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的味道 [复制链接]

锦瑟

楼

发表于 2015-6-22 22:55 |只看该作者 |正序浏览 |

   六月里的天儿，暴晒又闷热，不时来上一阵雨，粘不叽叽好不烦人。
   午后三四点，正是每天打外婆那儿往家里赶班儿时候。斗大太阳底下，的士大巴和公交，来回倒腾，最是让人头疼。
   最后一程，在一个公交总站，撑着阳伞，挎着包，准备掏卡上车。眼面前忽然出现一位拎包挑担儿的老妪。只见背影儿一身花色斑驳的绵质套装，佝偻着身子，放下担子，正费劲拔力地往车上提愣着几口袋东西。
   一只口袋扔上去了。再回头又提第二个，这次打了个照面。额，看上去还真有一把年纪了，该是俺奶奶级别的一老太。心头立马想到了我奶奶和俺那正在生病的外婆。看老妪辛苦巴拉的样子，恻隐之心油然而起。
   地下还剩一大个的。帮她拎一下吧，反正我手里一把阳伞，一只提包，闲着也是闲着。
   于是乎，我伸手去拽地上那个大口袋。感觉还挺沉，但手已经伸出去了，怎好再缩回。稍一使劲，也还拎得动，左扔右甩，三下两下，把个偌大的编织袋就给扔车上去了。然后车门边刷了公交卡，犹豫着是不是继续帮她把口袋往里挪挪，这会老妪回头看见了此番情景，朝我咧嘴一笑：都给提上来了？谢谢你哈，妹子。
   呀呀，还是个面相舒舒展展的老太呢，肤色白净细腻，面颊丰盈，远非一般背包担挑儿的乡下老太可比啊。心头瞬间将她拟成了自个外婆。外婆不也酱紫一个永远不闲着，整天不干活就不自在的人么，如今也是生了病才肯歇下来。
   我说：不谢，不谢，举手之劳，多大个事儿啊。
   她脸上依然笑容可掬，手里连忙过来接着。我不好再帮忙，直接往后车厢走去，想找个座儿，免得遇上中途上车的老弱，俺还得给人让座。
   而那老太，朝车中间儿空当处撂下她的包，却也靠俺旁边一个位置坐下来。继续跟我搭讪：唉，天真热，这几口袋李子总算要到家了。
   您这装的是李子啊？我一边玩手机一边抬眼回应她，老人家今年多大年纪啊？
七十二了。她一边应着我，一边极其迅速地从一个口袋里捧出一捧李子递给我：这李子已经离骨了，妹子不信你尝尝？真的，口味很正的。
   满车人眼皮底下，感觉自个老不自在了。一个举手之劳，没曾想她竟如此不肯白白受人帮助。这真让我有些难为情。上天可鉴，我真没图人回报之意。于是极力推却，奈何她更固执。
   恭敬不如从命，众目睽睽之下，无奈俺收了李子，继续和她闲聊。
   老人家您这岁数了，干啥不等周末让儿孙们帮你弄李子啊。
   嗨，还不是嫌麻烦。都说李子不值几个钱，想吃就能买到，不愿意回老家弄呗，就知道管现成。
   我心里琢磨，这也太惯着自己儿孙们了吧。这点儿又像我外婆，老外不就这样老惯着我弟跟我舅么。
   老太继续絮叨：家里好几棵李子树，如今全熟了，我让老家邻居们帮忙，一张超大塑料布铺在地上，李子都是从树上给摇下来的，很干净的。
   这一路到城里，再反复转公交，您这年纪，多麻烦啊。我还是忍不住担心。
   老太仿佛看出我心思，继续跟我解释：这来来往往都有车，也不算太麻烦。我这老太太，平常手头儿没停过活儿，也费不了啥力的。
   那您这下了公交到家还多远啊？我又问。
   不远，下这趟车就到。
   那您也得上楼啊，不如您这会先打个电话，家里谁有空让他们提前路口接你。我继续表示担忧。
   有电梯的呗。她仿佛看穿我心思，继续替她的后辈们开脱。
   谁家电梯也不会修公交站边上的吧？到时候还不得自个肩挑一段路，我心里这样磨叨。
   想着，聊着，眼看自个到站了。然后起身准备下车，跟老太挥手道别：路上加小心，老人家。
   下了车，我心头依然琢磨，肩挑手提、佝偻着身躯的年迈老太，像极了我那健康时候的外婆啊。
   最多年前吧也就，伊还在舅舅家库房里，总嫌家里工人没把货物摆放好。一个人，像只蚂蚁一样，把库房里的零碎货物搬过来，倒过去的，不停地腾挪。
   到家后，我洗了那些个李子装了盘儿，咬开其中一个，口味确实很正，酸酸甜甜，凉凉涩涩，正如外婆一生辛劳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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