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叶红于二月花（长篇小说连载）

莫零

霜 叶 红 于 二 月 花



（1）

李玉芳出事的时候，李霜晓正在食堂吃中午饭。那天食堂有她最喜欢吃的米粉蒸排骨，食堂的王师傅偷偷给她加了一大勺米粉。她一大口下去，被一个碎骨头硌了牙，疼的她连忙找水漱口。漱口的时候，她感觉好像桌子晃了一下，她问对面的冯玲：“怎么了？桌子在晃！”

冯玲一边吃饭一边看杂志，压根没反应。

李霜晓忽然就觉得心口很慌，好像那颗心快要跳出来了一样——，后来，她才知道李玉芳就是那时候犯的病。

吃完饭，她慢慢往二楼办公室走去，手机就急促地响了起来......

打电话来的是舅舅李玉安：“晓晓，快回来，你妈住院了。”

李霜晓打了个激灵，慌了神：“舅，妈怎么了？”

“唉，你别问，先回来再说。”

“哦，我下了早班就回来。”

“下什么班啊，就现在，打车回来！”舅舅匆忙就挂了电话。

李霜晓紧张死了，不是十万火急的事情，舅舅不会叫她打车回去的。肯定是妈妈出大事了！她连工作服都来不及换就往办公室跑，正好撞到张迎杰，他一把抓住李霜晓：“去哪儿啊？下午下班要开会。”

“来你个头，我妈住院了，我现在就要回去，你帮我打卡请假啊！”李霜晓说话间就没影了。

拿完包，找了个自动取款机取了三千块钱，她又给舅舅打了个电话：“舅舅，妈在哪个医院，我直接去医院。”

“去什么医院，直接回家！”

李霜晓还想问为什么，手机里就传来了嘟嘟嘟——的声音。

她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妈肯定活不了了！她想。

这一哭，眼泪就止不住了。她干脆在路边上蹲下来放声大哭——

妈太不容易了，把她和妹妹林晨拉扯大了，还没来得及享福呢。她的眼前又浮现出李玉芳那张憔悴又慈祥的脸，李玉芳不过五十岁，头发已经花白了一半了。她嫁的那个男人，十几年前去广州做生意就再也没回来。

那时候李霜晓才读初一，林晨刚刚上小学。每次李霜晓咬牙切齿地咒骂她那个所谓的父亲林福生时，李玉芳总要维护两句:你爸不会不管我们的，肯定遇到什么事情了，你别怨他！

有的时候，她会神神秘秘拿出一张汇款单告诉两个女儿，是林福生寄来的。尽管李霜晓知道那张汇款单是李玉芳在邮政局里扯了单子自己填的，但她从来没戳穿过。

现在呢？现在林福生人在哪儿呢？李霜晓没让自己哭太长时间就止住了眼泪。她知道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她的眼泪来的快去的也快。等她摸干眼泪站出来的时候，才发现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围了一圈人。

有一个老奶奶说：“小姑娘，你遇到什么事情了？说出来大家一起帮你啊！”

李霜晓摇摇头，顶着红肿的眼睛，对着大伙儿鞠了一个躬，撒腿就跑。一边跑一边拦的士。

拦到一部的士，没等人家车上乘客下来，就窜进去：“对不住，我有急事！”

人家乘客是个中年妇女，一看就不省事。嘴巴里面骂骂咧咧：“妈了个巴子，冒失鬼啊？又不是死了老娘了......”

李霜晓立刻发作了，她一只脚踩在车门上不让那个女人走，指着她鼻子就大骂：“老子就是死了老娘了才那么急的，你她妈的脑袋被门夹了啊？满嘴喷粪，也不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

那女人哪能被一个小丫头给骂倒，急的用手去挠李霜晓的脖子。司机见势不妙，也下车来拉架。两个人正拉扯间，李霜晓的手机又响了，李玉安在电话那头问：“到哪儿了啊？都等你呢！”

李霜晓一听到舅舅的声音，立刻就抽泣起来，她一面哭一面问：“舅，我还能见到我妈最后一面吗？”

这话一出口，那个女人和出租车司机都不动了。合着人家家里真的出事了啊？

那个女人见李霜晓哭的厉害，还从包包里面拿一张纸巾给她，跟她道歉：“小妹妹啊，真是对不起，真是对不起，不知道你家出那么大事情！”

李霜晓已经哭的说不出话来，那个女人把她扶进了出租车，司机开车一路狂奔：“小姑娘，你家在哪儿？”

