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2月的最后一天,离开央视休整一年的著名调查记者柴静,带着自己的公益作品《柴静雾霾调查:穹顶之下》登陆优酷头条,重回公众视线。这部由柴静、优酷、人民网联合首发的节目有100多分钟,上线1天的点击量已破599万,被点赞6万多次。以下是关于柴静雾霾调查的文字实录,供参考阅读。 柴静雾霾调查:《穹顶之下》文字实录全文 1、引子 • 动机 2013年1月份的北京,一个月连续25天雾霾: 我当时在北京,但当我这一年里反复想回忆当时有什么印象、什么感觉?却记不起来了。因为当时大家都说好像这场雾霾是偶然的气象原因导致的,就没当回事。 那个月里头我还去了四个地方出差,河南、陕西、江西、浙江,回头看镜头里的天,当时的中国正被卷入一场覆盖了25个省市,和6亿人的大雾霾,但我置身其中,浑然不觉,只有我的嗓子有印象,在西安那天晚上就咳的睡不着觉,我就切了一只柠檬放在枕头边上。 回到北京之后,我知道我怀孕了,我第一次见到她就觉得她应该是小女孩,因为我觉得她像个童花头,听到她的心跳的那一瞬间,我觉得对她没有任何期望,健康就好。 但是,她被诊断为良性肿瘤,在出生之后就要接受手术,做麻醉之前,医生对我说,她这么小的年纪做全身麻醉是有可能醒不过来了,你要有个心理上的准备,我还没有来得及抱她一下,她就被抱走了。 后来护士在我手里放了一只小熊,那是用来安慰小孩的,她用来安慰我。我再见女儿的时候,她还在昏迷,医生对我说手术很成功,但有一件事情你要原谅我,她说她太胖了,所以刚才麻醉的时候,我们扎了好多针眼才找着静脉。 我把她满是针眼的小手放在我脸上,叫她的名字,一直到她睁开眼睛看我一眼。我是一个非常幸运的人,后来我辞职,陪伴她、照顾她,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平安就好、健康就好。 但是回家的路上,我就已经开始感到害怕了,全是烟熏火燎的味,我就拿一个手绢捂在她鼻子上,这样做很蠢,因为她会挣扎,就会呼吸得更多。以前我从来没有对污染感到过害怕,去哪我都没戴过口罩,现在有个生命抱在你怀里,她呼吸、她吃、她喝都要由你来负责,你才会感到害怕,(2013年底)那场雾霾持续了差不多两个月,它让我意识到这件事情不是偶然发生,也不可能很快过去,它就是十年前我在山西时看到的天空: 2004年我采访这个6岁的小女孩的时候,无论如何我都没想到,她所说的,就是我女儿可能会面临的一个世界。 这个,2014年全年的北京,只有空气优和良的时候我才能带她出门,但是这样的天能有多少呢?污染天数175天,这意味着一年当中有一半的时间,我不得不把她像囚徒一样关在家里面。十年前,山西环保局长说,孝义是山西缩影,山西是中国缩影,现在我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话成为现实: 以前我看过一个电视剧叫《穹顶之下》,它说的是一个小镇上被突然天外飞来的一个穹顶扣在底下,与世隔绝不能出来。有一天我发现我们就生活在这样的现实里。早上起来有时候我会看到我女儿站在玻璃窗前用小手拍着,用这个方式告诉我她想出去玩: 她总有一天会问我,妈妈为什么你要把我关起来,外面到底是什么?它会伤害我吗?这一年当中我做的所有的事情就是为了回答将来她会问我的问题,雾霾是什么?它从哪来?我们怎么办? 2、雾霾是什么? 那么雾霾是什么? 有时候我在黑暗中会把灯关掉,我想端详一下PM2.5到底长什么样子——但我知道我看不见它,它们是一些空气中悬浮的直径小于2.5微米的细颗粒物,所以它们会把大量的可见光都散射、折射跟吸收掉,留给我们一个能见度很低的世界,但也因为这个原因,我能肉眼看到的颗粒物最少也都是它的20倍,换句话说,这是一场看不到敌人的战争。 但是有一个办法我能把它拽在眼前,就是PM2.5的采样仪。 我可以把一个非常干净的采样膜放在采样仪里,我就背着这个仪器24小时,让它模拟我的呼吸。 