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岭是个野地方,野到没人愿意去规划成风景区,大概地貌太恶心了。听说那山是石头山,没有一点土,也就没有了花草,兔子蜜蜂存站不了,豺狐野鸡也没了踪影。大概蜗牛蚂蚁之类会有,估计有蝎子蜈蚣此类小毒物,蛇鼠此类相生相克的厌物也会有。
其实也有好处,没门票,酷爱户外的人可以随便拉屎,没人会爆菊诅咒。
我加入了一个陌生的户外活动,说去白云岭,挺兴奋的。陌生有陌生的好处,可以悄悄艳遇。但也有牙疼之处,比如没人会留意你。那次去,还没有从艳遇憧憬中醒过来,被直接抛弃了。坐了大半天的车,眼看夕阳西下了,却突然迷失方向了,那滋味震骇人心。
追究起来怨我,我肚子呼噜了,这怨不得别人忘掉我,谁会在意一个拉肚子的陌生人呢。
那是一个中途站点,看模样还有点热闹,几个饭点醒目大字说有野味,嚼了之后有确实有城市味道;几个小商铺还还挂有中国移动中国联通牌子,那明显是在炫富;很逗的是一个石棉瓦房前硕大几个字希尔顿酒店,这个名店创建人大概会笑或大哭一场,都有可能吧。我是第一个吃完匆匆上了中巴车的,又是最后一个下了车的,肚子不得劲儿。我交代司机说去放毒,要他等我。他正在打电话,似乎和老婆争执什么,似乎挥了挥手。后来我觉得那是他和老婆虚幻表示他很生气,并非答应了我。这样想来,我被很合理地遗忘了。
我忍着肚子疼去找厕所,有一老汉笑着说,随便找个地方算了,秒茅房。找了不剌屁股的地方蹲下,踌躇半天也没一点内容。太阳晒在屁股上很温暖,某个悬挂的东西也吹了风,挺舒服的。大概卫生间里不见阳光久了,这地方野得惬意。
等我跑到路上,不见了那辆车,才觉得自己不是现实中的人。旅行包也在车上,过夜帐篷瓶装水面包啥的都在里面,就剩下我光杆一人。脑子轰然奏响傻逼交响曲,手机和钱包也在包里呢。我要说的是我没有慌乱,或者说只是慌乱了一小会儿。这里不是荒野,好歹是个有人家的乡村街市。有人的地方,总不会让我太难过的。没钱也没啥,我很理解百万英镑的奥妙。于是,我雄赳赳去了希尔顿大饭店,尽管那是个被我讥笑的破地方。
房里摆设让我有亲切感,差点喊出切二斤牛肉要两间上房那话来。有人正在用手猛击一个电视机上盖,口里念着咒语,突然高清了,那人才扭过身来冲我笑说,这玩意不雕琢不成器。这是个有肉膘的黑壮汉子,胡子剃得讲究。一笑更讲究,俩眼泡直接闭关了。
我说,老板,怎么住?
汉子说,住店不要钱。
我说,这不合适吧。
汉子说不要钱不要白不要,要钱不能白要,知道不?
我没明白但嘴里却说懂了,找个房间,尽量别有老鼠。
汉子拿了一串钥匙领了我去开房,开了门还没细看,一股子被窝味儿直扑面门,钻进鼻毛里不肯出来。等我眼睛适应了光线,屋里床铺挺整齐,就是床架矮了些,但床单白啊。我说没老鼠吧。汉子说绝对没有。我说没虫子吧。老板说绝对没有。我说没电话吧。汉子说绝对——哦,有。
又到了汉子拍电视机那地方,我给小芳打了电话说我在什么地方。我让她明天务必开着皮卡来接我,来了带一万块钱————我告你,看上一块山石,野味十足。说了不少,那汉子一直目瞪口呆戳在那儿,在我转身回房时候,他还在发愣。临出门,那汉子说,你出门不带手机,好意思找野味?我说,带着不方便,能洗热水澡不?汉子说,有水壶,有水盆,自己想法子。我说好。
到了房间,觉得不大对啊,不要钱还不要白不要,难道后厨站着孙二娘?
