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种竹人 于 2014-6-17 20:29 编辑
命 运 ◇种竹人
那年女孩十三岁,孤身一人流落到皖南的一座小镇,在一个小吃摊打工。她本来是随着母亲一起的,但在那场声势浩大的逃荒途中,她不幸与母亲失散。
小小年纪的她在那条山路整整等了七天,结果哭干泪水,喊哑嗓子也没看见母亲再回来找她。
从那时开始,女孩就学会了坚强,并告诉自己再也不哭了。
没有人知道她是怎么生存下来的,如果不是来到这座小镇,她也许还在流浪着;如果不是在这座小镇上遇到了他,她也许早已活不到现在了。
1)转眼初冬。 女孩仍旧每日光着脚丫,站在寒风里招呼摊上的生意。终于有一天因感受风寒而一病不起,雇主请了赤脚医生来看,因不见起色,担心女孩死在这里,便打发了她出去。 女孩又开始流浪了。已经连续几天的高烧让她早已分不清方向,许是走的累些,于是便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她在一处稍微避风的街口坐下来,失神地望着眼前匆匆路过的行人。 天色已渐渐暗淡,女孩疲软的靠在墙角,从心底升起一缕绝望。她想,怕是活不过今晚了。 她想睡觉,似是睡了一会,又仿佛过了一个世纪。梦中有人在握着她冰凉的小手,那宽大温厚的手包容着她的。是父亲么?是父亲来接她了么?一定是!她觉得兴奋,哭喊着:“爸爸,爸爸......”
父亲是在她三岁那年去世的。 那个时候她对父亲还没有记忆,她甚至记不起他的样子了,只是在后来成长的岁月里听奶奶这样说起。奶奶说父亲是疼爱着她的,在抱着她的时候喜欢一边握自己的小手,说是这样可以给她温暖。
奶奶这样说时,她多半会哭得跟个小泪人似的。
女孩醒的时候,正是金色的太阳从窗户里如瀑布般洒进来的时候。
他正安详地看着她,象是许久以前就这样看着了。
“爸爸——”是父亲?在这一刹那女孩以为自己死了,做了鬼。
他微笑着,轻轻握住她冰凉的小手。于是,她又感觉到了梦中那熟悉的温暖。 “你——是爸爸么?”女孩有点嗫嚅着小声问。
他显得有点意外,却并未否认。柔声问道:“现在感觉好些了吗?”
“爸爸,我们这是在天堂吗?为什么没看见奶奶?”女孩继续问。
他的眼圈竟然红了。心底叹息着,多么可怜的一个孩子啊!
“我不是你的爸爸,你没有死,这是我家。”他说。
女孩眼里的神采瞬间暗淡下去,喃喃地说了一句:“原来我还没有死,原来我还活着......”
就再也不说话了。
在他的精心照料下,女孩的病很快痊愈。
这天她跟他作别。他问:“你要去哪里?”
她本来说要去找妈妈,想了想,却又觉得前路一片茫然。
他微笑着说:“不如就在这里住下吧,反正我也是一个人,你留下来正好跟我做个伴,好不好?”
她抬起头,开始仔细地打量眼前这个男人:这是一个很年轻的男人,五官清秀,除了面色有点苍白之外,看着也不象是坏人。
女孩有些迟疑。他十分果决地说:“就这样罢,你就住在这里,就当是自己的家。当然——”他又微笑起来,“如果你愿意还是可以叫我爸爸的,呵呵!”
她的心底涌动着一股莫名的暖流,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嘴唇微微启动着,最后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2)他们就这样生活在一起了。
男人在镇上的一所学校授课,大半时间很清闲。闲时就在家教女孩读书识字,并带她去镇上的校堂听课。
这样的日子一晃就是五年。五年之中他似乎苍老了许多,身体也愈见虚弱起来。倒是女孩出落的如水葱一般,有不少男孩总喜欢往这里跑。 男人问她:“假如有一天我不在了,你怎么办?”
女孩嘟着嘴:“我最讨厌你这样说了,我不是说过吗,我要永远和你在一起。”接着又调皮地笑着,“以后就让我来照顾你一辈子吧!”
他失声笑了出来:“你?哈哈——”
女孩怒道:“有什么好笑的,难道我照顾不好你么?”
他强忍住笑意:“我看还是我照顾你多点吧?都这么大了,还要我每天晚上过来帮你盖被子,你还好意思说......”
没等他说完,女孩“嘤咛——”一声钻进他怀里,羞红了脸。他爱怜地抚摩着她的秀发,问:“你有多长时间没叫我一声爸爸了?今天我想听你再叫我一声爸。”
女孩沉吟着,却终于没有叫。
几天后,女孩去市里参加成人高考。
在车站,他握住她的手深沉地说:““五年前我也是这样握着你的手,那时我希望你快点醒来,结果你做到了。如今我再把祝福送给你,祝你此程圆满顺利,也愿你一生平安幸福!”
女孩深深地看着他,仿佛是要把他望在心底。好久,才咬着他的耳朵低声说道:“等我回来,我要向你宣布一件事,在家要乖啊!嘻嘻!”说完吃吃地笑个不停。
他旋即莞尔,笑容里微露苦涩。真是越大越顽皮了,可是这样很好,不是吗?现在的她与当初那个嬴弱内向的她简直有着天壤之别呵!转念又想,此去一别,竟再也无缘相聚,猛然间胸中一痛,止不住潸然泪下!
女孩走后,他最后一次去医院开了点止痛片。回来后只稍微整理了一下他的房间就离开家门,他象是往常去散步一样,甚至连院门都没有锁。
他沿着乡村的公路一直往前走着。他并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脑海里想的是下午院长和他的一段对话: “其实你能活到今天已经是个奇迹了,在五年前当你被检查出胃部患有恶性肿瘤时,连做手术都没希望了,真是想不到啊!” “是啊,如果当初不是为了救这个晕到在我家门前的小女孩,我怕是也活不过今天的,真不知道是她谢我还是我该感谢她。” “也许这就是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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