李霜晓说：虞镇。

啊，虞镇？离项城六十多里地呢，打车可得小两百块钱呢！司机心里直犯嘀咕：这小姑娘身上不知有没有这么多钱呢。不过真到了家门口，肯定也会有人给钱的，人家遭难了嘛！

司机调整好坐姿，一踩油门，车子像离弦之箭一样开了出去。

北原

我是莫冉她二姐

北原

莫零

清风剑客

想起了前面一句，感觉意味深长··

般若山人

接地气，充满生活气息

般若山人

令箭

诗夊哥

好！请继续。

莫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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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头七一过，李霜晓就带着林晨回了项城。

在项城，李霜晓有一个小小的蜗居，是租来的一居室，在白石桥那边的城中村里面。白石桥是项城老城区，有很多年代久远的房子，其中还有一部分被认定为国家文物保护的纪念区，据说有几个近代革命先驱住过的。白石桥的老住户们沾了这些革命先驱的光，老房子到现在也没有改造。

李霜晓就租在其中一个古老的小院子里面。这家房东姓夏，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老婆跟李霜晓一个商场的，有一个十来岁的女儿。李霜晓是经人介绍才住进来的，小院子里有两栋房子，一栋大的三开间是房东一家人住。小的两开间租给了李霜晓。原来这里住的是夏家的爷爷奶奶，后来两个老人家过世了就开始租给别人住。为了方便出租，房东把两个开间改成了一室一厅，还隔出了厨房和卫生间。

按理说这样的一居室租金不便宜，只是这里不是正规小区，外部环境很差强人意，都是拐来拐去的小巷子，又是年代久远的老屋子，租金比正儿八经的小区便宜了近一半。

李霜晓带着林晨七拐八拐才到了目的地，林晨说：“姐，我觉得我们是回到了古代。”

这里的房子的确都是古色古香，陈旧斑驳的。李霜晓觉得妹妹形容的真形象，不由笑了起来。她一笑，林晨也跟着笑了，这是李玉芳去世之后，姐妹俩第一次这么轻松的笑。

回到家里，房东夏大哥正在打扫院子，看到李霜晓，放下手中的活计跑了过来，他是个身材魁梧的男人，在工商所当副所长。

“小李，你的事情我听大姐说了，要节哀顺变啊！”他伸出宽厚的手掌握了一握李霜晓的手。

李霜晓点点头，表示接受。夏大哥看到跟在后面的林晨，又问：“这是你妹妹啊？叫什么名字？跟你长的好像哦！”林晨看到这个男人对姐姐这么亲热，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别扭。她皱了皱眉头，把脸别过去。

李霜晓没看到她的表情，还一个劲儿地怂恿她快点喊夏大哥好。

“他那么老我还要喊他大哥？喊大叔还差不多！”林晨没好气地抢白。李霜晓和夏大哥被这句话哽在那儿好不尴尬。还是夏大哥先笑起来，伸手去摸林晨的脑袋：“你这个妹妹伶牙俐齿嘛！”

林晨往后一缩，夏大哥摸了个空。李霜晓要训斥林晨，她已经溜进了屋。她只好对夏大哥说了声不好意思，也进屋去了。

“这就是你住的地方？”林晨把行李包往床上一扔，四脚八叉的倒在床上。李霜晓连忙把行李包拎起来，放到凳子上，埋怨林晨：“行李包多脏啊，你扔床上。”

林晨哼了一声，冷不丁冒出一句：“我妈从来不这样说我。”

李霜晓生怕又勾起她的伤心，只好不吭声了。

收拾好东西，天已经快黑了。林晨说：“姐，我饿了。”

哦，那我来做饭。李霜晓跑到厨房，翻了半天就翻出半袋面条，她叫林晨开电视看，自己跑出去买菜。

夏大哥看到她，问：“小李，你去哪儿？”

李霜晓说菜市场，他指指天空，说：“这么晚了，菜市场恐怕关门了。晚上就在我家吃吧，晚上就我和夏萌萌在家。”

“那怎么行啊，我还是出去看看。”李霜晓说话间就跑了出去。

这个夏大哥每次对她都异乎寻常的亲热，让李霜晓心里感觉怪怪的。他的岁数比李玉安还大些，可他非要李霜晓喊他大哥，他女儿萌萌比林晨小几岁，天天被他逼着阿姨长，阿姨短的喊李霜晓。李霜晓寻思着，自己也不是出落的沉鱼落雁，国色天香啊，这个夏大哥不会对他有什么想法吧！

路过一个理发店，她从橱窗的镜子里看到了自己的模样，瘦弱的身材，小巧的五官，头发清汤挂面地垂在肩上，看起来就像个发育不良的中学生。她自嘲道：这副尊荣还会有人有想法，怕是自己想谈恋爱想疯了吧？

