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帖最后由 莫邪 于 2014-3-20 21:52 编辑
一
金斗要上洛城,由头太简单,有人说闲话了。
尤其打牌那种场合人多,不知谁挑头就说起了上城的女娃不学好,脱了裤子就赚钱。刚开了暗杠的老小子二合顺嘴就说哪有好的,又顺手摸了一张牌说这手咋真臭,扔进方城里。金斗吃不消了,他孙女也是上城女娃,想辩驳两句却又忍了,摸了张牌给别人点了炮,一恼一推牌说真背啊,起身说不打了。听见身后嘀嘀咕咕的,权当是小狗扯野,就走了。
回到家想了一夜,就定了,上城。
金斗儿子早早归了命,媳妇就留不住,剩下独孙女。金斗拉扯着小丫头,一眨眼成大闺女了。别人不心疼,金斗心疼。
金斗上城时候,藏好了折子。折子放进瓦罐,瓦罐放进二缸,盖了薄石板,老鼠是没办法的。放折子时候看了看余额,心想这么多钱,心里总有点不踏实啊。
二
金骏眉一听说爷要来,急了。
爷啊,我不是太忙嘛,过两天回去看你。
金斗说车快到了,是老地方吧?
金骏眉没法子了,只好说嗯嗯老地方。
挂了电话就赶紧给啾啾打电话说了爷要来。啾啾笑个不停说谁让你太孝顺来。金骏眉说你赶紧想法子咋办。爷可是知道我是公家人。弄不好就露陷了。啾啾问啥时候来。金骏眉说快到了。啾啾说姑奶奶你咋才说嘛。金骏眉说想听我说两句好听的?啾啾赶紧说我现在过去,等我。
啾啾进了门还在打电话,摸了摸金骏眉长发,还在继续说。等放下电话,啾啾说赶紧弄瓶啤酒,打了一路电话,牙根都有泡了。金骏眉噗嗤一笑,拿了一罐啤酒递过来。
啾啾一口气喝完啤酒说,你咋还穿着工装?赶紧把屋里带有富士康标志的东西都收拾起来。
金骏眉没动,说啾啾:要不然实话实说吧,骗了好几年了,总会露陷的。
啾啾说:你上了几年本科,别戳破老爷子那点梦中不中?他没几天活头了,带着梦进棺材,去了那边也能高兴点。赶紧的,弄完去收拾头发,好歹也得像个女干部,黄不拉几的太轻浮了。我顺路给你买了身休闲装,穿上试试。
金骏眉没话了,手脚也利索起来。
三
金斗认识奉天路办事处那块牌子,颜色没变。
牌子挂在一溜平房最中间的那个门门边,突然出来一个年轻人问,你是金主任她爷爷吧?
问得金豆一愣,他赶紧笑笑说是哩是哩。
迎进屋里,金斗看看都是旧桌椅旧沙发,文件柜子还没有乡政府的柜子好看。金斗喝着水,心里踏实多了。问了孙女,年轻人赶紧说金主任去社区调研了。她让我先接待一下,一会就回。金斗说我看你咋有点面熟呢。年轻人说我是金主任秘书,不像坏人吧。金斗说哪能呢。
秘书去打了电话,说了你们去社区吃工作餐要简朴,金主任一再说,你们咋没记性呢。
金斗听着很舒服。孩子们能保持优良传统不容易啊。到底是城里啊,比乡长们觉悟高。
听见门口有汽车声,不一会儿,金骏眉进来了。
爷,累死我了。
金斗赶紧起来给孙女去倒水,秘书想推辞一下。金斗说眉眉不能喝热水,会烫喉咙,不能喝冷水,会拉肚子,要温吞水,我来吧。以后记住了?
秘书赶紧说好好。
金斗给孙女沏了温水,金骏眉接过一口气喝了,眼睛润润的,说咱去吃饭吧。
四
金斗坐着车问孙女,这车可不好,村长都坐好车了,叫那啥,帕萨特。
秘书赶紧说,爷,咱们公家人,尤其是领导们不能坐好车,老百姓会骂的。
金斗点点头说,是哩是哩。
到了一个小饭店,秘书下了车去饭店打前站,金斗悄悄给孙女说,饭桌上可是考验人的地方,你可不要因为我犯错误。金骏眉点头说不会不会。
坐定点菜,金斗说,眉眉定吧,我要个醋溜豆芽,其他你们要吧,够吃就行了。秘书赶紧说,这儿鲍鱼挺便宜的,龙虾也不贵,上俩你尝尝?金斗一摆手说,那澳洲鲍鱼日本龙虾算起来也是动物尸体嘛,蛋白质未必就比猪肉多,你们实在过意不去就要个红烧肉吧,当年毛主席也吃这个。秘书一伸大拇指说,爷,到底是老党员,等会儿我得给你端俩酒,表示敬意。金斗心里一听,嘴都咧开了。
一看上来两瓶茅台,金斗说:眉眉,你可不要沾这东西,商纣金碗银筷子那事你知道吧,快去拿两瓶二锅头!
金骏眉喝了酒,陪着爷喝的。
金斗喝了酒,秘书敬的。
秘书司机副主任办事员都喝了酒。
都知道那酒不是茅台,是二锅头。
五
金斗不敢多喝,张大夫说酒不是好东西。
回到孙女办公室,门边站了好多人,就跟乡政府门口那些苦命人一样,脸红过脖子粗那样子。金斗说秘书别管我,都是苦命人,去好好说说。秘书说没事,俺们主任有法子,你看她咋处理吧。
金骏眉和那帮人站在一起,呱唧呱唧说了很多。金斗微醺但不醉,当然能听出孙女的话很有分寸。想想多少年来的培养教育,心里不免有些动情。
那群人都走了。
金斗问孙女:我看他们都穿着富士康工装,那可是一个大公司,也归你管?
秘书说,辖区内所有生老病死、冤屈官司、绿化水电,都归金主任管。
金斗哦哦就不再问了。
孙女要给爷安排地方住下。
金斗说得回去呢。
孙女说一直也不来,来就玩两天。
金斗说还有事。
秘书说给你派辆车吧。
金斗眼一瞪说,公车私用,你可别让俺眉眉犯错误。
秘书赶紧说我错了。
六
金斗没啥大事,但就是有事。
下了长途车,天都黑了。千小心万小心,还是不小心绊了一脚,跌在路边上。幸亏是天黑没人看见。爬起来,他就往二合家走。他得给二合们说城里那些事。说给他们听,这就是事。
推开二合家门,进了屋子,一屋子烟雾缭绕。有人吆喝说,哟,金斗来了。有人说太背让了座给金斗换换手气。金斗坐下,打着麻将说着城里那些事。说话不耽误赢,都说金斗有狗屎运气。
二合说你那脸咋了,灰扑扑的,这就是扒灰头?
金斗愣了愣说,哎,二合,今儿来,你家狗咋没叫唤呢?
听的人都大笑起来,声音都快憋破屋子了,大梁二梁都要折掉那样子,灰尘噗噗落了大家一脸。
|
-
2
查看全部评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