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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竹林荷风 于 2016-7-13 11:47 编辑
莲儿赶着一群鸭子去附近的浅水湾里放养。胡同口，小伙伴们背着崭新的书包蹦跳着奔向学校。她呆立了一会儿，羡慕地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
把鸭子赶进水湾，莲儿转身一路小跑回到家，背起一个大草筐，又疾步来到田野。
田野里的野草像竞赛一样疯狂地生长。莲儿站在草丛里只露出一个小脑袋。她把大草筐放在一边，拿起镰刀，专门拣芦草来割。家里的黄牛最喜咀嚼这种草。
草叶子很锋利，划到了手指。莲儿疼得哎呦一声，扔下手中的镰刀。好在只划破了一道缝，莲儿用嘴巴吮吸了几下，血就止住了。
草筐很快填满了。莲儿躬下身子，草筐压住了她柔弱的肩膀，她缓缓直起身。
走出田野，莲儿感到肩膀勒得生疼，她赌气似的把草筐扔在地上，一屁股坐在了上面。眼看草被压下去一大截，莲儿神经质般跳了起来，又赶紧把芦草蓬松开来。
回到家，后娘在做饭。莲儿把草筐放在一边，凑过去。怯怯地说，娘，我割草回来了。
后娘从炊房探出头看看草筐。
“先抓青草喂喂黄牛，它叫了老半天了。然后去把鸭子赶回来，这回数清楚，别再少了鸭子，再丢了就挨揍！”
莲儿惧怕地看了后娘一眼。她把青草抓给黄牛，黄牛慢悠悠啃着嫩草，不时抬头温柔地看着她。这头黄牛是莲儿出生的那年，外公送过来的。娘去世后，莲儿时常跑来牛栏和黄牛说悄悄话。
莲儿默默想着心事。
“还不快去，杵在那儿干啥？”后娘厌恶地喊了起来。
莲儿撒腿跑出了院子。一路上，她嘟囔着，好鸭子，你们别乱跑，求求你们啦！
鸭子看见小主人来了，知道该回家了，左摇右摆上了岸。莲儿迅速点数，一只两只三只…… 谢天谢地，一只也没少。
莲儿一直纳闷上一次放养为什么少了一只鸭子。后娘骂她的时候，正好爹下地回来。爹说：这次就算了，下次再少了，你就揍她。名义上是解了围，暗地里却下了咒。这就是说，如果再丢了鸭子，后娘可以名正言顺来揍她。
爹的话，让莲儿感到格外寒心。难道，有了后娘，亲爹也变成了后爹？
二
回到家，奶奶来了。
莲儿懒懒地喊了声“奶奶”。奶奶看了看她，说，莲儿，你告诉你娘你爹，愿意不愿意去我屋里住？以后你跟着我过日子，你说你愿意不愿意吧？
莲儿没敢吱声。
爹说：“我把你养到十多岁了，还没给家里出力呢？要是跟你奶奶去过，你奶奶老了，你得养活，别再指望我们养！”
莲儿又看看后娘。
后娘冷笑一声，愿意去就去，没人拦你！别整天虎着脸像吊丧。
莲儿忽然不知道怎么好了。她朦朦胧胧听说过，亲娘的死正是因为奶奶的残害。奶奶是亲人也是仇人。她把眼光落到后娘的肚子上。后娘已经有孕了，要是生个小弟弟出来，以后还有好日子过吗？还有机会上学吗？
想到上学，莲儿打了一个激灵。
“奶奶，我跟你去，可是你必须让我上学。”
莲儿坚定的话语让奶奶很惊讶。
“你都快十一岁了，还想上学？”
莲儿说:邻居小虎的姐姐和我同岁，也是刚刚上学。
奶奶想了想，同意了。奶奶拿了莲儿几件破衣裳，想拿被子的时候，后娘拦下了。奶奶气愤地说：“十里八乡你去看看，有你这样后娘？”后娘回敬奶奶：“十里八乡你去瞧瞧，有你这样婆婆？别以为我不知道莲儿她娘是咋死的！”
奶奶气短，拉着莲儿迅速出了家门。
三
莲儿的书包不是新的，是奶奶用旧衣服改的。奶奶又去给她买了本子、铅笔、铁盒、橡皮之类。拥有了这些，莲儿高兴地背着书包在院子里转起了圈。
奶奶越来越老了，田里的活计有点力不从心。每当放学，莲儿就匆匆跑回来，该干的活她不偷懒。田里的家里的，她什么都干。
莲儿升初中的那年，奶奶把莲儿叫到身边，拿出一个金簪子：“莲儿，这是你娘的东西，奶奶还给你，留着将来上大学换钱用。”
渐渐衰老的奶奶终于道出了莲儿亲娘去世的真相。
“奶奶糊涂啊，都是因为这枚金簪子。奶奶从小穷困，没见过这样好东西，后来找了个机会，把簪子偷来了。
那天，你娘回娘家，搭熟人的车回来了。你爹恰巧看见一个年轻小伙子帮你娘提包裹。后来找不到簪子，你爹就怀疑你娘把簪子送给那个小伙子了。自此天天吵闹，时候长了，你娘精神就不太好了。
有一天，你娘疯疯癫癫说是我偷了簪子，我害怕，骂她疯子。你娘拿笤帚把打我，我心里愧，就让她打了两下。从此，人们都知道她疯了。要是没疯，哪有媳妇打婆婆的呢。
那天，奶奶买了几瓶农药，你娘说是糖水，抢过去就要喝。我说你真是疯了，农药也敢喝！我伸手去抢，可是我越抢，她越觉得那是好东西；越不让她喝，她就越是要喝。都怪奶奶，平时对她不好，我反对的事，她就非要去干。我赞成的事，她一定就反对。我一想，既然越不让她喝她越要喝，那我就鼓动她喝，估计她就不会喝了。所以我就喊，你喝吧，喝了才好呢。没想到你娘，她就真的喝了……
我当时吓得转身就去找你爷爷。你爷爷赶回来，你娘已经咽气了。你娘去世后不久，你爷爷在柜子里发现了这枚金簪子，你爷爷啥也明白了，气得大病一场，撇下我早早走了……”
莲儿看着奶奶，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奶奶也是可怜的人。莲儿说：奶奶，簪子你收起来。我只要你活着。
“好孩子，你不恨奶奶，奶奶就有脸活下去！ ”
祖孙两个紧紧抱在了一起。
四
奶奶买了几只小鸭子，养在院子里。院子里生龙活虎起来。莲儿说：奶奶，我把鸭子赶进浅水湾让它们撒撒欢。
奶奶笑着说，去吧，让它们撒撒欢。
刚刚下过一场大雨，湾水涨得老高。浅水湾是死水湾，平日里湾水不声不响，仿佛凝固了一般。喜雨来袭，别处的水都向这里汇聚，死水瞬间叮咚有声，成了活水。
莲儿把鸭子们赶过来，小鸭子们看见好水，个个迫不及待跳下去，欢快地觅食、戏水。
奶奶手搭凉棚，笑望着莲儿。莲儿蹲在岸边，笑望着鸭子们……
雷达卡
发表于 2016-7-10 19: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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