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鸽子飞过城市的工地

王幼君

《灰鸽子飞过城市的工地》
没有云彩没有太阳的天空
游过这群无拘无束的鱼
它们真真实实的出现
无声又无息
灰蒙蒙一片
变换着形
于眼一眨间
遁形
在西方的天空

王幼君

闲过信陵饮 发表于 2015-8-11 19:36
君师是在删贴中水楼？这样恐惹不快，不如重发个

哎呀，还真是，我却不知
本想整理一下的

闲过信陵饮

君师是在删贴中水楼？这样恐惹不快，不如重发个

王幼君

麻雀，我说你听
   
麻雀别怕，尽管栖居檐下，
天下为公，我家也是你家，
你们虽然不讲卫生，粪便排在窗台檐下。
可我不怪你们，你们远比私闯厨房偷嘴的小鼠受尊敬。
我说的话你们也许听不懂，那就用心感应。
难道你们没发现吗？怕惊跑你们，
我脚步很轻。

麻雀不怕，尽管住在我家。
尽管白天觅食唱歌戏耍，尽管天黑回来香甜睡下。
家里淘气的大孩子小孩子，我已嘱咐，
我说，麻雀活着也够难的，
是乖孩子就不欺负小生命，院子里有它们飞来飞往才祥和才不冷清。
家里女人，特别爱干净，
我哄姑娘求奶奶，让她们别赶别轰。
我说多清扫几下，不过举手之劳，亦是积善之家的慈悲与宽容。

王幼君

原型，某某某大医院
      一
大门外
买卖店铺小摊小贩
都红眼睛阔嘴巴想心事
尤其是花圈寿衣店，黑天白天都阴着个大花脸

     二
大门内
白求恩，高大，在人头顶之上
衣袖临风
迈着前进的步伐
表情异常坚定

     三
医院主楼
遮天蔽日
额头，脸颊，挂满镀金的竖匾
背南面北，阳光照它不见

    四
医院大厅
坐着
立着
躺着
排队
进进出出
无序的柳絮，浮萍
让人想起一句谚语
河里没有
鱼市上瞧  

   五
医院里的清洁工
形象永远无法高大
眼神总在逃避
一举一动都在默认
他们是白大褂阶级的阶级，之外的阶级

六
生产工具代表生产力
这个光线那个仪器是现代医生的法器
瞧鼻子的专瞧鼻子
瞧牙疼的瞧不了嘴不正
开药方都不用纸和笔
号脉成了旧石器时代的旧石器
万一停电，万万都玩蛋
看看人家华佗，用眼睛就能看出曹操脑袋里有瘤
用一把刀就想给曹操开瓢
可惜，老曹不叫

七
战场上拼性命
病床上没英雄
疼和痛
暴露生命弱性
权名，败胜
金银财宝，美色沉鱼落雁倾国倾城
都是混蛋王八蛋泡影
苍天在上，我不要病痛
吃糠咽菜，都回报知足笑容

王幼君

一只蝴蝶

一只蝴蝶飞过我干活的工地，它扇着白翅，火烫的阳光下并不好看
我目送它飞过，飞远，不见
我想，它一定是去寻飘香的花园，或有清水浇灌的绿草地


坐庭院，看天
碗一推，嘴一抹，吃饱喝足
到庭院，坐台阶，仰脸看天
无边的蓝，半个月亮它在西边
一颗小星星近在咫尺，将它陪伴
还有两颗星星，光亮闪闪，离它丈远，丈丈远
其它星，想见，需大睁双眼
我看它们满怀心事，光芒尽敛，隐在霄汉
小的可怜

王幼君

喝吧，甜甜的清水

机井，泉眼一样喷水，发出“咚咚”的响声
阳光，争抢着来洗澡，闪耀着银亮亮的光芒
水急切地流，顺着长长的，浅浅的长满杂草的水渠
流进刚播种玉米的土地
水清透底，流成无数道活动的波纹
还照出了小草铁锨，人和天空的影子

蜻蜓振翅点水，或歇脚在水渠里又绿又茂盛的草尖上
燕子夫唱妇随，一前一后，掠过水面，飞来又飞去
还有途径的大鸟，从天而降，在渠边
低头翘尾，左顾右盼，一口一口喝水

我远远躲着，看，这些机灵可爱的小鬼
我说，现在哪有流水的河，那些流水的河哪还流可饮的水
我说，喝吧，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儿
我说，这是难得的机会，不碰上浇地，何处去寻口水
我说，喝吧，这是从几百米深的地底下抽出的清水，甜甜的清水




布谷鸟，我叫你“欢喜鸟”

