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楚飞云 于 2018-10-14 10:24 编辑
时代困境下的良知守望与人性反哺 一一读温新阶中篇小说集巜白太阳》
这世上恐怕没什么事物是比秋日午后更让人觉出静谧和安然的了。秋日澄澈,是内省,是和解。万物于喧嚣后重归淡然,生命的本色仿佛是一池静水。静水并非虚无,水面上尚有微绿的荷,水中还有自在的鱼儿,池边伫立着杨柳的倩影。风来了最好,不来也无妨。白灵鸟的叫声末免过于轻巧,不远处树林中传来斑鸠的鸣啼,是正好合着了眼前这般的景色:空寂、苍凉、不喜不悲。如黑白照片中的轻淡剪影,如青瓷杯中的半盏绿茶。就这样想着,忽然闻到一缕暗香。我抬头看了看园子四周,深绿的桂树枝头星星点点,竟是桂花开了。鹅黄的身子细微,热烈,无知无惑的开着。这样多好,纷扰而惶惑的尘世都与它不相干,它只在原本属于它的季节里灿然开放。活着,自然是活在自己的内心。我又想起了身边这片园子,十多年前还是一片荒芜之地,如今很有了些唯美的迹象。想不到所谓尘世的沧桑,竞然还应了眼前这般的景致? 前几日观看电影《细细的红线》,影片开头有这样的旁白:“世上为何有这么多战争?万物为何自相残杀?陆地和海洋为何互相扺抗?大自然是否充满仇恨?善恶是否同时存在?”我喜欢闲暇时观影,这和看书毕竟也是有着相似相通的生的意趣罢。而至于在新世纪蜜饯里长大的一代人,多半是要对如此的旁白甚不以为然而或不屑的。他们可能更适应了小资的生活,过于精致的生活,自然是惯坏了他们的胃口。战争或者离我们尚远,但欺骗、愚弄、欺凌、排挤、打压,诸如此类种种的恶,又何尝不是我们凡俗生活的日常?中国人是不陌生于迁怒的,怪天怪地怪祖宗,骂书骂史骂亲娘一一自戗者终归还是不多见的。骂他者来的自然是轻巧些,既出了一口自己生不逢时的恶气,又从机巧处标榜了自己冠冕堂皇的崇高,如此这般的美事,是不怕没有足够多的人参与的。道教有道教的好处,佛家有佛家的雅用,至于儒学,更是千百年来伪善者手中最随性的棍棒。善于钻研者更弄出了传统和体制,既可以是顺风顺水时的敲门砖,又可以是遭难遇困时的出气筒,世间万物妙用,恐怕莫过于此。爱尔兰政治家埃德蒙.伯克说:“邪恶取得胜利的唯一必要条件是:正直的人袖手旁观。”这同中国一向的国情大抵也是没有太多的出入,袖手旁观的明哲之士无奈之下的多多益善未尝就不是好事,总比之和稀泥,甚或是指鹿为马的现场,更多出了一星半点于残忍和泠漠之外的善良来。 这几日读温新阶的中篇小说集巜白太阳》,更多出了这样一些感触。文字是时间与情感的化石,这化石往开处说也可以是一个国家或民族历史的记忆。中国往往是以诗的国度自居的,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只是这兴观群怨常常是会落入自艾自怨的窠臼,格局越来越小。又而或长袖善舞,抽身于历史,委身于权利的高枝,露出来一张涂脂抹粉俗不可耐之脸。中国小说起源于稗官野史想来是无太多的争论,这卑微的出身原本是让它落得个不经不传堪怜堪叹的境地,很有些私生子、外房、或者大戏台上插科打诨者的味道。但因祸得福的是,它却是真正因应和继承了一种纯粹的民间立场。什么是民间立场?在我看来总不外乎是一种质朴而又客观的精神,它遵从于事物发展的规律和本质,有机呈现出社会和历史变迁的脉络与真相,不偏不倚,不攀不附。