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味征文041】一碗饺子（首发）

昊哥

一碗饺子

（又名：年祸）

文/昊天河

一

   1970年的冬天，没有雪，也没有雾霾，唯有寒冽的北风，干冷。

   工地上却是红旗招展，人头攒动，机械轰鸣，电焊弧光闪烁，大喇叭一遍遍重复播放着鼓舞人心的革命歌曲，插播着各工段的即时进度、指挥部的表彰和激励人心的口号。

   我提着黑色人造革提包，跟在方总指挥身后，从熙熙攘攘的人流中穿过。一条条横跨通道的红色条幅被风吹的像拉开的弓弦，上面的口号“大干一百天，竣工迎新年！”格外醒目。

   方书记现在是钢铁基地建设指挥部总指挥，可是人们还是习惯叫他方书记。

   方书记小个子，黑瘦，满脸褶子，眼睛却炯炯有神。老八路出身，戴了一顶藏蓝色解放帽，一身洗的泛白的灰色中山装，袖子和膝盖都打了蓝布补丁，挺显眼，在那个年代，也很普遍，因为满大街都是穿补丁衣服的人。

   我知道他现在心里不痛快，因为钢铁会战的重点项目——两座炼铁高炉没有在元旦前按期竣工，市委领导很不满意，上午在市里开会受到了点名批评。

   这事也不能全怪方书记，因为他才上任不到两个月，工程计划是前任班子确定的。

   可他是个好强的人，老想能按期完成任务，但是这样那样的原因，计划还是落空了。所以这几天他老在工地上转悠，吓得几个施工队长都小心翼翼，生怕惹恼了方书记。

   1971年1月24日的上午，灰暗的天空终于洒下纷纷扬扬的雪花，钢铁巨人般的高炉、热风炉、送料坡道、脚手架、高低不一的工棚和堆满建筑材料的工地，不一会儿就被洁白的雪花装扮一新，满世界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方书记和许副厂长从会议室出来，因为得知再有两天工程主体就能竣工，总算一块石头落地，脸上有了笑模样，他做了一个扩胸动作，仰脸望天，任凭雪花落在脸上，朗声说：“瑞雪兆丰年啊！”。然后冲许副厂长和我一摆手道：“走，去工地。”

   到了工地上，他让我招呼施工队长们过来，一边给大家发烟，一边询问具体情况。得知第二天肯定能全部完工，乐呵呵叫大家招呼工人们聚拢，一边对许副厂长说：“好消息还是你来宣布吧。”。许副厂长高兴地蹬到一堆耐火砖上，对围拢上来的工人们大声说：“工人师傅们，大家辛苦了，我代表指挥部、代表厂党委感谢大家！同时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今年因为加班不能按时回家过年的同志，厂里要抽调汽车送大家回家。”。

   “哗！”掌声暴风雨般地响起来，伴随着一片叫好声。

   第二天，厂部调配组织了全部车辆，开始运送工人们回家过年。因为工人们大都是各县的，所以到了晚上，只剩下一百多人留守了。

   第三天，1971年1月26日上午，是农历庚戌年除夕，雪停了，留下满世界的洁白。方书记特别嘱咐后勤安排食堂给最后离场的工人们包饺子，猪肉白菜馅；清真灶是羊肉大葱。但是，厂里食堂的炊事员大部分都放假回家了，只剩了几个人，厂里临时抽调办公楼里的闲杂人员去食堂帮忙，方书记领着我们厂办室的几个人也来了。突然增加了十几个人，原本冷清的食堂立刻变得热热闹闹，大伙儿把饺子馅分到盆里，分散在餐厅里包饺子，办公室女同志多，叽叽喳喳，一片兴奋和快乐。

   等煮出饺子，已经十点了，因为要送工人们回家，提前开饭。

   工人们纷纷涌到食堂打饭，看到是饺子，兴奋不已，一片敲打饭盒的声音，饺子的热气在人群里缭绕，餐厅里充满了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

胡青牛

舞婆娑 发表于 2015-2-5 14:54
老耗子风雨人生路，悠悠岁月情。。。。。

老了，走过的路，看过的风景，捡拾起来就是故事。呵呵(^_^)

胡青牛

金戈戈 发表于 2015-2-5 14:40
你这么用心，我已经很感动了。谢谢耗子哥。一路走来，已然不易，且行且思且珍惜。
可能如你所 ...

