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落的季节
文/莫零
晚上正要洗漱,婆婆打电话来,说外公去世了。外公是罗富贵的外公,半身不遂二十年了,今年八十多。我放下电话,眼前就浮现出了他的影子。我认识他时,他已经坐在轮椅上,口歪鼻斜,口齿不清。见了我,很是开心,一直不停地想跟我聊天,可惜罗富贵不耐烦当翻译,草草就把我给拽出去了。
遂我问了许多外公的事情,罗富贵说外公是一个性情温和的人,从小最是宠溺他,有什么好吃好玩的都藏着留给他。他都六七岁了,外公还让他骑脑袋当大马玩儿。外婆是个强悍精干的女人,外公一辈子都被她压在后头,但俩口子却很少红脸吵架。我猜想,外公大约是那种与世无争,随遇而安的个性,要不然,为什么他瘫痪在轮椅上这么多年,外婆都任劳任怨服侍他呢?
我婆婆和她的母亲是同一个命运的女人,都是早年享福,老来艰辛的命运。外婆养了两个儿子两个女儿,除了婆婆和大舅还算孝顺,其他两个简直就是来讨债的,恨不能榨干了卖油才好。
所谓“久病床前无孝子”,人性皆是如此,罗富贵对于外公已没有了太多的感情,以至于听闻他病逝说了一句:他终于解脱了,大家都解脱了。我诧异他的无情,反而自己一直陷入伤感无法自拔。
犹记起最后一次见外公,是今年的八月节,我和罗富贵去外婆家,怕外婆和婆婆操劳,中午我下的厨。外婆在客厅高声对我说:辛苦你了啊!还为我们干事情。一屋子人说说笑笑逗外公开心,罗富贵问:知道谁在做饭吗?外公一脸笑意,努力想喊出我的名字,无奈想了半天没想起来。
吃饭的时候我给他夹菜,他想吃鸡腿,一大口包下去,噎得半天喘不过来气。婆婆忙给他递水抚背,还揶揄他:外孙媳妇儿烧菜就那么好吃吗?平时都不见你吃得那么急。他其实是很享受大家的笑闹的,一家人团团围住他有说有笑,吃吃喝喝齐享天伦之乐。而这样的场景却很少会有,平日里孙辈儿里也只有我和罗富贵会去看看他。
我很惊讶为什么这几日都没听到婆婆说外公有恙,婆婆沉默了一小会儿说:他不吃不喝好几天了,拖到今天才送去的医院,进了抢救室就没出得来。我不敢质问婆婆为什么不早些送他去医院,也许是没想到这么严重?还是没找着人回来送?凭婆婆和外婆两个人是送不动外公的。我又想起罗富贵的话,解脱,这算是谁的解脱呢?孝与不孝,何来的界定呢?
人老了,病了,残了,真是可悲,中国的福利制度决定了一个人一旦不能继续创造经济价值,他们生命的长度其实也就在无形中被驳夺了,他们已无权决定自己的生死,全凭亲人们的良心和耐心。而人人都有求生的本能,没有几个人能做到超越生死,洒脱归去的境界。如此这般的人们,岂不可悲?
唉,为外公节哀,祝愿另一个世界的他再无病痛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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