这是那个采样膜最初与24小时之后的样子。如果我不对自己跟孩子加以保护的话,所有的东西都会呼吸进去。 它有多少呢?305.91微克每立方米。 各国安全值是这样——美国日平均35微克每立方米,欧洲年平均25微克每立方米、中国是日平均75微克每立方米。 我很想知道那个采样膜里面到底是什么物质,就请北大邱兴华博士给我做了一个测试,他分析出来结果是这样:其中有15种致癌物,其中世界上最强的致癌物之一苯并芘,它是国家标准值的14倍。 我不太相信这个数字,因为我曾站在四五个焦化厂中间的时候,呼吸的苯并芘才超标9倍,现在我在一个国际大都市的中心,举目四望我根本看不见工厂跟烟筒,我怎么可能超标14倍呢? 邱博士自己也怀疑了,他说不太可能这么高吧,我再算一次。第二天他给我打了一个电话说:没错,就是14倍。大量的样本显示,有很多人比你更高,超标20倍。 所有这样致癌物都附着在就你刚才看到的那个黑色的膜表面,这种叫做黑碳的物质上,它非常小,只有0.2微米,但是它是一个锁链的结构,所以如果它打开的话,两克黑碳能有整个篮球场那么大。 所以它可以吸附很多的致癌物和重金属,在中国这样的黑碳有多少呢?2009年NASA做过一个测算。大气中黑碳含量最高、紫的发亮的地方就是中国,它像幽灵一样在我们的上空飘荡。 我又去了找了北大,我知道它有一个实验室,我问,能不能当一个志愿者,你把我放在一个高浓度的实验舱里面,测试一下我的身体的反应,这样我可以告诉大家。 他们犹豫了一下对我说,不好意思,这个实验没法做。你知道每一个实验都需要一个伦理安全值,这个安全值要保证受试者不能受到太大的伤害,但如果我设定这个值的话,外面大气比里面实验舱的空气(污染)浓度还要高。 换一句话说就是,我们每个人都生活在一个终生暴露的实验舱里。它的结果会是怎么样的?北大换了一种实验方式,他们就直接测试人们在日常生活中身体的反应,长达一年。我自己也参与和体验这个实验。 结果是:我自己有呼吸道炎症,是易感人群,细颗粒物会影响呼吸系统增加气道炎性反应还会增加进一步影响心血管系统,超细颗粒物升高跟心脏供血能力降低有关系。 在科学家的帮助下,我们把它做成了一个动画: 这是中科院做的一个测算,他们有一个简单的结论,pm2.5上升到200微克每立方米的时候,我们各种呼吸系统疾病,和心血管系统的疾病死亡率会增加14%到26%,如果这个数字听起来很拗口的话,那么最起码中国的前卫生长陈竺做出了一个非常简单的测算:在中国每一年,因为大气污染而死亡的人数有50万。 在这场跟人类战争当中,最脆弱和最容易受到伤害的就是我们的孩子和父母。这些小孩大都才两个多月大,还没有出过门,但是已经得了肺炎,他们在接受雾化治疗。 他们的父母让我拍下他们,怀疑是重雾霾期间没有防护导致的,但医生跟他们说,我只能给你诊断为不明原因肺炎,因为我们还没有目前的流行病学调查。 但是我可以告诉你的数据是这样的:2013年1月份,重雾霾期间,我们整个国家有27个城市都出现了急诊人数的爆发性增长(10%--150%)。 有的时候我们小区的妈妈们会聊起这件事情,有一个妈妈就问我说,我们该怎么办呢?我们要不要把小孩尽快地送到雾霾天里面去,让他们锻炼锻炼,适应适应,是不是不能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 所以我就采访了曾经空气污染严重地区洛杉矶的一位预防学专家,让他来告诉我们,到底把小孩暴露在高浓度的空气里面,能不能产生适应性? “我不认为有任何证据表明,让孩子多暴露在污染空气中,能帮助他们产生“适应性”。如果让他们暴露在污染中的第一天,他们受到一部分功能损伤,他们暴露的第二天,损伤没有第一天多,不是因为他们产生了适应性,而是损害已经发生了。” 前两天雾霾严重时候,AQI指数已经超过了500爆表,严重污染。可是,我楼下这个小学孩子们还在打球,跑步,玩耍,在运动的时候,人们的呼吸量会增加5到10倍。