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肉模糊】红河谷

醉笑陪君三千场

　　【一】   

    师大南院除了中文系,还有外语系和体育系.刚上大一的时候，我经常跟体育系的师哥们踢球.
　　深秋的一天,中午的阳光很好,就是风有一点大，我刚从食堂出来，操场上有几个体育系的师哥喊我踢球.我说我回宿舍换衣服就来.
　　
　　换了运动服出来.刚走进操场,看见操场边一排单杠上晾着一排被子，其中一被子被风掀到地上了.
　　
　　我跑过去,把被子抱了起来,
　　
　　被子被阳光晒的软软的,还有一缕淡淡的香气.这是哪个女生的吧.我这样想着.把被子挂到晾衣架上去.还拍了拍被子上的尘土。
　　
　　晾好了被子,一转身,一个大眼睛的小个子女生有些拘谨的站着我身后,说了一句"Thank you very much! "
　　
　　我一呆,她赧然而笑,又说：谢谢你。


    有点奶声奶气的。
　　
　　我说没事.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花被子.不知道为什么我就笑了一下，她的脸红了。


    接下来，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什么都没说，慌张的跑去踢球了.
　　
　　过不久,学校文艺队招收队员,辅导员把我推荐了去.那天好像是一个周末，我去音乐教室面试。


    音乐老师让每个人表演一下才艺,有人唱歌，有人跳舞，还有人打快板，轮到我的时候，我唱了一首《外婆的澎湖湾》，当时流行的台湾校园歌曲。老师说再唱一首，会唱民族的么？
　　
　　我说什么是民族的？
　　
　　大家就笑，老师揭开钢琴盖，随手弹了一段前奏，我一听，是《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就跟着唱了起来，刚唱了一句，老师就停了下来，说：好了，你下午再来找我，下一个。
　　
　　下午，我惴惴不安的又去了音乐教室。
　　
　　听见里面有人在弹钢琴，推开门，音乐老师不在，坐在钢琴前面的，居然是那个晒花被子的女生。

水烟

醉笑哥傍晚好

水烟

恩，好看，继续。（我最喜欢看言情的）

水烟

我等到起的哟

醉笑陪君三千场

　　那个晒花被子的女生，正在弹着什么曲子。
　　
　　她认出我来，还是那天的赧然一笑，问：你来干嘛？我说我是八一中文的，刘老师让我下午来的。
　　
　　她一脸意外的表情，说，是你啊。来来，再唱一遍《澎湖湾》。
　　
　　说着，她先在钢琴上定了定调，弹起前奏。白白的手指在琴键上舞动，边弹边说：你唱男生部。
　　
　　晚风轻抚澎湖湾，白浪逐沙滩，
　　
　　没有椰林缀斜阳，只是一片海蓝蓝。
　　
　　她看着我，嘴角上扬，随着节奏点着头，目光里满是鼓励。
　　
　　坐在门前的矮墙上一遍遍怀想
　　
　　也是黄昏的沙滩上，有着脚印两对半。
　　
　　她不再看我，转脸接着唱道：
　　
　　那是外婆拄着杖，将握手轻轻挽。
　　
　　踩着薄暮走向余晖，暖暖的澎湖湾。
　　
　　一个脚印是笑语一串消磨许多时光，
　　
　　直到夜色吞没我俩在回家的路上。
　　
　　她唱的很轻，但很投入。唱到最后一句，她把目光转向我，示意我们俩一起唱。
　　
　　澎湖湾，澎湖湾，外婆的澎湖湾
　　
　　有我许多的童年幻想
　　
　　。。。。。。
　　
　　她低声配合着我，唱到“童年幻想”的时候，她唱和声，我被她带的有点跑调，想停下来。
　　
　　她突然大声说“继续!".
　　
　　阳光,沙滩,海浪,仙人掌,
　　
　　还有一位老船长.
　　
　　这时候门一响,音乐老师夹着教材进来了.
　　
　　老师好像听见我们在唱歌,问那个女生：杨波,怎么样?
　　
　　原来她叫杨波.
　　
　　杨波站起来,说刘老师,他挺好的,就他吧.说着居然冲我歪了歪嘴.
　　
　　刘老师坐下来,很严肃地对我说,杨波的二重唱是我们师大文艺队的保留节目,前一个跟她对唱的男生毕业走了.既然她选中了你，你就试试吧,你要好好向杨波学习,转头对杨波说：你们准备几个曲目,新年要参加师大的联欢会,还有一系列的演出活动,你要拿几首好歌出来哦。