它既不是含沙射影的批判什么,也不是无中生有的扺制什么,更不是“为赋新词强说愁”般的文化或体制的异生。民间就是镜子,民间就是独立而客观的呈现,民间就是冷静而公证的思考。文学的民间立场就是要从从历史强加到它身上的各种垃圾和污秽中剥离出其原本的观照功能,不雕凿、不粉饰、不歌功颂徳、也不吹毛球疪,如眀镜一样让宏观的时代和幽微的人性在其中纤毫毕现。作者既可以是历史的遂行者,也可以是冷静的旁观者,在推动文学抵达时代现场的同时,并对此进行多角度,深层次,全方位的反思与重构。我以为这才是文学民间立场的真义,温新阶的中篇小说集《白太阳》,或者正是这一客观创作理念和写作态度的诚实践行者。 温新阶的中篇小说集《白太阳》,是教育题材的小说。纵观小说创作历史,涉猎教育题材的小说少之又少,更遑论有一定影响或有一定深度,并能成集的小说范本。与其泛泛地谈教育题材小说不好写,还不如简单归纳为:普通写作者难以把握其准确的历史视角,难以区分其独特的价值取向,难以厘清其深刻的人文内涵。事实上教育一词对我们每一个人来说几乎是老生常谈,一说教育我们就会想到文化传承,一说教育我们就就会想到孔孟之道,一说教育我们就会想到仁义礼智信,一说教育我们就会想到诸如民族、国家、未来这种种大而无当的概念性符号或符号性概念。教育一词从古到今都是和人的生活息息相关的,上到帝王将相,下到凡夫俗子,概莫能外。然而有无数的事实证明,越是我们司空见惯的事物,我们越发缺少对其深入的思索。教育一词在我们日常生活中出现的频率愈来愈高,颂赞者有之,歌唱者有之,疾呼者有之,斥责漫骂者也不在少数。抛开了极端和恶意而取中庸的本性,我们自然可以用繁荣来形容的罢。然则繁荣之外,我们扪心自问:我们对真实的教育现状了解多少?我们对当前教育背后所面临的困惑又思索过多少?局内人陷入琐碎和庸常难以自拔,局外人左冲右突隔鞋搔痒又不得要领,这自然是教育题材小说的种种畏途。温新阶从事直接的教育工作数十年,对当前中国的教育观状洞若观火。毫无疑问,温新阶的中篇小说集《白太阳》,是开中国教育题材小说的先河之作。 温新阶的中篇小说集巜白太阳》共收录有中篇小说十篇,小说创作的历史跨度约三四十年。这三四十年时间,中国社会面貌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巨变。中国当代教育事业所取得的成果是有目共睹的,无需敷言。但在中国当前教育繁荣的背后,又存在着种种隐忧。国兴,必先兴于教育;国亡,也必先亡于教育。如若我们不能站在历史的高度,来正视当前教育的隐忧,来反思当前教育的得失,我们整个社会必将为此付出沉重的代价。温新阶的中篇小说集《白太阳》聚焦于卾西,深入鄂西教育现场,紧扣时代发展的脉搏,他以自己如刀的笔触在解构当前教育所面临的种种困境的同时,也以细腻的文字描绘出一个纷繁而庞博的历史时代的生活画卷。小说在冷静和客观呈现的同时,也进行了批判性的挖掘与反思。现实主义文学不是礼赞,不是唱颂歌,现实主义文学的批判性是现实主义文学存在的重要标致。现实主义文学提倡客观地、冷静地观察现实生活,力求真实地再现典型环境中的典型人物。现实主义小说的写作特征主要表现为:文本细节的真实性、文本形象的典型性、以及文本描述的客观性。 温新阶的中篇小说集巜白太阳》,其小说文本对细节的打磨是不遗余力,可圈可点的。