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美容师 [复制链接]

左手刀

主楼

发表于 2016-2-17 19:18 |只看该作者 |正序浏览 |

本帖最后由锦瑟于 2016-2-18 21:52 编辑

（一）
   十月下旬的天很冷，像今年的经济形势一样，让人寒彻心底。春天在高铁打工时，拉伤肌肉的腿经过几个月的调养，已经恢复的差不多，只可惜腿虽然好了，冬天也到了，这寒冷的季节想要找活谈何容易。
   二十一日傍晚接到一个电话，是春天在高铁打工时认识的朋友打来的，他说石桥子有个搞绿化的活，每天一百二，中午供饭，来回车接车送，早晨五点半在门口上车，晚上六点下班。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孔子曰；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看来，我命不该绝，正想钱的功夫，活就来了。
妻子四点钟就起来做饭，端上桌喊我起来吃饭，并笑称我又当了老太爷。朦胧着困眼，胡乱吃了几口饭已经是五点四十分，门外由远及近响起了汽车喇叭声，我拿起妻子准备好的手套、口罩、矿泉水奔出门去。
   车里已经坐了几个人，有的在抽着呛人的老旱，有的在眯着眼睡觉。跟朋友小奈打完招呼就坐在他身边。窗外仍然漆黑一片，只有路灯孤零零地站在路边放着凄惨的光，一根根又被我们甩到了身后，马路上车很少，几乎能听到汽车穿破气流的声音。
   到了目的地，我们下了车，司机又开车去接住宿的人来栽树。此时的天仍然没有大亮，灰蒙蒙的让人更觉着冷。坐着路边的马路牙子上我问小奈，为什么不让**来，小奈一脸无奈地说，找了，本来让他多找几个人，打了多个电话，人家一听，钱给的少，时间又长，都没兴趣，一个村就我们三个人。说着话间，小面包又接回来一拨工人在我们身边停下来，呼啦下来七八个人，另一辆小面包也开了过来，这车人却并不下车，拉树的车还没到，便都躲在车里暖和着。几天后，我才知道这些人是嫡系，跟这公司干了多年，不像我们这些随时征调的杂牌军随时待命。
   车上的人嘻嘻哈哈地说笑着走过来，看到我都楞了一下，有的拍着我的肩，有的逗着我，“这不卖馒头的大老板么？怎么跑这来了？” 这些人我几乎都认识，虽然并不知道他们姓字名谁，前几年到他们村卖过馒头所有熟识的很，后来这里动迁，他们便搬到四处，单等回迁楼盖完再回迁的，共党事儿多，或者种种原因吧，楼房封顶了好几年却仍在四处流落。可不能小看了他们，这些农民家家都得了一两套房子，三五十万的补偿款，最高的甚至达到了百万之巨。农民勤劳惯了，有钱了也很少吃喝玩乐在家当暴发户。这家绿化公司的老板是这村里的，从没差过谁工钱，所以很多人都到这里专心做了一名绿化园丁。见他们打趣我，我便也同样招呼他们，各位百万兄弟，这么大的身价还来挖坑？还来栽树？不在家晾钱不都长毛了么？互相说着笑话，他们便问我怎么跑出来干力气活了，在家当老板多好！我苦笑，谁没事儿不想当老板？只是这年头实在不景气，工地不开工，没有农民工来买馒头；工厂倒闭，人们都没钱，买东西的差了劲；工人没有钱，农民朋友菜卖的也不好，所以省钱自己在家做馒头的也多了。有些人不信，说卖一袋面挣一袋面。我露出哭脸，要是丧良心的能多挣钱，接着告诉他们怎样分辨好坏，实在分不出就看这家人是不是也吃这东西，他们要不吃，千万别买。
                                             （二）