不到二更天，你就叫，好亲切啊
我正好一觉醒来，心里高兴的不得了
今年这是你第一次叫，我想一想，是阳历五月二十一号
我嗔责道，这鸟，叫得这样早

不知怎么的，我是那样喜欢听你叫
每年我都想确定一下，你叫的象声词到底是什么
我一直觉得难述难描，我私自给你起了个名字，叫“欢喜鸟”
我知道你来自遥远的圣地，来自神秘的天宇，
我知道，你是造物主派来的天使，给人类带来吉祥如意

嗯，这鸟，叫得好听，好听的欢喜
听啊，那悠远，甜润的歌唱，我已破译
那就是恭喜小麦丰收，和催促农民播种玉米，谷物，
千叮咛万嘱咐，不要懒惰，不要延误

王幼君

晚饭后的老太爷和神仙

再过七天就芒种
晚饭后八点钟天还不很黑
我坐在大门口，看，天之阔，树之绿

想想早晨赶五里路去工地，为人家盖楼搬砖端泥
换取不到两张百元的人民币，像牛马拉车犁地
此刻，无拘无束落座在自家大门口
像位老太爷，享受轻松自由
唉，我这辈子，就将这样度过去

想着想着，低下头去，一群小蚂蚁出现在我眼里
抬轿子一样，舞狮子舞龙一样，围攻一条大青虫
我看着看着，自己就成了一位顶天立地的神仙
默不作声，看人间



我就一个人在院子里坐着

阔叶子的杨树为我歌为我舞
还有远道而来的风

圆满了又残缺的月，
照亮我的院子，好像谁的目光

檐下的燕巢悉悉索索响动
我知道雏燕离破壳之日不远

墙外的路灯低头不言
我赞美她发出的光芒比月光璀璨

我就这样一个人在院子里坐着
没有暖乐，也没有什么厌烦

鱼说

鱼对我的心说
不要难过
我是为你而来
煎也好炖也好烧也好蒸也好煮也好炸也好，她是真心的
她说我太善良了，遇到我真好

王幼君

芳芳，这个女人
（一）
她叫芳芳
芳草的芳
她不是青春少女
她已生了一个孩子
她家就住附近村庄
她男人是干什么的，不知道
她男人长什么样，不知道
她男人对她怎么样不知道
她对她男人怎么样不知道
反正芳芳挺白，挺好看，挺迷人

   
（二)
麦子正出穗，芳芳来到这个工地
她见着工地上的太阳，就躲
她恨工地上的太阳，她真想把太阳摘下来，扔进大山背后
口罩纱巾遮阳帽全捂上
活脱脱一个侠女
太阳不管这一套，只顾添柴烧火，他要赶在芒种前后使麦田变成黄金
只有路过的云儿风儿心眼好，抚摸着芳芳的长头发和脸颊，怜香惜玉

      
(三)
芳芳和出着臭汗的男人们一块搬砖端泥推小车
说说笑笑无拘无束
一块儿干活儿的有个男人着迷芳芳美色，冒起了坏水
当着大伙面，嬉皮笑脸，说让芳芳跟他过
三晚上最好，一晚上也凑合
芳芳猛地揪住冒坏水男人的左耳朵
只要你买楼买车往少奶奶卡里打款，不多要，一百万
坏男人脸红了，语塞了
人们轰地笑起来，整个工地都笑起来
   
（四）
转眼十几天过去了，麦田金黄起来
一阵风吹过麦田，吹过工地
人们都慌慌着回家收秋
包活的老板很爽快，挨个给大家工钱
说民以食为天，没地的留下有地的都回去抢秋夺麦
工钱发到芳芳这儿，老板开起玩笑
买车买楼给一百万，嫌少还可添
在场的人都笑了
芳芳没有笑

（五）
麦收开始了
太阳火烈火烈守望在麦田
联合收割机火爆登场
我在麦田里收着麦子
不知怎么的就想起芳芳
在场的人都笑了
她为什么没有笑
她男人是干什么的
她男人长得什么样

王幼君

*村庄的街灯*

村庄的街灯，亮了
我朝大街上望一望，想起城市
村庄就是村庄，村庄的黑夜就是村庄的黑夜
古朴恬静，无须任何浮饰和虚华
当然不拒绝月色和清风

腊月春节和正月，
街灯，你就亮吧
人闲了，闲人多了
大街上敲锣打鼓，女人们扭秧歌儿
孩子们追逐玩耍
街灯啊，你就亮吧
光明的像一座城

*蚂蚁*

这些小小的搬运工
进进出出，出出进进
建设它们的巢穴

这些默默无闻的搬运工
弱小的不能再弱小
它们搬啊搬啊，不怕辛劳

世人仰视蓝天白云和飞鸟
谁能想起脚下
这些被遗忘的搬运工，过得好不好


*小壁虎*

一只小壁虎在我房间的墙壁上爬，雪亮的灯光照着它
我说把你的小口张成血盆大，吃掉叮咬我的蚊蝇吧
白灰抹的墙壁我全权交给你
你尽可自由驰骋这四面广阔的疆域
恬静又清凉
没狂风没暴雨

