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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爱春笋食不足
文/莫零
有人拿老外开涮,说他们管笋叫做竹宝宝。乍一听忍俊不禁,再仔细想,可不是吗?竹子就是从笋里长出来的啊,笋一老就不能吃了,任由它去了,就发成了竹子。不晓得老外是不是真的不会吃笋子,但笋这种食物,好像真的只有在中国菜里才能发扬光大。
笋也有很多种,大多是春笋,春天的大自然是慷慨大方的,敞开了怀任万物生长,一冬的萎靡过后,一切都是欣欣往荣的。春笋便是这个时候悄悄钻出地面的。菜市场里,刚上市的春笋能买出肉价的两倍,人们还是愿意买回去食个新鲜。两根春笋,剥壳倒要去了一半,剩下的再削去老根,切切也就一盘子而已,吃的就是这个金贵。
笋与肉的搭配就像香菇和青菜一样,一搭上,立马登堂入室,华丽蜕变。最常见的做法是炒,焯过水,搭上肉丝或肉片,只需要盐就足以调味,盛上桌一会儿就被抢光了。再有就是跟五花肉红烧,还山区人家可是待客的上菜。
挖笋子是很讲究的,既要挖下去不伤了根,还要不挖断可食用的部分。我爸从前跟本地人去挖过笋,忙乎坏了十来根,把人家心疼得够呛。春笋发起来快得很,一夜春雨过后,齐刷刷钻出地面,这时方能体会到生长的奇妙。
皖南山区又有一种细长的水笋,长在潮湿地段,大拇指粗细,这却不是挖了,是要用手拔,稍稍用力就拔出一根,半小时就能拔一大袋子。这种水笋要按传统的剥皮方法,那可行不通了,得从顶端分开两半,用食指一圈一圈绕下来,效率就高得多了。只是一开始弄,手指吃力很疼,像我这样不常干粗活的,绕上几十根手指就又红又肿了。
这种水笋却不光是要加肉炒了,最佳搭配是雪菜或腌白菜,一定要炒得辣辣的才下饭又好吃。这里的人们,无论大人孩子,餐桌上有这道菜,必然是要抢得精光的。我还记得少年时代出去念书时住校,我妈用罐头瓶子替我装上满满两三瓶,到寝室没几天就被分光了。
说到拔水笋,我又想到了我爸的糗事,他初来乍到地跟人上山拔笋子,第一次爬山,迷了路,背着一蛇皮袋水笋在山里转悠半天没找到下山的路,眼见着天色暗了,担心遇到野兽,匆匆弃笋而逃,幸好碰上进山的当地人才给带路回来,回到家里两手空空,第二天就有人兴高彩烈地告诉说白捡了袋笋子回来,其实我爸就在山脚不远处迷的路。
我也有拔笋子的糗事,我爸传授我的经验说山里蛇多,去拔笋子要戴付纱布手套去,也好有个防范。我跟小伙伴们进山拔笋,拔到一处,手刚抓住笋子就感觉不对劲儿,为什么别的笋子是硬梆梆的,独有这一根有点软绵绵的?正在寻思呢,手里的笋子就有了动静,原来是一条竹叶青蛇,浑身碧绿,跟水笋颜色一样,吓得我赶紧甩手,连着手套一起甩出多远。后来想想真是后怕,要没那付手套我就给咬了,竹叶青是剧毒,不死也得损失一只手掌啊!
水笋是拔不尽的,只会来不及拔老掉了,聪明的山里人把春笋,水笋制成笋干,又是一种风味儿,笋干炖肉,炖鸡鸭,都是说说就让人胃口大开的菜肴。只是听山里的同学说,近年来当地发展旅游业,促进经济发展的同时,环境也跟着遭殃了,现在的水笋不再是取之不尽了,游客所及之处,像是遭了灾似地,齐刷刷一片光秃秃的。不禁有点替水笋的未来担忧起来,怕二十年后再吃不到这味大自然的馈赠了罢?
苏州菜里有一道叫“腌笃鲜”的招牌菜,用火腿,笋片和千张一起拿砂锅慢火炖出鲜味儿来,吃的时候据说要用“鲜掉眉毛”来形容了。上海人还真会用词,光是这四个字,就让人望文生义了。
还是生在南方的人们有福气,能年年吃到这爽口鲜香的春笋,倒真是“犹爱春笋食不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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