中篇小说《左耳湖》相对于其它篇什,选材的切入点有所不同。小说的主人公戴彤堃是一名在校学生,其母是一名外科医生,其父是一名成功商界人士。戴彤堃原本是有着富裕的家庭条件。年少的戴彤堃于情于理都是应该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但现实生活中的戴彤堃却并不如此,确切地说戴彤堃生活的很不开心:“戴彤堃的每个双休是这样安排的:周六上午:补习英语;周六下午:学习国学;周六晚上:练习跆拳道;周日上午:学习绘画;周日下午:学弹钢琴。课堂作业加上放学布置的课外作业,戴彤堃写到大半夜才勉强交差,最后一页他几乎是闭着眼睛写的。”中国应试教育的弊端多受人诟病,千军万马杀向高考线的社会现象无论你喜不喜欢,愿不愿意,合不合理,它都在那里。这条无形的高压线,就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一样,长悬于考生和家长头顶。戴彤堃双休日课程的安排,对当前中国每一个有学生的家庭绝对是不陌生的。这样的课程美其名曰为素质教育,而至于孩子的天性和休息,孩子的心理感受,那绝对不是功利性教育愿意考虑的事情。戴彤堃对此的反抗,依然是带有孩子气的:他寄希望于某种突发事件--绑架,来使自己逃离这种有如牢笼般的生活。所以当绑架事件真实发生的时候,戴彤堃内心竟有着一种如愿以偿般的喜悦。现实主义小说的故事情节和人物形象同样都允许虚构,但其细节的处理务必力求真实。这种真实不唯独指向于小说的环境的真实再现,更指向于小说的人物形象,人物性格的塑造。在《校长王鬼子的片断生活》中,王鬼子出于提高红柱中学中考成绩考虑,刻意结交市教研室数学教研员洪老师,一次偶然的机会促成“醉仙坊”的春兰姑娘到洪老师家做保姆。后来洪老师和春兰苟合,导致春兰怀孕流产,洪老师不无愧疚地说“真是对不起,我还会再帮你的”时,王鬼子回答:“您还是按原则办事吧,不然我心里不安。我也养了一个女儿,我怕她将来被人拿来做交易。”王校长被教育局长称作鬼子,喻示其精明、狡黠的人物性格。但这种精明和狡黠在小说中无疑是可悲的,它是对体制碾压下的社会风气和种种潜规则的一种无奈的妥协。看似在这种异化的生活形态中游刃有余的王鬼子,还是坚守了自己人性的底线,也没忘记人应有的良知。他说出的这句话,是对他自身人物面具,以及社会种种虚假面具的揭露和反抽,从而突显出人物性格内在的真实。 形象的典型性是现实主义小说的另一个写作特点,温新阶的中篇小说集巜白太阳》故事情节繁复,小说人物众多。但其每篇小说读下来之后,总会有一个或数个经典的人物形象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巜校长王鬼子的片段生活》中的王鬼子、巜白太阳》中的俞发菊,都是其中出色的代表。王鬼子临危受命,就任红柱中学校长。上仼之初,就和领导讲起了条件,从而被教育局长取绰号为“鬼子”。毫无疑问,王鬼子对于红柱中学所面临的种种困境,是有着深刻而清晰的认知的。他和乡财政所所长划底线,取得乡财政支持以保证学校最基本的运作;他用并不合规矩的变通之法搞起补课收费来增加老师的收入,从而提高教师教学的积极性;他通过表哥认识教研员洪老师,采取请客送礼雇保姆等方式进行利益绑定,换取了红柱中学升学率的大幅提高。