*花池里的花*
我蹲在花池旁看花
一只蝴蝶从墙外跳着舞飞来
我以为它会落下
吻那一朵朵红红的花
可是它却忽上忽下跳了一阵舞
落也没有落一下，就飞走了

王幼君

*麦穗黄了*

麻雀，在麦浪上飞，在地头落
它们是在捉飞虫吧，惊喜地叫，惊喜地叫
麦穗黄了，齐刷刷伸向天边，像黄河滔滔

*扫院子*

吃过早饭，没事儿干
拿起扫帚，扫树上掉下的败叶和孙子昨日玩耍丢下的纸屑
扫了一下，两下，刚到七八下，风来了
我往前扫，它往后刮
它往后刮 ，我往前扫
它刮我扫，我扫它刮
唉，你这风啊

*晕车*

再好的车，王也不坐，也不稀罕
王要下去，挣脱这囚笼，逃离这地狱
王要清风，要原汁原味的空气

王要做闲云野鹤，顺着老土路
看着道旁的野花野草和金黄的麦浪，溜达着回家去
王不去想，离村庄，还有多远

*陪孙子去理发*
车在阿凤理发馆门前停下
我们一家五口都很惊讶
里面有小孩子哭嚎，激烈地不得了

巧，真巧，一个小孩子正被强迫理他的发
他妈妈坐在转椅上，怀里抱着他
他爸爸蹲下身，摁着哄着他

理发的阿姨，理一下，停一下
陪着笑，说着乖孩子的童话
还插播讲解小孩子为何怕理发
哈哈，她挣小孩子这几块钱可真够难的

我们一家五口坐下，笑看那孩子被强迫理发
哈哈，跟杀猪宰羊似的
瞧那孩子，满脑门子满脑袋全是汗
大颗大颗泪水灌满他的眼
他张大嘴巴哭嚎，那劲头，要把房顶拆掉

哈哈，等哦，等哦
哭嚎终于结束
曲终人去，好静好静

终于轮到孙子闪亮登场
强烈的反差，受到阿姨由衷赞扬
孙子没事人似的坐在他父亲怀里
看着一人高的镜子里的自己
让阿姨温柔地将头上的头发理去
好像感觉很不错，并没什么不可以

哦，孙子，我的孙子
就是乖哦，就是了不起
我站在镜子里，对全世界吹嘘

*麦收开始了，2015，羊年*

村头麦地里，联合收割机再次登场
2015年秋收大戏，轰轰烈烈上演
地头，站满了观众，男人和女人
还有农用车

麦穗还有些绿
村里人啊，着什么急
收早了瘪粒，减产

我心里埋怨，进村去
街巷里燕子低飞，贴着地皮，眼花缭乱
几只麻雀落在地上
捉着农用车掉落的麦粒

回到家里，收麦是家人的话题
我说最好再晒两晌午，让麦穗黄透，彻底
话音刚落，就打起了响雷，落下大雨点
开始很稀，接着越来越密

*收割后的夜晚*

星星看着我的小院
我坐着台阶，看天空

麦子已经收回来了
足足两车，创历史高峰

一桶一桶，拎上房顶
我和儿子，你拎会儿我拎会儿，互相心疼

麦秋天气，阴晴不定
明明是朗朗晴空，瞬间就来云来雨来风

但愿明日老天慷慨，借太阳一用
晒我房顶，把麦粒晒的咯嘣嘣

看夜空，深蓝，浩瀚
满天白云，如岛屿如猛兽如洪水如山峰

哦，困了
回屋睡去，但愿今夜没雨没风


*孙子，明天跟爷爷晒麦子*

已是午夜时分，爷爷还没睡
爷爷在看天空，会不会下雨
你已经睡熟，睡的样子一定像小老虎
睡吧，乖孩子
明天跟爷爷一起晒麦子
你不可以在麦粒上撒尿
你不可以把麦粒攘飞攘跑
你不可以让爷爷背不可以让爷爷抱
你在荫凉处等爷爷，把麦粒用竹耙子搂地薄薄
好了，乖明天见
天气不错，爷爷也去睡觉

*果子豆浆*
一声一声，果子豆浆
长了翅膀，在蓝天下
在洒满金色阳光的村庄飞翔
飞翔，不放过任何一条大街小巷
在收割机在麦地奔跑
在家家户户把麦子摊开
摊地薄薄，晾晒的早晨

