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国.陈国篇（11）

闲散之人

   

                                               他们的国.陈国篇（11）

一、

      有朋友问了我一个有关陈国的地理位置及面积的问题，在这里做一些解答。陈国的国宛丘应当是在现在的河南淮阳城关一带。陈国辖壶丘、焦、夷、株林、株野、相、鸣訠、防、柽、留、项、沈、顿等十四邑，其版图，西北至今日之陈留，接开封地界，杞县、通许皆在其所辖之内；东北靠近今之商丘地界，柘城在所辖之内；东辖至今安徽亳州，接涡阳地界，鹿邑在其所辖之内；南辖至今新蔡；西辖至今西华、扶沟，其区域比今日周口地区所辖区域还多出数县，足见陈国在当时是名副其实的公侯级大国。陈国鼎盛期最大的疆土面积为十四邑，大致为现在的河南东部和安徽一部分。邑相当于现在的县城，十四邑相当于现在的14座县城的规模，这在春秋时代，应当说算是一个有规模的中型分封诸侯国之一了。从领地面积上看，当初西周王室分封诸侯国的时候，陈国起码也是享受公或者候这个级别的。

      公元前755年，执掌了陈国23年的妫燮因病故去了。他是这个分封国的第10任君主，从执政时间长度上看，不算最长，也不算最短。陈夷公妫说也就是妫燮的姓兄长，在位仅仅三年，就撒手人寰，把一个国家扔给了自己的兄弟。

      说实话，我没认为这个妫燮有多么好，多么优秀。但是，他能延续着陈国的江山社稷，继续前行，在那个风云叠嶂的时代，就已经很不容易了。所以，后来者看历史，总是会有一种隔靴搔痒的感觉。谁都不是那个时代的亲历者，只能透过历史存留给我们的那些极为有限的资料，想窥全貌，显然不可能。没有太多的资料能证明，在妫燮执政的23年时间里，他是如何励精图治，又是如何殚精竭虑，至死方休。但是，可以证明的是，陈国在他的手中，是一种延续的状态，也许这就足够了。

      陈国到陈平公妫燮这里，已经历经10次权力交接更替，为时290年，在这样的一个时间跨度里，一个在虎狼遍地春秋时代的诸侯国，已经很不容易了。

      陈平公妫燮临走前，把权杖交给了自己的儿子妫圉。一切都很合理，因为周王室的传承规矩就是这样。只是真的不知道，当从父亲妫燮手中接过江山社稷的那一刻，妫圉在想些什么。

      跟着父亲妫燮一起见证着这个诸侯国的兴旺，也感受着父亲的治国理政的才能，说实话，不吃猪肉也看过猪跑，耳濡目染，该学会的自然学会。

      公元前754年，在隆重发送了老子陈平公妫燮之后，择黄道吉日，妫圉登基了。肯定隆重，因为我不止一次说过，陈国是一个很注重祭祀和典籍礼仪的诸侯国，而且这些套路都是秉持着西周王室传递的规矩。

      宛丘内城，百姓们见证着一任新君王的到来。说实话，我不相信周王室能派出人来祝贺了，因为此时的西周王室早已经是风雨飘摇，穷途末路了。周幽王同学，以绝对“大无畏”的精神，外加对美人的沉醉“爱情”，在滚滚狼烟之中，把西周王室彻底埋葬。江山美人，一颦一笑，都灰飞烟灭。

二、

      妫圉娶了蔡国的女子，有句话要特别说明一下。那时候，诸侯国之间的婚姻一定是有很多政治考量在其中的，国与国的这种姻亲的缔结，从某种层面上说，可以有效的拉近彼此的距离，也能形成对赌对方的利用和牵制，其实这种方式，在中国历史上比比皆是，故不多说。蔡国从地理位置上说，毗邻陈国，两个诸侯国之间，有很长的疆土接壤，所以，关系就尤为重要。

     妫圉的这个妻子叫什么，实在无法可考，只能说妫蔡氏吧，她为妫圉生了一个儿子叫妫佗。这是妫圉的次子，在蔡女之前，妫圉其实已经有婚姻，但是，第一任夫人姓氏名谁亦无法考证，但可以肯定的是，第一任夫人为他也生了一个儿子，妫鲍，这是他的长子。

      妫圉不是一个特别的人，起码在他主政陈国十年的时间里，没有什么历史特别能留下一笔的记忆。

      到了公元前753年，发生了很多事情，虽然从表面上看起来，与陈国的关系不太大，其实间接都是有牵连的。

      分封时间远远晚于陈国的郑国，表现出强大的政治企图与觊觎野心。我在《他们的国.郑国篇》里已经讲过，锋芒初露的郑国，俨然端着一副春秋大国的架子，公然蔑视东周王室。周王室当然恼怒：这不没规矩了吗？浩浩的东周王室，哪里容得郑国这等犯上和没规矩？所以，周桓王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还在周王室朝纲担任政要的郑庄公撵回了郑国，所谓眼不见心不烦，你自己有自己的分封国，还来我王室忙活什么？

