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儿（中篇连载）

清风剑客

                  秀 儿
                （一）



    这是一段真实的故事，故事发生在1970年前后，也就是上山下乡运动在农村里开展得最为波澜壮阔的时候，故事的主人公叫做秀儿，她的名字与她的人一样，很是普通，然而，她的一生，却又是那样地教人可歌可泣！

    秀儿是的我表姥姥，她是我母亲前夫赵昌九的亲妹妹，按照那个年代的取名习惯，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秀儿的本名应该叫做赵昌秀，不知道怎么了，在这样一个寒冷的冬天的日子里，我忽然想起了她，我的表姥姥秀儿，也许是她的亲身经历，和她一生的遭遇，似乎都已经不能够再用“不幸”这样的词语去修饰了吧！

    故事还要从当时的大环境说起：新中国成立后，为了解决城市中的就业问题，从50年代中期开始，党中央就组织将城市中的年轻人移居到农村，尤其是边远的农村地区建立农场。在1955年，毛主席就曾提出"农村是一个广阔的天地，在那里是可以大有作为的"，这句话也顺势成为后来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口号。从这一年起，共青团开始组织农场，国家也积极地鼓励和组织年轻人，去农村参加各种垦荒运动。

    1966年，在“文革”的影响下，高考骤然停止，到1968年为止，许多中学毕业生既无法进入大学，又无法被安排工作，此外，1966年至68年期间，因为“文革”的动乱，使得中共领导机构意识到，国家需要寻找一个办法，将这批年轻人安置下来，以免情况失去控制。到了1968年的12月22日，毛主席又向全国人民发出了最高指示:"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很有必要。要说服城里的干部和其他人，把自己初中、高中、大学毕业的子女，送到乡下去，来一个动员，各地农村的同志应当欢迎他们去"。

   《人民日报》随之刊登了《我们也有一双手，不在城里吃闲饭》的报道，希望广大知识青年和脱离劳动、没有工作的城镇居民们，到农村生产第一线去。由此，全国掀起了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的热潮，并且一度震撼全国，毫不夸张地说，在那个激情澎湃的年代，几乎每座城市、每所学校、每条街道、每个家庭都身不由己地被卷入了这股大潮之中。从1971年开始，知识青年在农村的许多问题开始不断暴露出来，同时中共开始在城市中将部分工作分配给下放的知识青年，不过这样回到城市中的知识青年，大多数是通过关系得到回城的机会的。

    下乡知青，泛指下放到农村、掌握一定知识的青年，一般指受过高等教育的年轻人，从1950年代开始，一直到“文革”结束，自愿或被迫从城市下放到农村做农民的年轻人，又被称为“知识青年”，简称“知青”，这些人中大多数，实际上只获得初或高中教育，然而，他们却成了那个时代里，最为典型的一个记忆。

    之所以在开始秀儿的这个故事之前，讲述一些关于“知青”的话题，一方面是因为秀儿生活的那个年代，与这段历史密不可分，另一个更为重要的原因，也是秀儿一切的悲剧的根源，也都与“知青”脱不开干系，我已经记不得，母亲是在什么时候为讲述的这个故事，好像是在我上大学之后吧，或者是更早以前，我只是隐约记得，当我听到关于秀儿的所有事情之后，我亦是唏嘘不已，我感喟秀儿离合无常的命运，和她人生里非同常人的境遇，我更为秀儿的执着，还有秀儿为了自己的爱情不断地挣扎抗争，而泪流满面。

清风剑客

但愿一切安好！！

清风剑客

这样的故事是说不尽的，所以不提也罢！！

清风剑客

然而，这一切，对于秀儿来说，却是天大的事情！！

清风剑客

或许，对于那个年轻的勤务员来说，这一段下乡时期的感情经历，早已经忘却呢？

清风剑客

愿秀儿与她一直期盼的那个他，能够有朝一日，在天堂重逢！

清风剑客

一段纠结的爱情故事，虽然已经划上句点，但我的心中，依然生有涟漪！！

清风剑客

              秀   儿


              （十六）

    时光从来都是如此短暂，一切都仿佛是在不经意间，事情又突然发生了新的转变。那位从合肥市下放来做农村工作的年青的勤务员，在留桥大队这里待了八个多月的时间之后，因为表现得比较突出，做事也非常积极，思想改造得很好，所以勤务员得到了上级部门的褒奖和认可，组织上决定赋予年轻人新的任务，要求他接到电报之后，立刻接受组织上新的工作调动，这样的消息，真不知道是喜还是忧，对于年轻的勤务员来说，能够尽快地从乡村回到城市，这固然是难得的好事，要知道，在那个年代，有好几百万上山下乡的年青人因为无法顺利返回到城市，最终不得不留守在农村里一辈子。

    这天晚上，秀儿回来了，心情很很是怏怏不乐，嫂子见秀儿眼圈红红的，便悄然地把秀儿和拉到身边，窃窃地问她这是怎么了？是不是个那青年的小伙子欺负她了？秀儿依旧啜泣不止，并不搭话。

    嫂子急了，拉住秀儿的手，就从门外的方向走过去：“走，我带你找那个勤务员讨个说法去！”

    秀儿的脸更加地红了，像是沾了雨的海棠一样：“不是，他没有欺负我！”