    【二】
　　
　　第二天下午,我正在教室上自习,门外传来一声奶声奶气的呼喊:王国建.引得全班同学都抬头观望.
　　
　　教室的门是开着的,虽然看不到人,但我知道是杨波。

醉笑陪君三千场

水烟 发表于 2015-5-28 18:49
醉笑哥傍晚好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水烟

醉笑陪君三千场 发表于 2015-5-28 18:51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只要好就行了啊，管他黄昏不黄昏

闲过信陵饮

最好要点色情描写

闲过信陵饮

水烟

醉笑陪君三千场 发表于 2015-5-28 18:51
　　那个晒花被子的女生，正在弹着什么曲子。
　　
　　她认出我来，还是那天的赧然一笑，问：你来干嘛？ ...

恩。美好的回忆开始了。期待

水烟

闲过信陵饮 发表于 2015-5-28 18:54
最好要点色情描写

你个实在人，想 笑死人么？你以为是技工分么？（醉笑哥语）哈哈哈

水烟

闲过信陵饮 发表于 2015-5-28 18:54

一看就不是正经人。

醉笑陪君三千场

　    我在门口找到了她。杨波说我们去练歌.扭身就走,我跟在她后面,下楼.
　　
　　她留着齐耳短发,穿着一套很新很新的军装,那年代很流行穿军装，但真正的军装很少，我的军大衣也不过是商店买来的仿造品。
　　
　　杨波的这身军装很贴身,明显是自己改过的,她个子很小,应该不足一米六,如果没改过,军装会肥肥大大的.
　　
　　我们俩一前一后出了中文系教学楼,穿过操场,走向文体馆的音乐教室。
　　
　　下午的时候学生都在上自习,偌大的操场上就我们俩,我回头看了看四楼我们班教室,见我们班好多同学都趴在窗户上围观着。
　　
　　我就这样认识了杨波,这个大眼睛的小个子女孩，外语系大三的学生。
　　
　　以后她经常在下午音乐教室空闲的时候,到我们班上喊我一起去练歌.而每次我离开教室,都能听到身后同学们的窃窃私语.
　　
　　可能是因为她经常在学校各种活动上登台演出,师大南院的学生几乎都认识她.我和她无论在教学楼还是在操场上走路,都会引来别人注视的目光.
　　
　　但她好像毫不在乎,旁若无人.
　　
　　我们一起练了几首对唱歌曲,都是当时流行的台湾校园歌曲,王洁实谢莉斯翻唱的.除了那首《外婆的澎湖湾》，还有《校园的早晨》，《乡间小路》。
　　
　　她是纯粹的通俗唱法，但唱歌声音很轻，当时很少有适合女生唱的通俗歌曲，所以她只能选择男女生对唱。
　　
　　每次练歌，都是她来喊我，我从来没有去找过她，很长一段时间，我甚至不知道她的教室在哪里。
　　
　　那几首歌其实几天的功夫就练会了。但她依然经常找我去练歌，好像是一种习惯。
　　
　　转眼冬天来了。
　　
　　读书的生活，回忆起来很美好，但当时却觉得很乏味。每天寝室——教室——食堂，三点一线的日子，和青春似乎毫无关系。
　　
　　幸好还有我喜欢的足球，还有经常跟杨波一起练歌。只有这些时候，我才觉得快乐。
　　
　　雪后的一个下午，我在教室里捧着《中国古典文学选编》，准备应付期末考试,心不在焉，一边看着“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一边向门口张望，很希望这个时候杨波来喊我。
　　
　　好像过了好久,也没见杨波来，我有些坐不住了,站起来跟同座说,我去图书馆找点资料.穿上军大衣就出了教室.
　　
　　我没有去图书馆,而是去了外语系教学楼,外语系跟体育系在一个楼.
　　
　　我顺着教学楼墙根低着头走,其实我并没想去找她.只是坐不住了.一出来,就自然而然的往外语系走.
　　
　　外面的雪还没化,洁白的雪地上,满是纷纷乱乱的脚印.
　　
　　我漫不经心的走着,到了拐角,拐过去就是外语楼.就在转角处,迎面碰上杨波.