这倒不是，我写的文章都比较散，是故意而为之，在保证大主题的情况下，多写一点旁枝斜岔，来衬托主题。文无定式，我不喜欢过于突出主干的模式，如钱江观潮，主浪滔天，气势澎湃，震撼人心；而余波侧峰，相辅相成，余味缭绕心间。过于突出主题，过于显示文采，会给人刻意造作的印象，反而减弱了文章的感染力。所以，我喜欢直白平述的风格，尽量不显露文采，就像家里人说话，东拉西扯，把自己想表达的意思藏于文间，让人在不知不觉中相信你说的话，了解你讲的故事，于潜移默化中被你说服，随你一起悲欢就行了。

舞婆娑

老耗子风雨人生路，悠悠岁月情。。。。。

金戈戈

胡青牛 发表于 2015-2-5 14:06
我这次写文章在情节上动了脑筋，想通过这篇文章尽可能再现那个岁月的人情风貌，并与现在做个比较，能让人 ...

你这么用心，我已经很感动了。谢谢耗子哥。一路走来，已然不易，且行且思且珍惜。
可能如你所说吧，因为想切年味的题，又想表达自己的意思，便显得头绪稍多，有点眉毛胡子一把抓的嫌疑。整体而言，若不受年味主题困扰，这篇文章应该更有特色。。。。

胡青牛

金戈戈 发表于 2015-2-5 08:52
【转】散仙点评:

非常感谢散仙的点评，受益匪浅，我原计划写八千字，一写就刹不住，想面面俱到，多表现一些层面，本来写了不少张家和演讲团的事，大约小两万字了，后来觉得过于游离，删了两千多字。

散仙的确对文字有天赋，我特别喜欢他的点评，一针见血，一语中的。再次表示真诚的感谢！

胡青牛

金戈戈 发表于 2015-2-5 13:27
这段补充的后记看了，更让人添堵。哎，或许这才是现实吧。

我这次写文章在情节上动了脑筋，想通过这篇文章尽可能再现那个岁月的人情风貌，并与现在做个比较，能让人在阅读之余，有更深层次的思考。

我想表达的意思有很多，一些直观的比较好理解，有些隐晦的也许很多人并没有看出来，让大家各自体会吧。

本来就是奔你写的，你能满意就是最好。

胡青牛

金戈戈 发表于 2015-2-5 13:02
那个编文字的高升，简直是意料之中。看他能把稻草说成金条，便是政工干部最典型的本事。他若不升迁，简直说 ...

钻营是为官之道，现在依然如此，所以才有层出不穷的大小贪官污吏出现。

胡青牛

金戈戈 发表于 2015-2-5 12:00
几乎两版的文章，把那场车祸描绘成一个舍己救人的英雄集体，从大家争先恐后上车抢占前排，用身体为其他 ...

其实，战争年代就有虚报战果的情况。大跃进年代达到登峰造极的程度，放卫星，吹牛皮，小麦亩产两三万斤，都刊登在人民日报的头版。“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是那时候响亮的口号。文革期间文艺创作提倡高大全、三突出，危害深远。

胡青牛

金戈戈 发表于 2015-2-5 13:27
这段补充的后记看了，更让人添堵。哎，或许这才是现实吧。

谢谢指正，我过去对标点符号不太重视，以后一定注意。

胡青牛

金戈戈 发表于 2015-2-5 11:47
小男孩跑过来盯着老大娘手里的饺子，我甚至都能听见他咽口水的声音。
   小男孩的小手摸着那饭盒，手背 ...

那时候的饭盒都是铝制的，有大中小号，工厂用的多是大号的。老大娘个子不高，抱着大饭盒，小孩子摸得到。

金戈戈

大漠孤烟斜 发表于 2015-2-3 12:26
给围炉朋友拜年，增写一段后记：

      其实，那起车祸的主要原因还是车速太快！地上有雪路滑， ...

这段补充的后记看了，更让人添堵。哎，或许这才是现实吧。


谢谢耗子哥。这文章揭示很多，于俗世的反讽，很发人深省。


对了，你还有个写作习惯，也要注意。就是一个人说的话，被分成前后两部分，说话者夹在中间，其后的冒号，应该修改成逗号。例如:


“……”XX说，“……”