    过了许久，秀儿才害羞地对嫂子说出了实话，秀儿告诉嫂子说，那个勤务员接到上面的通知，要求尽快返回合肥市，接受新的工作调动，所以，他最迟后天一早就要走了，嫂子一听，轻轻地叹息了一声，也不知道怎样去安慰伤心失落的秀儿，秀儿的嫂子，也就是我的母亲，自从她嫁入到赵家这个大门的那一天起，她就一直和秀儿在一起，嫂子也是看着秀儿慢慢地长大成熟的，如今看到秀儿哭得如此伤心，所以心里很是不忍！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大早，天还蒙蒙亮的时候，秀儿忽然神色坚毅地对嫂子说，她要和那个勤务员一起走，并且就要回自己的房间里收拾东西了，嫂子这才感觉到，事情并不像她想像之中的那样简单，嫂子反复地询问着秀儿，那个勤务员对秀儿到底是真心的，还是虚情假义的，为人可不可靠？秀儿都拼命地点头！

    这感情上的事情，谁又能说得清楚呢？秀儿的嫂子，也就是我的母亲，做为一个旁观者，对两个人的事情也只是有所耳闻，她又能干预什么呢？她又能对秀儿说一些什么劝阻的话？嫂子只是凭借她自己的直觉，认为这样的事情太过冲动与冒险，况且，在男女感情的事务上，容易吃亏的，一定是女孩子，所以，从内心而言，嫂子认为这样的事情是非常不理智的！

    然而秀儿呢？却像是走火入魔了一般地，抱着一颗非他不嫁的态势，毅然决然地想要和那个才认识没有多久的勤务员一起，为爱走天涯，这在当时的农村，如果传将出去，那势必会被人家喷着吐沫星子说三道四的，而且秀儿的母亲，也就是老太太，一直都是细致谨慎的人，她可不喜欢别人在她背后就她家里的闲话，再说了，如果老太太知道秀儿要跟随那个勤务员一起，就这样地私奔而去的话，这让老太太在赵祠村里如何抬得起头？

    那天下午，秀儿虽然心情依旧欢爱，但是她还是特意地去了他的小屋，秀儿眼里含着泪水，语气哽咽地问他将要去向什么地方时，他说第二天一早，就要启程赶往合肥，秀儿又问，那你到了合肥之后呢？他说他自己目前也不太清楚，具体还得要看上级组织的安排，组织安排到哪儿就是哪儿，可能是合肥，也可能是北京，甚至更远的地方。

    秀儿的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儿，又悲伤地问道：“你还会回来吗？”

    他发出了十分沉重的叹息声：“我也不知道！”

    秀儿再三地叮嘱他，无论如何都要再回来一趟，末了，秀儿还不忘补上一句：“你一定要回来，我会在这里等你回来的！”

    他点了点头，又迟疑地摇了摇头：“不，你不用等我了，我不值得你等！”

    秀儿又请求道：“那你去哪里，我也跟着你一起去，行不？”

    他眼里一颗晶莹剔透的泪花闪了闪，是激动，抑或是失望，他紧紧地抓住秀儿的手，然后又甩开了：

    “你还是忘了我吧，我只会害你的！”

    可是秀儿依旧全然不顾，态度坚决：“我不怕，我愿意，只要能够和你在一起，吃再多的苦，我也不在乎！”

    “可是……”他依然犹豫不决地，仿佛有层层的心思！

    “没有什么好可是的，只要你一点头，我就立刻回去收拾东西去，你一定要在这里等我呦，你一定要等我！”秀儿的语气如此强烈，她已经准备好为了这份来之不易的爱情，而放弃所有了！他看到秀儿如此痴情，眼睛也变得湿润了，可是，这残酷的时间，很快就要将这两个相爱的人分开了，到了这个时候，他们才真切地感受到离别的凄苦与悲凉！

    傍晚时分，秀儿回到屋子之后，她晚饭也没有吃上一口，秀儿把自己反锁在自己的房间里，一边哭，一边埋着头在她的房间里收拾行李，晚餐时分，老太太问起秀儿没什么不出来吃饭的时候，嫂子只是轻轻地告诉老太太说，秀儿身体不舒服，不想吃饭，正躺在床上休息，老太太“嗷”地应了一声，也并不再多过问一些什么。

    那天晚上，秀儿的嫂子，我的母亲，正坐在自己房间的床榻上面，心绪不宁地替丈夫赵昌九缝补几件破了的衣裳，她依然可以隐约听到秀儿在隔壁房间里传出来的啜泣声，秀儿自从下午回来之后，就一直在低沉地哭泣着，这让做嫂子的心情更加地不好受了，秀儿的嫂子，也就是我的母亲，从来都是一个安分守己的人，她也不知道到底应该如何去劝慰秀儿，而这一切，秀儿的老母亲，也就是老太太几乎一丁点儿也不知道。

    那个时候的农村，天一擦黑，人们就会纷纷地关门闭户，早点上床休息睡觉，用他们自己的话来说，那是为了节省洋油，洋油也即是煤油，因为名字里面带了一个“洋”字，农村人也认为这是资本主义的尾巴，同样也需要割掉，所以人们更愿意在家里点蜡烛，也不愿意多浪费一滴洋油，况且这洋油也是要凭票购买的，一次最多两斤油，节约一点用，这么多的油，可以用上至少两个月了！