水烟

清纯美好的爱情多久开始呀？醉笑哥

水烟

哎，就这样练歌练歌，也没发生点什么有趣的事情，会么？

水烟

比如练着歌曲的时候，突然唱不下去了，眨眼睛，原来眼睛进去沙子了，然后她帮你吹吹呀，然后，，，总之，有点故事的啦 。恩，一定应该有

醉笑陪君三千场

　　杨波正顺着教学楼墙根,往中文系这边走.
　　
　　她穿着一件很短的蓝色羽绒服,羽绒服在当时是最新潮的服装.对我们穷学生来说，是奢侈品。
　　
　　下面穿着牛仔裤——这是我入学大半年来,第一次看到校园里有学生敢穿牛仔裤.
　　
　　她围着一条手工织的白色围巾，严实实的包着脑袋，只露出一张脸，红扑扑的。
　　
　　我们同时站住，惊讶着在这里遇见。
　　
　　杨波说你干嘛去？
　　
　　我喏喏的说我去...图书馆。
　　
　　她往我身后看了看.图书馆在我身后的方向.显然我不是去图书馆，然后笑了笑说,我正要去找你呢.你去图书馆看书啊?你们要考试了吧,哎,国建,你学习怎么样啊?
　　
　　这是她第一次省略了我的姓,这样称呼我.
　　
　　我没说什么,因为谎言被看穿了,有点尴尬.直接转身准备跟她去音乐教室.她拉住我的胳膊,说音乐教室今天有上课的,你跟我回寝室吧.一指身后外语楼边上一座红砖小楼,你还没去过吧?在那边.
　　
　　感觉她今天似乎比平时兴奋,转身走在我前面,我默默的跟在她身后,看着她紧绷的牛仔裤.
　　
　　我一路随着她来到女生宿舍楼,一座红色的四层旧楼.一进门,收发室有个阿姨隔着窗子看着我,似乎要对我宣读"男生未经学生处批准,不得擅自出入女生宿舍"之类的管理条例,杨波低头对着小窗口说:阿姨,我们是回来练歌的,马上就要演出了.说着就拉着我上楼了.
　　
　　她的寝室在三楼,318,她推了一下门,没锁,转身示意我在门口等着,她自己推门进去了。

    我在门外听见杨波说:你没去上自习啊？我带他回来练歌.
　　
　　然后是一阵窸窸窣窣的穿衣服和整理被褥的声音,一会,一个头发湿淋淋的女生出来了,瞟了我一眼,神秘地笑了笑,走了.
　　
　　杨波把门打开,进来吧.
　　
　　我不知是紧张还是害羞,总之有点忐忑的走进了女生宿舍.
　　
　　女生宿舍跟男生宿舍差别很大,干净,整洁,最明显的是满眼的花花绿绿,还有一种特有的气息,大概是洗发精或者雪花膏的味道吧.
　　
　　我不知所措的站在寝室中间,杨波随手关上门,拍了拍门后的一张下铺,这是我的床,坐下吧,
　　
　　格子床单,花被子.那个我抱过的花被子。
　　
　　除了被子,床上还有一个大铁盒子,装饼干的那种方盒子。
　　
　　床的内侧墙上，挂着一把吉它.
　　
　　她让我坐下,然后掀开床头边上的一个大箱子盖,里面是一架手风琴.
　　
　　她有些吃力的把手风琴搬出箱子,坐在我对面,熟练的把手风琴背带挂在肩上,打开风箱扣子,左手往外一拉,右手在键盘上一划,飘出一串悦耳的琴声。
　　
　　.我看着她,很是钦佩的一笑.
　　
　　杨波看到了我的目光,毫不掩饰的得意,说我给你拉一首曲子听.
　　
　　说完眼睛望向窗外,手指灵活的在琴键上起伏飞舞,音乐从她的指缝里流出.
　　
　　琴声悠扬,一段前奏之后,她随着琴声轻轻的唱:
　　
　　田野小河边,红梅花儿开
　　
　　。。。。。。
　　
　　一曲终了.杨波若有所思的低下头,有些落寞。

      我之前从没听过这首歌,不知道她在唱什么,也不知道她为什么那么失落。

醉笑陪君三千场

水烟 发表于 2015-5-28 19:05
比如练着歌曲的时候，突然唱不下去了，眨眼睛，原来眼睛进去沙子了，然后她帮你吹吹呀，然后，，，总之，有 ...