这种种打擦边球的方法和手段,刻画出在扭曲的教育环境里,一个看似精明,实质又是可悲而无奈的教育者形象。《白太阳》中的俞发菊,原本是山村单人教学点的一个再平凡不过的乡村老师。山村单人教学点不仅司职教学,还要种菜养猪办食堂,辛劳自不必说,质朴的俞发菊却任劳任怨,从内心深处认同这样的一份工作,文中用她自己的话来说“我哪儿都不去,我离不开这个教学点”。但命运和俞发菊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她在用板车送生病的学生去村卫生所的山路上,遇到了到俞家坡调研扶贫的市委李书记,李书记实地了解了单人教学点困难现状后,决心“一定要把俞发菊的先进事迹宣传出去,争取弄成全国的典型”。至此,俞发菊的人物命运便发生了看似荒诞,又是在情理之中的逆转。把体制比作怪兽固然久妥,但其所裹挟的力量殊为可怕。当它以垂直的姿态介入到俞发菊的现实生活中时,俞发菊其个体生命的意愿,实在是苍白无力。俞发菊凭借着这样的一种畸形力量,在走向自己人生巅峰的同时,也走向了自己命运的祭台。成为典型人物后的俞发菊,经历了风光,也受到世俗生活的嫉妒、嘲讽、捉弄和排挤,最终落得一个夫弃子离,跳楼身亡的结局。俞发菊个人命运的悲剧,又何尝不是我们的教育体制,以及我们所身处的这个时代的悲剧? 描述的客观性同样是现实主义小说所必须具备的审美特征。描写的客观性既表现于小说人物语言和行为的逻辑性推演,也涵盖了小说环境和事件的客观性叙述,还包括了作者思想与情感的真实性表达。中篇小说集巜白太阳》小说结构紧凑合理,文本叙述简洁克制,从而使小说文本整体呈现出一种内在的张力。在巜校长王鬼子的片段生活》中有一段自白:“你以为我愿意?学校办事四处求人,八面陪笑脸,你不喝怎么办?你喝醉了,别人才愿意给一点施舍,有时我也觉得跟马戏团的猴子差不多,凭着你出色的表演,别人賞你几个铜板,有什么办法呢……”这段话以心理剖白为主,又从侧面还原出王鬼子日常的生活状态。出了些小名的王鬼子,表面过上了风光的生活,但这种风光背后,却又有着不足为外人道的难言之隐:四处求人、八面陪笑、跟马戏团的猴子差不多。这样近似于尖酸刻薄的描述,在精准刻画王鬼子人物性格的同时,也淋漓尽致的勾勒出教育行业在现实中所面临的真实的环境与困境。巜唐朝女人》是中篇小说集《白太阳》的开篇之作,作者有意不从教育工作者入题,而是从教育工作者家属的日常生活着手,以此来撩开教育若隐若现的面纱。巜唐朝女人》中的主要人物鲁昌秀,作者也并不急于把她推送到舞台正中。鲁昌秀的人物命运和其他几位教育工作者的人物命运交错构织,事实上直到小说中这段文字出现,读者也很难从种种日常的琐碎中来穿凿附会于作者真实的意图:“鲁昌秀终于靠近了那大石头,她让郑伟华骑在她的脖子上,她顶着他,踉踉跄跄地向岸边靠近,就要到岸边了,随着洪水流来的一个树蔸子打在鲁昌秀的腿上,她疼得实在支持不住,就要倒下去了,她还是拼命往前冲了一下,把郑伟华甩到了岸边,司机接住了郑伟华,而鲁昌秀却倒在了水里,司机连忙去倒车,郑伟华帮忙拼命扯那绳子,可绳子却断了,鲁昌秀被汹涌的洪水卷走……”《唐朝女人》通篇文字都是冷静而节制的,冷静节制得近似于寡淡。这段文字的出现,却似晴空中的一道霹雳,平地上的一声惊雷,击碎小说作者预设的文本惯性。穿着时代和环境符号外衣的“唐朝女人”,拥有了从暗沉的纸面上呼啸而出的真实,并具备了震撼人心的艺术感染力。 