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闲过信陵饮 于 2018-10-19 21:40 编辑
八
王玉宝说,他或许能帮我解开这个疑惑。
他说,当年日本人撤走后,在日军司令部发现了一具日本军官的尸体,从军衔上看,应该就是原田。他是自杀的,那时候日军军官战败自杀倒不是希罕事,所以谁也没当回事。但王玉宝在走访中却发现了一个很奇怪事儿,就是这名军官并不是采用日军武士道惯用的切腹,也不是用枪,而是用一把阳阿剑插进了自己的胸膛。
然后,他走访了很多当年的老人,终于得知,当年随着这名日本士兵的尸体一起被发现的,还有一封遗书,而遗书是中文写的,应该就是留给我们看的。
这封遗书,也却让我得到了消失不见的二婶的消息。
原来当年,是我二婶引开了追击的日军,但她肯定没有料到我妈会被流弹击中。日军追上她的时候,她突然说起了日语,没错,她是日本人。而且,还是一个和原田相识的日本人。
二婶的父亲和原田的父亲应该曾是同袍。不同的是二婶的父亲参加过旅顺战役,因此对中国怀有深深的负罪感。所以,二婶应该是因为这个跑到中国来的。而我只知道二叔当年曾和爷爷在东北打过铁花,二婶也是他从东北带回来的。但一直不清楚她是怎么认识的二婶,而这个估计永远也无法知道了。
二婶日本人的身份并没有给她带来好运,而因为突然出现在中国民间,也有了叛国嫌疑,因此她被强行编入了日军所谓的女子挺身队,受到了无日无夜的折磨,甚至想死也死不了。
原田有次在慰安时撞见了二婶,对于这位可能是旧时恋人的女人沦落到如此境地大为震惊,于是,二婶给他讲诉了二叔和我们家的故事,然后用刚刚挣脱束缚的手抢过原田的军刀自杀。
原田大受刺激,并且也因为二婶的死受到了上司的严厉斥责。他说他永远忘不了二婶谈起二叔时那种爱慕,以及她赴死时的绝决,因此带着想看看二叔和我家人的目的,来到了晋城。
当然,更让他受到刺激的是我姐姐的死。
他说,她从来没有想到一个女人可以那样从容并不带一丝颤抖地将刀插入自己的胸膛。而目的,仅仅是为了保护全镇的百姓。所以,他崩溃了,并且为一直以来的所作所为悔恨,但迫于他所谓的立场,一直如行尸走肉般存在。直到失败不可避免,所以才举刀自杀。
“保护”?我奇怪道。
王玉宝说:“对,保护。因为对于这件事曹子明当时的记载是:重庆军犯大阳镇,杀村民崔广德及其长女。崔广德就是你父亲吧,不过你别担心,解放后有周先生和村民们作证,这个事儿早已经弄清楚了”。
我说:“我明白了,不过原田应该想不到张青山和我姐之间的事儿。对了,张青山……”我突然发现我再说起张青山来,果然没有了任何的恨意。
王玉宝说:“不知道张青山的下落。应该是死了吧,你姐选择那个时候自杀,应该是知道他已经死了。不过游击五大队,应该是当年军统的外围。他到是条汉子,军统那帮人也都是汉子。只不过,张青山要是那了阳城就好了,那样结局或许更好一些”。
王玉宝说:“对了,那镯子呢,那可是国宝”。
我说:“1943年、44年大蝗灾,日子过不下去,换了口粮了”。
“那阳阿软剑呢”?
我说:“你信不信?1959年,我把他炼了钢了”。
他无言。
而这时我喝完了杯里最后一口酒,站起身来对他说,外面正打铁花,我们出去转转吧。
我们走在镇间小道上,这里多少年来,一如往昔。远处铁树银花,如烟火般的铁花映红了镇子上空。
这样的景色,我已经看了很多年了。而今晚,最美。我今年七十一岁了,我还想一直看下去呢。
其实,1958年时,我在当年炮楼旧址附近,发现了张大哥的残缺不全的遗骨——他的右腿上有个三八式步枪弹的贯穿孔,然后悄悄和姐姐葬在了一处。我想,这因该是我姐,我大希望的吧。
而我,早就不恨他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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