水烟

为什么那么失落？

水烟

醉笑陪君三千场 发表于 2015-5-28 19:15

哼。没有就算了。

水烟

继续发呀。。。

醉笑陪君三千场

　　沉默了一会.她放下了手风琴.
　　
　　我见她不开心,说,那今天不练歌了?
　　
　　她似乎因为怠慢了我而略含歉意,找着话题:我给你看看我的影集吧.
　　
　　说着从床下拉出一个皮箱,打开,拿出一本影集,
　　
　　我不经意往箱子里看了一眼,除了还有几本影集,大都是女人的衣服,其中非常刺眼的是几个胸罩.这是我第一次正式的，近距离的看到女人的胸罩,有罩杯的那种。耳热心跳之际,箱子已经关上了.
　　
　　我觉得有一点燥热,寝室白天不供暖,并不是很热.我只打开大衣的扣子，敞着怀，没有脱下来。杨波脱掉蓝色羽绒服外套，挂在上铺的支架上,只穿着一件米黄色的圆领毛衣.
　　
　　可能是因为在女生宿舍的缘故,一个女性生活的环境唤醒了我最初的男性意识,抑或是因为刚才看到胸罩的缘故,在她脱掉外套的时候，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她的胸部.
　　
　　有生以来第一次关注女人的胸部.感觉她的胸部鼓鼓的,但我不辨大小,因为没有比较。
　　
　　她拉了拉毛衣的下沿,拿着影集坐在我旁边,一页一页的翻着影集,一边给我讲解每张照片都是在哪里拍的.
　　
　　这本影集里的照片大都是她近期照的,上大学前后.
　　
　　照片比她本人看上去多了几分娇媚.可能是为了拍照而摆出的姿态和表情吧.
　　
　　杨波是那种第一眼看上去并不很惊艳,但比较耐看,并且生活情趣很丰富的人.
　　
　　看影集的时候,她跟我贴的很近,几乎肩并着肩,腿靠着腿,我捧着八开的影集,她把手从我的臂弯里穿过来,给我翻看着.

    我感觉到她的胸，贴在我的胳膊上。
　　
　　看完了影集.我心里很盼望她从箱子里再拿出一本或者几本影集,我对她的人,对她的生活产生了强烈的好奇,或者是被她的气息吸引.还有软软的，贴在我胳膊上的胸。很强烈的吸引。
　　
　　但她没有.可能她完全没有注意到我的感受,她没有再拿出别的影集,而是又想起另一件事。
　　
　　她把影集放在床上,转身拿起床头的那个大盒子.打开盖子,里面装的都是水果糖,奶糖,巧克力,芝麻饼干,还有我至今叫不上名字的零食。
　　
　　她很殷勤的一样一样拿给我吃，又起身给我倒了一杯水，说这是我的杯子，你喝吧。
　　
　　我注意到，她又回到我身边坐下，而没有坐到对面去。
　　
　　一边吃着，话题自然转到我们要唱的那些歌上。
　　
　　认识她之前，我对音乐缺少常识，仅仅是会唱歌，她说有的地方要唱和弦，比如“祝你愉快学习，舒心工作，焕发精神，幸福生活”这里你唱低声部，我唱高声部。
　　
　　我根本不懂。
　　
　　她就一句一句的教我。中间她又拉起手风琴，我们一起唱了几段。
　　
　　但她对此并不很认真，而且很快就换了别的话题。
　　
　　我感觉，她今天并不是很在乎我唱的对错，甚至对我们练歌这件事，她也不是很用心，唱好唱坏都似乎无所谓。
　　
　　她说着学校、老师，一些我不知道的趣闻，直到我们同时发觉，窗外的天色暗了下来。
　　
　　她抬起手腕，看了看表，说快下自习了。
　　
　　我站起来，从窗户往外看，操场上已经有人陆陆续续的往宿舍这边走。
　　
　　我说我走了，她从盒子里抓了一把糖放在我大衣口袋里，穿起羽绒服说，我也下去。
　　
　　我们一起下楼，到门口，我出了门，往中文楼那边走，她往外语楼那边。我们没再说话。
　　
　　一路走着，我不断地摸着胳膊，她的胸贴过的那个地方。