然后我看着他们,我意识到我不可能一直保护我的孩子,总有一天她要到社会当中去。 呼吸是没有办法选择,也没有办法逃避。你的每一口呼吸它都在,一个成年人像我们这样的人每天呼吸大概25000次,天长日久,日积月累,这些东西在我们的肺里面会是什么样子? 我们采访了一位北京肿瘤医院的患者,她是一个早期的肺癌患者,一位50多岁的女性,在医院的财务室工作,她跟家人都没有吸烟史。但是她却不得不在此接受治疗。 以下是我和医生、专家就此的对话: 麻醉师:这个人抽烟吗? 杨主任:这个人不抽烟。但是她是山西的,是你们(柴静)老家的。 麻醉师:空气质量不太好。 杨主任:对,不干净。所以这可能是大气里面的东西。 杨主任:人体只有肺的淋巴结是黑的。就是因为人的肺吸了很多粉尘。淋巴系统是人的免疫功能,免疫功能就是防疫功能。 记者:那我问您,当这个黑色的物质在上面沉积之后,影响它对癌细胞的阻挡吗? 杨主任:所以是不是已经把它的免疫功能锻炼得疲劳了,所以你看今年的世界卫生组织WHO呢,已经把肺的慢性疾病划为肺癌的高危因素之一。 让我们非常安慰的是这场手术很成功,患者在肿瘤摘除之后基本可以康复,医生就把这个黑色的淋巴结摘下来之后拿给她的家人看。 那家人问:您能告诉我我家人为什么会得肿瘤? 他说:我只能根据我的临床的经验和推断告诉你,我怀疑是空气污染,世卫组织告诉我,颗粒物被列为人类的一级致癌物。 我听他说的时候我有一个疑问。如果是肺癌的话,应该有一个潜伏期,起码应该在十年左右吧?但是雾霾我们这两年才听说,怎么能这么快就导致肺癌呢? 我就去找了我们国家奥运呼吸质量保障小组的组长唐孝炎院士,她给我看了一条曲线: 2004年,11年前,那时候我们还没有pm2.5的检测,但是我们有pm10,她说根据当时的估算,那个时候在污染期的话,pm2.5可以达到300到400,属于今天的严重污染。 我问她,我说那我失明了吗?2004年我在北京。 她说,你看看这张照片吧。 那是什么?我说那应该是霾吧,那我怎么不知道呢?她说你再查一下当天新闻报道的标题——《首都机场因雾出现今年最严重的延误》,那个时候我们一直认为那是雾,我们一直把它叫做雾。 看到这张照片,作为一个曾经的记者,我内心有些自责。那些年里面,我一直认为自己是在报道各类的污染事件。但是我一直感觉,好像听到矿山的炮响才叫污染,看到工厂的烟筒才叫污染,从来没有想到过我们生活在都市中心的人,每天看到的天空,就是污染。 那个时候,我已经不再是记者了,我早就是当事人。 但我还有一个疑问。如果是那样的话,小的时候家家户户都在烧煤油炉子,对吗?我们每天晚上都在呛人的味里睡着,再醒来。我怎么没有听到那时候有很多人得肺癌呢? 带着这个问题,我认识了我们国家从事这个工作三十多年的何兴舟教授,他给了我一本资料——中国26城市大气污染与居民死亡情况调查(1976到1981): 那个时候的大气污染,已经跟居民的肺癌死亡率分布一致,那时候的大气污染就是煤烟性污染,只不过这份材料在当年一直是内部资料。 一个人,别说是一个人了, 一个活物,在我看来应该这么活着,春天来的时候门开着,风进来、花香进来。有雨、有雾的时候,人忍不住想要往肺里面深深地呼吸一口气,那种带着碎雨的那种凛冽的、清新的感觉。 秋天的时候你会想跟你喜欢的人一起,就一个下午什么都不干,懒洋洋的晒一会儿太阳,到了冬天你跟孩子一块出门,雪花飘下来,她伸着舌头去接的时候,你会教给他什么是自然和生命的美妙。 但现在呢? 这一年每天醒来,我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先看一下手机上的空气质量指数,用它来安排我一天的生活。我就靠盼着一点西北风过日子,我每天戴着口罩上街,带着口罩见朋友。我用胶条把我们家的门窗每个缝都给它粘上,带着孩子出门打疫苗的时候,她冲我笑我都会感到害怕。 我不是有多怕死,是不想这么活。