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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悍妈 [复制链接]

红袖添乱

主楼

发表于 2014-1-27 01:05 |只看该作者 |正序浏览 |

写了不算少的文字，却从来没有去写过我的妈妈。原因是感觉还没有到去回忆的时候。但今年来，我明显感觉到曾经那个女强人，女战士，女奥特曼老了….身板弯曲了，记忆减退了，对我依恋了….我曾经坚不可摧的妈妈不知不觉间老了….
　　
　　妈妈1953年出生，年轻时候是个美女，在川西北农村那个虽然不富裕但和睦温情的大家庭中是长女，她母亲是地主家女儿，她父亲是村里最有文化的医生。因此我见过的她最小的照片是穿着裙子的娇娇女。
　　
　　读过书的外公对这个长女给予了深厚的希望，供她读书，因为生不逢时，初中毕业即辍学从师学习裁缝。从小富养的妈妈眼光甚高，从来没有想要一辈子留在农村，哪怕是村里最有文化，最干净整洁的小伙子也未曾能够打动妈妈的心。
　　
　　我不知道她这辈子是否有过爱情，是否爱上过谁，现实是21岁的她跟随她的表哥远赴新疆，理由只有一个，新疆那个面目模糊的农场能够农转非。70年代农村的日子不仅仅是苦的，还是看不到头的。来到新疆的妈妈，因为有姿色、有手艺，应该是不愁嫁的，尤其在那个举目都是转业农村大兵的小农场。
　　
　　问过妈妈很多次，她怎么会嫁给了我的爸爸，她说是她的表哥我的表舅看上了干净利索的爸爸。于是在她来到新疆第二年，在和我爸爸见过几次面后，在一个寒冷的日子，嫁给了我的爸爸。出嫁前我有文化的外公千里迢迢来到了新疆，他看不上那个荒芜的农场，过不惯没有米饭的日子，他试图去劝说妈妈回去，生性倔强的妈妈说，回去的日子是看不到头的贫穷，留下她或许会不习惯，但能够改变命运。。。。。。
　　
　　外公黯然离开。直到去世，外公对妈妈的远嫁都耿耿于怀，他在1987年，临终的那一年对妈妈说，如果当年农村改革开放了、包产到户了，绝不会让妈妈漂流在外。事实上，妈妈的远嫁带给那个遥远四川老家的是小姨、小舅在恢复高考后考出了农村。从小我记忆深刻的就是妈妈不停得在给四川老家寄包裹，给病重的外公寄钱。。。。。。
　　
　　妈妈嫁给爸爸和爱情无关，只是爸爸感觉妈妈漂亮，妈妈感觉当兵出身的爸爸干净整洁又能够让她农转非。这样的感情基础在那个年代是司空常见的。爸爸自小没有了母亲，他的父亲是个东游西逛的村支书，自小他没有享受过温情和母爱，十五岁就当兵离开了距离小农场上千公里的老家。自己照顾自己的日子久了，他不会表达感情不会去关心关怀人。妈妈总说我的性格像爸爸，我是那么得敏感，敏感应该像了妈妈，敏感的妈妈不知道怎么渡过了婚后最初的几年。
　　
　　爸爸几乎从来没有陪她干过任何一件老公陪老婆干的事情，爸爸爱喝酒，几乎每天都在同是转业大兵喜欢喝酒口的战友家喝多了才回家，爸爸的农场和表舅家有几十公里，那个小农场很小，住户也不多，西北的狂风总是狰狞怒吼，举目无亲的妈妈在黑夜到来的时候，总会害怕得不敢睡觉，我不知道那时候她是否后悔了自己的选择。
　　
　　为了补贴家用，妈妈去家属队干体力活，语言不通，没人听懂她的话，她也无法理解为什么有的人干的少却拿的多。幸好场里有几户四川老乡，那是妈妈的亲人，从小我就在喊这个姑婆那个娘娘中熟悉了她们。日子在妈妈的咬牙坚持中走到了改革开放，妈妈支起了裁缝摊，开始了她几十年的裁缝生活。
　　
　　从那时候开始，我家开始了人来人往的日子，妈妈的徒弟们都是吃住在我家，几十年下来总有十几个徒弟了，她们干完了家里所有的家务，让我从小就娇生惯养。在我5岁的时候，我家来了个男孩，是我爸爸大哥的孩子，他父亲早逝，他母亲让回老家的爸爸领养了他，于是那一年我有了个哥哥。
　　
　　我常说妈妈对我付出的心血很少，因为我的一切太顺，而她对这个领养的儿子付出了更多的精力，最后的结果却是反目，反目的原因不过是都不满足。如果是我，我想我不会原谅的，妈妈却总在劝我能够不计前嫌，我做不到，直到现在我知道妈妈还在偷着去帮助他们。