温新阶的中篇小说集巜白太阳》像一双穿越生活表象的手,为我们打开一扇又一扇现实的窗口。窗内的布景有些斑驳,也或者有嘈杂的时代留下的种种苦闷、无奈。但若你深入其中,你也会不无惊奇的发现,在人性的幽微和体制的困境背后,温新阶的小说文本中也处处流淌着的人文主义关怀和理想主义色彩。《戴安娜的琴声》中的音乐教师戴小娜、《铁锚子》中的竹园中学校长李中奎、《青蛇》中分管教育的鲍县长等人,无不是这种理想主义的化身。音乐老师戴小娜禀承姑姑的志向,从大城市来到长山县当音乐老师:“我之所以到长山来,主要是因为长山的民间音乐积淀丰厚,我的姑妈对我说,要想研究民族音乐,就必须到长山去,我想到音乐元素较好的资坪去体验和学习。”用时下流行的话来说: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青春靓丽,貌美如花的戴小娜,被歪官牛局长打上了鬼主意,于是她的人生之旅,经历了一番如同炼般的历程:被分配到荒远偏僻的火石岭、遭不明身份的人奸污、受农妇田大妈算计不得已嫁给了田大妈的儿子李万兵、生下女儿不久丈夫李万兵又因故成残、残疾后酗酒成性的李万兵对她常常施以家暴。这一切的一切就如同挥之不去的恶梦,将戴小娜推向苦难命运的深渊。但美丽却并不软弱的戴小娜从未对此屈服,她凭借自己的实力考进了名校长山二中,又以自己的才华在校本课程上取得了空前的成功。然而命运的恶魔并没有就此放过戴小娜:歪官牛局长的走狗钱书记对她蓄意报复、女儿重病、伪君子郑威的恶毒诬陷,最终让戴小娜再次沉入人生的沼泽。与小说中种种的恶对应的,是戴小娜的美,是戴小娜的不屈和顽强,是戴小娜的执着和坚守。事实上,戴小娜并不孤单,小说中赵斌的真挚与诚实,鲁校长的良知与宽容,都是作者对理想主义的一种善意而曲折表达,让读者依然能清晰地看到人性于苦难和灰暗中,所焕发出的奇异光亮。 温新阶小说的语言风格亦庄亦谐,亦雅亦俗,具有较强的拉伸性和延展度。小说的语言风格是小说家在长期的创作实践中所形成的,具有鲜明的个性化特征。小说语言风格的形成,是小说家小说创作走向成熟的标致。有着成熟语言风格的小说文本,才会具有长久而鲜活的内在生命力。小说阅读的趣味绝对不仅仅只在于惊险奇特的故事情节,相反,越是经典的小说文本,越是注重了小说语言的打磨。小说语言可以是妙趣横生,小说语言可以是行云流水,小说语言也可以是灵动飘逸,小说语言还可以是曲径通幽,小说语言的魅力无疑是小说吸引力的重要组成部分。温新阶长期从事散文写作,积累下深厚的文字功底,后来他写作小说,短短数年,便隐然已初具自己独特的小说语文风格。温新阶的小说语言简约,质朴,他善长用白描手法来雕刻人物内在的性格,或推动小说情节的发展。让人读后有一种言已尽,意无穷,余音绕梁的感觉。在《唐朝女人》中如是,在巜校长王鬼子的片断生活》中如是,在巜优质课》中也如是。《优质课》中桃坪中学女校长孙雨凡和市教科院教研员安思扬是大学同学,桃坪中学教育质量平平,作为校长的孙雨凡自然倍感压力,但碍于面子又不愿主动和安思扬接近:“她认为那是安思扬故意的,就像一只猫抓了一只老鼠,耍一耍,吃了,倒属正常,耍一耍,放了,那就是戏弄,何况他俩并不是猫鼠,所以,她就懒得搭理安思扬”。这样的白描对人物心理的刻画可谓是入木三分。