      这郑庄公还想贪图大业呢，被周桓王撵走心里能痛快吗？不痛快就找别扭啊，啥别扭，比如他郑国的人到了麦收季节，顺手就把周王室的麦子收了，反正就这样的事情没少做。周桓王一看，你这是和我叫板啊，我不能放过你了，于是兴兵伐郑。也不知道是准备工作没做好，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亲自领兵上阵的周桓王，第一仗就被郑军收拾了，更惨的是，周桓王本人还挨了一箭。这就是历史上挺著名的“长葛之战”，我在前文里也说了。郑庄公也不傻，看到箭伤了周桓公，也就鸣金收兵了，因为郑国也怕激起其他诸侯国的众怒。

      舆论制高点何其重要？！

      郑国伤了东周桓王，这事儿不小。这郑庄公也不愧是一代枭雄，事后，郑庄公又派臣下祭足去向周桓王姬林赔罪，说本来只准备自卫，没想到部下违反纪律，冒犯了天子，并去每个营慰问军士。周桓王哭笑不得，只好借此下台阶，垂头丧气地宣布免郑庄公之罪，从此再不问郑国事。长葛之战使东周王室威风扫地，打掉了周天子“受命于天、辅有四方”的牌子。从此，诸侯越来越不将周天子放在眼里。

      所以，“长葛之战”对乱世春秋的影响是很大的。因为怀揣虎狼之心的岂止一个郑国，看到当朝天子如此不堪一击，大家想必各自都忙不迭的打着自己的小算盘，知道该如何对付东周王室。不用挟天子以令天下诸侯，就不听你天子的这就足够了。

      这种不拿天子当“干粮”的做法，其影响和辐射力传导是很快的。

三、

      相对于陈国来说，稳定导致了它整个国家的综合能力一直在春秋诸侯国里，处在一个中上游的位置。而这种位置，能持续数百年，经历十几任君王，足可见，这个诸侯国，在其历史沿革之中，是一直循着一条很规矩正经的路前行的。

      它没有那么大的野心，它的封土领地，是建国分封之之初就形成的，它没有依仗权势和国力欺辱弱小，而对周王室始终保持着一种敬畏，即便是西周王室分崩离析，民心尽失的时候，陈国依然秉持着一种不卑不亢的态度，这是相当难得可贵的。而到了东周时代，这种与周王室的关系，依旧稳定。

      说了这么多，归根结底必须承认，陈国在内政外交上，都有一套很令人佩服的办法，或者说是规矩。

       想一想一个数千年前的诸侯国，子民能守规矩，能满意生活，其实是何等的不易。

      妫圉这个人，是一个做事情很勤勉的人，老子妫燮把执掌了23年的江山传给了他，握着这个印把子，他想到最多的是，如何让陈国平稳的继续前行。

      守江山是一门“技术活儿”，如果是败家子，很快就能给你折腾到国破人亡，如果是殚精竭虑的守护者，则可以让江山社稷牢靠一些。

      现在去看冷兵器时代的那些战争，相当残酷。都是靠着近身肉搏完成的。所以，对有扩张欲望的诸侯国们而言，所谓强盛的最显著标志就是得有一支骁勇善战的军队，这是法宝。

      事实上进入东周时期，周王室基本无法全面掌控各个分封国。那些翅膀硬了的，就算不直接和东周王室对抗，起码怠慢就可以了。

而对于大大小小的诸侯国们而言，大家是怎么来的都很清楚，但那毕竟都是几辈子，甚至十几辈子的事情，在时间这把杀猪刀面前，情谊和渊源的滴血亲情，都会被它冰冷的斩杀。说句白话，大家都各自自立门户过日子，谁管你周王室如何？

      当然，有良知的诸如陈国这样的诸侯国也有，更多的那些动辄要替“天子出头”的诸侯国，无一不抱有自己的算算盘，觊觎着周王室的那点日渐式微的家业。所谓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想一想这周王室的天子，睡觉都该不踏实，卧榻之旁，大大小小几十双虎狼的眼睛就那么虎视眈眈的看着你。

      够瘆人。

      然而，此时的周王室，也只能看着诸侯国们的乌烟瘴气，所以，一本《东周列国志》差不多网尽了那个风云叠嶂的时代最著名的事件。纵观东周几百年，无外乎一个“乱”字，乱世春秋，父子相残、兄弟相争、父夺子爱，子通其母、兄妹相通等并不足为奇。

