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闲过信陵饮 于 2015-2-4 11:36 编辑
念起
月色还是温柔的,桃花也如同每一年那么地开。开得很旺盛,开得最终颓废。那个穿月白衫的男子,却不在那儿了。她却还在那儿,等在原地。他走的时候,没问她,是否将和他一起离开。她于是也不问,不问了,就继续发着她的呆。另一个男子走近了她,却不再是偶然遇见。她懂,于是让那男子离开了她。她明白她在等他,等他回来的时候,什么也不说,就说那句话。她明白她什么也不爱,就爱他。她等不到,却继续等,等得世上的许多人,都以为爱不再。等得任何一个经过的人,都想把她带走,带她离开那个伤心的地方。可是她倔强着,不发一言,不移寸步。那个地方,还有月色,照着那株花树。她非常清楚,若月色不再,花也不再,她便不会在。既然它们都还在,她便自不会离开。
她想念他,是真的想念。许多人都害怕停留在原地想念一个离去的人,她却不怕。她每年都在那个地方,编制着一个草结,编好了,就不打开,任它们干枯,任它们与她的手温柔缠绵后,瘫痪在她的脚边。思念便是那样,每缠绕一丝一缕,便在心上纠结着。她在为她思念的心,织一个茧,等他回来,让她破茧而出,哪怕逃离那份束缚后,只有几天的飞翔。她很小就识字,一直捧书忘我,却从来不知道后悔两个字怎么写。她只记得一本书中,一个叫不悔的女子。
她的亲人用手轻抚她的头发,说着心疼的话,让她好好地活。她低眉顺目,一幅平静的样子。她本来是个内心如水的人。她只知道,她还在想他,想那个让她心甘情愿的男子。
她不明白好多东西,真的不明白,她想找一个安静的角落,谁也不去打搅她。她只爱看月色,只爱看那月色下的村庄,和月色下的山梁。她不明白,爱何以有争斗,爱何以能痛苦。所以她宁愿不想,宁愿简单而宁静地爱。喧声夺人的爱,她没有,也不想拥有。他们以为他们在爱,就让他们去爱好了,她无法去揣摩他们的心情。
有时候,她做梦,梦见禅院的钟声,在苍凉的夜晚,一声,两声,三声,却是飞鸟不惊。那钟声只敲醒了她的梦,她的梦是无痕的,于是她赤足下床,凝望窗外。原来帘外一片月色,她知道,是月色来召唤她了。
无茶,无酒,没有月光杯,她却比谁都浪漫。素衣,苍颜,她却比谁都漂亮。
月色中,他微笑着,持琴而来,为她弹奏。她泪光盈盈,所有的等待,已然在不言中。
相坐
月白衫和秋风,相顾无言。那么多年,她褪掉了桃红和柳绿,只剩了黑色的沧桑。她坦然自若地盘腿端坐。问起来时的路,却并不期待一个回答。仿佛那不是问,而是自言自语。尤自说起别后的经年,亦是语气从容,仿佛那也不是诉,而是缓慢地把那经年一点点敲碎。
他目光宁静地注视她,发现她依然有那样忧郁而幽凉的目光。有那样目光的人,如一块倔强的石头。多少年了,那样的目光,一直没温暖过。当初,他离开,也是因为从那样的目光里,看不见任何挽留。用呼吸和心跳爱着我吧,他曾经在内心呼唤她。而她依旧无动于衷,目光幽凉。你爱谁,你为谁伤了?他是愤怒的,甚至是咆哮的。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将手紧紧地握着,她生怕他掰开她的手,从那些细碎的纹路里看穿她的心思。他没掰开她的掌心,他已经被她的目光彻底打败。于是低眉顺目地离,于是也让她低眉顺目地怨。你不懂,你终是不懂。
此刻,她的手,是坦诚的。那些岁月留下的记号,如同对以前对他说过的谎言一个个弥补,诚实地清晰着。他热泪盈眶,但她却没有了眼泪。你终于懂了,她轻轻呼出胸中的气息,了无遗憾地微闭了闭双眼。我等待经年,就为了等一个答案。她那样想,却没再说出口。经年又如何呢?不知是梦里,还是前世,占卜的手,早已经抽出悲和喜了。既然是去赴一个安排好了的约,所有歇斯底里的表演和刻骨铭心的思念,都是多余的。她更希望,能对着那个人,无声地,莫逆地微笑,微笑一场,然后头也不回。那个不回的头,发丝轻扬,再不要让他看见华发苍然的模样。
秋天的夜晚,真空旷。
是的,如同一个女子漫不经心织就的锦缎。
那么些年,你恨过吗?恨过。
那么些年,你爱着吗?爱着。
那么些年,你忘了吗?没忘。
再没问题,月白衫和秋风,再次相顾无言。
决绝
终于是到了那一天,不得不决绝的那一天。如同她曾经说过的那一天:小屋里的一个人去了,没有你的思念。她腕上的镯子,也不知道什么原因碎了。
檀香和香樟,她是沉醉着去的。一生里,人和物相息相生,她会深恋一些物,如同这檀香和香樟。
那些人清点她留下的东西,才蓦然发现,她是个没有财富的人。她来,仿佛只是和花边的袖子稍微亲昵,和蓝天白云交会一个眼神,又走。仿佛生来就懂得那样赤裸裸的归,所以清凉地过了一生,并不聚敛丝毫。
她依然有个奢侈的希望啊,她只需要一抷土。然后任那条路荒芜,不要再有造访者的脚步,来搅扰她的沉睡。
我若去了,你是否有悲凉在心?
又那样过了经年,没有他的讯息,如同熙熙攘攘的人群,那些飘荡着的渺茫无措的希望。
花月与君好,不到跟前相决绝。
若是,亲爱的你,莫再寻她。草和花静好,她的坟头,还有思念你的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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