金戈戈

那个编文字的高升，简直是意料之中。看他能把稻草说成金条，便是政工干部最典型的本事。他若不升迁，简直说不过去，多擅长投机取巧的人啊。。。。

金戈戈

尤其是张志和母亲，那个明晓大义的老大娘，口才极佳，讲的会场里的人无不落泪，参加会议的市委宣传部长也被感动的一塌糊涂，立刻指示，要组织一个“1.26英雄集体事迹宣讲团”，由我们工厂组织，从英雄集体的工人里抽调阶级感情深厚、表达能力强的人到市县各单位去巡回宣讲，进行一次生动的共产主义思想教育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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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算是中国国情吧。动辄弄个巡回演讲，把没有的事说成真的，眼睛都不带眨的。自己挤出两滴马尿，把别人感动得泪眼汪汪。耗子哥推动并渲染情节，功力深厚啊，尤其是这种讽刺意味，让人于哭笑不得之余深思。。。

金戈戈

   几乎两版的文章，把那场车祸描绘成一个舍己救人的英雄集体，从大家争先恐后上车抢占前排，用身体为其他的工友遮挡冷冽的寒风及飞雪；从避让摔倒的农民姐妹不惜自己翻车；从张志和舍己救人到工友们互救；从现场发现张师傅给孩子带的一碗饺子到方书记让食堂专门给张师傅孩子做一碗饺子；送受伤工人到县医院救治；直到工人们得知消息后争相到县医院献血，无处不闪烁着互助友爱、舍己救人的共产主义精神。文章热情讴歌了新时代工人阶级的优秀品质，它唱响了一曲舍己救人的共产主义精神凯歌。文章写得激情四射，看得我全身都感觉热血沸腾。

——————
看见刻意引导话题方向，这个改头换面的花哨，其实也就在情理之中了。只是，啼笑皆非之余，竟不知该怎么回复。。。想不到那个年代，便于浮夸里丢失了诚信，怪不得现代社会愈发堕落了起来。。。。

金戈戈

   “是啊，是啊！俺当时就像被人推了一把，嗖地一声就飞出来了。”
   “停！”袁部长兴奋地问这个工人：“你感觉被人推下车的？”
   “啊，好像吧。”那工人有点茫然地回答。
   “我看了，你是紧挨着张志和的，他在最边上，你还在他里面，是不是翻车那一瞬间他推了你一把？”
   “这个……这个……”那工人挠着头思考，“也可能吧，反正那时候我都蒙了，忽的一下子就飞了出去，后背好像被推了一下。”
   “好！这件事就算落实了，你贵姓？”袁部长追问这个工人的名字并记在本子上。
————
这叫会引导话题，擅于发现闪光点。这文字前半截让人疼痛，压抑，到这里却让人哭笑不得，唉。。

金戈戈

  小男孩跑过来盯着老大娘手里的饺子，我甚至都能听见他咽口水的声音。
   小男孩的小手摸着那饭盒，手背黝黑，布满了冻疮和鼻涕。
————
这两个细节都好，孩子不懂事，愈发反衬悲剧。手的特写，衬托出生活的艰辛。
但是放一块有点值得商榷。饺子是抱在大娘手里，那该是命一般珍贵的，那是儿子最后的痕迹，如何能让小孩子摸到？

金戈戈

【转】散仙点评:


041    　　

       方书记现在是钢铁基地建设指挥部总指挥
　　
　　――“现在”去掉。
　　
　　这篇小中篇，昊哥还是费了心思的。情节也不错，而且结尾那一笔，补得也好。只是语言过于拖了，这样的情节应该以车祸为线索，围绕着车祸家属的表现，书记的表现，以及利用死人做文章等来展开情节，使情节紧凑。
　　
　　“我”在期间的一些表演就明显多余，当然，结尾一部分，我这个安排还是成功的。另外，人物出场过多，或者说散文应该以事实为基础，但若是写成小说，则更有意味。
　　
　　即便是以散文的角度来说，似乎也不必让所有的群众演员都上舞台来亮相。亮相的人多了，结构也就散了。
　　
　　另外，语言、修辞、细节等表现手法，还是嫌粗线条了些。

       还有就是文题，《一碗饺子》－－这碗饺子确实有深意，只是一万五千字，这碗饺子并不能贯穿全文，所以还是换另一个题目吧。
　　

胡青牛

金戈戈 发表于 2015-2-4 22:09
地上散落着乱七八糟的东西，除了大件的行李等被工人们捡堆到了公路边，一些鞋子、帽子、手套等小东西杂乱的 ...

我说了的，这是我第一次用心对待征文，不能让格格失望。

胡青牛

金戈戈 发表于 2015-2-4 22:14
张队长进门咳嗽一声，喊：“志和家的，来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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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言，来客人了的意思。

胡青牛

金戈戈 发表于 2015-2-4 21:54
因为无人知道报警，又是除夕，也没人前来处理。————
三节，这句话没懂。是没人想到要报警，还是知道报 ...

