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归隐宋朝 于 2017-11-26 09:28 编辑
文/归隐宋朝
我居住的小区名曰“碧水云天”,尽管有些名不副实,但还算清净规整,这应该得益于小区的那些保洁员。寒来暑往,每天都能看见他们忙碌的身影。
“醉鬼”老刘就是他们中的一员,在他清醒的时候一定是最勤奋的那个。他身形干瘦但很有劲道,是那种骨子里尽显力量的精干汉子,面堂赤红,头发花白,看上去60开外,后来知道他只有48岁。
他见人总是先你一瞬展开憨憨的笑容,一句“有事吱声”立马打消了因他同你打招呼所带来的些许不适。他的尊严是以一种小心翼翼,颇为谦卑的方式在维系着,哪怕你只有一丝笑纹闪现也能让他满足的离开。不知什么时候起,同样高贵不到哪去的我们,面对大街上突然一个清洁工同你打招呼,还是会感到唐突和不悦,这是可悲而可怜的类比效应使然。
结识老刘是一个偶然,家里的冰箱不好用,妻子早就琢磨换个大的,就让我去招个清洁工帮忙处理,我出门碰到的就是老刘。老刘跟我上楼很仔细地看了看那个冰箱,有点为难的对我说,现在旧冰箱买不了几个钱。我说,钱不钱的无所谓,帮忙处理就行。老刘“嗯”了一声就走了。不一会儿,他拿着一根绳子返回,从冰箱底兜起,作势往肩上搭,我欲上前帮忙,他说,不用,你伸手我更累。一个人把冰箱担起,出门进电梯而去。过了两天,他领着一个南方人来到我家,递上80元钱。我明白了,他是想让那个收电器的给做个见证。我赶紧说,这钱你就留着吧,买两瓶酒喝……他连忙摆手:两码事两码事。后来在我的坚持下,微红着脸拿了20元钱走了。
有了初一就有十五,我跟两个朋友团购了三套红木圈椅,一人一套,便宜不少,如此家里坐了五年的那组布艺沙发就得腾地儿。我就又去找老刘,问他要不要。也就是那天我知道了老刘就住在小区外残存的平房区,他的小院里堆满捡拾的废品。他老婆高挑细瘦,嗓门挺大,头上兜脸系着一块红格子方巾。
他俩随我到我家看了沙发,他老婆说,大兄弟,这沙发还好着呢,咋就不要了?我说,换新的了。老刘嗫嗫地问:多少钱?我说,不要钱,相中就送给你了。他俩对望一眼,半晌没说话。后来他老婆说:谢谢你了大兄弟!这沙发真好看。随后,他俩还是不用我帮忙,几个来回就把沙发搬走了。
过不久,他老婆给我们送来一大筐各色蔬菜,她说是自家园子产的。他们家在附近县城的乡下。让我没想到的是,这种事竟然成了常态,只要他们回去乡下,总是给我们带回点应季的蔬果。有时,会让他们闺女送来。那丫头眉清目秀,口齿乖巧,在一家夜店做收银员,有时我早晨遛狗见她疲惫的回来,还时常在小区外的超市里看见她做小时工。老刘说他有俩闺女,小的嫁人了。一天,我在小区门口见到老刘那丫头,打了招呼却发现她楞眉楞眼的看我,后来才知道,她是那个小的,姐俩一对双吧。
老刘的老婆别看人长得瘦弱,嗓门大却是出了名的,一般是在老刘喝多的时候。老刘一个月总会有一两次喝大,醉得一塌糊涂。他老婆会在一旁大声喝骂,极尽恶毒的语言,边骂边哭,最终还是把他给架回去。我有次看见老刘站在他家院门旁站着,叫他不应声,上前一看,他一手捏着一把插进锁孔的钥匙,站着睡着了,满嘴酒气。得,差一步就把自个搁置到床上了。
还是妻子听老刘老婆说起他,他是自打儿子没了才酗酒的。他们不止有俩闺女,下面还有一个儿子,七岁那年去村边的水塘玩水淹死了。从此,老刘开始酗酒,不愿在村里住,就到城里做了清洁工,一晃十来年了。乡下的地包出去了,房子空着,他老婆会时不时回去打理一下,收一收院子里的果蔬。
有一回,我看见我家的那组沙发被精心的摞在老刘院子的一个棚子里,紧实地苫盖着塑料布,就问他:还没处理掉?他说,处理?这么好的沙发,我自己都舍不得坐。我准备拉回村里,这里再好也不是家,我总得回去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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