   刚来的时候，根据字面分析，绿化就是挖坑栽树的粗活。到这儿干了一个月，才发觉绿化这工作和以前的认识大不相同。先说栽树吧，现在人都急功近利，都不栽小树，从两三米高的观赏树到八九米高的参天大树都是一次成型！昨天经过这里是荒草野滩，第二天便可能是一片树林。各色树木错落有致，绿草一片，小路蜿蜒，鲜花点缀，灌木其间。我们小时候说的前人种树后人乘凉的名言，如今别说骗不了孩子，连鬼都不相信。真要如此建设社会主义，恐怕共党自己都觉着太无能，于是郭达、蔡明说的参天大葱的故事，只能出现在让人发笑的小品里。
   一个月的时间，粗浅地认识了一些树木、花草。什么五色枫、白皮桦、京桃、三叶草、红瑞木、连翘……，还有好多，只是时间长了，多数的名字都就着饭吃了。记得有一种叫小桃红的，有新人实在记不住，干脆称它为小红桃，众人哄笑起来，有说方块，有说黑桃，有说草花的。有的干脆说牡丹、玫瑰、鸳鸯快来，红桃来了！
   小时候在院子里栽过果树，从一个废弃的果园里移栽过来的杏树，只可惜死掉了。在这里干了一个月，知道了当初那棵树为什么会死，实在是照顾不周的缘故。绿化的树木都带着土盘，护住根系，从外地运输过来的树木怕在运输过程中泥土散落，都要用草绳或者胶带缠好，连着泥坨才容易成活。栽好后还要打上水盘，用三根木杆支住树干，根系不透风才会扎根成活，浇完水还要剪枝，只是这些措施小时候都没有用过，记得接了满树的杏，等着成熟时连树都干巴死了。
   绿化是个笼统的词，光栽花种草只能是小打小闹，在这里才知道真正的做大是什么样子。公司的树苗并不是都是从外地买的，还经营着自己的苗圃，老板经营之广不仅仅是绿化，还有许多城市的小区内的绿化、修缮、建筑、道路、管线都在经营。涉猎的广，必定有些不尽人意的地方。有天上午，我们三个人就被抽调出来，到市内某小区清扫路面。
   小区内有十几栋楼，从中穿过的一条马路是市政设施铺设的崭新的柏油马路。而楼与楼之间的场地和道路是公司铺设的，相比之下好赖一下就显现出来。人家的是油亮结实。我们铺设的是又干又污，毫无光泽，不仅如此，用脚轻易地就能轻松地搓下石子。调我们到这里来，就是为了把汽车碾掉和行人踩掉的石子扫干净，据说是下午人家要来验收。我们的扫帚和平锹干的飞快，所过之处，非常干净，争取让人家看到还算整洁的场地。验收的人最后并没有来，因为有个住户老爷子到上面告了状，再验收容易出问题。
   施工单位紧急约见了供应柏油的厂家，厂家来人查看了一遍铺设的路面，承认了自己的问题，在冬天重新铲掉重铺已经显得不切实，最后答应开春重新来人铺设。事情解决了，只是看着来年即将变成垃圾的黑色路面，我倒真不知道，人们是不是该感谢那位住户老爷子，或者又该怪谁呢？
                                    （三）
   从字面上讲，绿化工作应该不累，但对我来说简直无法忍耐。以前打工时根本没经历过这种套路，在绿地时跟的是安徽人，南方人泡人很有一套，离远看他们忙忙活活手不闲着真卖力气，实际上磨磨蹭蹭的根本不出活，所以跟他们干活还算随心；在本地人手中干活，一阵急活，坐一阵抽根烟，劳逸结合，这样也可以，在这里不是，挖坑栽树根本没闲着时候，树抬进坑里，马上开始埋，打水盘功夫，马上有人抬另一棵树放进坑里，这面埋的时候，又一棵树已经抬进坑里。碰上好挖的地方，树坑挖的大小适中。要是马路两边带混凝土的地方，就要用挖掘机的。一米深、一米长、一米宽的树坑要很多土回填，一天一二百个坑，十几个人根本没抽烟的功夫。
   我总是怀疑这些工人们没干过活，一天才一百二十块钱，为什么这么卖命？后来与他们的交往中才慢慢知道了原委。