一想到谈恋爱，她脑子里就立刻蹦出了庄鹏飞这个名字。哎，庄鹏飞现在不知道在干什么，还有一年他就退伍了。想到庄鹏飞，她就忍不住嘴角上扬，她喜欢庄鹏飞已经很久很久了。这个秘密只有林晨分享过，那时她还在读技校，庄鹏飞是他们隔壁师专的学生，她是在全区学生篮球联赛上认识他的，他是师专篮球队的队长。

说起认识的经过，李霜晓还闹了个笑话呢。那次李霜晓是受校刊的委托去采访庄鹏飞，据说庄鹏飞本来是他们技校的学生，毕业后自己考进了师专。她到了庄鹏飞他们班级教室，逮住一个瘦瘦弱弱的男生就问：“请问庄鹏飞同学在哪里？”

那个男生看看她，不回答，反问她：“你找他干嘛？”

“你管我找他干嘛，你就说吧，怎么找他？”李霜晓懒得跟这个看起来神经兮兮的男生啰嗦，准备绕开他去问别人了。哪知道前面一个同学直接就喊那个男生：“哎，庄鹏飞，那个女的找你干嘛？”

李霜晓这才知道他就是庄鹏飞。

莫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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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天刚蒙蒙亮，李霜晓就醒了。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往常这个时候，她已经能听到李玉芳烧早饭的声音，李玉芳总是做好了早饭跑到两个女儿的房间里，把冰凉的手往李霜晓被子里一塞：“晓晓，快起来啦——”

每当这时，李霜晓就会猛的睁开眼睛笑着对李玉芳说：“其实我早就醒了！”

“醒了还不起来，快起来吃早饭，我们一起去逛菜市场。”李玉芳笑眯眯地说。

菜市场是李霜晓和李玉芳最喜欢逛的地方。从前小的时候，李霜晓总是陪着李玉芳在菜市场快下市的时候去淘便宜菜。

李玉芳是个要强的女人，捡菜这种事情她从来不干，哪怕家里再穷。她会在菜贩子们都快要卖完菜的时候去菜市场，把剩下的菜包圆了，这样价格要便宜许多。

她也不像很多主妇一样，每天都烧那几样菜，哪怕是一样的菜，她也能翻出花样来做。比如春末的时候土豆上市，她一买就是好几十斤，叫李玉安从工地上拖袋黄沙回来，把土豆埋在里面，放一个夏天也不会发芽，不会坏。至于土豆的做法，也是千奇百怪。炒的，烧的，煮的，放汤的，都做过，还有一次她看电视上做薯条，自己也学着做，居然做的跟电视里差不多，只是不够入味。

李霜晓在技校读书三年，为了省伙食费，她每个礼拜都要骑四十多里的自行车回家拿菜，李玉芳怕她吃的不好，就准备好很多罐头瓶给她带菜。每个礼拜带的都不重样，不但李霜晓省了伙食费，还赢得了好人缘——李玉芳总是叫她多带点给寝室的姐妹们也尝尝。

后来李霜晓工作了，每个月才能回来一次，一回来，李玉芳就要带她去逛菜市场。当然已经不买那些包圆的菜了，李霜晓想吃什么李玉芳就会买什么。其实最主要的还是要带着李霜晓给大家看看，跟每个认识的人都夸：瞧我女儿，现在都挣钱给我用了。

李霜晓躺在床上想着往事，不觉就湿了眼眶。林晨还在沉睡，一晚上在梦里都哭了好几回妈妈。李霜晓知道林晨心里的痛苦，她才十五岁，是李玉芳经心带大的，比李霜晓小了七岁，生下来还早产。李玉芳天天把她捧在手心里面养着，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倒有一百天在医院。

好不容易长到这么大，李玉芳还预备着要让林晨上个大学，圆一圆家里的大学梦。可惜，这个梦想应该会是永远的梦想了，林晨老是生病，成绩哪里说的上好？初三这个节骨眼上又出了这个事，林晨自己都说了，她不想读书了。

李霜晓看看手机，快六点了，反正也睡不着，还是起来吧！

她穿好衣服下楼去上厕所，一开东边的侧门，吓了一大跳。

门口蜷着一个人。

那个人被李霜晓吵醒了坐起来，一看，居然是林福生。

晓晓。林福生灿灿地跟李霜晓解释：“昨晚我听到你舅和你姨吵架，就想进来，可又怕你生气。”他拍拍身上的灰站起来，抖抖索索从一个老式的手提包里摸出一个厚厚的信封递过去：“这里是一万块钱，你先还给你姨，剩下的我再去想办法。”

李霜晓不接那个信封，冷着脸看着林福生。

“晓晓，我知道你恨我，这钱本来我也是打算给你妈的......”