躺下睡了一会儿没睡着,觉得小芳明天来了才有话说,不来就真麻烦了。一只老鼠跑过屋当间钻进墙角某个洞里,看那意思不是偷偷摸摸,而是昂首挺胸路过,这让我很郁闷。
有人来敲门,一看,是一大嫂。
还没愣过神来,大嫂大肚子挤进门来说:赶紧脱衣服,完了,还得往家赶,家里男人都怀疑我不干好事了。我说,免费服务?大嫂说一下一毛钱,黑子没和你说?
我终于明白了不要钱不要白不要是啥意思,但没法拒绝,就问:现钱?记账?
大嫂说这事哪有赊账的,日后找你,你说你没玩,我都洗干净了,啥证据?废话真多,不玩我去隔壁屋了。
我说,我想找小一点的……大嫂忽忽就出去了。
大嫂出去了,我突然觉得很愧疚,年龄歧视太不符合我的核心价值观啊。大嫂这么实诚,比那些小妖精之嗲嗲要好。又一只老鼠窜了过去,后面紧跟一只,步履匆匆,甚至墙角洞里传来两声尖叫。莫非鼠界也有劫色之徒?
还没躺下,有人敲门。
进来一个小丫头,自己端着塑料盆。
我问,来洗衣服?
小丫头说,不洗衣服。
我说,那你来——哦,不要钱不要白不要。
小丫头坐在床上说,给我洗洗脚。我说洗脚可以有。赶紧倒了热水,沏了冷水。我突然想起一个关键问题,咱俩谁给谁洗呀?小丫头一笑,我不好意思了。给小丫头洗脚丫子,嘴里没闲着:你才多大啊,咋不上学呢。小丫头说,问女孩年龄多不礼貌。我说那咋不上学呢。小丫头说上了大学出来不是还要给你们男人铺床。我心里惊诧这孩子咋这么懂事呢,莫非有个挺不错的外婆。看她身子单薄,奶头还没长圆就敢把门开开小兔子乖乖,这是乡野?
洗白了脚,小丫头板起脸说:知道规矩吧,一下一毛五,我记着数,你来吧。说完就脱了褂子,胸前果然不是小兔子,而是俩算盘珠。她刚要脱裤子,我说等等。小丫头说,别等了,没事,你能的,别担心,你懂我也懂。
我说,你算过没有,一个小时多少下?
小丫头笑了,很灿烂,说:不一定多少下,要是我表哥得三千下,要是俺们校长才1000下,前天城里有个主任厉害,4500下呢,我那天就做了一单生意,那儿都疼得灿若桃花了。
我说,要是包饺子呢。
小丫头说,一样,只论几下,你可以间隔十分钟休息,就跟课间休息一样,然后再上五十分钟。
我说这样吧,一个钟算一千下,到天明算八千下,我给你1200块钱好不好?
小丫头笑了,说,大叔,当圣人呢,你这套不是第一个,也不能是最后一个。你们怜惜我小,想给我指一条金光大道,那是你们文明人。我是乡野人,有了野味才算匹夫有责。
我说,你看你,把我想高尚了吧。我前世来世都是一坏人。我喜欢你睡着了再上,癖好不一样,反正八千下少不了。
小丫头说,你们城里人花样真多,上次一个主任也这样。
我说,放心,用了才说好,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小女孩脱光了但没盖被子,我给她搭上被子。半夜里,小丫头说梦话,也呻吟了不少次。不敢参与她的梦,听听她的梦都心惊肉跳的。其实我没闲着,拿了水盆灌老鼠洞。没听见老鼠们有啥动静,只好不停地灌。小丫头叫唤时候,我恍惚能听见是那只美女老鼠被鼠界老大性侵的惶恐之音。可能觉得无趣,可能觉得太困,我上了床和小丫头睡在一个床上。麻木的脑袋里突然有了点慎独的哲学思绪,但很快湮灭了,太他妈困了。
等我醒来,小丫头不见了,床头柜上有个纸条:鄙视你,没有一下,害我白白浪费一个晚上。
我不敢起床,肚子叫唤了赶紧喝点水,撑一会儿说一会儿。
小芳来了,皮卡停在希尔顿酒店外,一连声问我:石头在哪儿?
我说钱呢。
小芳拿出钱包给我,我给希尔顿经理付了1200元,然后饥肠辘辘喝了小芳给我的豆浆,然后说真想回城吃野味。
小芳说,石头在哪儿?
我说,天上人间后街那家正宗野味馆子,忒地道了。
小芳说,石头在哪儿?
我往东方努努嘴说,白云岭,那块石头太野了,野味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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