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妙韵怡然 于 2010-12-10 19:01 编辑
暮色苍茫,斜阳余晖,晚风萧然而动,天边那一道道霞光辉映在路边的一座坟墓,在萋萋芳草的掩映下更显古朴庄重。石碑上赫然镌刻着“曹诚英先生之墓”。在青山绿水之间,这坐坟墓非常的醒目突出,展开的墓道一直延伸向不远处的一座小桥。在这座杨林桥上,铭刻着一段让曹诚英难以忘怀的美好回忆,当年她曾经和胡适相约,要在杨林桥边养花种韭相伴白头偕老。
晚霞如此辉煌,灿若烟花,那绚烂多彩的美丽,总是在极尽的瞬间消逝,剩下的是那无尽的惆怅。
那一年,胡适美国留学归乡完婚时,比胡适小11岁的曹诚英做伴娘,两人相遇,眼底眉梢都写满着爱怜,诚英喊胡适“麇哥”,胡适则喊她的小名“丽娟”。胡适夫妇婚后前往北京,自此曹胡两人的书信频繁往来,诚英喜欢种花,要胡适寄花籽给她,那些花籽慢慢在诚英花季年华的心田里萌芽开花。纵然是一见倾心,却也注定无法牵手共度人生路上的风风雨雨。
次年,十七岁的曹诚英在母亲的包办下,与同乡胡冠英结婚,曹诚英心念胡适,心有不愿,在哥哥的帮助下,来到了杭州的浙江女子师范学校读书。曹诚英婚后三年无子,胡冠英母亲不悦,为儿子纳了一房小妾。为此,本来就谈不上感情的曹诚英与胡冠英离了婚。
杭州的春天淫雨霏霏,孤寂寡居的曹诚英在这风雨飘摇踽踽独行,既不知道何处可以停留,也不知道那里是终点,原来平坦的道路在雨后渐渐变得坎坷泥泞,曲折难行。“镇日闭柴扉,不许闲人到,跣足蓬头任自由。”一丝淡淡的寂寞,一缕隐隐的怅惘和着苍凉的底蕴,潜入心扉深处。
正此际,胡适来到杭州烟霞洞养病,当他与这千年的古刹静穆相对时,却不曾想到,一生的最爱,一生最为缠绵的恋情却始料不及地到来了。曹诚英来了,她走进清幽静谧的烟霞洞里,走进一个关于爱情关于永恒的动人的故事里。
久别重逢,曹诚英的心和手同时感受到了一种无法言喻的幸福,并为之颤抖。胡适明朗的眼眸,照亮了幽幽长长的心路,并且在潮湿的空气里酝酿出深情的慰藉,缘着发丝,暖融融地拂向面颊。漫漫长路冥冥宇宙终于觅到一颗属于自己的星辰,在她的额前忽闪依偎,如一朵浅蓝的勿忘我,盛开在眉峰,照亮前路。
“那一年我回到了山中,无意中寻着了一株梅花树,可惜我不能久住山中,匆匆见了,便匆匆地去。 这回我又回到山中,那梅树已移到人家去了。我好容易寻到了那人家,可怜他已全不似当年的曲度了。 …… 我是不轻易伤心的人,也不禁为他滴几点眼泪。一半是哀念梅花,一半是怜悯人们的愚昧。”当胡适获知曹诚英的遭遇,一曲《怨歌》,唱出了他的心声,也开启了曹诚英尘封已久的心扉。
勇敢地踩过水洼,耳畔响起的是深水投冰的纯粹声音,有真情的陪伴,曹诚英的心已然幻化为一朵欲绽的花蕾,一瓣瓣地敞开花萼,在双眸升起灿烂的光华。虽然依然不知道何处可以停留,也不知道哪里是终点,却也不再畏惧前途遥远,不再惧怕夜黑沉沉。于是一种情感凝固下来,直到永远。