*啄木鸟*
一只啄木鸟从天上飞下来
落在我们前面，几步远
这光景，在树荫凉里，我正给孙子当保镖
扶着他走或跑，撒手在他身后防跌倒

看啊，啄木鸟，它戴高帽，穿花衣
不要出声，让爷爷和你站成两棵树
我们睁大眼睛，把它的帽帽花衣看清

我蹲着身，把孙子揽在怀里
孙子很听话，和我一起看它
可是啄木鸟害羞了，一扑棱翅膀飞跑

王幼君

*建筑工地上，响起忧伤的曲子*

想起诗，就生出快乐
也生出悲伤
手里干着卖力气的活儿

五月中旬的太阳
射来千簇万簇亿簇兆簇的箭，带着火焰
将蘑菇帽下，蚂蚁般忙碌的人射伤

看附近绿岛样的村庄，和远处兽脊样的山脉
我想回家，立刻，马上
我想到冰箱里有一大盘切好的西瓜，红艳艳
冰凉冰凉，冰凉冰凉的甜
像美人的笑脸

我想到自己打马如飞回到家里
急不可耐地脱去满是灰土和铁锈的武装
甩开腮帮，一块接一块，一块接一块
啃啊啃啊，瓜子都不吐，不说一句话

吃个瓜皮朝天
吃个一肚子冰凉冰凉，冰甜冰甜
吃个草包肚子，将军肚子，滴溜溜圆

直到，再给一万块钱也吃不下，也不吃一口
这时，我对心说，心对我说
哦，好幸福

王幼君

*芒种的夜晚*
我听见，窗外
呼啦啦啦啦，呼啦啦啦啦
我知道，那是白杨树和风的合唱

夜空
不圆的镜子和小小的群灯
是最完美的灯光舞台布景

唱吧
摇摆的白杨树
和远道而来的清风

今夜，尽管纵情
我是，醉了的，醒着的
你们的知音，你们的观众


*花*

花开了
好像一群美女出现了
瞧她们，文文静静的，含笑不语
天生的香味儿，飘来飘来

*傍晚归来*

我惊喜地发现，我的孙子，在村口
由他的奶奶牵着小手，向我奔跑
哦，我的孙子
还不会独立行走，还不会叫爷爷
像小天使，像小木偶

王幼君

*蝴蝶和花*

蝴蝶和花接吻
蝴蝶和花一见钟情
蝴蝶和花忘乎所以
黑夜不说话
路过的，有猫
还有风


*梦断，三更*

重重跌落，在地
如一滴雨
哦，我本是云
一朵云
和另一朵云
追逐，欢喜
在天上

*棋子*
太阳是一颗棋子
还有月亮还有星星还有云还有风
还有闪电雷雨还有暮色还有黎明
谁和谁在对弈
掌控
移动
还有人的一生

王幼君

*我站在路边，看着车来车往*
好车，破车
新车，旧车
黑色白色红色灰色的车
都在跑
都各怀心事

何方有天堂
就奔向何方
心中有理想
就幸福，也忧伤
我就这样想，那样想
它们就这样跑，那样跑
跑过我眼前
跑向远方

*鸣蝉*
太阳都掉进山里了
蝉啊，你还用什么功
一大天了，气儿都不喘
收拾收拾摊子，歇了吧
还有明天后天，日子还很漫长

*一条耷拉耳朵的黑狗*
一条耷拉耳朵的黑狗
蹲坐在村口的高岗上
呆若石雕
望着远方

这家伙怎么了
我从村口经过
心中犯疑

我走出老远老远
那石雕还在哪里
这家伙怎么了
我想着想着
就把它写进诗里

王幼君

*呀呀呸，孙老板*

唉，孙老板
亲口许诺，加班给现钱
把两车石膏运上楼
谁知，话说了不算
活儿干完了，说发工资时再算

瞧瞧我的鞋子裤子衣衫，全是粉面
我看不到我的脸，被污染的容颜
我只感到我被铁皮裹了一般
活儿越是干到最后，越是难忍越是艰难
力气用完，咬紧牙关拼了性命，最后一袋子运完
我的手，手指，手腕好痛
我的胳膊胳膊肘好酸，腿好软

我看了一眼老板，啥也没说
骑起电动车，轧着一尺厚的土面面路，回家转
脑子里想着老板，他说过的话，他的笑脸


*我家蟋蟀*

蟋蟀在院子里念经
一夜不睡觉
一声接一声

我写诗累了
睁不开眼睛
就想去睡
可又惦记
冰箱里的沙瓤西瓜和月亮一样弯弯的香蕉
吃些去，吃些去

拿了西瓜，掰了香蕉
坐在没灯光的院里，听蟋蟀念经，一声接一声
还边吃边看，天空黑黑，星星亮亮
还有院外的大杨树遮挡视线，遮挡天空
枝不摇叶不动

甜和爽，吃进肚子里，西瓜皮香蕉皮扔在一隅
心满意足了，再没什么遗憾，睡觉去
临走嘱咐几句，蟋蟀啊，累了你就休息
少念一会儿，也没关系
好了，我先去了
明天还得去工地，盖大楼，卖苦力