语言老师马玉娟在安思扬的刻意安排下取得了优质课全省竟赛的第一名,在情和利的诱惑下,已有出轨之心的马玉娟,却遭到了安思扬的拒绝:“我跟你永远不可能发生那样的感情,这是我做人的准则。”将故事藏于语言之外,留给读者思考和想象的空间,这是温新阶小说语言的高明之处,也是其小说语言魅力之所在。 生活需要旁枝斜逸,文学创作更应如此。纯地域文学的写作可能会带有相对的局限性,但在文学创作中有机地融入地域文化和民族风情,这在确立写作背景, 渲染人文环境的同时,也无形中增加了小说文本阅读的趣味性。温新阶的中篇小说集,对此进行了有益的尝试。巜戴安娜的琴声》的写作地域背景长山县,是一个少数民族县。长山县的民族音乐积淀丰厚,这也是戴小娜长山之行的初衷。长山的南曲、山歌和跳丧,并称为长山文化三宝。戴小娜取得成功的校本课程,就是教学生唱南曲。南曲文雅婉约,是民族文化和地域文化传承的结晶。山歌近俗,以至于后来戴小娜在课堂上教的巜郎在高山媷高粱》,成为钱书记恶意诋毁和污陷她的借口。山歌和跳丧在巜优质课》和巜铁锚子》中也有出现。《优质课》中安思扬受孙雨凡之邀,一行到桃坪水库游玩,兴之所致,孙雨凡和小梢公对起了山歌。山歌通俗,讲狠斗嘴,笑骂讥讽,乐在其中的同时,其原生态的民俗风情让人有耳目一新的感觉。巜铁锚子》中的欧阳向东是新招聘的老师,但他初到竹园中学任教时,却不招人待见。原因是他们这批新招聘老师的年薪是三万五,而在相同岗位兢兢业业工作过多年的优秀教师,年薪不过三万。热爱教育,又带着为写长篇小说需要到文化底蕴丰厚的地方体验生活的欧阳向东,对本地南曲、山歌等民间文化自然是十分关注。在为自己的师傅张文光母亲逝世祭奠守灵的过程中,也得以目睹极具本地民间特色的跳丧仪式。小说对跳丧的曲牌、唱词、舞姿、以及仪式流程都有较为清晰地描述。文字最原始、最基本的功能是传承,小说同样不能例外。这些地域文化元素的介入,在完善小说文本真实度的同时,也必然会丰盈小说艺术审美的内涵,提高小说艺术审美的境界。 中国自古以来大抵有这样一种宿命思维:不患寡而患不均。但这种寡和不均都缺乏历史的辩证。其底色常常是人性的斑驳、人心的浮躁和欲望的泛滥。一部严肃意义上的现实主义小说,必然要担负起其应当承担的社会责任和时代使命,这也是小说文本存在的价值之所在。教育是人性的反哺,教育从业者是良知的守望者。一个社会的底线,是这个社会所有个体生命灵魂底线的综合。社会的困惑,归根结底还是人性的困惑;体制的弊端,也是某个具体历史时代人性弊端的延伸。如若无此根本性的认知,那么我们所有的反思和批判都将流于狭隘和浅薄。无论你见与不见,假丑恶就在那里;无论你看与不看,真善美同样也在那里。生命的卑微和历史的宏阔相较,时常是要让人心生落寞。 我常常幻想这世上会有这样的一方净土:那里没有名利,没有谎言,没有伤害,没有背叛,没有敌视和恶意。人们像羊群,像草地,像写意的山石以及沉默的泥土,万物因感恩面含微笑。我居住的小镇紧靠江流,江对岸墨绿的群山延绵不绝,江水长流不息。于斗室静坐,耳边时可传来江轮的汽笛声,在暗沉的时光中仿佛是因不甘而呐喊,苍凉、沉郁。这笛声仿佛在茫茫的人世拉起了一道悲悯的幕布,人们安心在这幕布下生息、繁衍,并以此作为自己理想和幸福的孤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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