“那你就烧给她吧！”李霜晓推开他的手，砰的一声把门给关上了......

林福生在门外哀求：“晓晓，你就原谅我吧，爸爸错了......”

门里面没有反应。

林福生又说：“晓晓，这个节骨眼上，你逞什么强啊，再怎么说我也是你爸啊......”

还是没反应。林福生叹了口气，慢慢转过身去，准备离开，想了想，找了块砖头，把那个信封压在门下面，对门里面说：“晓晓，我走了。”

他佝偻着身体，踏着淡淡的晨雾，慢慢地往马路上面走去。

身后那扇紧闭的门无声的开了，李霜晓看到了那个信封，她冲了出来，追上林福生，把信封往他怀里一掷：“我不要，你拿回去！”

她扭头就走，林福生望着她的背影，两行浑浊的眼泪缓缓从镜片后面流了下来......

苏力

已经读进来了
期待下文

苏力

莫零 发表于 2015-2-1 11:30
霜 叶 红 于 二 月 花

唉。。。。。。
长叹一声

苏力

莫零 发表于 2015-2-1 11:25
我回来啦

欢迎回来

莫零

霜 叶 红 于 二 月 花



（8）

晚饭做好了，大家坐在桌子上准备吃饭，林福生却不见了。

“咦，你爸呢？”李玉安问林晨，林晨朝李霜晓努努嘴：“姐赶他走了。”李玉安看着李霜晓，叹了口气。

李霜晓装作什么都没看见，埋头吃饭。席间，刘细花和李玉香不停的窃窃私语，不知道是在商量什么。李玉安也是满腹心事的样子。

等到碗筷都收拾好了，李霜晓支走了林晨，喊住正准备告辞的李玉安，李玉香等人，说：“你们把借条都拿出来吧！”

刘细花和李玉香交换了一下眼神，被李玉安喝止了：“干什么呢？都。”

刘细花看丈夫生气了，不再有动作，李玉香掐了刘细花一把，说：“都藏着掖着干嘛？晓晓是明白事理的人，有些事情还是摆在台面上讲最好。”

李霜晓叫大家都坐下，缓缓地开口：“舅舅，舅妈，还有小姨，我知道我们家起楼房的时候借了你们钱，具体借多少我不清楚，现在我妈没了，这个债理应我来还，虽然我现在还不起，但我要知道我需要还多少。”

李玉安又是重重地叹了口气，这个外甥女，跟她妈一样要强啊！

李玉香率先把借条拿出来了：“晓晓，你看，我也不是想逼你还钱，可是我嫁的远，一年也回不了一次家，现在你妈不在了......”

李玉安有点生气，忽然说道：“我记得年跟前姐姐刚还了你一万块钱啊。”

李玉香被弟弟说的有点尴尬，但还是说下去：“是啊，是还了一万，还差一万，这钱已经借了好几年了，也就是亲姊妹才没算利息，我要是放出去打会，一年还能挣一两千利钱呢！”

“李玉香，你钻钱眼里啦！”李玉安气的腾的一下站起来拍桌子。

李玉香也火了：“你叫什么叫啊，我说错了吗？你做建筑能挣到钱，我家明东身体又不好，小良今年还要上大学，哪一分钱挣的容易啊？”

李玉安气的嘴唇直哆嗦：“你这是落井下石，姐姐尸骨未寒，你就逼着晓晓还钱，你......你......良心被狗吃了！你忘了小时候姐姐是怎么把我们带大的......”

“你不要老是把小时候的事情拿出来说，我告诉你李玉安，本来我今天不打算要晓晓还钱的，既然你说我没良心，那我就没良心给你看看，你有本事你帮晓晓把这钱还了......”

