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风飘飘 于 2014-1-24 13:42 编辑
我认识她的时候,她头上已没了光环。
传说中,她另类又优秀,冷艳又傲慢。她是县长的千金,她是单位的红人,她是男青年们竞相追逐的梦中情人,她是女青年们羡慕嫉妒恨的对象。她还是那个小县城里唯一的女作家。说她好话的没几个人,传她闲话的一抓一大把。
传说中,她横刀夺爱毫无歉意,传说中,爱人结婚了新娘不是她。传说中,她寡义薄情兄弟姐妹疏远;传说中她特立独行我行我素。
传说中她父亲死的时候她一滴泪未流;传说中结婚当日她嚎啕大哭悲痛欲绝。
她嫁给了同事。一个发誓非她不娶、不娶即亡的男人。那个男人为她疯狂为她痴迷,为她在手腕上纹身,为她和家人决裂和老婆离婚。
结婚当日,她哭得昏天暗地死去活来,上气不接下气。
不是爱,是无奈,是绝望,是哀莫大于心死。
她的闺蜜如是说。
关于她的传说很多很多,而讲那些传说的人多多少少都带着一份幸灾乐祸。
然,此刻,现在,她是我辖区内一名普通的纳税人,她开着一间小小的化妆品商店,货品稀少,顾客零落。她跟我讲,生意不好做,没有足够的资金,几乎天天吃零。那可怜巴巴的样子,令我同情心瞬间爆发,忘记了自己究竟是哪一部分的,竟然,想,帮她偷税。。。
那时候的起征点很低,几乎所有开店的都要交税。那时候我们执行四铁精神,铁面无私铁的心肠铁的手腕铁的纪律。
我一脸诚恳,笑笑的对我的搭档说,这个人,是我朋友,是我最最最要好的朋友。搭档心照不宣,笑笑的答应了,成了我的同谋。
她的故事,沸沸扬扬,真真假假,流传了很长一段时间。
说那天单位开会,他们夫妻没有到场,开着开着就听见后面家属楼传来一声巨响,大家争先恐后跑出去看热闹,只见滚滚浓烟从她家阳台上涌出来,然后就看见她的男人从阳台上义无反顾跳了下去。
消防人员冲进去,看见她在角落里缩成一团,没烧到的地方,丢着一只汽油桶,和一本被撕得稀烂的结婚证。男人当场死亡,她自己重度烧伤。
她在医院躺了半年,嘴闭得严严实实什么也不讲,家属和警察都拿她没法。但有一点很肯定,纵火犯不是她,她没那个力气,也没有那个狠劲。
出院后,她办了病退。拖着一条残腿和只剩下三分之一指头的手,在单位楼下,租了一间铺面,开始另外一种人生。
在我眼里,她和传说中的人并不等同。她温和,知性,有才情。我看了她的小说,还看了她写的诗词,她的诗词,清丽,婉约,古韵盎然,颇有李清照遗风。
她多愁善感,聪明敏锐,感性十足又文文静静的,实在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丽女人。她跟我讲,年轻时追她的人太多了,她去考试,有监考老师帮她递条子,她去旅游,有陌生游客替她拿行李,她去参加业务比武,有领导给她暗送秋波。那都不是好事儿,她说,可惜当年太任性,爱了不该爱的人,嫁了不该嫁的人,最终落得伤痕累累。
她爱的那个人,别人指给我看过。当年是政府大院钦定的后备干部,后来辞职下海开了一家自助火锅店。因为业务关系,他来我们单位办事,我特意假装倒水,站在他对面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看了个清楚。又不是帅的惊人,又不是才气逼人,又不是身家百万,又不是魅力十足,带着个眼镜,普普通通的一个男人。
问世间情为何物嘛,直教人变成了疯子傻子呆子。
后来,她失踪了。后来,我调走了。
据传,她跟着一个包工头走了,去了哪里没人知道。
小城没了她的传说。
而我,只是偶尔想起,那个为情所害的美丽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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