　　
　　我总说从小我的父爱是缺失的，其实母爱也是缺失的。妈妈把她的精力全部放在了生意上，她总是一副女强人的样子计划着各种各样的事情。生不逢时，如果妈妈在更大的城市她不会到最后都没有实现自己的理想。我家里开过裁缝店，开过饭馆，做过养殖业，每一样都是爸爸继续喝自己的酒打自己的麻将，妈妈一个人叱咤风云。她说她没遗憾，想做就去做了，无论结果如何，她都努力了。
　　
　　我中专毕业那一年，爸爸下岗了，一直挺着腰板说有国家养活自己的爸爸一夜之间满脸胡须，那时我才知道爸爸居然是络腮胡。突然就丢了工作的爸爸毫无准备，茫然不知所措，妈妈站出来说我们离开。在这之前，我家有过好几次差点就离开那个小农场的机会，但总在最后一刻爸爸犹豫了。这一次，爸爸跟着妈妈离开了他的饭碗，离开了他依赖的地方，他们去了四川。我记得那时候，妈妈给我写了一封很长的信，信的大概意思就是让我不用担心他们，他们还年轻，没有任何问题的，哪一年妈妈44岁。
　　
　　02年我要生孩子了，妈妈和爸爸搬来我这里直到现在，十一年了。这十一年，妈妈从来没有停止过想要自己做点啥的想法，妈妈的小区老人很多，他们都和妈妈是朋友，逢年过节很多人来给妈妈拜年，这一切源于妈妈的热心，她只要在家就在忙乎，不是在给这个人织毛衣，就是在给那个人改衣服，再不然就是在给某个阿姨的女儿绣十字绣。有段时间我家里总有卤肉，很奇怪节俭的妈妈怎么能够顿顿去买，她说是卖卤肉的大姐的妈妈给的，因为妈妈每天都会去喊有白内障的大妈晨练，并负责送她回家。我常因为妈妈的管闲事和她争吵，表姐们说，我妈是在给我积德。。。
　　
　　妈妈年轻的时候身体很不好，总是这儿那儿小毛病不断，我的体质类似于她，50岁以后她身体现在很好，看上去很年轻，她最骄傲的就是总有人认为今年60的她刚刚50岁。2011年爸爸生病住院，老公在省城，孩子要上学，表舅妈来我家做饭，我负责送饭，妈妈住在医院，每天我去送饭，总看到她精神抖擞得和这个聊天，和那个说话。等我爸出院时，他们都成了熟人。
　　
　　病房里住了一个民工，味道很大，我很反感，找医生换病房，妈妈怒斥我的行为，她总会怒斥我，说我势利眼。反正我待得时间不久，于是我依了她..出院时，这个民工的妻子拉着妈妈的手说，一定从几千里之外的老家带自家养的猪肉来看妈妈。。。。。。
　　
　　平日我不做饭，都在妈妈家吃饭，她总喜欢从市场买最便宜的菜，然后囤在冰箱，而且从来舍不得倒掉剩菜。为此我和她常常发生争执。。每次都是我缴械投降，她从不认为自己错的，她会从轻声骂我到喊我滚，直到我躲到另一个屋子…这样的事情每隔几周就会发生一次。每次她都会几天不和我说话，每次我都得陪着笑脸哄她，再不然让儿子哄。可惜，过不了多久我就又忘了..然后又是挨骂..道歉..不理我…哄…每次她骂我的时候，我总感觉那个女强人回来了….
　　
　　买了几本菜谱给妈妈，她从来不看，她说所有人都说我很能干，开过饭馆当过裁缝，饭菜女红都很厉害，除了你，就你总在挑我毛病，我和你是仇人..这时候，我只有默默听着，等她说我。。每次给家里亲戚说起这些，他们都会批评我，说你妈够能干了，就你说不好…阿姨们每次来我家，总会先把我妈表扬一番然后才拿出自己需要让我妈改的裤子，织的帽子，当这时，妈妈总是很得意，恨不得把自己所有的绝活都亮一遍，忍不住说，你别太高兴，不要钱的劳力，有什么得意的…完了，又捅了马蜂窝…一顿臭骂…..
　　
　　妈妈有段时间学腰鼓、学跳舞，后来不见她跳舞了，问她原因，她说，学不会，太丑，不让别人笑话我，我说反正自己玩，管别人干嘛，她说，不行，我不给别人笑话我的机会。。。。
　　
　　30多岁的我挨骂最多的是妈妈，她总能把我骂的一无是处，一塌糊涂。把我的能力到人品贬到十八层地狱…骂的我心灰意冷，不得不反抗顶嘴，每次顶嘴之后就是反思。今年开始，她明显骂不动了，而我也在想，她能骂人证明身体好，心情好..好吧，从此以后，我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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