   中学时学过鲁迅先生的《故乡》，里面闰土的父亲是个短工。长工和短工的区别是，长工一年四季的吃住在主人家，在他们忙不过来的时候，才雇短工忙一阵。我们就是这样的短工。入冬了，为了赶工期，要在一个月内大大小小栽一千多棵树，所以我们来了，而他们不同，一年之内并不总栽树，也有悠闲的时候。我就听他们说过搬个小板凳在草坪里拔草，或是浇浇水，栽些花，做些真正的园丁生活，养精蓄锐了这么久，有活的时候哪能不往前冲？
   很多人没在这么冷的地方干过活，不哈腰不使劲挖不动坑，但一使劲身上就要出汗。汗沾上身，棉袄就要脱下来，寒风一吹又冷的骨头疼，赶紧得穿上。就这样来来回回地折腾。
   干活的地方离食堂很远，坐车要走将近半小时，经常快十二点了，面包车才姗姗来迟。由于人多车少，七八个座位的面包车，常挤进十多个人，后排的三人座靠背放下来坐六个人，前面的两人坐挤三个，空隙再挤进一个，不光这些，十几把锹镐、八号线和一些工具都在车里挤着。每回坐这样的车，我都担心我们这血肉之躯在一个奔跑的铁皮里能够完整多久。
   回食堂必经过一个十字路口，几个老工人告诉我们，去年那里发生了一起严重的车祸，一个去佟二堡的中巴和一个大翻车撞到了一起，死了不少人。鉴于车内的拥挤，车开到这里我都要默默祷告几声，抓替身不要抓我们，为了预防万一，我手里经常备着一个工具，以防不测时敲碎玻璃逃命。
   不知别人的胆子为什么这么大，在车上还开着玩笑，说这要被警察瞄上准拿下，超这么些人，得扣十二分吊销驾照，拘留半个月。话一出口司机那边就斜起了眼睛，你会说话不？就这臭嘴非把警察招来，我拘留你还高兴啊？
   没别的意思，我就是说老板要换一个大点的依维柯多好，不至于挤这样，有人忙着解释。
   回到食堂，人们跳下车跑进去，拿起碗就盛饭盛菜，大米饭从来没变过，菜倒有几样，炖嘎达白（卷心菜）、土豆炖茄子，白菜粉条，做饭的大姐用大水舀子像喂猪一样给我们盛一大盆，我们就像猪猡一样吃起来，小盆里偶尔会翻到一两块小小的肉。不知怎么的，我会想起伏契克写的《二六七号牢房》里的星期日肉汤。大姐的拌菜功夫还行，经常给我们弄些萝卜条子、白菜丝下饭。
   这些东西看着不咋地，但饿起来吃着还是挺香的，大冷的天就是要吃些热东西暖身子。我问过一些老工人，一直吃这东西吗？中秋节、端午节、国庆节啥的有没有改善？老大哥憨憨地笑着，我干这些年没看过别的。
   两大碗饭五分钟就倒进肚里，再灌进半碗凉水，然后赶紧上车去干活。
   五分钟，一个养生的人可能才刚刚润完喉咙，打开盒盖儿。
                              （四）
   在石桥子干了一个月，对这里我还是晕头转向，这里也太大了，有人甚至说超过了市区。这里正在建造一座新城，据说规模要能容纳一百万人，这完全可能，几个乡镇的面积，加上拼命向天要地的高楼，住二百万人都不觉着挤。
   有了新城，自然需要美化，我们就是这样的美容师。只可惜美来美去总觉着像是在给尸体画遗容。被交通干道和整齐的路灯切割的大片旷野肆意地荒芜着，一堆堆、一块块，据说的园区在路边被天空挤压的又松又扁，像灰暗的天空上，被雾霾折磨破败的白日下的蛋。马路两边只要没有这些蛋，就会出现几百米、几千米长的遮羞墙，并且和一趟观赏树、一趟电线杆作伴，挡住中间湮没着灰黄的草原。大概能量又不正了，墙板上喷绘的是一排排绿茵茵的观赏树，在疾驰的汽车上让人不禁想起小时候学的歌曲《哇哈哈》，我们的祖国是花园，花园的花朵真鲜艳，和暖的阳光照耀着我们，每个人脸上都笑开颜。