    在她的寝室里呆了一个下午，跟她在一起，我第一次有这么强烈这么真切的性别意识。

醉笑陪君三千场

　　【三】

    也许是巧合,从那天去杨波的寝室之后,我开始不断地听到有关她的传闻.
　　
　　杨波曾经有过一个恋人,就是上一个跟她对唱的那个男生,体育系的,比她大两届,这在南院是公开的事情,两个人出双入对,如胶似漆。

    在那个年代的校园里,公开谈恋爱是很前卫,很另类的一件事,几乎相当于绯闻.
　　
　　不止绯闻,简直是丑闻.
　　
　　但不知什么原因,在那个男生即将毕业的时候,两个人突然分手了.
　　
　　他们的分手似乎比他们的恋爱更让同学们兴奋，各种传闻和议论更加沸沸扬扬,分手的原因,有的说是杨波父母强烈反对,还有的说是学校给男生施压,不跟杨波分手就不给毕业证,还有,从杨波红杏出墙,到那个男生始乱终弃,只要你能想到的版本,都有.
　　
　　但这些都只是传闻,到底为什么,不得而知.
　　
　　有一个事实是:上个学期期末,杨波跟男友分手后,有两三个月没有来上课.接着就放暑假.
　　
　　直到我们入学的这个学期,杨波才若无其事的回来上学,据说人瘦了很多.
　　
　　看来,不管分手的原因是什么,这场爱恋和分手,都似乎很惨烈.
　　
　　另一个传闻是,新学期一开始,好多外语系和体育系的男生都在追求刚刚失恋的杨波,但杨波似乎心如死灰,一概置之不理.
　　
　　这也是为什么我们的来往那么引人注目的原因.
　　
　　还有一个传闻,说杨波的父亲是市教委的领导,所以她才敢那么张扬,她也是南院唯一一个穿牛仔裤的学生.
　　
　　这是当时学校明令禁止的事.但学校不敢管她.或者是管了她也不听,而学校也拿她没办法.
　　
　　总之,杨波其人其事,在师大南院近乎传奇.
　　
　　从去了她的寝室之后,有好长一段时间,她没再找我练歌。
　　
　　眼看着新年不远了.而杨波似乎忘了练歌的事.偶尔在食堂,或者操场上踢球的时候,不经意的看到她,她并不看我,远远的走过。