    嫂子听到秀儿还是一个人躲在房间里默默地垂着泪，想到秀儿如果真的意气用事，那么后果就真的是不堪设想了，再说了，当时外面的世道是这么的乱，如果秀儿是被那个年青人的花言巧语给骗了呢，那么秀儿岂不是羊入虎口了？而且，如果秀儿真的和那个年青的勤务员一起私奔了，那么这往后的日子，不知道又要等到猴年马月才能再见上一面，这又如何是好？

    想到这么多乱七八糟的问题，我的母亲心情忽然变得难以平静，情绪也是异常地焦灼地烦躁，可能是自己没注意，手里缝衣服的针尖，也冷不防地戳到了自己的手指头上，鲜血也顿时地涌了出来，秀儿的房间和嫂子的房间只是隔了一扇门，秀儿房间的出口，便可以直接地通向院子里的后门，如果秀儿真的决定趁着这茫茫无尽的夜色，和那个年青的勤务员一起私奔的话，这根本就不是很大的难度，秀儿只要轻轻地打开后门，便可以夜黑高飞了！

    不知道怎么地，我的母亲仿佛真的听到了秀儿房间里，那轻轻传来的一阵扣门声，这样的声音仿佛有魔力一般，久久地盘旋在我母亲的脑海之中回旋不去，这让我母亲的心情，更加地忐忑不安起来，正当我的母亲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时候，丈夫赵昌九从外头打夯回来了，还好，秀儿并没有做出什么冲动之举，她依然侧卧在房间的床塌上面，黯然神伤地抹着泪水，偶尔的时候，秀儿也会发出轻轻地叹息声！

    秀儿的嫂子，也就是我的母亲，那天夜里几乎没有合上一次眼睛，即使到了再困倦的时候，只要我的母亲眼皮子稍微一合上，她的耳畔，仿佛就传来秀儿房间里那一阵轻轻的扣门声，然后我的母亲总是要惊地从床上坐起，不敢再合眼睡着，只是母亲悄悄地走下床来，朝门缝里向秀儿的房间打探一番，确认秀儿确实在那的时候，这才稍稍地心安一些！而且，我的母亲当时也是胆怯，这样的大事，她又不敢陡然与丈夫赵昌九商量一下，她害怕赵昌九如果知道这件事情，那么秀儿肯定会被做哥哥的骂清醒！

    然而，我母亲担心了一整夜的事情，还是发生了，第二天清晨五点多，天色依然昏黑，鸡叫第一遍的时候，我的母亲听到隔壁秀儿的房间，有异常的举动，随后，我的母亲也真切地听到了秀儿离开房间，从院子的门外，蹑手蹑脚地逃出房间的声音，母亲瞬间从床上惊醒，这样的举动，也立刻就惊扰了睡在她身旁的丈夫赵昌九，母亲当时已经有了六个多月的身孕了，所以平时赵昌九对母亲的照顾也是无微不至的，什么生活累活都不让她操心，生怕会遇到什么闪失，然后，这天一早，我的母亲突然从床上惊地坐起，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事情了！

    丈夫赵昌九低声地询问母亲怎么了，母亲脸色一片煞白，到了现在这个时候，母亲不得不将秀儿与那个年青的勤务员之间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如实相告，赵昌九听到这样的消息，也颇为震惊，母亲胆战心惊地告诉丈夫赵昌九，说秀儿现在已经出去了，准备和那个年青的勤务员一起去合肥时，赵昌九简直就要发狂了！

    当我的母亲和丈夫赵昌九两个人趁着清晨的微曦，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赶到那个年青的勤务员所居住的小茅房时，门并没有反锁，轻轻一推，门便“吱呀”地一声开了，秀儿平时活泼开朗的笑容，早已就僵硬在脸上，秀儿手里的那个花布兜也已经坠到了地面上，散开了，花布兜里面的衣服散落了一地，里面的上面镜子也摔得粉碎，每一块碎了的镜片上，折射出的秀儿的面庞，依旧娇柔美丽，依旧如此迷人，只是这张精致的脸上，却是异常地惆怅，秀儿无声地哭着，她怨恨着自己，嫂子满脸都是沮丧和无奈，赵昌九牵着秀儿的手，一言不发地往家里赶，嫂子蹲下身子来，草草地收拾那些散落在地上的包裹，在无意这中，还失落了一把木梳……

    原来，那位年青的勤务员早在前一天夜里，就收拾好行李，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可能是他也知道心里亏欠秀儿的，所以不想要秀儿第二天一早来送他，再者，提前一天去往无为县城，第二天清晨，可以乘坐最早的一班长途汽车，直接去往合肥市，这样一来，也不会耽误到太多的事情，可以想像，当秀儿满心欢喜地推开那扇幸福与甜蜜的小门，看到屋子里面却是人去楼空的时候，她的心里，又是怎样的动态，这也许只有秀儿自己知道了！秀儿可能也无法想像，前一天下午的匆匆离别，竟然会成为今生今世之中最后的会面！

    不管怎么样，那个年青的勤务员真的走了，而且走得如此坚决与彻底，他也永远地一去不复返了，就像是一只断了线的纸鸢，从此之后，杳无音讯，而秀儿的心，也如同那一面摔得粉碎的镜子，永远也无法愈合了！