刘细花看两个人吵的面红耳赤的，想劝架都无从下嘴。李霜晓一直静静地坐在那儿，一言不发，等两个人安静的空当，她才开口：“舅，姨，你们俩不要为了我们家的事情吵架。“

她对李玉香说：“姨，你说我妈还欠你一万块，对吧，给我几天时间，我还给你。”

“晓晓！”李玉安着急了：“你的工资月月都寄给你妈了，你哪来的钱？”

李霜晓点点头：“我会想到办法的。姨，你放心，一分钱不会少你的，利钱我也一起算给你。”

李玉香听李霜晓这么一说，脸都红了：“晓晓，你这是打你姨的脸呢，你姨说说气话，你还当真呢？”

李霜晓说：“姨，我知道这么多年你帮了我们家不少，这钱是我该给你的，今天是10号，过了头七，我回一趟单位，回来就给你钱。”

李玉香还想说什么，李霜晓示意她不要再说了，接着把头转向李玉安和刘细花夫妻俩：“舅，我妈还欠你多少？”

刘细花摸索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字条，还没递到李霜晓手里，就被李玉安抢过去撕了个粉碎。

“还个球啊！细花，你敢提还钱我就跟你离婚！”他红着眼睛恶狠狠地瞪着刘细花。

刘细花放声大哭起来：“你个天杀的，光我什么事啊？晓晓要看借条，我给她看一下啊。又不是要她马上还，好几万块钱呢，就给你撕没了。”

李霜晓扶住刘细花，劝道：“舅妈，你别生我舅的气啊，欠多少钱，我妈肯定都记着帐呢，回头我翻翻去，不会少你的。”

刘细花拉住李霜晓的手，哭诉：“晓晓啊，你不知道我这个舅妈有多难当啊，你舅要帮大姐，我没话说，我也不是坏心肠的女人，大姐这一辈子也不容易。但这几年你舅也没挣到什么钱，他的工程去年还亏了十几万帐呢，去年逼债的人都堵到家里来了，他死活不让我跟你们说......”

“刘细花，你瞎说什么呢？欠揍是不是？”李玉安操起板凳就向刘细花这边冲过来，李玉香连忙冲过来死死拉住他：“玉安，你犯浑是不是啊？撒手！”

李玉安在气头上，哪里拦得住，眼看着板凳就要砸到刘细花头上了，李霜晓推开刘细花，朝着板凳迎了上去，李玉安的板凳在半空中硬生生的刹住了车。

“舅！”李霜晓哭了，她紧紧抱住李玉安颤抖的身体，失声痛哭。

莫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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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安葬完了李玉芳，天也渐渐暗下来，按照规矩送完葬的亲友们晚上还要再吃一顿饭。可是很多亲戚不忍心见李霜晓忙碌，都找借口回家去了。

最后只剩下舅舅李玉安一家人和小姨李玉香。

刘细花拉着李玉香去做饭，留下李霜晓跟林福生说说话。李玉安说：“晓晓，我把晨晨也接回来，你们三个好好谈谈，福生回来了，咱们日子还是要过的。”

林晨还在镇卫生所吊水，李玉安说话间就出门去了。屋里就剩下林福生和李霜晓两个人。

李霜晓坐在桌边，也不跟林福生说话，独自一个人发呆。林福生鼓了半天的勇气跟李霜晓说话：“晓晓，你......别怨爸爸......”

李霜晓哼了一声，轻蔑地看着林福生：“你那个女人呢？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林福生心里一惊，她怎么知道？他还怀着侥幸心理说：“晓晓，你瞎猜什么呢？”

“我瞎猜？”李霜晓的声音高了起来，她蹬蹬蹬跑上楼，到李玉芳房间里拿出一个鞋盒子，扔在林福生面前：“你自己看吧！”

林福生脸上苍白，颤动着双手收拾散了一地的信，都是当年他向李玉芳提出离婚的时候写的。林福生不是去广州做生意，他是跟李玉芳离婚了，才离开的家。

他跟一个当年一块儿进修过的女学员搞到了一块儿，被李玉芳抓奸在床。为了两个女儿，李玉芳只好打落了牙齿往肚里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谁知那个女的是个厉害角色，硬逼着林福生离婚。

李玉芳只好跟林福生离了婚，约定要瞒着两个孩子。毕竟纸包不住火，这件事情其实镇上很多人都有所风闻，只是被要强的李玉芳硬给敷衍了过去。李玉芳去世后李霜晓无意间才发现了这个鞋盒，一切这才真相大白。

林福生羞愧难当，他跪在地上把那些信一封一封地收拾起来，李霜晓冷冷地注视着这个窝囊自私的父亲，气愤难平。

李玉安推门进来，正好看到这一幕。林晨也跟在后面，看到跪在地上的那个男人，还纳闷呢：“姐，他是谁？”

林福生抬起头，正好看到林晨的脸，她跟李霜晓长的很像，瘦小而白皙。

李霜晓指着林晨对林福生说：“你配当爸爸吗？她都不认识你。”