水烟

恩，那时不能穿牛仔裤，好像现在醉笑哥经常穿牛仔裤

水烟

开始对杨波感兴趣了哦

醉笑陪君三千场

　　十二月下旬的一天，中午在食堂吃饭。
　　
　　南院有两个食堂,中文系一个,外语系和体育系共用一个.
　　
　　但两个食堂饭票是一样的.都是学校发的统一饭票,所以实际上学生可以自由选择去哪个食堂吃饭.
　　
　　大一的学生比较守规矩,都在各自的食堂吃饭.大二以后就有窜食堂的,哪里好吃去那里.
　　
　　食堂里只有桌子，没有凳子。八个人一张桌子，一般都是同寝室的一桌吃饭。
　　
　　站着吃饭，是那个年代大学生活的一大特征。
　　
　　杨波从这个学期开学 ,就一直跟几个闺蜜级的女生在中文系食堂吃饭.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躲避体育系和外语系的那些同学的目光.
　　
　　平时吃饭的时候,杨波跟我隔得很远.我经常往她那边看,但食堂人太多,她个子又小,我很少能看到她,只偶尔在进出食堂的路上遇见她,一点头就过去了.也不说话.
　　
　　这天我正在食堂吃饭,刚吃几口,不经意往食堂门口扫一眼,看见杨波端着一个饭盒,施施然走了进来.
　　
　　她没有走向打饭的窗口,也没走向自己的饭桌,而是径直走向我吃饭的地方.
　　
　　我判断，她是来找我的.因为从她一进食堂,她的眼睛就一直望向我.她平时一定也没少观察我,知道我在哪儿吃饭,不然的话,那么大的食堂,她不会一眼就找到我.
　　
　　我停下手里的筷子,等她走过来.同桌吃饭的同学也停止了说笑,顺着我的目光,一齐看着她.
　　
　　她旁若无人的走到我旁边,说刘老师下午要检查节目,我们中午再练一遍吧.
　　
　　在同桌和邻桌同学的注视下,我有点窘迫.说：好的,我马上吃完.
　　
　　她急忙拦住我，说你先别吃了,没时间了.说完就转身,示意我跟着她走.
　　
　　我放下饭盒,嘴里还嚼着饭,在同学的目送下,一脸狐疑的跟着她走出食堂.感觉她刚才的笑容有几分诡秘.
　　
　　好长一段时间没练歌了.因为那几首歌我们早就练的烂熟了.而且平时练歌时她一贯的漫不经心,今天怎么如此认真起来.
　　
　　走出食堂,她放慢了脚步,跟我并肩走,先神秘兮兮的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低声说：“我昨天回家了.今天早上回来的。”
　　
　　恩。
　　
　　我心想,告诉我这个干嘛。
　　
　　她一晃手里的饭盒,一脸的开心:里面全是好吃的.我特意从家里带来给你吃的.
　　
　　哦。
　　
　　我伸手去接她的饭盒，她一躲，笑着说：干嘛，抢啊？我也没吃午饭呢，我们回寝室，一起吃”
　　
　　那，刘老师要检查节目也是你编的？
　　
　　那倒不是，下午真的要检查节目，刘老师告诉我的，我们吃完了再去。
　　
　　走进女生宿舍大门的时候，那个看门的阿姨好像还记得我，居然跟我一点头。
　　
　　进了318寝室，我看到她的床上放着了一个红色的立体声录音机，SONY的。
　　
　　杨波关上门，把窗前的一个小课桌搬到她的床前,先放上饭盒,又把录音机放在桌子上.
　　
　　真漂亮,你的?
　　
　　嗯，我爸爸从日本带回来的。杨波喜滋滋的坐在我身边,按了一下录音机的键子,深情的女声传了出来.
　　
　　我衷心的谢谢你,一番关怀和情谊.
　　
　　......
　　
　　邓丽君。当年的校园里,邓丽君的歌是私下里最流行的.我们宿舍一同学有个饭盒子录音机,每天晚上熄灯后,都偷偷听邓丽君的歌.
　　
　　杨波打开饭盒,里面一大半是菜,午餐肉,虾仁,韭菜炒鸡蛋,几块排骨,还有一点米饭.
　　
　　边上塞着一把精致的白钢勺.
　　
　　吃吧.她看着我说.
　　
　　我说你不是也没吃吗.我的意思是让她再找个勺子或者筷子之类的.
　　
　　杨波盯着我看了几秒.没说话,拿起勺子,从饭盒里舀出一块午餐肉,送到我嘴边:张嘴.
　　
　　我有些意外,转头看着她.
　　
　　杨波的脸红红的,咬着下嘴唇,手里端着勺子,眼神里有一丝不安,似乎在等待我的回应.

