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有个身影晃了一下,但又没人进来,我继续浏览网页,但眼睛的余光总觉得门口有人,抬眼一望,一个老年妇女站在门口,伸着脖子朝里张望,想进又不敢进,想问又不敢问,看到我探询的目光,刚才还愁云密布的脸上立刻堆满了笑容。 老师,我能进去看看吗? 我的眼睛里充满了疑问。到里面看什么呢?这里是开放式的阅览室,除了书,没有别的可以看。
她穿着一件暗红色的上衣,黑色长裤,脚上是一双黑绒面的平底布鞋,个子中等,身材微胖,给我印象深刻的是她的发型,一头齐肩短发,显得干净利落,发线从中间分开,又分别在两耳后方别着一个细长的黑色老式发夹,记忆中我只有小时候见到我的外婆是这种发型,还有就是在乡下农村见过一些老年人梳着这样的发式,看上去她至少有五十多岁。她的头发很黑,但是皮肤很黄,额头上的皱纹一道一道的,因为笑,眼角的鱼尾纹更深了。 我想进去找一个人。她用手捂着嘴,压低着嗓门,小声说着,生怕吵着阅览室里看书的人。 我点点头,说行。 一会儿,她一脸愁云地走了出来。 没找到? 儿子给我发短信,说在这里看书。 那会不会在对面呢?我把她带到门口,对面也有一个阅览室。 老师,麻烦你帮我看看短信,看他说的是不是这里。 她把手机递给我,这是一个老式手机,黑白屏,非智能的,说真的,我很久没有用过这种手机了,已经不知道怎么操作了,一不小心,我点了删除键,那条短信找不着了。 要不,你打个电话给他,他听到电话不就出来了? 不打,不打,不能打。她连连摆手,脸上又开始晴转多云。 我不能让他知道我在找他。否则他又该说我不相信他了。
我明白了,这又是一个陪太子读书的母亲。这又是一个打游戏荒废学业的孩子,之前我遇到过不止一个这样的家长,一个个忧心忡忡,备受煎熬。 她告诉我,儿子当年高分考上这所学校,一直都是县里的骄傲,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儿子迷上了游戏,刚开始,学习还过得去,可是慢慢就变了,课也不去上,考试自然就不及格,现在大三了,再这样下去恐怕得退学回家了,学校希望家长也能配合把孩子从迷途中拉回来,所以这位母亲只好放下田头的农活,把家中老小留给孩他爸照管,孤身一人来到了这里,租了一间便宜的住房,陪儿子读书。 说着说着,她突然往我身后一躲,压抑着嗓子叫了起来,我看到了,看到儿子了,儿子从对面出来了。声音因为高兴都变了调。 你看,你看,就是那个穿黄衣服的,他没骗我,他真的在这里学习。
通向水房和卫生间的方向有好几个学生,我不知道哪一位是她的儿子,他们都戴着近视眼镜,手上不是拿着手机,就是耳朵上挂着耳机,有的在打电话,有的在聊天,也有的边走边看,看上去都一个模样。 她躲在我身后,却像长了千里眼似的,要不就是拥有福尔摩斯的能力,因为她分析得很有道理。她猜儿子应该是去厕所,要不就是去打水,因为他拿着杯子的,肯定是去续水的。她似乎松了一口气,声音比之前放松了许多。 你不过去和他说说话? 不去,不去,我不能让他看见我,否则,他会说我不相信他的。 儿子半天没出来,她又有点担心了,应该是上厕所,怎么上那么久? 要不过去看看? 她又是摇头又是摆手,死活不肯去,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对面的出口。
又过了几分钟,儿子终于又出现了,从水房出来,头也没抬,一手手机,一手杯子,一路走进了对面的阅览室。 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冲我笑了笑,道了谢走了,说是要回去给儿子做好吃的去。 后来我又见过她几次,每一次都是悄悄地去儿子学习的地方看上一眼,然后心满意足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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