林晨吃惊的叫起来：“爸爸，你是爸爸？”她跑到李霜晓身边，不敢跟林福生相认。

李玉安等林福生站起来，才坐了下来。他觉得这个时候应该说点什么了，他一想说话，就想抽烟，于是掏口袋拿烟，却没拿出来，烟刚才都散完了。林福生抖抖索索拿出自己的烟来帮小舅子点上，自己也点上了一根。

晓晓，李玉安抽了一口烟才开始说话：“你爸的事情，我从头到尾都知道。一直没告诉你们是你妈的意思，她不想你们有个不愉快的家庭。这事按理说我不该说和，林福生做了这么无耻的事情，我也不想原谅他。可是，你妈一再嘱咐我，要是她不在了，千万要把林福生找回来，毕竟他还是你们的爸。这不，我通知的他，今天在火葬场，怕你生气，我骗了你。”

林晨偎依在李霜晓身边，她感觉到姐姐的身体一直在发抖。可是，李霜晓的脸色很平静，看不出悲喜。

林福生观察着两个女儿的神情，小心翼翼地开口：“我跟那个女的也离婚了，现在一个人过。前两年回来找过你妈，她不肯接受我回来，说真的哪天她不在了，再回来跟你们相认。”

妈妈，可怜的妈妈！李霜晓在心里呼喊：多么要强的妈妈啊，什么时候都忘不了要为自己的女儿打算。其实她早就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了，这么多年来的操劳，早就拖垮了她！

李霜晓禁不住泪流满面......

莫零

我回来啦

苏力

莫零 发表于 2015-1-25 15:15
休息两天，实在撑不住了，感冒加重了。

多喝水

苏力

莫零 发表于 2015-1-25 15:15
休息两天，实在撑不住了，感冒加重了。

可怜的娃~~

莫零

休息两天，实在撑不住了，感冒加重了。

锦瑟

莫零 发表于 2015-1-23 11:49
感冒好几天没来了,让各位姐姐久等了.

身体要紧些，多保重。

苏力

莫零 发表于 2015-1-23 11:49
感冒好几天没来了,让各位姐姐久等了.

注意身体哦

苏力

读过，赞叹一下

莫零

感冒好几天没来了,让各位姐姐久等了.

莫零

霜叶红 于 二 月 花

（6）

林福生被李霜晓逼的都不敢去看她的眼睛，他本来就是个不善言辞的人。看热闹的人群正纷纷向他们这边聚拢，林福生的额头上渗出了密密的汗珠，他低着头给李霜晓道歉：“晓晓，对不起，这些年我......”

李玉安给林福生解围：“福生这些年吃了不少苦，没混出什么名堂来，也不敢回来见你们。”

李霜晓从鼻孔里面哼了一声，想说：混的不好就不敢回来啦，那你看到我们娘儿三个吃了多少苦吗？你知道这些年我们是怎么熬过来的吗？可是，看看围观的人群，还是生生把这些埋怨给咽了下去。李玉芳总是教导她，家丑不可外扬，有什么天大的事情也不能当着外人的面说，农村人喜欢说是非，随便一件小事都可以用唾沫淹死人的。

她迅速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居然哽咽着叫了一声：“爸！”

林福生被这声爸叫的潸然泪下，他再也忍不住了，一把紧紧地抱住女儿：“晓晓，你受苦了！”

“大厅7号！大厅7号！”广播里面传来了播音员的声音，轮到7号李玉芳遗体入焚化炉了。人们还来不及看这对父女久别重逢，又要看这一家子人生离死别了。

李霜晓捧着李玉芳的照片紧紧跟在运尸车后面，林晨没来，打伞的换成了李玉安的儿子李浩。林福生接过李浩手上的伞，他想送李玉芳最后一程。李玉芳神色安详地躺在车上，由于死亡的速度很快，她基本还是跟身前一样栩栩如生。

焚化员把李玉芳用床单裹起来推进焚化炉的那一瞬间，李霜晓意识到她以后再也不能这样面对面地看着李玉芳了，她忍了多日的悲伤终于决堤成海——

她不可遏制的放声大哭起来：“妈妈—— —— ——”

她这一声妈妈感染了在场所有的人，人群里纷纷传来了哭声。林福生哭的肩膀一耸一耸的，眼镜镜片上一片斑驳。

刘细花紧紧搂住外甥女，不住地用毛巾去捂她的嘴：“快，晓晓，不能这样哭的，这样哭要伤身体的。”

可是李霜晓哪里忍得住呢？从小她就跟妈妈最亲。妹妹体弱多病，多年来都是她和妈妈共同去照顾的。就算是林福生没有出去的时候，他也很少会管家里的事情。李玉芳是个多么要强的女人啊，当年是她坚持要嫁给一清二白的代课教师林福生的，婚后过的不好她从来不吭一声。