王幼君

**包粽子，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

院中，放着小方桌子
儿媳和她婆婆坐着小矮凳，包粽子
夕阳在西方望着，有笑容
树上有鸟雀鸣叫，不住声

苇叶泡在水桶里，又像活了一样鲜绿
深红的甜枣，闪着光泽
雪白的江米，潜在水底
婆媳俩你东她西，面对面包粽子
有说有笑，比枣甜蜜

灵巧的手，把苇叶拼贴在一起
左手右手，合作愉快亲密
卷成一个喇叭口，捞起雪白，镶进一颗两颗深红的甜蜜
然后将口封好，拿尖尖草绑牢
哈哈，一个粽子
就如此这般脱颖而出，还万分玲珑俊气

夕阳隐去
盆子里的粽子堆积成了粮仓似的圆锥体
这时候孙子归来，后面追着他的祖奶奶
可喜可贺近日，孙子也学会了走路
从如履薄冰，到小跑如飞
虽不是很稳，虽还有摔跤的危险
他还已经会喊，爸，妈
他还创造自己的天语，他尽情喊出了他的欢喜

啊，热闹起来了，院子里
粽子放进大铁锅里，灶膛燃起火焰
孙子来抢烧火棍，他喜欢帮忙，他喜欢火焰
他的妈妈笑他捣乱，他的奶奶祖奶奶，夸他能干
哦，清真的粽香
顺着锅沿儿，沁入心脾，溢满小院

王幼君

*立夏第七天，晚饭*

我从城里回到村庄，已是傍晚
听着蝉叫，吃饭
顺便笑看孙子，在饭桌上捣乱
他要自己拿竹筷，夹盘中菜
他从她奶奶怀里，转移到他妈妈怀里
踢腾着小脚丫，拿着小铁勺铛铛铛，敲盘子敲碗
哈哈，我笑着评论，这臭胖子不乖不乖

我家晚饭，很丰盛
有凉拌黄瓜，韭菜炒鸡蛋，肉炒豆角，莴苣沾酱
都是菜园里自产
我喝了半瓶可口可乐，我不喝酒，包括啤酒
虽没有什么大鱼大肉，但我觉得这已足够

放下碗筷，天色墨染
今天已是立夏第七天
看看表，已八点半
蝉也偃旗息鼓，入眠
很有趣，蝉每天都是这个时间

王幼君

*睡个好觉，妈妈*

我想妈妈了
这些天从城里回来晚，老板总让加班加班
今天早些

妈妈住街西，我住街东
到妈妈家去，可以超近路，穿过她种的菜园子
园子里有花有果，蝴蝶和蜜蜂一整天飞飞落落

我俯身摘了一串西红柿
它们可真红，它们可真小，像红红的枣
我擦一擦，就放进嘴里
嗯，新鲜好吃，在乎什么洗不洗

来到妈妈家，大门紧闭
想是妈妈累了，吃过晚饭就卧床休息，或和爸爸一起听老戏
我有心叫门，可握住门环的手不忍下去
好了，儿明天再来
老人家，您好好休息

王幼君

*时光，很幸福*

六月下午四五点钟的太阳，它在西北方
我双手举起二十斤重的孙子，高高骑我的脖子上
太阳在我们背后一副无声的笑模样
它特意给我们爷俩投影照相，在红色砖墙
我们不喜欢去别的地方
就在门前的杨树林转悠，溜达，有说有笑叫嚷

麻雀一双一双，一群一群在枝叶间，追逐叽喳
夏蝉，说不准在哪棵树上，直腔直调从村庄伸向远方
杨树叶千片万片随风摇晃，迎着夕阳闪光闪亮，像极了鸟翅膀
蚂蚁分成两行，上下穿梭青色而冰凉的树干
像远征的队伍，浩浩荡荡
我万般柔情说这说那给孙子听，指给孙子看
虽然他有时候会意，有时候莫然
有时候他伸着小手指这指那，发表他需要我来领悟和破译的观点

我们就这样转悠，溜达，亲密交谈
虽然孙子还没有几个词语能说完全
啊，我们头顶上的天空，是那样高，那样蓝
还有白云，黄云，灰云翻卷

王幼君

昨夜，那风那雨

           1

雨下了一宿，风吹进纱窗
黑天黑地，没打雷也没打闪

好多花榭了，好多花又开放
没有蜂的影子，没有蝶来跳舞

花一定是香的
有很多水珠，紧紧抱住花瓣
不肯落下来

        2
我穿了长衫长裤，去城里
感觉冷，冷得想回家
可是人家好多女人，穿着短裙
在路旁等车，等人
或迈着娇滴滴的步子，走在有积水的柏油路上
于二零一五年六月三十日早晨