四、

       妫圉在位十年，这十年，陈国没有大事情发生。但是，国门之外，早已经是天翻地覆，那些不安分的诸侯国君们，不止一个郑庄公，虽然还不敢公开把周王室生吞活剥，但是，隔三差五的弄点是非出来就足够了。

      更要命的是，这数百年来，无论是西周王室，还是东周王室都无法解决一个让他们颇感无可奈何的事情，那就是异族的折腾。这些周王室分封之外的少数民族，有着极强的战斗和生存能力，更重要的是他们多是马背上的民族，骁勇善战且移动很快，这种打了就跑，也让周天子伤透了脑筋。在数百年的时间里，虽然周王室没少兴兵讨伐，也有胜绩，无奈人家的顽强，休养生息一段时间之后，卷土重来。

      陈国的安定，很大程度得益于它这个国家地处中原腹地，交通要冲。极好的地理位置，温和的执政理念，颇具大局观的外交手段，以及活跃的经济要素，这些条件累加起来，陈国的兴旺发达也就不奇怪了。

      当然，在那个虎狼时代，外交显然是一个最不能或缺的东西。陈国的温和以及与世无争的心态，起码能维持着它在诸侯国里的形象，让多数诸侯国对其说不出别的什么，没有了外交上的纷争和烦恼，陈国的稳定也就不奇怪了。

      妫圉的长子，叫鲍立，别称叫妫鲍。他非蔡氏所生，所以，和兄弟妫佗是同父异母。我查阅了很多资料，试图寻找妫鲍生母的线索，但是一无所获。从仅有的历史资料里，好像可以判定，妫圉娶蔡女的时候，他的原配夫人也就是妫鲍的生母已经死了。

      而可以证明的是，执政时间只有十年的妫圉去世之后，他的传承是很正常的。基于这样一个角度，那就是他和蔡女所生的儿子妫佗年岁太小，不足以担纲国任，另外可以印证，陈国是一个很“讲规矩和路数”的国家。妫圉早已经把身后事情安排的很好，立长子妫鲍为太子，一切都顺理成章。

      陈国所处的淮阳地区在远古时代是华夏文化与东方文化结合与交流部。而进入乱世春秋之后，陈国又是南楚文化北进的前沿，所以，一直以来，陈国的文化既有其鲜明的特性，也有它兼容并蓄的包含。

      十年的时间会很快。公元前的756年，这是妫圉执政的第九个年头。春秋割据无时无刻不在发生着裂变。弱肉强食，已经成为很多有实力的诸侯国们乐此不疲的事情。攻城略地的征服背后，无非是对土地的追求。所以，不夸张的说，数千年中国的历史，就是一次次领土领地的战争而已。

      毫无疑问写到陈国的第11代君王，读者诸君依然会替这个古老的诸侯国感到庆幸，因为时至今日，这个国家依旧没有战争，没有动荡，内部外部的几乎都没有，这在乱世春秋可以说算的上是一个奇迹。其实，陈国从来也没有远离乱世春秋，为何能一直做到在混乱之中“独善其身”，这看起来是有一些意思的。当然，有关陈国安定的原因，我也做了很多分析，就不再赘述了。

五、

      这是一个三月阳春的日子，陈国东门之外，杨柳渐吐嫩芽。

      妫圉自知时日无多，他把该交代的一切都交代给了两个儿子，当然还有蔡女，虽不是发妻，毕竟是明媒正娶的。

      此时的春秋，像一个日益都在裂变的核装置，能量在积蓄也在释放。这一年，虢国灭掉了焦国，这种弱肉强食的吞并事件，在东周已经司空见惯。

      站在都城之上，妫圉想努力的再看看他的城，他的国。

      山峦起伏，蔡水绵绵，看得到的江山，看不到的明天。

      这是人生的无奈和必然。

      四海平安无戈马，五谷丰登没战伐。或许这是妫圉在他生命最后时刻，对曾经他的国，最好的祝福和祝愿了。

      当妫圉闭上双眼，身前身后一切都随风而去。看得见的，看不见的，曾经有过的，曾经想有的，一切都归为：乌有。

       一觞送别酒，多少离人泪，卸掉了江山社稷，脱了人间无数负累。春月昏黄，夜生几许凄凉，谁知道个中滋味。

       今日转身去，不闻后人悲，春归雁叫三两声，焉管身后几多功名。宛丘犹在，蔡水奔流无声，盖棺后人来论定。

        呜呼，人生！

      宛丘绵绵送旧君，蔡水悠悠时时新；

      归尘多少千秋事，问遍苍生无回音。

      一路走好啊，陈文公妫圉同学。

                                 2014年9月10日星期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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