   我们的工友很多来自石桥子附近，有两个据说已经是百万富翁，只是他们从不承认。栽树的时候，经常有熟识的人跟他们打招呼，种了一辈子地，根本干不了别的活，工友们这样四五十岁，还算年轻的，出来能卖苦力。村里六七十岁这样年老的人只好干些保安、扫大街的活。有个七十多岁的老人就天天穿着号坎在扫马路，尽管精神尚好，仍掩饰不住他的疲惫神情。我们替他不值，也动迁，岁数也大了，给个几十万在家该享享福了！老爷子一脸苦笑，你给钱啊？谁看见给我钱了？
   老爷子给我们说起了他的苦难历史，当初分地是抓阄的，村里有山有地，结果是有抓山有抓到地的。他的手就臭，人家抓到地的如今都按每亩七万六给的钱，他们这些抓山的，人家告诉暂时不占，等以后再说。他现在村子都占了，不出来打工就得饿死。农村的地据说山和地都是集体的，其实跟这些可怜的人一点关系没有，让你种是你的，不让你种就得像狗一样滚开。好像有七十年的产权，但你也得能活到那个岁数，再说没几年到期，不租给你，你更没招了！
   这话我信，邻村动迁时，人都走了，后来才想起还有山是自己的，只是签了字就万没有更改的道理。我所居住的村子一马平川，响当当的一等地，国家备了案的蔬菜保护地，总理亲自来视察，确定一定保护住这个蔬菜基地，还立了碑以示纪念。结果这老东西还没作古，忽然间就变了天，忽然间就变成了滩涂地，忽然间又变成了棚户区改造，一亩地说是开了皇恩也给七万六。
据说这叫公平，等价的很！当初这里被征收的大田地每亩收地母子三四十，十亩地才三四百。我们村呢，人均几分地，因为是蔬菜保护地，所以每亩要交地母子三四百。收你钱时按地的好坏，占你地的时候按数量，这大概叫特色。
   却是这样，千疮百孔的地方，让我们这些城市美容师来装扮，好绣出那绚丽多彩的光环。高速口、厂区、小区周围，主干道都在不断地经营。一望无垠的碧绿三叶草，各色树木勾勒的花纹，让所有的一起都衬托的那么美好。告别厅里再苍白、变形的脸经过修整、润颜都娇艳地映在人们面前。
   老爷子只看过两回，他要在公路上清扫垃圾。我们要不断地在各个地方装扮。某高速路出口是我们重要的工作地，经常来两个装着B的人，动迁了有了钱，修养却仍是没文化,这边工作他那边在跟着我们吹着牛皮，在马路上认识警察，拉多少货都没人敢管，因为总理跟他是亲戚、是朋友。我们这边挖坑刨出了几块铁，马上收进袋子里回家卖钱。
   人啊！富了一时，却终身富不了精神，几块半钱轻易地又扔了出去，这样的人身边不少，回不起楼的，输光了钱的。大概这也叫特色。
                  （五）
   曾经给某个新建小区临街的绿化带做过绿化，因为这里紧邻大马路，领导干部要经常经过这里，所以绿化的像个小花园。小区里的楼层不高，设计的也新颖，楼与楼之间距离也相当，给人的印象非常舒适。我们经常在一起调侃，谁要有钱一定在这里买一套。而几个当地人对此却并不感冒。一问原因，人家不喜欢这里，紧邻的药厂据说半夜竟冒难闻的臭气。是不是有臭气我们不知道，不过兄弟们都知道这里的水是真不好，水沟里捞出的鱼看着再新鲜，也没人往锅里炖！
   天气预报说将会来一次大的雾霾，什么级别不知道，据说北京的预警已经是红色的了。而对于我们，除非有人告诉我们，明天不用上班，我们才会停下来，雾霾来了算啥？除非下刀，或者只要砍不死我们，社会主义不养闲人。天上的太阳也不再像歌词说的那样吹散迷雾，又见晴空，早逃的不见了踪影。什么朗朗乾坤、什么青天白日这些高大上的东西，都被这股子乌烟瘴气蚀驳剥的现了原形，被雾霾老妖收入腹中。
   我们照例是不戴口罩的，干活时累的直喘气，再加上一层布会更难受。呼吸顺畅了只要两天，两天后空气就得吞咽了，每呼吸一口就像吞进了许多毛刺儿，但我们仍然不戴口罩，只是吐的痰中都带着黑点。
