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黄轶事 [复制链接]

南方旅雁

主楼

发表于 2014-4-7 17:33 |只看该作者 |正序浏览 |

                                          阿黄轶事

  离我家不远处，是全市最高级的幼儿园---中心幼儿园，市直机关子女的教育，几乎都是从这里启蒙的。一条小车通行的水泥路，曲直贯穿楼宇，通过了幼儿园的大门。开始时，有一些零星的商贩，沿路叫卖着生意，不知从何时起，整条路汇集成了一个热闹的早市。于是，这片本十分幽静的社区，每日清晨，便响起了繁杂的市井喧闹声，直到早晨八、九点；接着，另一头又传来阵阵童音儿歌，夹杂着孩子们的嬉闹。闹声初时让人心烦，久之便又感觉十分别样生趣。
  早市给居民们带来了便利，每天清晨六点多，我会往早市一逛。先在摊点上来一碗豆浆或锅边米糊，然后买好菜蔬回家。自从离职下岗后，时间多了，这个早市更是我每天必去之处，除了买些日用，还留心起这里的人情世故来。我慢慢发现，这里的菜贩可以分成两大类：二道菜贩和自家菜农。二道贩子的菜基本来自十里外东霞农贸批发市场，他们的菜价一定比批发价高两倍左右，所以只要生意好，收入倒真不菲。自家菜农基本都是郊区的农民了，他们只卖自己种的菜，没有固定摊位，市场管理人员按路边的电线杆划界，把不同乡镇的农民，规定在各自的区域内设摊，他们的菜倒是新鲜，但并不便宜。像个鸟多了的林子，市场趣事轶闻自然不少，我的一个趣事便是在这遇见了阿黄。
阿黄和我一样，也是每天必到早市“老客”了，它是只流浪母狗，它的块头不是很大，甚至比一般成年土狗要小，有些像哈巴狗，身体宽矮眼睛突圆，耳朵总是耷拉，但嘴巴又挺长，伸出的舌头便是一副土狗模样。久而久之，我和阿黄相互认识了，有时，我会远远地观察起“阿黄”，望着它夹着尾巴，贼一样在人群中小心翼翼地转悠。我想：如果把它的黄影子缩小几倍，在给它套上个狗圈圈，由主人牵着溜达，那它一定是快乐幸福的小宠了，一定逢人便摇头摆尾的。也许，它原来就是吧，曾经得宠过，只是长大后变丑，暴露出他的杂交血统，因此，被主人气而弃之了。想到这我总会自嘲地暗笑，自己居然和一只狗相惜起来，一番天涯沦落之感慨了。
尽管如此，我开始给“阿黄”施舍，有时是一小块馒头，有时甚至是一个肉包。阿黄却从不靠近我，更没向我摇尾致谢，它看到我手上有食物，似乎要给它，便停下，用直直的狗眼望着食物，不动，任凭你发出’啧啧”叫唤。最后总是我让步，我把食物丢在离它不远的地上，它才会小心走过去，鼻子闻闻，再用嘴咬住，抬头望了下我，一转身，黄影子快速消失在人群中。
我慢慢发现，原来阿黄的生存能力极强。它最常去的是肉摊、鱼摊、早点摊这些可能捡食的地方，似乎它早已摸熟了这些摊主的脾气，只要那里生意好，摊主忙碌，它在那不做声地检些零碎，是不会被主人驱赶的。更让我惊异的是，它甚至被有些摊主欢迎照顾。一天早上，我很远看见阿黄，不动身地坐在一个摊前，吐着长长的舌头，滴淌着口水，摊主忙碌地卖着焯成块的鸭血、猪血。生意好，摊主也十分高兴，忙碌后，顺手一块破碎的猪血赏给了阿黄。原来，阿黄竟然知道，要乞食，就要乘人高兴。看来，它真是一只不可小觑的杂交狗，早已在狗仔混杂的井市中，练就了一套谋生之道。