*对不起，蚂蚁*

蚂蚁在地上打滚儿
都怨孙子的小脚淘气
打屁股，打屁股
你这孩子，真让爷爷生气
它跑它的弯弯路
你迈你的小小步
记住，记住
不要故意踩它
它也会疼得哭


*孙子，你闻闻花香不香*

孙子，顺着爷爷的手看，这些花
这是红的白的黄的，那是粉的蓝的紫的
爷爷抱着你闻闻，它们有多香
你可以像爷爷一样闻着闻着就闭上眼睛
还可以像爷爷一样闻着闻着就从心田长出笑容
哦，天啊
爷爷说地话你全听得懂
瞧瞧，瞧瞧
你闻着闻着就笑了
和爷爷不同的是
你忽闪着一双大眼睛

*绿树荫下*

绿树荫底下，我和我的孙子胖胖玩
他吃着小火腿肠，玉米的，可真甜
地上的蚂蚁赶集上庙似的爬
胖胖嘴里流着水啦啦，老掉渣
蚂蚁可真有口福，粘胖胖的光
消息传的飞快，蚂蚁们溪流样涌来
我告诉胖胖管管自己的小脚
啊，天空蓝，蓝的心里舒坦
啊，云真白，白的想抱住一团
我仰望着，胖胖也抬起脸
天和云也看着我们爷儿俩
微笑

*土香土香的广场舞*

大又圆的月亮
飞升到东南天上
金黄的辉光
照亮村庄，照亮广场，照亮跳舞的人
照亮1_2_3_4_5_6_7_1

站在前面教舞的是一位胖媳妇
别看她胖，她跳舞的样子跟电视上一样
很专业很棒

跟着跳的是含苞欲放的姑娘，和如花似玉的小媳妇
当然里面也有不好看的身材不苗条的
最逗人笑的是，那群拉屎还要奶奶妈妈擦屁股的大娃娃小娃娃
跟在队列里头跳啊跳，摇啊摇，摆啊摆，扭啊扭
哈哈，好逗

看稀罕瞅热闹的拉拉队，男女老少高矮胖瘦
他们站立或坐着板凳，或抱着孩子或不停走动
广场的灯，照着人头攒动，照出静止或移动的影
舞曲激情鼓舞，五脏六腑都随它而动

2014年村庄还扭大秧歌
2015年就跳起了城里人才跳的舞
想想这是个天大的进步
庄稼人也扭起腰扭起屁股

哦，瞧瞧大又圆的月亮
高升高升
她也迷上了广场舞
还唤来了满天星星

王幼君

*工地上的那几棵草*

垒砖剩下了两桶水，倒掉浪费
四下踅摸，几棵草灰头土脑
好，给你们，有福的草
喝，痛痛快快喝
今年天气就是不下大雨
地里的庄稼，有井水灌溉
草，在这世界上
上天不可怜你们，就没有爱，可以言表
在每一代，每一个人心中，都根深蒂固斩草除根
我却不然，我心疼你们
算我们有缘，喝吧
草
虽然地面就要硬化，用水泥浇筑
虽然你们命不久矣
活一天算一天
我们不想那么多
很多事，不是我们能掌握
啊哈，草
我祝你们，今天快乐

*2015年夏天7月7日，我的晚饭*


蝉，你叫你叫
叫着夏天，叫着傍晚
蝉，你叫你叫
我听我听
谢谢你这么多天，一直陪着我吃晚饭
今天吃麻酱面，我特意端着碗
来院中阶台上坐下，当你的听众
我吃完一碗，又盛满第二碗
这次买的麻酱很香，和掺假的味道就是不一样
天色尚早，麻雀还在枝叶间相互飞闹
一只画眉，嗓音清亮，弄不清它在哪棵树上隐藏
孙子，由他的妈妈奶奶看护
在院中追球
那球是一个仿绿色花斑纹的小西瓜，在地上咕噜噜噜
他很喜欢，百追不厌
这光景，有后街坊大嫂从大门口路过
探进头来问，去不去看广场舞

*傍晚时分，我感到了幸福*
我看看天，突然看见七八只小燕
它们飞，来来回回
在高过树梢的空中
我知道它们是在捉虫
并非为谁谁而舞

晚饭后我就爱独坐大门口
望着街邻和自家的房屋
望着白杨树茂盛的青枝绿叶
望着三三两两归巢的飞鸟
出神

这时候我总会听到
从厨房传来一阵乐器，清脆地打击
那是妻子在洗刷碗筷
还有一件事，令我感到很幸福
孙子已经会走路
正在院子里玩耍
儿媳是他的随从
在一旁或紧随身后