那时候的警察估计没有现在的十分之一，甚至还要少。全市只有一个岗亭，车管所才十几个人，负责处理交通事故的只有一台车。市里的汽车才几百辆。呵呵

金戈戈

   说话间，我们一行进了北屋。张师傅家真是一贫如洗，家徒四壁，除了靠墙一张方桌，两把椅子，东侧一半是个火炕，炕北放了一个卧柜，就没有啥东西了。因为过年，墙上新贴了报纸，倒也显得干净。
   一个大约四五岁，衣着破烂的小男孩睁大眼睛看着我们，也许是冻的，鼻涕邋遢地坐在炕沿上，两脚蹬在灶台上取暖，破烂的棉鞋露着脚趾。
   炕上躺着一个老头咳嗽起来，似乎被烟呛着了。
   老头盖的被子像百衲衣，无数的补丁，已经不知道原来被面的花色。一个趴在被窝里的小姑娘露出头来，大约两三岁，咬着手指，怯怯地看着我们这些突然闯进的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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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大水冲断独木桥，老天单杀独根苗。这些惨状罗列，看似碎碎，实则令人心酸。。。。

金戈戈

张队长进门咳嗽一声，喊：“志和家的，来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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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且”了，是嘛意思啊？

对了，你又忽略了，双引号后，句子完结，不再累加句号。

金戈戈

地上散落着乱七八糟的东西，除了大件的行李等被工人们捡堆到了公路边，一些鞋子、帽子、手套等小东西杂乱的散布在汽车一侧，估计是伤者留下的。
   几只老鸹落在附近杨树上，窥视地面散失的食物，有工人捡起土坷垃驱赶，换来老鸹的一阵呱噪，更增添了一份焦躁和诡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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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面感很浓。尤其是老鸹的入镜，把气氛渲染到极致。这好像是我认识耗子哥以来，读到你的最精彩的走笔，足见真正是用心用情了的。想着你还是病中坚持，真是让我感动。。。。

金戈戈

方书记掏出手帕，把张师傅嘴角的血渍擦干净。站起来脱下自己的棉大衣，盖在张师傅身上，轻轻向上一拉，盖住了张师傅苍白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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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细节特别感人。耗子哥笔力也真是难得。

金戈戈

因为无人知道报警，又是除夕，也没人前来处理。————
三节，这句话没懂。是没人想到要报警，还是知道报警没用？那会儿管理那么乱吗？除夕就连警察都不出警的？

大漠孤烟斜

      给围炉朋友拜年，增写一段后记：

      其实，那起车祸的主要原因还是车速太快！地上有雪路滑，卡车开的也快，我们事后从厂里开吉普车到事故现场，开了一个多小时。而那辆解放牌大卡车同样的距离开了不到一个小时。所以说，司机王师傅说开得不快是瞎话。领导们也是心知肚明，但是谁也没有说破就是了。

      2006年我在火车上和张志和的儿子张跃林见面还有个尾巴，他下火车前，铁矿的李矿长回了电话，说那两户死亡矿工的家属答应了矿里的赔付条件，拿了钱就走了。只是一户走的太急，尸体都不要了。我猜想，也许是刑事案件，诈赔的团伙作案，张跃林认为也是，让矿上立刻报案了。结果还真是，报纸后来报道了。

      今年元旦前，张跃林还打了贺年电话，心情不太好，啥原因没说，我也不好问，估计和习大大、王岐山有关，反腐的力度大了，很多人的日子也不好过呀！真心希望他能平平安安过这个春节！

胡青牛

金戈戈 发表于 2015-2-2 13:19
工人们纷纷涌到食堂打饭，看到是饺子，兴奋不已，一片敲打饭盒的声音，饺子的热气在人群里缭绕，餐厅里 ...

我们那时候吃食堂，都这样。

胡青牛

金戈戈 发表于 2015-2-2 13:34
耗子哥，对话完了以后，就以双引号收尾，不用再添加任何标点符号的。我看你行文走笔，好像是忽略这点了。{: ...

原来的一个习惯，有时候不注意。谢谢指正。

胡青牛

金戈戈 发表于 2015-2-2 13:17
厂里临时抽调办公楼里的闲杂人员去食堂帮忙，方书记领着我们厂办室的几个人也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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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闲 ...

在我们这里，勤杂人员一般特指收发、清洁工之类的人员。闲杂人员是指当时办公楼里各部门暂时清闲无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