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光辉岁月》之D [复制链接]

四十不言

主楼

发表于 2018-10-23 09:23 |只看该作者 |正序浏览 |

本帖最后由四十不言于 2018-10-23 09:27 编辑

D 麻小

麻九利被人称作“麻小”是多年以后的事。当初进厂的时候登记的就是麻九利，简称：麻利。

顾名思义，九利，上面一般情况下是从大利开始，二三四五往下排。实际上麻利他妈并不麻利，尤其在生孩子方面，态度懈怠，作风拖沓，而且成活率勉为其难。吭吭哧哧折腾了七八年，就折腾出硕果仅存的麻九利，以后干脆弹尽粮绝彻底停产了。九利他爸脑瓜儿好使，给儿子起名叫九利，听着就是热热闹闹一大群的样子。

麻九利是厂里的司机，由于是禁火企业，所以麻九利驾驶的是电瓶车。他每天的工作就是周旋于原棉库房与车间分级室之间，倒腾那些不同级别的长方体型的棉包。处于荷尔蒙旺盛期的麻九利精力充沛，但电瓶车不同于一般车辆，怎么飚也飚不起来，温吞吞蔫巴巴的就像个二尾子或者太监。麻九利有办法，工作之余把电瓶车玩于掌上，随便找块儿空地，就地转圈儿或走八字炫耀车技，津津有味，乐此不疲。有一天终于玩儿大发了，鬼使神差地把围观的棉检员刘大翠砰地撞进了医院。

刘大翠的哥哥叫刘大红，是我厂水暖车间的修理工，膀大腰圆，每天拎着大号管钳在厂区里转悠老想修理修理谁。此兄妹家住附近农村，父母早亡，二人相依为命，因建厂原因成为失地农民，被双双招聘进厂。刘大红闻听妹妹被撞，二话不说，结结实实地把麻九利打了一顿，命令他负责所有的医疗费营养费误工费精神损失费外加无条件送一日三餐到刘大翠的病房。麻九利象伺候亲妈一样伺候刘大翠，无微不至长达一个半月之久。

刘大翠伤愈出院，麻九利如释重负。不想刘大红节外生枝，说不行，不能这么便宜了你！麻九利欲哭无泪地说你还要什么，大红说我看你伺候的不错，也习惯了——以后你就伺候我妹妹一辈子吧。麻九利脑子一下没转过来，吞吞吐吐地说容我考虑考虑，回家商量商量。刘大红晃了晃铁锤一样的拳头，说好，我可以帮你考虑考虑。麻九利顿时大彻大悟，麻利地说：哥，听你的。

麻九利搂草打兔子，兴奋异常，迅速进入角色。跟大翠半推半就半遮半掩地坚持了一年多，俩人终于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而名正言顺地住到了一起。有得有失，随着儿子不可避免地降生，二人寄身的棉纺厂也就是我厂却不由自主地解体了。

夫妻双双失去经济来源毕竟不是一件令人兴奋的事情，但举目四望皆是下岗的人流，该夫妻只能坦然面对了。勤劳善良的大翠不言不语地加入了超市理货员的行列，儿子也兴致勃勃地加盟了幼儿园，麻九利几度风雨几度春秋之后跻身出租车大军，重操旧业了。

风里来雨里去，眼前酸甜苦辣的日子随着车轮滚滚一发而不可收拾，而起早贪黑的操劳也让四十岁的麻九利不再像过去一样麻利，有时候也会发出类似“生活中没有倒挡”的感慨。

有句电影台词：步子不能迈得太大，容易扯着蛋。麻九利在朝着幸福生活奔跑的过程中步子确实有点大，不过没扯着蛋，而是扯着心脏了。小面积心梗也是心梗，植入两枚心脏支架的麻九利躺在病床上休养生息。大翠惊魂初定，说九利呀，你要不想让我守寡就把车卖了吧，以后咱不玩命了。麻九利说房贷还没还完，儿子马上考高中，车卖了肯定没人按时给咱送钱。大翠异常坚定地说那就把车租出去，反正你不能再跑出租——就当提前退休得了。

一个偶然的机会让退居二线的麻九利重整了旗鼓，再度出山。儿子过生日那天，说带几个同学回来一起吃晚饭。赋闲在家的麻九利平时就喜欢鼓捣煎炒烹炸，此次决定大展身手，亮亮本事。自打告别了出租车，他依次尝试了保险推销员小区保安员银行警卫员等诸多职业，无一长久，自己都觉着快成行尸走肉了。

在菜市场偶遇一贩卖小龙虾的老同事，不由分说就给麻九利装了一兜子。打开电脑学习了半天，麻九利开始给那些活蹦乱跳的小龙虾强行洗澡。烧制的时候几乎把家里的佐料都用上了，另外还一时兴起加了勺芥末倒了半瓶啤酒点了几滴胡麻油，出锅的时候满屋子辣香四处逃逸。正是这锅自我研制的麻辣小龙虾得到了儿子同学们的热烈欢迎，甚至连汤都喝光了。

睡至半夜，麻九利翻身坐起，推醒了枕边人。大翠迷迷糊糊地问又犯病了你？麻九利在黑暗中得意地笑出了声，说天无绝人之路啊。

几天之后，麻九利在自家的胡同口小超市旁边挂出了“九利麻辣小龙虾”的招牌，没有门面，只接受电话微信预定。开超市的女邻居是麻九利的小学同学，叫小蝉，属于坐地招夫。小蝉说九利你先给大家炒一盆尝尝，保证天天给你做活广告。麻九利购置了一台超声波洗虾机，就近使用自家炉灶，唯一食材便是老同事提供的白洋淀小龙虾，所烹制的龙虾分三种：微辣麻辣变态辣。果然，熬过十几天适应期之后开始顾客盈门，定虾电话微信此伏彼起。麻氏两口子夫唱妇随团结奋战，“九利麻小”享誉周边好几条街。

旺季一过，大翠又回到了超市打工，麻九利也就是麻小单打独斗勉强混得过去。多数时间躲在厨房，津津有味地研制独家秘方，以期来年大展身手。这天下午麻小拎着装满各式调味品的篮子从菜市场出来，哼着半生不熟的劝千岁，晃晃悠悠地回家。路过胡同口小超市的时候听见里面有女人在尖叫，麻小闲着没事晃了进去。一个小个子猥琐男人默默无闻地挥舞着一把工具刀，小蝉脖子手臂上鲜血淋漓。麻小从背后一篮子把刀打飞，然后施展玩方向盘颠大勺练就的臂力把歹徒连拽带摔制服于地，回头冲已经吓傻的小蝉喊：110！

晚上，小蝉的丈夫差点把小超市搬进麻小家里，千恩万谢鞠躬作揖就差磕头了。麻小挺谦虚，说没什么，一篮子调料值不了几个钱。第二天办事处居委会带着礼品登门，说麻小是典型的见义勇为，要上报表彰。麻小挺客气，说没什么，要不我给领导们炒份小龙虾尝尝？

不久，政府发了个红头，表彰了麻小见义勇为，还奖励了两万块钱。大翠说九利呀，别忘了你心脏里那俩支架，以后咱就不见义勇为了。麻小一乐，说只要有奖励，我希望天天见义勇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