王幼君

困兽，归来，咆哮

一
出了工地大门，心情都不一样
我不再是一只火球下饱受折磨的困兽
我是一只归巢的鸟雀，自由真好
山青水绿，新鲜空气

二
回家的路，顺流直下全是宽阔的大公路
过两个红绿灯，往西一拐就到了我们村庄的小马路
我的村庄长满了绿树，绿树下面是甘蔗林一样密密麻麻的房屋
那样亲切，那样令我神往
我最爱扑入他的怀中，深深倦恋那种水流千遭归大海的感动

三

我车轱辘就要进村庄，差不了一丈两丈
后面就车喇叭响
原来司机是儿子，车窗徐徐打开，彬彬有礼
我看见儿子白白的门牙都闪着笑意
我摆摆手，礼尚往来，非机动车让机动车过去
这小子也没客气，稳稳当当开进村里
我看着和儿子牙齿比白的车尾巴
心里噌噌盛开一朵花
红艳艳的

四

进家顾不得客客气气把电动车支好
便急着救火般抱出冰箱里的半个大西瓜
切六瓣，图个吉祥，六六大顺
疾风骤雨端进自己房间，放在电脑桌上
啃，这通啃，把受的一切苦和罪都忘了

五

啃完，开始冲温水澡
哦，一条被浪涛冲上岸
暴晒将死的鱼又被救回大海

王幼君

*醒来*

我在夜心
我在夜底
苦巴巴望着天顶
寻一道裂缝
出去


*2015年阳历7月，保定*

远方在喊，山在喊
四面八方都在喊
雨

村庄在喊，田野在喊
庄稼小草野花坟头电线杆机井房
树木房屋鸡鸭鹅牛羊大街小巷，门口的大石头
在喊，在喊，都在喊
雨——雨——雨
还有鸟雀，天不亮就嘟囔
还有鸣蝉，起早贪黑念着天灵灵

天不回答
云不回答
月亮星星太阳，不回答
还有风，懒洋洋地来
并不作声，走远

王幼君

2015年7月18日23点55分，夜

我听见风
吹响院外的白杨树
一万十万一百万片叶子
摇摆
尽兴摇摆

我听见雨
坠落高空
在房顶墙头地面
摔碎
痛苦着
摔碎

我听见雷
咕噜咕噜
咕噜咕噜滚
越来越沉重
似乎将天顶轧破
一头从大窟窿砸下来
直奔村庄屋顶

闪电
闪电怎么还没出现
树根样，人参样
蛟龙样，毒蛇样
匕首般，划破黑暗

这屋子
这爱我的屋子
黑咕隆咚
睁开眼睛
闭上眼睛
都没任何不同

包围我的墙壁
比72的面粉白
世界再黑暗
我也绝不混淆
颠倒黑白

墙壁是白的
墙壁上的石英钟
嘎达嘎达叫嘎达嘎达叫
突然就变成一只老母鸡
抱窝的老母鸡
一只一只一只小鸡
破壳而出
你踩我我踩你
追逐
追逐着
远去

哦，这不是梦
就像我不会混淆黑暗和墙壁
我必须起身，不要任何光亮
出去
看看风
看看雨
看看雷
看看我院外的白杨树
在这灯火尽息的
天底

王幼君

染发
自从头上有了霜一样白的头发
他开始害怕
他说染黑它
理发馆的女人很迷人
问染多少钱的
他和心商量
说我一个卖苦力的
就染个10元15元20元30元中的20元的吧
心同意了
一个小时之后
他从理发馆里出来
天黑了
他的头发也全黑了
路灯一照
还有些亮

风雨夜
屋檐慢节奏滴哒水
像极了受过伤的人流泪
细高的钻天杨被风连根拔倒
像年轻的战士牺牲在战场
从家家户户流出的雨水
像极了滚滚东流的黄河水
万众一心
滔滔流进倒满垃圾的干泥坑
第二天早晨
就冒出金线绿背的青蛙和长满黄疙瘩的癞蛤蟆
一层层一堆堆一群群
咕呱咕呱，咕呱咕呱
这一夜，发生了很多奇怪也不奇怪的事情

王幼君

这个夏天
夏天，会叫的蝉我都拿它们当朋友
邻家树上的也好，我家树上的也好
都一样亲

我想见它们，一直是一件很困难很困难的事情
就如同我那些很长时间不见的朋友
虽然就在一个村或就在不远的镇
他们在电话的那头
站着或走着或坐着或躺着，向我问好，倾诉，开心地大笑
或叹息，沉默，伤心地哭

