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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西风 于 2015-1-12 17:42 编辑
话说三十那天,也就是虎年最后一天。才9点,太阳还没晒到屁股呢,马姐夫就早早爬起来了。穿着件蓝大褂,就是粮油店肉大身沉的肥老板那油渍麻花地打扮。马姐夫以前像是璞玉蒙尘,全身206块骨头犹如206根皮包芦柴棒。被马姐圈养后,好比穷苦人民迎来了艳阳天,身材竟跟日子一样美好了,多一分则肥肉,少一分则排骨。
马姐夫穿上蓝大褂后,那个飘然若仙的范呐。说实话,哪个想持有的富婆肯出二万元一斤,马姐都要捂仓到底。谁说要出二万五的,还有出更高价码的么……曾经有个男人说,女人穿上围裙的样子最性感,引申一下,男人穿着蓝大褂的样子也相当感性。
马姐夫在马姐的精心培育下,不但日子过得好身材塑造得好,思想也熏陶得很好了,说马姐在厨房里拼博了一年,烟熏火燎、苦大仇深,年夜饭我来吧。于是,他开始忙得哟,从洗盘子到择菜洗菜,从切姜蒜到煮肉卤肉,从高压锅压土鸡到蒸锅蒸螃蟹……道道程序一丝不苟。谁又说的,一丝不苟的男人就跟一丝不挂的女人一样性感。
早饭,他给马姐和闺女提供的是五个秀秀气气的馒头和二小碗蛋酒。中午,这点草料基本上已经消耗怠尽。马姐夫根本没有继续提供午餐的意思,听到客厅传来饥民们一阵阵要吃饭要吃肉的呼号,人不急不慢还乐呵呵地说,饿出肚子空出档期才好装我做的年饭嘛。
12点半的时候,马姐夫问,“谁去把春联贴了?”马姐答,“这是登高爬低的体力活儿呀,我能么?”闺女说,“我的活儿早就派了噢,贴两只小兔子福字倒门上。”
鲁迅写过一农妇,做农活累了,觉得自个命苦,很神往地说“皇后娘娘肯定是一觉睡到大晌午,然后一伸懒腰,来人啊,拿二块柿饼子过来。”马姐抽空吃了二块柿饼子,谁想越发得饥肠响如鼓了,可见天生不是当皇后的料。闺女看一会电视吃一会饼干巧克力开心果,做一会作业吃一会酥糖葡萄干砂糖桔,穿花一样在客厅书房和糕点盒三点之间来回奔波。
厨房里传出一阵阵浓烈烈的香气,这种引诱就像在赌徒面前摇骰子,酒徒面前晃荡酒瓶子。再饿下去吧,那弱弱得,只怕真要“侍儿扶起娇无力”了。马姐寻着味儿像仙姑一样飘飘荡荡地进了厨房,香气是从蒸了一半的螃蟹啊,高压锅里的整鸡处飞来的,都不是能掰一块放嘴里疗饥的裹腹食物。还好还好,凉盘牛肉,卤好了又凉透了的蹄胖,以手抓肉的形式扔进嘴里,顺便替马姐夫尝个咸淡。
“要听发自肺腑的实评吗,马姐夫?”
“恩哼。”
“水平是离马姐不远了,但也可能是饿时秕糠赛龙肉的临时感觉。”
“马嚼牡丹吧,你那品味。不许再下爪了,看把我这牛肉花虢成啥样了。”
扯块纸巾擦下嘴,舒坦了。看来俺就是母老虎一般的食肉动物哇,今年得多泡几头属兔的帅哥才算应景对辰。
五点,马姐夫说开饭了,气若洪钟,一付开国元勋劳苦功高的腔调。可怜的,饿出三分苗条来的两个人像听到冲锋号的将士,赶紧的冲出来摆桌子,洗酒杯,拿筷子,拎出12年白云边,又用小壶烧甜米酒……
年饭必须用鞭炮声声来昭告天地君亲——我们家开始过大年了,过路的神灵,天堂的亲人,都请上座吧。
马姐夫问谁去放炮?马姐说,这是冒着炮火冲锋陷阵的活儿。马姐夫摸出火机,点了一根黄鹤楼,吊儿啷当叼在嘴里。又脱下蓝大褂,甩手一个弧线,准确扔到小椅子上。斜睨了一下马姐,缓缓吐出一口青烟,翘着下巴神气地说,“年饭不做,炮也不会放,你说你一年到头都干了些啥?”
合着他一年365天只做了一顿年饭,就能和马姐做了364天的家常饭划上等号并且还被赋予超值大义?今要不是三十夜,说不定,马姐就像门外的噼噼啪啪的炮仗,炸他个震天响。
12道菜如下:糖醋排骨、清蒸鲫鱼、清蒸全鸡、清蒸螃蟹、蹄胖(超市成品)、藜蒿炒腊肉、凉拌牛肉、肉圆、红萝卜牛肚丝、红菜苔、黑木耳炒豌豆、毛豆。
马姐夫反正也不上论坛,不怕他,用不着遮遮掩掩,这顿年饭马姐有话直说——
有句话说天下最难吃的菜莫过于会做菜的人存心做难吃的,这话值得商榷,马姐以为世上最难吃的菜是不会做的主一心想做成最好吃的。你想,50公斤级的选手挑战80公斤级的杠铃,级别不够,逞能结果是——当堂压趴。
一盘子毛豆清清淡淡,虽说是做的是江南菜系,但也好像是厨师忘了撒盐。
一盘子青豌豆那是相当有个性,一粒粒的全是关汉卿——是个蒸不烂、煮不熟、捶不扁、炒不爆、响当当一粒铜豌豆。
一盘子蹄胖,品牌店的出品,只让他二传了一下,天爷呀,那皮就能像老母猪的皮,筋道十足,在牙齿里转一圈儿就是死活不下架。
鸡还好了,塞了一肚子香菇红枣,鲜。只是那一缕缕的肉嚼在嘴里,絮叨叨得。人那手艺真不是盖的,就能把土鸡做成——棉絮。
当然,花开二朵,各表一枝,也有美味值得表彰嘛。
马姐夫亲切地对闺女说,糖醋排骨好吃,来,快吃。尝了一筷子,恩,是不错,基本上有马姐的四成功力的水平了。
藜蒿炒腊肉,吃起来天然一股清香,好比黛玉天然一股风流,俏在其中。
肉圆子不错,馅美色娇,马姐亲手炸的。马姐夫只上了点高汤,配了几朵黑木耳,起了个丫环付小姐的陪衬作用。
螃蟹是最具有看相吃饭的大菜。但螃蟹那东西,扔蒸锅里拿出就开吃——其实咱吃的不是哥的技术,是螃蟹天然美的艺术。
……
厨房哪像只做一顿过年夜饭的秀气呀,我看硬是有做过满汉全席的辉煌。
所有的锅所有的盘所有的碗所有洗菜篓都是风尘仆仆,所有的锅铲捞勺漏斗都油汗淋淋,所有油盐酱醋瓶和油壶都袒胸露怀,所有的地面所有的灶台甚至微波炉上都如天女散花……
有个开馆子的老板说,最累的不是拎勺炒菜的大厨而是翻台捡场的小工。收拾完厨房,三个小时过去了,春晚就快要开始了。
马姐亲切地对翘着二郎腿喝着菊花茶的马姐夫说,辛苦了,明年年夜饭还是姐来操做兄弟洗碗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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