92年林福生要去广州做生意，李玉芳二话没说变卖了陪嫁的首饰把林福生送上了去广州的火车。可是他这一去就再没回来。之前几年还给家里写写信，年关的时候寄点钱，后面渐渐就没了消息。

镇上有人传林福生在广州另外成了家，李玉芳从来都是一笑了之，隔几天从邮局拿回来一张汇款单给人家看：我们福生又寄钱回来了。

这么些年，李玉芳靠着四处打零工把两个女儿拉扯大。她有一双灵巧的手，学什么都又快又好！李霜晓知道妈妈这么多年来的辛苦，初中毕业读了技校，想早点出来挣钱给家里减轻负担。一开始工作也只是个小小的营业员，好不容易熬到了楼管的位置，以为能很快让李玉芳享享福了，谁知她这么突然就离去了。

人们都以为李霜晓是因为没有了妈妈的疼爱而伤心，其实她最伤心的是没让李玉芳过上两天好日子就失去了李玉芳，这样的遗憾是无法弥补的，这样的懊悔也将会伴随她终身。

莫零

霜 叶 红 于 二 月 花

（5）

第三天是出殡的日子，吃过中午饭李玉芳的遗体就要运往火葬场去了。按照风俗，长子（女）捧照片或者排位，小的要给亡人头顶打一把伞。

水晶棺材抬起来的时候出了点小状况，第一次怎么也没抬起来。就有见多识广的乡邻说：这是死鬼舍不得离开这个家，放心不下家里。

刘细花连忙嘱咐李霜晓：“快点哭几声，喊几下，就喊妈妈你放心上路吧。”

李霜晓依言照做了，可是再抬还是没抬起来。

人群中开始议论纷纷，说是死鬼是屈死的，阴魂不散，又说是不是哭灵的人把眼泪掉在死鬼身上了，会赖尸。赖尸的意思就是尸体不腐，成为传说中的僵尸。农村的人们对于这些鬼啊神啊的说法敬畏的很，这个说法一传开，立刻得到了众人的认同，于是气氛开始诡异起来。

刘细花和小姨李玉香抚着水晶棺材，一边哭一边念念有词：“姐姐啊，你就安心去了吧，晓晓和晨晨我们会照顾好的，你就不要操那么多心了。”

“姐姐啊，你安心去陪爸妈吧，他们在那边也需要人照顾的，”

“姐姐啊，我知道你这么年轻轻就走了，心里屈的慌，可是阎王爷要收你，我们也没得办法啊！”

一时之间屋子里又是哭声又是喊声的，让人感觉快要窒息了。这样的局面是伴随着林晨的晕倒而结束的。也不知道是劳累过度，还是伤心过度，被挤在人群里的林晨忽然软绵绵地倒了下来。

“哎呀，晨晨晕了——”

“快点，快点，让开——”

李霜晓第一时间就冲到了林晨身边，祈祷着她千万别出什么事情。李玉安在刘细花的催促下去请医生了。

林晨躺在李霜晓怀里一动也不动。

“晨晨，你可别吓我啊！”李霜晓忍不住哭了。

还好林晨只是劳累加上虚弱，没有别的大问题。医生来给她扎了几针就醒了过来。

林晨醒来看到李霜晓就哭了：“姐，姐，妈妈她放心不下我们......呜呜......”

李霜晓站起来，仔细观察了一下抬水晶棺材的四个人，对领头抬棺的刘二官说：“刘叔，你们又不是第一次抬棺，劲使匀一点儿不行吗？”

刘二官有些心虚地看了李霜晓一眼，把她拉到一边说话：“闺女，今天来抬棺的后面两个人是新手，我这不是人手不够嘛！”

李霜晓这才恍然大悟，难怪抬两次都没抬起来呢。看来要么就是刘二官想自己多拿点钱，找的是新手，要么就是主事的表舅李金贵自己昧下了钱。

可是现在计较这些也没什么意义了，李霜晓强压着心中的不快，跟刘二官说：“刘叔，按辈分我还得叫您一声三表叔呢，今天我妈这事可就全拜托你了。平时我们家也没得罪过您，我家现在这是遭了难了，您老人家可千万多帮衬点，让我妈安安心心的走，不然，她走的不安心，您不是也不安心么？”

果然刘二官一听后面这话，脸都吓白了。连连应声：“闺女你放心，我决定帮你到底。”

刘二官再回去，把四个人的位置重新调整了一下，又跟四个人都嘱咐了几句，这下棺材稳稳的就抬了起来......

