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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四接到张三的电话时，家里正焦头烂额。他像一只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逼仄的厨房里机械地踱着步。隔壁洗手间里传来纤细的啜泣，每次老婆在犯难的时候都会躲进洗手间极为隐秘地哭，但每次李四都能听得到。
唉！孩子的学费刚刚东拼西凑寄了过去，老婆的腰间盘突出又犯了，看到她走路的姿势，李四就知道她在强忍着。那声声低泣像蚊子一样，钻进了他的五脏六腑，啮噬着他的心肝脾胃，让本来就有心脏病的李四倍感煎熬。恨得他真想把键盘砸了，把那台破电脑也摔了。这些年只要李四一犯难，他就会懊悔自己选择了这条“爬格子”的道路，每个月点灯熬油爬出来几十篇稿子，再费尽周折发到报纸上，寄过来的稿费都不够电费，更别提维持生活了。想想这些年许多文友都改了行，张三还办了家作文学校，听说小日子过得蛮不错，李四越想越后悔，也就是在想起张三的时候，手机响了……
张三的声音很洪亮，要带老婆去省城手术，想找个代课老师，时间大约两个月。李四犹豫了，他没拿过教鞭，能行吗？
张三爽朗地笑了，一个作家带几个小学生，你说行不行？来吧李四，两个月不让你白教，给你五千块钱！
五千！李四差点儿跳起来，他敲了敲洗手间的门，别哭了，有钱给你治病了！不但给你治，我的心脏病也能去看看了。
李四就这样站在了讲台上，由于他的知识面广，讲的内容又有趣，写作经验也丰富，很快的学生就喜欢上了这位新老师。家长们也纷纷介绍新生进来，王五就是在这个时候，带着孩子来了。王五的孩子叫小鹏，十岁，顽劣无比，上蹿下跳的，没有一刻安静时候。王五恳切地说，这孩子太淘气了，李老师一定要严格管教，该打就打，该骂就骂！
李四受到家长的重视，他对小鹏倍加严格，别的学生下了课就走，他非要把小鹏留下来吃“小灶”。小鹏的顽皮超过了李四的想象，但李四的执着也超过了小鹏的想象，小鹏不想总被老师留下来，只得慢慢地收敛了。小鹏安静了，上课也认真了，成绩也提高上去了。一个月后期末考试，小鹏的作文破天荒得了满分，让王五激动得不得了。他赶到学校，又要请李四吃饭，又要给学校送锦旗。王五握着李四的手，诚恳地说，孩子就交给您了，您就当自己的孩子，不听话就修理他！
李四不会打孩子，他付出了这么多心血，不只是为了张三的嘱托，更主要的是他喜欢这些阳光灿烂的孩子。可是树欲静而风不止，有了进步的小鹏骄傲起来，以往的各项毛病重新抬头，反而愈演愈烈。终于有一天，在李四管教他的时候，小鹏当着所有同学的面，骂了一句恶毒的脏话。
李四一下子就傻了！他接触到的人，无论大人孩子都是文明人，哪有骂人的呢？更何况，他为小鹏呕心沥血的，居然让小鹏这么辱骂！李四怒不可遏，抓起小鹏举起了巴掌。小鹏梗着脖子，你敢打我，我爸放不过你！
李四“啪”地给了他一巴掌，你爸说了，你就是我孩子，不听话就打你！
下课了，王五来接孩子，李四把情况说了。王五很冷静，一个劲儿地批评小鹏没礼貌。等教室里的学生都走光了，王五转过头来，脸色冷冰冰的，李老师，孩子有错，您打两下手心，拍两下屁股，这都没什么。可您……怎么可以往脸上打？王五的声音一声高似一声，您是大人，您多大力道，他是孩子，他受得了吗？您这一巴掌，要是把他耳膜打穿，要是打成脑震荡，要是打傻了打残了，您能承担得了责任吗？
一番话，让刚才还余怒未消的李四冷汗涔涔，他结结巴巴地先向王五道了歉，然后保证以后不打小鹏了。
王五又是一声冷笑，以后？先别说以后，就说今天。您知道我为什么没有在家长面前吵吵吗？就是感谢您一直以来的认真负责，我给您留面子。这样，您拿八千块钱吧，我也不声张。要不然我报警，这学校，我看您还能办下去吗？
李四的脑袋“轰”的一声，一巴掌八千？这也太贵了！可是他最怕的还不是赔钱，而是要真的影响了张三的学校，他可就是罪人了。张三家里也有病人，全指着这学校来维持呢。他赔着笑脸说，自己也是为了教育孩子，一时冲动，请王五手下留情。
王五不为所动，看了看表，告诉李四，离下午课还有一小时，解决不了的话，等家长们送学生来，先让大家评评理，然后再报警。
李四心急如焚，情急之下给张三打了电话。张三在电话里发了火，怎么动手了！李四，这些年你读书都读傻了，你还活在三十年前呢！现在的孩子不是我们小时候了，现在的孩子都是祖宗！现在的家长也不是我们小时候的家长了，现在的家长只给‘钱’面子！李四，这家长要的还不多，这种事有要一万两万的！你想办法，只要不扩大影响，你把代收的学费拿出来，先给他吧。
放下电话，李四心中的神圣感和优越感轰然坍塌，他的眼泪都下来了，他教两个月才五千块钱，他只是个代课老师，他的孩子正在读大学，他们两口子都是下岗的，还都有一身毛病……最后，王五终于动了同情心，拿了五千块钱走了。
当天晚上，一向不喝酒的李四喝醉了。洗手间里又传来了蚊子的哭声，一向不发火的李四把酒杯摔了。老婆捂着腰，挣扎着出来，劝慰李四别上火。张三打电话来，说明天下午提前回来，明天上午将是李四代的最后一节课，千万别再惹麻烦了，宁可被学生打，也不能打学生。
李四知道，他的“教师”生涯将告结束，但他没想到，小鹏还来上课了，而且还得意洋洋的。一看到小鹏，李四的心脏紧了又紧，抖了又抖。他咬紧牙关坚持着讲课，冷不丁小鹏出了一个怪相，惹得课堂一阵混乱。李四指着他，让他站起来。小鹏冷笑着说，就不站起来，你还敢打我啊，你这个穷鬼赔得起吗……
李四气得浑身发抖，往前迈了一步，突然间瘫倒在地上，人事不省。
班级里的学生们慌了，有报警的，有叫120的，还有出去喊救命的……教室里乱成一团。李四闭着眼睛，听到陆续有人跑出去，陆续有人跑进来，还有个威严的声音在问情况，有几个学生七嘴八舌地证实：是小鹏骂老师，把老师气倒的。
听到有人好象在拍照取证，李四把眼睛闭得更紧了，狂跳的心脏却踏实了不少，他心想：这五千块钱估计能回来了，明天就带老婆去看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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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达卡
发表于 2015-7-4 07: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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