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时常会问自己一个问题:我算不算一个卑鄙的人。这问题大概像哥德巴赫猜想被证明以前那样被视为复杂晦涩,我一直没有得到一个正经答案。有时候也问清扬,清扬咬着油条或者吮着雪糕的回答会含混一些:算吧,不算吧,你猜。
清扬知道我很多事,比如她的第一次在学校宿舍,是我强行按倒然后那样的。她那一次尽管最后也顺水推舟也有了某种多巴胺分泌,但后来总会在气喘吁吁的某种时候偶尔说起我好卑鄙哦。但她也不知道很多事,比如我在她大姑家的南瓜蔓上撒尿,比如我摸过她姐晾晒的胸罩,比如我和小曼亲过嘴。
清扬怀孕后,一直和我去村口的断桥上溜达。那里视野开阔,能看见夕阳残霞火烧云,能看见小桥流水人家院,能看见不远处绾着裤管牵着牛的邻居路过,在美丽中惆怅。
那时候,我还住在老家的窑洞里,并没有可能想象得出后来在33楼上俯瞰一座城市是什么样的郁闷心境。窑洞里有一张大床,床上的薄被子散发着太阳的味道,那时候的我很快乐,清扬很傻很天真,于是,她肚子就大了。
清扬问我,小孩会像谁。
我说,像你最好,可以遮蔽一些美丽错误。
清扬说,最好像小曼。
我去摸她的头。
清扬捉住我的手放在她硕大的咪上说,可惜她了。
我说可惜什么。
清扬拉我的手放在她肚皮上说,要是你和小曼过一家了,生个孩子会不会像我?
我隐约听到这句话就睡着了,据清扬后来说鼾声如雷,她说她睡不着。
但后来我发现,她在美妙的风雨之夜总是睡不着。宝宝很安静,我也很老实,老鼠蟋蟀知了猴都很安静,但她却是醒着的。
有时候喝汤,她在奶孩子,突然说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小曼要是活着,也该生孩子了。
我笑着说,嗯,要是我娶俩老婆才好呢。
清扬头也不抬说,我做初一,她做十五。
清扬烫了头发一直问我漂亮吗。我嘴上说漂亮,但心里承认没有她在学校当民师那两把小刷子清纯。或那两把小刷子在某个夜里被我强行抚摸给了我某种刺激,我一直惦念。还有她的宿舍里,那张硬梆梆的床遭遇我硬梆梆的思想,就变得柔软了。后来她气喘吁吁躺在身下说我卑鄙的时候,大多数时候我无暇顾左右而言他,一个中心两个基本点需要勤奋学习,但在偶然时候我突然泄洪就不免嘴贱,那晚上不是你约的我,我哪敢啊。风云之夜,雷电交加,大雨倾盆,你说你害怕闪电,钻到我怀里,你说我受党教育多年,能放过这机会吗。这时候,她就不吭声了。甚至在某些雨夜,她竟然会哭,殷殷地哭。
女儿长到两岁那时候,清扬说,你看,真的像小曼。
我说,你呀,有毛病。
我那时候在一个小煤矿下井,浑身有劲儿。上井之后赶紧洗白自己,回到家不吃饭,先和清扬忽扇一会儿。清扬也不拒绝,完事了穿上裤子就说,去洗洗手,吃饭。
后来,我死了一次,但又活过来了。
睁开眼看见的是清扬那张惊恐不安的笑着的美丽脸颊,然后又死过去了。
后来,我终于可以在大床上继续某种甜美行为,清扬也叫了很长时间。
那一晚,我问了清扬一个问题,你那次说等我好了,要告诉我一个秘密,是不是怕我死掉再也没机会说了,是不是你姐夫摸过你?
清扬说,我经常去断桥,不是看风景,是去等小曼。
我说,她失踪好多年了,等不回来。
清扬说,她最好在远方一个地方好好活着。
我一听,觉得清扬嗓音都变了,哭什么?
清扬说,你那晚上不应该去学校找我,应该去断桥下找小曼的。
我说,不是你写的条子吗?
清扬说,小曼她们知青就要回城了,她想偷偷见你一次。她告诉我,想给你一次。我答应了,但我回家吃了纸条,我怕你跟她有了一次,我就没机会了。又写了个纸条,让你来找我。
我说,你是说,你是说,那天晚上大暴雨,小曼在断桥下等我?
清扬点点头,说,有山洪水来,她不会不上桥吧。
我突然看见小曼在闪电的瞬间光亮下那张小脸,她看见了豹子一样迅猛的山洪,急忙往桥上跑,但她被洪水拦腰截住带入洪流,她没喊出一句话,谁也不知道她最后想说什么,但我知道。
后来,我离开了清扬,但没有离婚。
我终于有机会买下了这个城市那个著名的第33层楼,累的时候就看看小曼家四合院那个方向,然后会在某个雨后天晴的日子去那里转悠一下,喝口茶,看看过往的女子。
清扬还在老家住,女儿见了我说,妈闲了就去断桥坐,丢了魂一样,怪可怜的,我去接她来城里住吧。
我说,好啊,就怕她不会来。
女儿说,真搞不懂你俩咋回事。
我对女儿一笑。
或许有些事还是别让孩子知道为好,清扬大概也会这么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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