    在以后的岁月里，秀儿也不止一次地想要去找过他，可是结果呢？没有任何的结果，只有一声声失望的叹息，如水中的闷雷一般，只有沉重的轰鸣声！

    秀儿一直都对那位从合市上山下乡来的勤务员念念不忘，也一直都在拼尽全力地四处打探他的消息，而那个他呢？却依然没有一丝的讯息，无论遭遇多大的打击和非议，秀儿却还是如此执着，似乎她漫长的青春岁月，也只是为了那位年青的勤务员而守候着，甚至秀儿的两段婚姻，都是如此地不完整，秀儿不光难为了自己，也对不起她的家人，她与第二任丈夫鲁求满的两个孩子，秀儿也一直这样抑郁着，在秀儿的心里，甚至是生命里，为了她最初的爱而默默守候，成了秀儿生活的全部，其余的一切，都是如此地无足轻重，秀儿也就这样想着、念着、等着，盼着，一直到她生命的尽头！

    秀儿去世之后，鲁求满也没有再娶，他带着两个尚未成年的孩子去了北京，再也没有回到他所居住的村庄里！

清风剑客

秀儿的故事，也应该要结束了~

清风剑客

秀儿的故事，已接近尾声！

清风剑客

然而，现实总是无法更改的！！

清风剑客

如果秀儿当初真的和那位小伙子一起走了，那么秀儿的生活，又会是一番怎样的不同？？

清风剑客

但是这一吻，也终究是误了秀儿的一生！！

清风剑客

秀儿的这一吻，足以定下她的终生！

清风剑客

初恋，也总是教人难忘！

清风剑客

初恋，永远都是纯真美好的！！

清风剑客

               秀   儿


               （十五）


    秀儿长到十六七岁的时候，哥哥赵昌九结婚了，秀儿的嫂子，也就是我的母亲，嫂子过门之后，秀儿也终于有了一个伴，秀儿每天就喜欢和嫂子待在一起，秀儿天真活泼，小嘴巴特别地甜，一口一个嫂子地喊着，这让过门不久的嫂子很快就喜欢上她了，秀儿也确实可爱，也非常地讨人喜欢，秀儿什么话都愿意和嫂子说，嫂子也很乐意倾听秀儿内心里所有的、细腻的心思。

    后来有一天，嫂子见秀儿神色喜悦得有一些诡谧，便问秀儿是怎么了，什么事情让她如此开心，禁不过嫂子的一再盘问，秀儿的脸突然一下子就红到了耳根，她支吾了好半天，这才终于开口了：“是他……”

    秀儿用手指了指村头那新盖的三间茅草房，其中一间住着的，就是秀儿说的那位从合肥，一个在秀儿眼里看来是大城市来的勤务员，秀儿还再三地请求嫂子一定要为她保守这个秘密，嫂子微笑着答应了！

    嫂子听了，也并没有说秀儿什么，秀儿却觉得很是害羞，秀儿可能是觉得不好意思，她一扭头，冲出了门外，脸颊一片绯红，秀儿跑到了自己以前放鹅时经常蹲守的那个池塘边，偷偷地笑了，秀儿的笑声就像是铃铛一样，清脆而又优美！

    秀儿嘴里所说的那个青年小伙子，秀儿的嫂子，也就是我的母亲，是知道的，据说他是因为自己父亲的过失，而不得不分配下乡，来农村进行相应的改造，时间是一年左右，表现好的话，可能还会更短，那个年青的小伙子来到留桥大队当勤务员的时候，还是一名大学生，他皮肤白净，衣装笔挺的，很是干净整洁，鼻梁上还跨着一个厚底的眼镜，梳着二八开的边分头，条理清晰，他看上去文质彬彬的，一股浓浓的书卷气息，小伙子温文尔雅的，待人接物也很是热心周到，或许秀儿就是冲着这一点而渐渐地喜欢上他的。我的母亲也说不清楚，秀儿具体是在什么时候，因为什么事情，而与那位年青的小伙子认识的，她们又是怎样地慢慢走到了一起，只是当秀儿的嫂子，我的母亲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秀儿和那位小伙子，已经开始正式地谈朋友了！

    秀儿也总是喜欢趁着黄昏的时候，偷偷地去小屋子里去找他聊天，这个时候，一天的农忙差不多都结束了，秀儿一个姑娘家的，太晚了，老太太又不可能让她独自一个人外出，所以，黄昏时分，是一天里秀儿与那位年青的小伙子约会的最佳时机。

    可是让秀儿感到迷惑不解的是，每次秀儿在房间里看到那个小伙子时，他总是喜欢在手里抱着一本书，仔细地阅读着，有的时候，还用钢笔在书本上做一些笔记，或者心得体会之类的东西。秀儿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书本到底会有着什么样的魔力，竟然教他如此着迷，只要小伙子一闲下来，他就会将随身携带的书本，找个荫凉的地方，坐下来慢慢地翻开，一读就是很长时间。

     他对秀儿说，书本可是一个好东西，书本能够教会人们许多的知识，能够开阔人们的眼界，让人到更高更远的世界，但是在秀儿的眼里，书是多么枯燥无味的东西呀，那一个个绿豆芝麻点大的字，就像一个个黑漆麻乌的小蝌蚪一样，看不到一会儿，就让人头晕目眩的，这让秀儿可受不了，再说了，秀儿没有上过一天学，斗大的字，也不认得一箩，所以秀儿一看到书，就会头疼。

