的扔向了高空,象抛洒一块破布,越过了高压线,我曾经和同学们一起去看过现场,田野里那个人的断肢散落着,身上片片缕缕,人已经不成样子了,据说最后授予了烈士称号。生命可以在一瞬间被粉碎,真的触目惊心。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