我要知道它从哪来,我要弄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3、复合污染 我把采样膜放在科学家的电子显微镜底下,我就看到它的样子,它不是我想象中的一颗一颗一模一样的小米,它是各种各样的东西混合在一起,这个混合会增加它的毒性,还会让它迅速变得更多更大。它们之间可以发生化学反应。 中科院告诉我它的来源是什么?燃煤、燃油、生物质燃烧、工业、养殖、化肥、扬尘,绝大部分都跟人类的活动有关系。如果你对它加以归纳的话,你会发现它的大部分从哪来。 从燃煤和燃油当中来。也就是化石能源的燃烧。 我们中国的燃烧的强度有多大呢?中国比欧洲高出3到4倍,我们烧了这么多化石能源。 我采访了一些专家,他们如此回答道: 王跃思:“我们燃煤的污染没解决,汽车污染叠加进来了” 郝吉明:中国现在的这个污染,基本是两种污染的叠加。 唐孝炎:多种多样的物质给你在大气里进行各种各样的反应, 王: 空气静稳条件(增加),这些污染物没扩散,它之间反应了,这就是二次粒子。 郝:复合污染 唐:吸附,粘连,碰撞,合并,全都混在一起了。 王:我们不可能改变自然条件,我们只能改变我们自己,这个自己的办法就是源头减排。 4、煤怎么了? 全世界都要烧煤和油。我们的煤怎么了? 你们知道中国烧了多少煤吗——2013年的时候已经36亿吨。 你知道全世界其他国家烧了多少煤吗?——我们比全世界其他国家加起来烧的煤还要多,上一个达到过这样消费量的是1860年的英国,但在之后他们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所以,1960年代,大烟雾事件发生后,其他的国家纷纷减少和控制自己的煤炭用量。 然而,当时恰逢中国改革开放开始,这个已经封闭了多年和落后了多年的国家,迫切的需要一种巨大的能量来让自己起飞。 它的选择就是煤炭。跟随我们其后的是现在的印度,印度很快会成为世界上第二大煤炭消费的国家,而且印度的工业现在对重要的污染物的排放还没有规定的标准,印度也是世界上空气污染非常严重的一个国家。 那中国这么多煤用在了哪呢? 2013年的36亿吨——3亿8千万吨,烧在了京津冀,3亿8千万吨当中有3个亿烧在河北。 河北。 后来采访的时候,清华郝吉明院士告诉我说,你听没听过全世界钢铁产量排名?他说是中国第一,河北第二,唐山第三,美国第四。还补了一句说唐山瞒报产量第五。 我想用煤多工业多不一定代表污染,别的国家也有钢。他说你去一趟唐山看看就知道了,所以去年的10月份我就跟环保部的华北督查中心一起带着无人机去唐山,想去巡航一次。 我们确实采到了现场。但最让我意外的是,花了这么大的代价,这么多艰辛,我们也明明拍到这些排污的证据了,最终这个企业没有受任何处罚。我问大为为什么?他说你去问问我的领导吧。 他的领导就是环保部科技司熊司长。他说,环保部门无法取缔关停,就业与银行贷款因素很关键。 一个地方有大量的重工业布局集中,消耗大量的煤,而且还没有办法很好的控制污染,同时还无法取缔和关停会是什么结果? 我有一个好朋友叫老郝,也是我当年新闻调查的同事,十年前是他跟我一块去山西拍的污染,他知道我们家是临汾的,有时候会发张照片调侃我,说你们家现在是全球污染城市之首,我也无可奈何。 然后十年之后我就把这一张写有“为我市退出全国74个城市空气质量排名倒数第一而喝彩”的照片发给了他。 这是他们家河北的标语,很遗憾的是,这个城市三个月后又反弹回了第一名。但这种玩笑真的是让人心酸,而且对于一个居住在北京的人来讲,只要偏南风一吹,从河北来的污染会这样过来。空气是没有墙的,什么叫同呼吸共命运,这就是。 我还有一个朋友叫老范,江苏人,以前我跟老郝两个人争论敝省还是贵省更污染的时候,他就在旁边说哎呀我们南方人真的不知道什么叫做污染。 现在他们华东也沦陷了。但他很奇怪,他说不可能吧,我们华东至少跟煤应该没有关系,因为我从小到达都没有见到过煤,对,我给她看这张图: 这是你们家的钢铁厂,这是你们家电厂,这是你们家附近的水泥厂,在你们江苏,每30平方公里,就有一个电厂。 