     当秀儿和他在一起慢慢地越走越近，甚至到了无话不谈的时候，他有一天在昏暗的烛火之下，教秀儿识字，秀儿也挺不耐烦的，他用手在桌子上轻轻地划了一横，告诉秀儿说，这个字念“一”，秀儿咯咯地笑了，秀儿告诉他说，我天天都在写几十，甚至几百呢！

     他疑惑不解地看着秀儿，秀儿又呵呵地笑了：“瞧你那熊呆样子，我天天都在家里擦桌子，也是这么一横一横地划着，还不晓得一天下来，我要写到几十几呢！”

     他见秀儿腰都笑弯了，也含蓄腼腆地笑了！

    他告诉秀儿说，他现在还是大学生，因为学校里停课了，所以趁这个空当，正好下放到农村来好好地锻炼一下，再说了，农村天地可是大有作为的！

     秀儿问他啥叫“大学生”？他浅显而又直白地对秀儿解释说，就是一大群学生坐在桌子上面，听老师在讲台上讲课，秀儿一听，笑得更欢了：

     “我知道了，这大学生和其他的学生也没有什么多大的区别嘛，敢情也就是远望一个庙，近望一个眺，乌龟坐中堂，青蛙呱呱叫啊！”

     他听到秀儿如此风趣幽默，也不好意思地挠着头笑了！

     秀儿问他，你来咱们村子就干啥来了？

     他神秘地一笑，在秀儿的耳边轻轻地细语道：“我来就是要娶你回家的！”

     秀儿白皙的脸庞瞬间就“唰”地变得通红，秀儿双手捂着脸，梦呓似得说道：

     “你好坏，我以后再也不跟你玩了！”

     他才知道自己不小心说露了嘴，连忙向秀儿郑重地道着歉，秀儿见他那副模样，又“噗嗤”一声笑了：

     “看你那怂样，我是逗你玩儿呢！”

     他们的笑声回荡在小屋子里，也使得小屋格外地温馨和谐！

     他告诉秀儿说，他的父亲本来也是党员，解放前就参了军，还跟在刘邓大军下面打过仗，三大战役中的淮海战役，就有他父亲的一份子，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在划成分的时候，他的父亲莫名其妙地被人们划成了右派，说是什么走资本主义的反动派，家里遭受了如此重大的变故，他自己也就因此被迫从学校里辍学回家，随后自己情愿接受组织的安排，到农村这个地方来，积极地响应党中央和毛主席上山下乡的号召，他还告诉秀儿说，他的家乡在合肥市三里庵一带，只是家里已经没有田地了，所以，他家在合肥，过的也是合作社里的集体生活，合作社里的商品琳琅满目、应有尽有，但是要买东西的话，一切都还得要凭票才能采购！

      他还告诉秀儿说，他自己要是在这里表现好得话，将来可能会去北京那边发展，到毛主席的身边去，当大官，以便更好地为人民服务呢；如果表现得不够好的话，那也只能回合肥了，教书或者到工厂里，继续接受党的改造，但是如果万一自己不小心在农村这边又犯了什么错误的话，搞不好自己一辈子都要留在农村了，这三条路，任何一条都是极有可能的！

     当他耐心而又细致地对秀儿讲述这些的时候，秀儿总是歪着脑袋，悉心地聆听着，秀儿怯怯地问他：“你不回去行不行？待在农村也挺好的！”

     他假装愠怒的样子，对秀儿十分为难地说道：“不行，一定要回去的！”

     秀儿双手拉住他的胳膊，轻轻地来回摇晃着：“求你了，不回去好吧？”

     他又反问道：“不回去咋办？在这里田也没有，地也没有，吃什么呀？喝什么呀？”

     秀儿几乎是脱口而出地回答道：“这些我家都有呀，再说了，你从城里来的，又那么有本事，公家也肯定会从我们这里，分出一大片上好的田地给你的！”

      他听到秀儿这样说，笑得很是欢欣，他的目光里又忽然充满了狡黠，他对秀儿悄悄地说：“我不回去也行，只要你……”

     他欲言又止，秀儿可是不吃他这一套，秀儿连忙接茬道：“只要我怎样？”

     “只要你愿意跟我一起过，我就考虑一下，以后不回去了！”

     秀儿樱桃似的小嘴微微一噘，将他的胳膊使劲地一扔，嘴里嘟囔道：“不行就算了，还这么过份，要走你就给我趁早走，走得越远越好，我才不稀罕你呢！”

     他见秀儿真生气了，也咧着嘴笑了：“别这么小家子气啦，我刚才是逗你玩儿的呢！”

     笑声又一次回荡在那一间简陋的小屋子里！

     白天，他手里夹着一个本子，和生产队长们一起来到田地里做调查时，秀儿总是假装有意无意地从他的面前侧身地一晃而过，偶尔的时候，秀儿也会见到他在田地里帮忙做着农活，秀儿更会远远地注意着他，尤其是他挥汗如雨地露出上臂，和许多村民们一道，在圩埂上打桩，以备汛期来临时能够及时抗洪抢险时，秀儿总要双手捧着自己心爱的茶盏子在堤坝上晃悠着，趁别人不注意的时候，秀儿就会把那只装满了水的茶盏子放到他的衣服旁边，然后又装着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一样的，扣着手欢快地跑开！