到了火葬场，按规矩还得向遗体告别。众亲友们围着遗体轮流开始转三圈，李霜晓忽然发现人群里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有点陌生又有点熟悉的身影。那是个中年男人，穿着黑色的西服，戴了一副眼镜。

她疑心是那个很久都没有露面的父亲林福生，可是又不敢确定。等仪式结束以后，她找了个机会走近看，果然是林福生。

“你来干什么？”她冷冷地问。

林福生正在跟李玉安说话，被她这么一问，李玉安也很尴尬：“晓晓，早上你爸才找到我的，事先我也不知道他要来.....”

李霜晓打断舅舅的话：“谁是我爸？谁是我爸？我爸早就死了！”

锦瑟

莫零 发表于 2015-1-20 19:28
李霜晓比李晓霜好听些吧？

我说：是滴。前者诗意、蕴藉些，后者较之就略显俗气了。

莫零

锦瑟 发表于 2015-1-20 19:12
李霜晓，总要晃眼成李晓霜。
嗯，俺继续跟着。

李霜晓比李晓霜好听些吧？

锦瑟

莫零 发表于 2015-1-20 14:22
霜 叶 红 于 二 月 花

李霜晓，总要晃眼成李晓霜。
嗯，俺继续跟着。

莫零

霜 叶 红 于 二 月 花



（4）

张迎杰第二天真的一大早就来了。他是按照李霜晓身份证上面登记的地址找来的，好在虞镇很小，略一问人就找到了李霜晓家里。

李霜晓去街上安排音乐队去了，张迎杰一个人也不认识。一个长的跟李霜晓很相似的小姑娘看到他问：“你找李霜晓吗？”

他连忙点头：“我是她同事张迎杰。”

“我认识你！”林晨说：“我在我姐的相册里面见过你。”

“哦，你就是林晨小妹妹啊？”张迎杰想给她一个微笑，又很快意识到这样的场合微笑似乎不妥。正尴尬间，李霜晓回来了，她还是有点诧异，想不到张迎杰真的回来。

张迎杰见到她，亦步亦随。一大群人都很好奇这个陌生的面孔是谁，大家纷纷猜测这是李霜晓的男朋友，对张迎杰评头论足起来。

“细花，你看你外甥女婿，个头蛮高咧！”

“是哦，长的雪白干净的，看起来是个白面书生。”

“对啊，李玉芳男人家也是这个样子的，她们母女俩喜欢的男人都是一个样子的。”

李霜晓听到这些议论，连忙把张迎杰带到了楼上房间。

“李霜晓，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哼，你不来就是给我最好的帮忙。”李霜晓没好气地说。

张迎杰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低声下气地解释：“我担心你一个女孩子家，应付不来这样的事情啊！我是男的，总能帮上点什么。”

李霜晓看他可怜兮兮的样子，心里有点不忍了，不再做声。

隔了一会儿，李霜晓说：“既然来了，就听我指挥，去厨房帮忙弄菜，中午带晚上的好几十桌呢，够你忙的了。”

“啊！”张迎杰有些为难：“我不会做饭啊！”

“谁要你做饭？”李霜晓拿出一张纸，上面开了各种菜的清单。

“你去当监厨，走，跟我来。”

李霜晓把张迎杰带到了临时搭起来的露天厨房里，跟掌厨的吴师傅说：“吴伯伯，这个是我家东面林家来的弟弟，你叫他小张。你们的菜炒好了让他对对单子，不够叫他去买。”

又对张迎杰说：“现在天气热，你要注意好菜的卫生，不能被苍蝇叮上，去年街南边一家人家办事情，就因为天气热，不注意卫生，吃的大家都拉肚子。既然大家来帮忙，就不能亏待人家。”

她还想嘱咐张迎杰两句，被李玉安喊走了。掌勺的吴师傅是吴嫂嫂的丈夫，看着李霜晓长大的，对着张迎杰竖起大拇指直夸：“李玉芳这个大丫头，可以当个男人用了！”

张迎杰心里也很欣赏李霜晓，记得他们刚认识的时候，商场集体给新员工军训，李霜晓个头最小，却是最肯吃苦的一个。她跟张迎杰搭档军体拳过招，张迎杰看她是个女生，不敢下手，她冲着他劈头盖脸一阵吼：“巾帼不让须眉！”

从那时起，张迎杰就喜欢上了这个个性独特的小丫头。

锦瑟

22岁的女孩儿，今后将独自面对一切，还要照顾体弱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