而被夹在中间的上海,烧的煤也不少,它是单位燃煤量最高的国际性大都市,每一平方米的土地上要烧掉10公斤煤炭。 我们的煤越烧越多, 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后果? 好煤会烧得越来越少,对吗? 劣质的煤炭就会越来越多,劣质到什么程度? 这是我们常见的煤吗?我最初认为这肯定不是煤,这是木头吧,因为还看见纹路包括上面的化石,但是洗煤协会的人告诉我,这就是煤,是褐煤,是全世界最年轻的煤,年轻到了它的煤化程度特别低,一烧的时候将近有一半会变成黑灰全都飘在空中,那这样的褐煤我们用了多少呢? 这是这些年来,我们生产它的曲线: 它造成的后果是这样,2013年10月21日,第一天供暖的哈尔滨,它的雾霾爆表,pm2.5在1000以上,当天的哈尔滨人们是这样生活的。 我问过哈尔滨环保局,我说听说你们那两天车开出去,公共汽车都开丢了,他苦笑了一声说,别说公共汽车了,连我们局长都丢了。说他那天到现场去检查工作,没一个人认出他,因为雾霾太大。 当天的哈尔滨的雾霾就是因为他们烧了两千多万吨的褐煤,加上在2013年的时候全国几十万台这样的小锅炉,没有任何标准,也没有任何监管,就这么一烧,就这么一排,就这么一放,你在高空往下俯瞰的时候,1200万人,就像是被水泥砌在了底下。 煤本身并不一定意味着脏,德国人也用褐煤,但是德国人会把它们清洁,把它们进行提质,煤炭可以弄干净的,英国是95%以上都给它洗干净。但在中国,我们才洗了不到一半的煤。剩下的另外一半当中基本有几亿吨是没有任何用而且又污染又浪费的叫灰分的东西,我们就这么把它拉着,用汽车拉,用火车拉,满世界的跑,再放到煤炉子把它烧出来,毫无作用,造成的结果却是这样。 很多的煤是被我们普通的居民给烧掉了,在中国城市里面,我们现在都有四分之一的人是在烧散煤。他们烧的量不算大,只有20%,但是这20%排放出来的二氧化硫,跟所有的大电厂加起来一样多,就这么厉害。最要命是,它的毒性还非常大。 在北京冬天的时候你一定要小心,因为Pm2.5的毒性远远大于夏天。光致癌物的含量就是夏天的25倍。 它为什么会这么高?散烧煤炭是主要原因之一,它的致癌物的排放因子是非常高的。中国人几十年来早就在承受这种散烧煤炭带来的痛苦。 云南的宣威,有个叫虎头镇的地方,散煤燃烧导致它是全世界肺癌最高发的地区之一。 这是一个肺癌晚期的病人,他在咳血,但是他已经没有力气去驱赶苍蝇了,所以他就请别人在他身上放了一张粘苍蝇的纸。这是这个老人和这些年他身边被肺癌剥夺走生命的人。而有的家庭已经空无一人。 我们总是听到一种声音说中国还是发展中国家,跟我们谈环保太奢侈了。但往往受污染最严重的就是最穷的人,他们最容易受到伤害,他们最需要发出声音,他们最需要得到帮助。 这些年来,中国消耗了这么大量的煤炭,我们的煤炭变得越来越劣质,我们缺少清洁,我们在排放的时候还缺少控制,造成的结果就是这样:在中国,煤炭消耗量越多的地方,它的pm2.5的浓度几乎就越高。 我们采访了发改委能源所负责人李俊峰,与中科院大气物理研究所研究院王跃思,他们说: 李俊峰:我就说把煤最简单的办法,我们要降到20(亿)吨以下,我们的天一定是蓝的。我们做不到这一点,我们的煤能不能集中去燃烧去,把散煤降下来去集中发电。我们即使再退一步这一步你也做不到,我们把散烧的煤洗干净行不行。 记者:如果这个煤能够洗干净的话,现在排放? 李俊峰:至少减少一半。我们的改变就两条,必须把煤降下来,或者把煤弄干净。 王跃思:如果目前环保设施,100%按照国家的标准都到位了,我们的尘排放跟二氧化硫排放,应该比现在低60%。我们的氮氧化物应该低于35%。咱们中国的污染治理,第一得靠管理,第二还得靠管理,第三还得靠管理。习总说法律的尊严在于执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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