哦，这个天又阴沉下来的傍晚
我想起我的好多朋友
他们爱说爱笑
说起来笑起来鸣蝉一样没完没了的朋友

庭院里独自坐着
听蝉鸣
端一只白瓷碗
吃麻酱面
两条红鲤鱼蹦跳在白瓷世界里

王幼君

一
警察还没来
路口，围满人
吓眼，惊心
没谁不敏感
不是车撞车，就是车撞人

路边，卖西瓜的
是个长相不错的女人
她面带笑容，抿着红唇

我挑了她仨西瓜，足球大
她说十八块五给十八好了
还帮我把两个装进车筐，一个挂上车把

绿灯亮了
我像一只惊弓之鸟
飞过

二
十分钟之后
我拐上了一条破损的水泥路
我的村庄就在路的尽头
两旁是就要扬穗吐絮的玉米
和心连心手牵手伸向村庄的线杆
电线上数十只麻雀列队而战
你们在迎接我吗？
我一面想，一面对它们微笑

三
车轱辘刚进村口
便见大街里燕子低低飞舞
肚皮几乎贴了地皮
忽而冲向天空，忽而扎向地面
曼妙娴熟，收放自如
我一直赞叹燕子的飞行技术

我总有些担心，它们会撞到我
因为它们疾飞，扑面而来
又在瞬间轻盈避开，令人叫绝
我总想大声喝彩
来表达我对这些舞者的热爱

拐进我们那条街
空空没有一个人在
往常大火球掉进深山
家门口便有女人们抱着追着看着小孩
凑在一起，说笑
街坊家的母狗领着抱剩下的一条小狗，戏耍在她们旁边

四
光着屁股的孙子在院里追球
运动员身材的侄子陪他玩
高与矬，大与小，对比鲜明
可爱可亲
我坐到大门口吃西瓜
一条大黑狗好像探地雷般走来
它是来村庄租房拆迁户带来的
一年了还觉得陌生
我装作没看见它的样子
心里明白，它也把我当成不放过它的敌人
其实你错了
你走你的
我吃我的
当然，我很希望你停下来
卧在我身边

王幼君

夏夜梦醒
醒来，也不知后半夜几点，再也睡不着
摸着黑咕隆咚，扶着墙壁和门，去院子里吹吹风
我心疼黑夜，就像黑夜心疼我，拥我睡她怀中
我爱黑夜，爱得心疼，多少年梦醒，我都从不开灯
我不想她惊醒，让她也睡不好，陪我到天明

天，脸色阴沉
黑乎乎的树梢，哗啦啦摇
天地和村庄都深沉地睡着
村南角狐狸养殖场传来两声狐狸叫

我有些口渴，去厨房
我真希望有三两块西瓜，三两支香蕉
摸着冰箱的门，用力打开，保鲜室里的小灯亮了
只有两个茄子和一些豆角

王幼君

直升机
直升机飞得低
用弹弓打石子都能打到它的肚皮
这是我偷偷想，像孩子一样偷偷想，在心底

这大家伙兜圈
飞过来绕过去
多像蜻蜓，它的造型

若是用弹弓打，肯定能打中它的肚皮
它就这样飞，低低的飞
我就这样想，痒痒地想
在城市的工地

月亮
我看月亮
月亮看我
我不知道，月亮在想什么

我问月亮
月亮不问我
沉默，沉默，月亮总是沉默

大开发
这万马军营多的玉米
它们怀着梦想
它们齐声歌唱
它们幸福成长

突然来了很多车
突然下来很多人
突然拉来很多推土机
突然飞来很多燕子
突然天变颜变色
突然狂风骤雨

2015年8月4日早晨
张开血盆大口，打个哈欠
来一次大鹏展翅，抻抻胳膊
打开院门两扇，一万支金箭射进
哦，今天阳光甚好

以手为盾，挡万箭
很随意，往地上看，蚂蚁有来有往爬成一条黑线
哦，忙碌忙碌，你们总是忙碌
勤劳又辛苦

王幼君

为一首货真价实的诗
眼瞅着一只蚊子在自己的大腿上尘埃落定
开始紧张，大腿的肌肉和神经
我逼迫大脑发出指令，稍安勿动，扶刀待命

蚊子见没丝毫动静
便亮出武器刺进大腿的毛孔
我感觉到了针扎，轻微的一小下刺痛

蚊子的肚子在涨在大在圆在鼓
看着，你知道我有多心疼
血，多宝贵，我都怀疑自己精神病
可我觉得为写一首诗，一首货真价实的诗，值

这家伙太贪婪了，我强忍不动，它就不飞醉饮
记得那年那位护士小姐，拿注射器给我抽血
那针管红了一截，我看了一眼她俊白的脸，没找到半点心疼

我开始感觉痒感觉痒
我命令手有的放矢，大动刀兵
其实现实中有多少这样时候
眼睁睁看着，忍着，不抗，不争


一个人，坐在大门口
我坐在大门看星星，只看到半个天空
我从来不数，
觉得可笑，多么可笑，实在可笑

我猜想星星，那是一个个村庄，或是一座座城市
那地方住着人，或神仙
那地方一定幸福，美好
最亮最大的那颗，也许就是所传说的天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