     秀儿喜欢远远地看着他端起那只茶杯，憨憨地朝秀儿笑着，然后对着茶杯，轻轻地抿下一口，秀儿既紧张又羞涩，她脸一红，两腿一撒，就迅速地跑开了，而傍晚时分，秀儿又会假借讨杯子的名义，去小屋里找那个青年小伙子，要知道，秀儿从来都不会让别人去碰她的东西，何况还是她最为心爱的茶盏子？但是，不知道怎么的，对于这个小伙子，秀儿却是一个例外，她甚至愿意将自己最珍贵的东西给他。

     秀儿永远记得他和小伙子第一次亲嘴的场景，那天傍晚，在他的小房间里，他们两个人一开始都有说有笑的，后来不知道怎么沉默了下来，秀儿睁大眼睛，脉脉地看着他，正不知所措间，小伙子突然将她轻轻地拥在怀中，忘情地将他热烈的嘴唇贴了上去，秀儿胸口的小鹿差一点都要跳出来了，秀儿的呼吸变得异常地局促，这是秀儿前所未有的一种感觉，秀儿想要挣脱，却发现自己一点力气也没有，只好任由他欺负着，秀儿感觉天都要塌了似的！

     他也许也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他仿佛是犯了极大的错误似的，他跪倒在秀儿的面前，发誓说将来一定会娶秀儿的，无论自己身在何方，都不会将秀儿忘记的，秀儿连忙将他拉起，用手堵住他的嘴，示意他不要再说了，秀儿坐在他的床头，将头轻轻地靠在他宽阔的胸膛上，秀儿忽然觉得自己是这世界上最最幸福的女孩子，房间的桌子上，那一盏烛火在跳动地摇曳着，显得很是柔和！

清风剑客

我们一生的年日是七十岁，若是强壮可到八十岁；但其中所矜夸的不过是劳苦愁烦，转眼成空，我们便如飞而去。

                                              －－－摩西：《诗篇第九十篇》

清风剑客

我们经过的日子都在你震怒之下；我们度尽的年岁好象一声叹息。

清风剑客

你将我们的罪孽摆在你面前，将我们的隐恶摆在你面光之中。

清风剑客

那个年代，在我的想像和臆测之中，都是惨白的！

清风剑客

这不是秀儿的错，是时代的悲剧！

清风剑客

秀儿的性格，自小就已经养成了！

清风剑客

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心情很是压抑！！

清风剑客

               秀  儿


              （十四）

    2003年9月初，我并不如愿地升入了安徽教育学院，成了那一届外语系的一名学生，到了合肥之后，我每天也只是单纯地看书、写字，寂寞无聊地听着音乐，或者在某些时候，与新近结识的们肆意而又畅快地聊着天，单纯地过好每一天的生活，然而在很多时候，这样空虚而又乏味的生活，却总是教我烦闷不已，确实，生活与我来说，就像是一张白纸，惨白的，没有一丝的生气，我也总是想尽我最大的努力，在这张白纸上面，描绘下一点什么来，却总是无从下笔，毕竟，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里，一切都是从新开始，生活也一直都是残酷的，所以不管怎么样，既然生活不能够给予我以恩赐，那么，我们还是学会好好地善待自己吧！

    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在从母亲那里悉心地聆听到这个关于秀儿的故事之后，我决定重新地认识一下合肥这座充满着传奇与神秘色彩的城市，于是，趁着我一个休息日下午的空当，我独自一人，从校外坐上开往合肥市区的公交巴士，约摸一个小时之后，我顺利到达了三里庵巴士站，并且在站牌那里下了车，三里庵位于合肥市的蜀山区， 这里曾经是秀儿流浪了将近半个月的地方，也是秀儿一生之中，拼尽了一生之力，而追逐的梦想之地，而今，这里却又是那样的物是人非！

    我恣意地行走在三里庵宽阔的柏油马路上，徜徉在午后的那一道温暖而又柔和的日光这下，我仔细倾听着脚底下那些有着砂砾般的窃窃细语声，脑海里在一遍又一遍地回旋着那些几十年前关于秀儿的点滴逸事，我也试图用我当时并不成熟的心灵，去揣测秀儿在三里庵一带流浪时的心理状态，是彷徨，是忧伤，是希冀，抑或是绝望？这一切，我都不得而知，只能够凭空臆造和想像！

    那笔直而又平整的马路，畅通的街区，每一个来往的行人，都在自己的轨迹上行进着，神色严峻，表情亦是如此木然，行人们纷纷地从我的身边匆匆而过，并不作丝毫的停留，好像每个人都很怪异，都在仔细思量着自己的心事，或许是这路上的每一个行人都如同我一样，有着自己的一些想法吧，只是我们每个人都是不同的，我们对于各自期待的生活，以及前方未知的将来，都有着自己的追求方式吧！

