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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下午,阳光竟然很温暖,是的,很温暖,有风熏熏的拂着,是的,熏熏。有些像喝了那么一点点。
我踯躅在街上, 踯躅,慢慢的行,路旁的林木在深秋中开始凋零。那些未落的叶子在发黄,黄的是那般安稳。那般的安详。是的,安详。那是一种髦耋之年的老者,白发苍然淡然面 对水般逝去的岁月,波澜不惊的从容。那一刻我甚至觉得路边排着的不是一棵棵树,而是一位位面壁的得道高僧。
这时一个小男孩走进我的视野,远远的我看到他张着嘴。似乎在哭,行得近时,我听到他肆无忌惮的哭声,那是一种幼稚而又饱满的声音。充满了生命的张力。我看到泪水在他脏兮兮的面颊上冲出两道痕。潺潺的在流。是的,潺潺。
这男孩哭的很好,真的是很好。因为我没感觉到他的无助,我只是感受到他的无忌。因为他丝毫不在意街上行人投去的目光。只是专心致志的在哭,是的,专心致志。一心一意。阳光洒在他的脸上,潺潺的泪水反射出迷人的光茫。在我眼底映射。
我突然想起儿时的一次往事,那是小学时一次学校竞赛考试,在班上常考第一的我,竟然没有得到名次。那次我伤心的很,是的,伤心的很,伤心的很。
我在学校哭了很久,然后再哭着一路回家,我哭着回家,我也像今天下午这个男孩子一样哭的这么专心致志,哭的如此的忘我,路旁的行人,惊诧的看着我。是 的,很惊诧,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知道,一定不知道。他们只是看到十来岁的小孩子在街上哭着行走,现在的我猜想他们肯定感到很不明白,是的, 很不明白。
而这时,我的外公,是的,就是我的外公,也就是我的外祖父----这个世界最疼爱我的人,是的,最疼爱我的人,就是我的外公,也就是我的外祖父。他不仅自己爱我,而且,他还给予了我一个如他一般爱我的妈妈。是的。如外祖父一般爱我的妈妈。
我的外公他迟迟等不到我回家吃饭。于是他去学校接我,接我。回家。
他在路上遇到了我。是的,遇到了我,遇到那个小小的少年,那个还会哭泣的少年。还会专心的毫不顾忌别人眼光自顾自己哭泣的少年。
我扑到外公的怀里,外公蹲下来,他把我抱到怀里,是的,他紧紧的把我抱到怀里,外公吓坏了,是的,他吓坏了,他说孩儿孩儿,怎么了怎么了?
我哭,我哭。我不说话只是一直哭,好久好久,我说我没考好。我没考好。我没拿到奖品。那个时候。我会为我没有考好而哭泣,是的。我还会哭泣。为了没考好,为了没有拿到奖品。
外公笑了,他笑了,他笑的很安详,是的,很安祥。就如这个秋日下午路旁满身披着黄叶的树般安详。
外公说,那奖品是什么,是什么。我说是一个铅笔盒,我抽泣着说是一个铅笔盒。
他说,他说,孩儿孩儿,不哭。不哭 。外公给你买铅笔盒。给你买铅笔盒。比他们的还要漂亮。还要漂亮。
然后,外公牵着我的手,领我回家,是的。领我回家,他把我的小手,放在他宽大温暖的掌心,紧紧握着,好像我不识得路。好像放开就会把我弄丢。他牵着我的手领我回家。他还轻轻的摩挲我的头发。是的,他轻轻的充满怜爱的摩挲我的头发。
外公牵我回家,然后就出去了,一会回来,果然给我买了一个铅笔盒,那是一个比他们的奖品还要漂亮的铅笔盒。那个时候外公已经年岁大了,是的,大了,但他 那么快,我想他一定是一路小跑的。现在想一想,外公微胖的身驱,在街上一路小跑的行。苍然的白发在风中拂动,肯定路旁的人也会惊咤的看,也会猜想这个老者 急匆匆的去干什么。是的,肯定会猜想的。但是他们不知道,这位老者急匆匆只是为了哄我不哭。是的,为了,哄我不哭。
而我看到那个铅笔盒,并不高兴,我竟然并不高兴。我把那个铅笔盒摔了,是的。摔了。
我现在已经想不起这件事最后是如何的结局了,我在这个秋日的下午,挠着头皮想,我想得很辛苦,是的,很辛苦。但却依然想不到最后是怎样了。
是怎样了?是呀,是怎样了最后?
我不知道了,真的不知道了,记忆出现了断层。是的,断层。甚至这件事,如果没有今天下午的这个小男孩把它勾引出来。或许今生,今世,他都会在我记忆的深 处沉淀、沉淀。沉淀到我记忆中某一个未知的角落,然后再忘却。是的,忘却。所以,我要感谢这个孩子。我要感谢这个孩子。他叫我想起我的外公,是的,我的外 公,那个世界上最疼爱我的外公,他给我最深的爱,他又给我一个如他般爱我的妈妈。
我敲了这么多,我想说什么?是的,我想说什么?我问自己。
我想说,我想起我的外公,我爱他。
我想说,我想起那个还会哭泣的我,那个专心致志一心一意哭泣的我。
如今,外公不在了。他早就不在了。那个会哭泣的,会当众哭泣的小男孩也不在了。
我想现在,外公他老人家在天国看着我,那目光一定是像今天下午的阳光一般的暖,他在看着我,或许他老人家会很奇怪,他很想对我说:孩儿孩儿 ,你要累了你就歇歇吧,你就歇歇吧。孩儿孩儿,你要难受你就哭吧。你就哭吧。
我却想说,外公外公,我找不到那双可以牵我回家的手,外公外公,我找不到那个可以容了我哭泣的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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