   憋着几天的雨终于落下尘埃，那是八九点钟的时候，先是淫淫细雨，接着雨点的密度大了起来。带工的人穿上公司配发的半截军大衣，我们只能在雨里淋着，还在不断地扛抬树、埋土，被雨浇灌的土已经变成了泥，不管怎么戳都恋着锹。先是头发湿了，接着两只胳膊、后背，前胸后腿都湿透了，但我们始终没觉着冷，天上的雨和身上的汗已经结成了亲家。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人拿起手机，那是家里人在关心着我们。
      媳妇也给我打来电话，问我在做什么，我说栽树呢，她那边火冒三丈，挣多少钱顶雨干？赶快回来，不干了，这还不让人活了，顶雨干活，浇出病谁管你？还得我拿钱给你扎滴流。怕别人听见，我小心的说，没事儿，不冷，都顶着雨干哪，我哪能偷着跑呢？媳妇见劝不回我，气的那边挂了电话。
      从黑龙江运来的树，都带着土坨，不马上栽上，被雨冲刷掉，栽上就是死，而且，一早雇来的吊车干不干也都得给钱，所以从一个负责的员工方面讲，不能扔下活跑路。两车树终于都栽完了，已经快中午十二点了，司机说食堂备了鸡蛋汤，让我们回去喝口热的。这要在平时绝对是恩赐，今天却不灵了，所有人都被淋了透心凉，都张罗回家换衣服。
   媳妇虽然没给好脸，但干衣服早就拿了出来，换完干内衣，赶紧上炕钻进热乎乎的被窝里。第二天的天气预报，报说还有雨，我就赖在被窝里没有出来。外面的汽车喇叭不停地叫着的时候，媳妇出了屋冲着人家训斥道，感冒了，去不了了，你们什么单位，下雨天还让干活？把人训斥走了，媳妇进屋还有些余怒未消，第二天上班时，司机吃吃地笑道，你媳妇真厉害啊！
   雾霾始终萦绕着天空，从下雨的前两天开始，足有半个多月之久，天气预报说的大晴天也是如此。新闻中说中国发明了某种水炮，轰隆一声，雾霾带走百分之九十，许多信以为真的人恨不得把天揭开盖子庆贺。只是这么多天也不见政府的超级必杀技的使用，看来又是一种摧残人思想的东西。
   天越来越冷了，我们的活也是越来越忙，上午栽完了大树，下午又开始栽些小灌木。在低头工作的时候偶然觉着天有些不对劲起来，抬头看去，只见从沈阳方向飞过大片的乌鸦，黑压压的让人皮肤发紧，这边天连着那边天连绵不绝，说成千都觉着少，上万都看不到尽头，而且几十分钟不间断，过几个小时又是银河一样的乌鸦。问问当地人，乌鸦飞去的方向往丹东方向，或者是朝鲜方向。天降异象不得不让人怀疑是不是要用啥大灾难，集体迁徙？它们不是候鸟；去吃泡菜？人都吃不饱，哪有东西喂它。一个多月后，朝鲜试爆了氢弹，哦！原来是跟三胖搞军演去了。
   雪终于从天而降，只是力度有些不够，随降随化，这样的天也是最阴冷的。最后一批树顶着雪也到了。本来到了母亲的生日该回家团圆一下，看这冰天雪地、满眼肃杀，觉着没几天干头了，舍不得每天的一百二，心思再坚持三两天，再歇歇不迟。没想到却出了状况。古人云：百善孝当先，这么重要的日子只想着钱肯定不对。
   和工友们抬着大树在半尺高的三叶草里走的时候，忽然觉着腰一疼，马上直不起腰来，带工的几个领导都不在身边，疼的没法，只好打车回了家。自此在家躺了半个月，疼的站也不是、躺着也不是。吃饭时媳妇拿勺喂饭喝水，半个月后才敢下地，试探着走路。
   有人为我不值，这应该算工伤，应该公司负责。我苦笑道，见血了吗？看到把骨头砸折了吗？没人看到，你说你腰扭伤了就给你钱啊？好像有些窝囊，全中国的农民工大概都这样。
   一月中旬，工资终于开到手，只是我觉着这回的钱有太重的分量，我的血、我的汗、我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