    那天下午，我来来回回地在三里庵的街道上悠悠地闲逛着，也一边漫无目的地游荡着，我脑海之中那些残存的关于秀儿的依稀往事，如一页页泛黄的日记，被我们人为地撕下，日记上记载了许多的沧桑往事，我再一次弯下腰来，将那些漂泊在地面上的纸页采撷起来，仔细地匝摸，悉心地品读，我也已经知道了许多事理的缘由，我还能说些什么呢？我也没有那个资格。

    我就在我的表姥姥秀儿曾经停留过的这个地方犹豫着、迟疑着，虽然我也说不清楚，那个时候，秀儿究竟在三里庵的什么地方流浪着，但是我相信，我脚下的这一条街道，这一片面积并不算太大的土地上，一定也留下过秀儿美丽的倩影，秀儿曾经一心追逐的、并且也执着寻觅了将近半个多月的合肥市三里庵，于我来说，却再也没有什么可以让我铭心刻骨的记忆，虽然对于我而言，那还是我第一次慕名地来到三里庵这个地方，然而这里一切都变了，一切都可以说是翻天覆地的变了，那一幢幢的高楼拔地而起，那些七八十年代的旧民居，也早已随着城市的改造，而消失在滚滚红尘之中，日落时分，金乌渐渐西坠，那些高楼大厦上装饰的色彩斑斓的霓虹灯，也在这夜幕降临时分，开始零星在闪烁起来，随后，这里也是与其他任何城市一样的，变成另一种样式，纸醉金迷的！

    于是，我也不做更多的停留了，收拾好心情，返回去吧，不知道怎么了，在返程的公交车上，我想起秀儿，我的心情突然变得很是压抑，合肥，一直都是秀儿朝思暮想的地方，因为一个人，秀儿无端地喜欢上了这个城市，尽管对于秀儿来说，合肥的一切，都是那么地陌生，然而秀儿却依然如同飞蛾扑火一般地，纵使粉身碎骨，她也浑然不惧，这难道就是爱情的力量，可是这样的爱情，对于秀儿来说，却又是那样地虚无缥缈，秀儿的爱情，是那样地盲目，那样地惨烈，又是那样地悲壮和深沉！

    其实，秀儿的心底一直都有一个结儿，这个结儿直到秀儿最后的离世，也没有办法解开，或者说，这注定了就旧一个永远也无法解开的死结，这个结就是秀儿的初恋，也是秀儿这一生之中的宿命所在，这是一个关于下放知青与乡村少女的甜美的爱情故事！

    秀儿的初恋，是一位从合肥市派遣来的，到秀儿所在的留桥大队来下乡考察的勤务员。那个时候，秀儿约摸十五六岁，而那个年青的小伙子，也差不多和秀儿同龄，或者比秀儿大个一两岁的样子，那个小伙子个子很高，长得也是面容清秀的，书生意气，挥斥方遒，小伙子很是热情，见到谁都是满脸的笑意，为人也很是谦虚随和，很是平易近人。

    那个时候，天空一定是非常地明朗，晴空万里，一片湛蓝，阳光也一定是非常地热烈，照耀大地，树木丛生，世间万物生机勃勃的，一切都在悄然地萌动着，犹如少女的那一颗璨然的心。

    可惜的是，那一位从合肥来的勤务员，究竟是姓甚名谁，我也无从知晓，毕竟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这一切也早已不重要了，这里，为了行文方便，我就用简单的一个“他”字，来代替那个让秀儿朝思暮想的那位勤务员吧！

    自从那位勤务员来到了留桥大队，并在离赵祠村不远处的一个集体房里住下来之后，一个偶然的机会，秀儿与他见面了，这一次见面，他给秀儿留下了非常好的印象，以至于从那以后，秀儿每次见到他，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秀儿的眼睛都会笑得如同月牙儿一般地，秀儿也总是喜欢对着他甜甜地喊上一声：“哎”，算是与他打招呼了，那位勤务员听到秀儿的呼唤，也立刻就非常有礼貌地回敬上一声：“哎！”，秀儿听到他那憨憨的声音，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而且，秀儿也总是在与他简短地打个招呼之后，就飞快地跑走了，如一只轻盈的燕子！

    秀儿十几岁的时候，还在赵祠村里，和其他的女孩子们一道，帮着生产队放鹅，这些鹅都是集体的，是公家的，可是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生产队里突然就不让养鹅了，说上级有指示，这些鹅都是属于万恶的资本主义，是有毒有害的，是社会主义所不能容忍的尾巴，所以不但要一律坚决地割掉，而且还要斩草除根，杀它个片甲不留，秀儿听到这个骇人听闻的消息之后，虽然还不能确切地明白这到底是什么回事，心里却伤心不已，毕竟这生产队里有许多的鹅，都是秀儿亲自给抚养大的，在鹅被生产队里杀死之后，秀儿有一种无法言喻的没落与惆怅，但是秀儿又能够怎么样呢？

    秀儿挺喜欢给生产队里放鹅的，她喜欢蹲在村庄不远处的那一口很宽阔的水塘边，看着那些洁白的大鹅在水塘里惬意自在地追逐嬉戏，每当这个时候，秀儿则是一个人双手拖住下巴，水面上倒映着秀儿清秀可爱的面庞，秀儿在她十五六岁的时候，很喜欢笑，秀儿也喜欢对着湖面做着鬼脸，然后一个人自娱自乐地沉浸其中，有的时候，秀儿也会盯着这清澈的水面静静地看着，然后一个人凝神注目地沉思着，谁也无法揣测这少女的心思。