两人的手已经握紧,在明净饱满的和谐里并肩而行,泛舟西湖,同登西山,共读月色。青山绿水之间留下了双双倩影。千言万语诉不尽心中的纠结,有许多曹诚英想知道的答案却依旧氤氲无知,但她不再问落花的归属,不再问流水的方向,再度迷失了方向,幸福的时光飞逝而过。
“适之是转老还童了!”徐志摩的一句戏言,萌发了胡适与曹诚英白头偕老的念想,也点燃了曹诚英的希望。
西风急急,落叶纷纷,空留一地的残败。美梦只属于黑夜,胡适和曹诚英之间的欢爱终究敌不过现实的利刃。当胡适向发妻江冬秀提出离婚时,江冬秀从厨房中拿起菜刀,说:“离婚可以,我先把两个孩子杀掉。我同你生的孩子也不要了。”胡适顿时偃旗息鼓,落荒而逃,自此再也不敢提离婚两字,他与曹诚英之间痴烈的恋爱也由此而止。正如胡适《尝试》集中一诗所言:
两个黄蝴蝶,双双飞上天。 不知为什么,一个忽飞还。 剩下哪一个,孤身怪可怜。 ……
在爱情的领域里,胡适还是做了忽飞还的那只黄蝴蝶,“宁愿不自由,也就是自由了!”唯有自嘲。
“也想不相思,免得相思苦。多少度细思量,情愿相思苦。”人们说,胡适是一只司晨的雄鸡,张着大嘴,把别人叫醒了,叫飞了,他自己却仍然囚在笼中。他处在革命与被革命的两难境界,又何尝不受着痛苦的煎熬呢。但这次有缘无份的苦果却并非胡适一人独尝,更为不幸的还应该是曹诚英。
曹诚英天生丽质,聪敏活泼,却是一位情感执着的刚毅女子,她对胡适的感情,诚如她自己坦言:刻骨铭心。“我们从小青梅竹马,却没有爱的缘份。过去我为丈夫守节,从现在起,我要为胡适之守节了。”她用她的生命实践了她的诺言。胡适也曾劝其嫁人,她的回答是:“我唱我的歌,管他和也不和。”
北雁南飞,谁人伴我同醉?酒醉苍茫问世事,醉里看花思故知。春秋几载醉中过,不堪回首梦醒时。谁陪着谁在时间背后轻轻啜泣?谁又独自飘荡在失去星子的夜色里?曾经的曾经,只是镜花水月。
呆眸凝望,枯叶成堆。沧桑容颜,歌舞零乱,一曲古韵梦绕魂牵。为了告别这段苦恋,曹诚英毅然远走他乡,漂泊异域,远隔重洋,从此音信渺茫,但情难断,人难忘。牵挂的笔墨,是窗外一叶淡然的惆怅。落红翩跹,在那片繁华一时的花林中,轻歌曼舞。一曲终尽,冷夜寂寂,别梦依稀。
岁月老了韶华,逝了流年,瘦去千山万水,而曹诚英的心,依旧不愿老去!叶落归根,魂归故里。解放后,曹诚英回来了,她回到了故乡,回到了上庄村。事业上的成就改变不了精神上的孤寂,生活上曹诚英清苦孑寂。然而,物是人非,空留惆怅,一派凄凉晚景。曹诚英将一生的积蓄,都用于家乡的修桥补路上,这是胡适的必经之路,她希望永远浅笑如风,披霜如衣,独守尘世的凄凉,即便乱红飞过,生命随花零落,碾作尘,亦让香如故。
“掬水月在手,拈花香满袖。”胡适与曹诚英之间的这段未了情,虽痛苦一生,亦美丽一生。
“鱼沉雁断经时久,未悉平安否?万千心事寄无门,此去若能相遇说他听。 朱颜青鬓都消改,惟剩痴情在,年年辛苦月华知,一似霞栖楼外数星时。”
为情而累的曹诚英,在生命最后一刻亦未曾忘却这一段尘缘。她将自己的最终归宿定在安徽古城绩溪通往上庄的大路旁,她坚信胡适一定会向她走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