醉笑陪君三千场

　　录音机里，邓丽君正唱的深情款款：
　　
　　我们在春风里陶醉飘逸,
　　
　　仲夏夜里绵绵细雨,
　　
　　你听那秋虫它轻轻在
　　
　　呢喃
　　
　　有雪花飘满地......
　　
　　我和杨波坐在一起，听着情意绵绵的邓丽君,她一口一口的喂我吃着她从家里带来的饭菜。
　　
　　一时有些飘飘忽忽的.一种欣喜从身体里的某个角落里被引出来.直达全身的每一个毛孔.
　　
　　这是不是,就是恋爱的感觉?
　　
　　我们一直这样坐着,吃着,听着.不说话.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觉得她的身体在渐渐的向我靠近,越来越近，胸又贴在我的胳膊上了.我身体有些僵硬的坐着,心里却涌动着波澜.
　　
　　录音机"啪"的一声,音乐停止了.一盘录音带放完了.一盒饭菜也早已吃完了.
　　
　　仿佛一下子从恍惚中清醒过来,杨波站了起来，红着脸低着头端起空饭盒出去了.洗了饭盒回来,她恢复了平常的状态,只是脸上还有些未褪尽的残红.
　　
　　她若无其事的打开手风琴箱子,拿出手风琴,我们一起唱了几首歌.然后看了看手表,说差不多了,我们去音乐教室吧.
　　
　　我把书桌搬回到窗户前,一切都回复了原样.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在音乐教室，刘老师听了我们俩的歌，说了一大堆问题，太粘，港台味，节奏慢了，没有青春气息。他掀开钢琴盖子，亲自弹钢琴给我们伴奏，又唱了一遍，节奏加快了，我感觉果然效果好多了。但杨波却不以为然的撇嘴。
　　
　　刘老师定了其中两首，再准备一首，返场的，说回去按我这个节奏速度再练，演出时我用手风琴给你们伴奏。
　　
　　这让我们很开心。杨波说过，刘老师的键盘乐水平在省内是很有名气的。
　　
　　审完我们的节目，我们俩没走，在音乐教室的一角坐下来，看刘老师审查别的节目，直到全部节目都审完，才各自回教室去。
　　
　　其实我就是找个借口跟杨波多呆一会儿。我想，她也是。
　　
　　吃过晚饭回寝室，天已经很黑了。
　　
　　室友在抽烟，闲聊，我躺着发了一阵呆，杨波今天的举动，是不是表示爱上我了？我们这是不是谈恋爱？
　　
　　我没有谈过恋爱，甚至从没有这么近距离接近过女生，对我来说，这一切突如其来，很新奇，也很陌生。
　　
　　回味着中午的那种欣喜的感觉，却很不踏实，好像只是我的错觉。
　　
　　还有，我很奇怪一件事，从吃午饭到上自习，有差不多两个小时的时间，为什么她们寝室没有一个人回来过。
　　
　　胡思乱想一阵，晚自习时间到了，爬起来跟几个同学一起下楼，刚走出宿舍楼，看见杨波穿着一件短大衣，裹着围巾，站在门前。

醉笑陪君三千场

　　我看见杨波站在门口，就放慢了脚步，同学们径直走了，我和杨波慢慢的走向操场。
　　
　　我很诧异，她从没在晚上找过我，而且看她今天的样子也不像要练歌。
　　
　　操场上没有人，只有几盏水银灯照着孤零零的篮球架。
　　
　　我刚入学的时候是夏天，教室和宿舍都有些闷热，晚上有很多人喜欢在操场上散步，也有人打篮球，但现在是深冬。
　　
　　杨波低着头走，也不说话，我没话找话的问她，你吃饭了么。她摇摇头，不知道是没吃还是不想回答这个无聊的问题。过了一会，她说我不想上晚自习，想出来走走。
　　
　　恩。明确了此行的目的，我好像挺高兴，因为她这次见面与唱歌无关。感觉一下子拉近了距离。
　　
　　我们在操场上折了个弯，走出操场，沿着教学楼和宿舍之间的一条小路，向学校大门口走去。
　　
　　我问她，你在宿舍门口等了多久了？
　　
　　她说我刚来，正在犹豫要不要上去喊你，你就下来了。
　　
　　她看了我一眼，问我，你冷吗？
　　
　　我才发觉自己因为紧张和兴奋，有些发抖。冬天的夜晚也真有点冷。
　　
　　我说不冷。
　　
　　说话间，走到校门口了，我不知道她是不是要出去，我们学校的位置，在那个年代算城郊，学校围墙外面很荒凉。
　　
　　她回头望了一眼灯火通明的教学楼，又走向另一侧的小路。
　　
　　那条路通向她的宿舍。
　　
　　她突然问我，国建，你多大？
　　
　　我十九了，报到之前刚过了十八岁生日。
　　
　　我比你大两岁。她很郑重的说：以后你就做我的弟弟吧。
　　
　　我懵懵懂懂的答应：好啊，以后我叫你姐。心里却隐隐的有些失落。
　　
　　原来这不是恋爱。杨波没有爱上我，她只想当我是个弟弟。
　　
　　看来她今天晚上突然找我，是为了说清这件事。她是怕我误会她。
　　
　　我没再说话，就这样一直走着，下意识的加快了脚步，似乎想快点结束这次不愉快的散步。
　　
　　杨波顿了一下，慢慢的从大衣兜里抽出手，伸进我的衣兜里，摸到我的手，然后把手放在我的手里。
　　
　　她的手不大，肉肉的，柔软，温热。
　　
　　我转头看她，杨波好像心思重重，一副可怜楚楚的样子，我莫名其妙的动心了，中午那种晕乎乎的感觉再次涌上来，又想着到她只把我当弟弟的话。
　　
　　我有些茫然了。