市场里走动着许多猫狗，但似乎这是阿黄的地盘了，虽然不时有其他狗溜达而过，还不时地撒些屎尿做为它们来过的标记，但真正的流浪狗只有阿黄一只。我从没看见阿黄和这些狗发生争吵，它们往往是碰碰狗鼻子，甚至会相互摆下尾巴，便和平招呼而过。有些装扮整齐、帅气十足的名狗，居然对阿黄发生兴趣，它们由狗主人牵着，但狗珠子却会在阿黄身上滴溜，主人一不留心，便围过来殷勤摆尾，甚至在阿黄那粘满黑土的屁股上来回嗅着，一副公狗的骚模样。阿黄总是夹着尾巴，缩身不愿意的样子。更不愿意的倒是狗主人了，一声叱喝，先把勾引他家公狗的阿黄撵走，然后牵紧狗绳，拖拽着还依依不舍的“公子哥”，有的主人甚至像孩子般教训起他家公狗:”看你那没出息的样！”，任主人的责怪，狗总会回头望望阿黄远去的背影…
  和阿黄有过冲突的是一群野猫了，市场拐角处是一个水泥围砌的垃圾堆，原来便是野猫的家。有时，我夜晚走过，那黑暗处，还会传出凄凉的猫叫，自从阿黄来后，我发现，黑夜里，曾把小女儿吓哭的那猫叫春的声音没了，白天，也很少看到野猫的影子。依稀记得很小时奶奶告诉我的一句话：“狗招财，猫招灾。”  那阿黄会是好兆头么？至少烦人的猫叫没了。
  和阿黄冲突的除了猫，在就是城管人员了。市场上摊主们都害怕城管人员，在流动摊位上，经常听见叫买声中夹杂着城管人员的训斥声。“这位子不能摆，你还摆，你找死是么？”；“他妈的老子这么早来上班，你还在给老子找麻烦！叫你不要卖，不听你么？”；“时间到了，你在不收起来，给你没收了。”…摊主们对这些声音习以为常了，像御令般，不愿意，也得照办。阿黄也看出这些人的气派，只要城管一到，阿黄总是溜得不见踪影。
我开始有些对阿黄产生钦佩，我常想：阿黄一定是只失宠的狗，它流落市井，居然如鱼得水，真可称为一只落魄而不失意的狗了。一个小小市井，便有如此之狗，而偌大江湖啦，堪何如矣？我愈发狂想起来。
逐渐暮秋了，阿黄的境地似乎发生了变化。它身上灰黄的毛开始疏乱，狗脸更加瘦长起来，而肚子却圆鼓了，明眼人一看便知道，它和哪家的“公子哥“偷情了，不幸怀上了野种。我心想：阿黄的怀孕还真不是时候，近期经济危机正让地球人心烦着，肉价菜价飞涨，市场人流却大不如前，摊主们那还有心思顾及到一只落魄狗了。阿黄于是更频繁地穿梭在市场，奔走寻食。我每次遇见都给它些施舍，现在阿黄不像以前那样躲着怕我，而是会走近我，在我脚下捡食丢下的肉碎或馒头，有时，还会抬头看看我，倒垂的尾巴偶尔会笨拙的摇摆几下。
天气很快变冷了，有时偷懒，我几天不去市场，也很久没见到阿黄了。忽然有一天我想到它了，真不知它的境况如何啦？这天来到市场，情况没啥变化，我在小吃摊上坐下，这是阿黄常转悠的地方，我慢慢地喝着豆浆，特意准备了个馒头，等着，可是不见阿黄，第二天也没看见。终于我忍不住，问了一位熟悉的肉摊主，“你说那只黄狗呀，被城管抓走了…”没想到，摊主一听拉开了话题。
原来事情发生在冬至那天，我们这一个习俗，每年这一天男人们都要吃狗肉，可能因为狗肉骚补吧！一位城管也许尿憋，到垃圾堆后解决“个人问题”，居然被他发现了一窝新生狗崽，他正招呼其他人时，不想旁边冲出一只黄狗，把他的要害地方咬了！“后来啦。”我急切地问。摊主摆了下手：“黄狗没跑掉，被木棒打晕了带走，而那群狗崽，听说被送进了餐馆。”
“呸！”摊主吐出嘴角的香烟头，“我看见一只黄黄白白的，很胖，肉肯定好吃！”我似乎听见咽口水的声音，我知道，我再也看不到阿黄了！
  事情过去了一年，我走过许多城市，每到一地，我总会到广场或宽阔的清静之地走走，这时我总会想起那座淹没在童音中的幼儿园，穿过它的树荫，便有一个颤悠悠的黄影子，在垃圾堆边转动，怎么也抹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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