    秀儿最喜欢看那一大群自己辛苦饲养的大鹅们，在田地里吃着甘甜的草皮子，然后一天一天地慢慢地长大，秀儿看着那些鹅儿渐渐地脱去原本的茸黄，渐渐地长肥长胖，秀儿的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秀儿就像是喝了蜜糖似的，心里总是甜滋滋的！

    然而，秀儿满心的欢欣与喜悦，却在某一天戛然而止，因为整个留桥生产队都接到上级指示，要求全部乡村都要积极地响应党中央的号召，特别是各个城镇的乡村干部们，更要起着带头模范的作用，要摒弃一切的诱惑，坚决割掉资本主义的尾巴，要让这万恶的旧势力完全地被打倒，让它们再无立足之地，彻底地见鬼去，人民群众永远都是战无不胜的。

    这则指示，目标直指秀儿与村里其他女孩子们一起养活的那一大群鹅，还有各个村子里偷偷饲养的那些猪呀、鸡的，一切牲畜和家禽，除了大牯牛之外，几乎无一幸免，因为生产队里集体饲养的那些大牯牛，还要在农忙季节的时候，帮助农民们耕地，说起来，这样荒谬的割资本主义尾巴的事情，真是让人感到既辛酸又可笑！

    杀鹅那天，整个留桥生产队，将全部饲养的鹅呀，鸡呀，鸭呀，还有猪呀，羊呀什么的，都赶到了开大会的场地上，说起来这场面也是何其的壮观，因为这生产队里饲养的所有牲口，比整个生产队里的人都多，村支书动员村庄里的劳动群众都要积极地行动起来，以充分响应上级领导的指示与号召，男同志们负责杀猪宰羊，妇女们则两两一组，帮忙杀鸡杀鹅。

    那一天，秀儿的母亲，也就是老太太也提着菜刀，去大队里帮忙杀鹅了，秀儿听到这样的消息，眼睛都哭肿了，她怎么舍得让自己辛勤饲养的大白鹅，就这样的被大肆地屠杀呢？秀儿和她的哥哥赵昌九一起来到了群众经常开会和批斗的广场上，在人群之中，秀儿看到自己的母亲一脸冰霜，正和村子里另一位大娘一起杀鹅，那位大娘只是麻木而又顺从地紧紧抓住鹅的双腿和双翅，仿佛是拼尽了全力似的，两手夹得死死的，让鹅无法挣脱，老太太手里则持着那把滴血的菜刀，尽管往鹅的喉咙处残忍地割去，表情也是十分地冷漠，秀儿看着那些摊开在地上的大白鹅们，瞳孔慢慢地扩散开去，秀儿声嘶力竭地哭喊道：

    “鹅，那是我养活的鹅，别杀我的鹅……”

    老太太见是自己的女儿，冷不防地送过来一句：

    “这是公家的鹅，又不是你的鹅，为什么不能杀？”

    “可是，为什么要杀？鹅又犯了什么错？”秀儿还是愤愤不平地申诉着。

     “不杀鹅，就要杀你，你干么？”

     秀儿从来都没有见到过自己的母亲，会是如此这样难看的脸色，老太太杀死的鹅，喉咙里喷出的血，正溅到老太太的脸上，显得是异样的狰狞和恐怖，秀儿被吓了一纵，再也不敢吱声了！

    秀儿想起自己在很小的时候，父亲因为是农村里的地主身份，属于封建社会的旧恶势力，与新中国水火不容，留桥大队也是为了积极响应党和国家的指示，所以父亲经常性地被生产队里的红卫兵们拉到这个广场上批斗，有的时候，父亲还会被当着众人的面被狠狠地毒打，开飞机似的被红卫兵们押解着，逼着他非要深刻地检讨什么罪愆来，每次斗争到很晚才能被红卫兵们架回来，而父亲的身上，也总是遍体鳞伤的，后来有一天，也许是受尽了无穷无尽的凌辱和折磨，秀儿的父亲自己一个人趁着暮色，在生产队的集体牛棚里上吊自杀了，也就是从那以后，秀儿的母亲，也就是老太太，在村子里面一直都是胆颤心惊地生活着，老太太平素敏言慎行的，生怕再出任何的差错！

     可能是当初父亲的死，还有今天这广场上集体杀鹅的事情，让秀儿幼小的心灵从此之后，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秀儿父亲去世的时候，秀儿还小，所以也没有太多的感触和印象，但是，秀儿这次亲眼见证了集体杀鹅的壮观场面，这对于年少的秀儿来说，无疑是一次沉重打击和教训，秀儿的笑容从那天之后，就收敛了许多，做起事情的时候，秀儿也是懒洋洋的，没有任何的积极性，为这事，秀儿可没有少让老太太破口大骂过，可是秀儿依旧还是老样子，谁也改变不了的！

清风剑客

一切的事情，都是有其原因的！

清风剑客

我也只能为秀儿的离去，而深深惋惜！！

清风剑客

可惜，这个残酷的现实世界里，没有那么多的如果！

清风剑客

如果秀儿乐观开朗地活着，那么，她也不会那么早就香消玉殒了！！

清风剑客

秀儿只是活在自己幻想的世界里，至死都不曾清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