醉笑陪君三千场

　　【四】
    后来这段时间,我们都以这样的关系相处,不是一般的同学和朋友,也不是恋人，是姐和弟。
　　
　　而事实上，我们更像恋人，但彼此始终不承认。
　　
　　之后几天，我们俩每天都在一起，下午去她的寝室，晚上在校园里散步。
　　
　　直到演出那天。
　　
　　十二月三十一日，迎新年文艺汇演如期举行。
　　
　　上午没去上课，我和杨波去了大礼堂彩排，走台。她反复的教我如何走台步，如何鞠躬行礼，还有，在台上不能有任何小动作。
　　
　　彩排之后，她拉着我回寝室，不让我去吃午饭。她说唱歌之前不能吃饭，不要喝水。
　　
　　下午，我们早早去了礼堂，进后台。后台好多人，慌乱的忙碌着，我们的节目排在后面。杨波先给自己化了妆,进女更衣室换了演出裙出来，叫我：“弟，过来，我给你化妆。”
　　
　　我坐在化妆台前面，杨波撩起演出裙的下摆交到我手里，然后她站在我前面，站的很近，个子又小，她几乎是骑在我的腿上。
　　
　　她让我仰着头。她化了妆的脸离我很近，鼻息扑在我的脸上，痒痒的。
　　
　　她先把彩妆油涂在手掌心，双手揉搓之后，再抹在我的脸上，那种感觉，就像在抚摸我的脸。我情不自禁，伸手搂住了她裙下的腿，虽然后台很多人，但有宽大的裙摆遮盖，别人看不到我的动作。
　　
　　她在裙子里穿着薄薄的秋裤，我感觉我的手正放在她的大腿两侧。
　　
　　她身体一抖，停止了化妆，眼睛盯着我，隔着一脸的油彩，我看不到她的表情。
　　
　　她说别动。
　　
　　我的手一直放在她的腿上，一动不敢动，直到化妆结束。
　　
　　我们的演出很成功。
　　
　　尽管我有些紧张，怯场，但杨波能压住台。
　　
　　杨波是那种具有表演天赋的人，别看她个子小，气场却很大，在台上举手投足，都非常引人注目，加上我们唱的歌都是当时刚刚流行的歌曲，很受欢迎，掌声不断。
　　
　　当然，大多数掌声都是给杨波的。我那天的表现很一般。
　　
　　我们唱了《祝愿歌》和《外婆的澎湖湾》，谢幕退场，台下掌声呼声不断，报幕员出来请我们返场，又唱了一首《校园的早晨》。
　　
　　难怪刘老师让我们多准备一首，看来绯闻归绯闻，师大南院的同学还是很捧杨波的场。后来几次演出之后，我才明白，返场早已是杨波演出的惯例。
　　
　　演出结束后，学校放新年假，一月四号上课，很多同学散场后当天就回家了。
　　
　　卸了妆 ，从礼堂出来，我们俩直奔食堂。
　　
　　她和我一起打饭，然后在一张桌子上吃。食堂里人不多，感觉同学都在看我们，窃窃私语议论着我们。因为这场演出，我们俩更加引人注目了。
　　
　　杨波一如既往的旁若无人，可能她早就习惯了这种被关注。
　　
　　我开始疑惑，杨波既然不想跟我谈恋爱，为什么这么高调的跟我在一起,是情不自禁,还是什么别的?

水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