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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江中牡丹 于 2010-8-10 20:07 编辑
多年前,我曾经在一家医院工作。在每天与生老病死打交道的
日子里,年轻的我触摸到了很多人对生命、对生活的不同的角度和
态度,而这种截然不同直到今天才在我的内心猛烈地冲突着。
那时,我在的那个科室经常会收治一些中毒的病人。其实就是
喝药的。以女性居多,年龄以二十岁左右的为主。这样的病人来时
走廊会伴随急沓杂乱的脚步和家属大声的呼喊。我们医护人员会立
即跑出去抢救。洗胃是最有效的措施。于是,一会儿,抢救室里甚
至整个走廊都是刺鼻的农药味。会让人想起背着药箱在大片庄稼地
里洒药的情状。喝的少的时间短的,一般洗完后再给药物治疗大多
会痊愈。不过也有未及时发现送来时就不行的,忙活一阵也是无奈
地住手。任家属哭天抢地。
洗胃的活又脏又累。加之喝药的人大多只是因为恋爱受挫或是
与别人的一点口角就自残生命,因此非但不令我们同情倒是有几分
怨恨和鄙视。而很多愈后的病人也自知面上无光总是偷偷地走掉了。
与之相对应的,科里还常年住着许多患有呼吸系统慢性病的老
人。他们一到冬天就由各自的老伴搀着,大包小裹的搬家一样住到
自己熟悉的那张床上。整个冬天都不回家。他们大多面色灰暗、嘴
唇发紫、举步维艰,隔着几米远就能听到他们气管里发出的沉重的
呼吸声。夜里,有的重病人甚至只能坐着睡觉。他们彼此之间互相
打趣,一起晒阳光、下棋,互相比着看谁能活过谁,他们甚至还能
帮医护人员做一些力所能及的活。也许是人生的历程教会了他们不
去怨天尤人,他们承受着痛苦甚至时刻面临死神的威胁却从不放弃
一点一滴的快乐。
每当遇到喝药自杀的病人,这些艰难度日的老人就唏嘘感喟:
唉,这么点岁数,有啥想不开的,咋就寻死呢?这些小半辈子都在
医院里度过、两只手臂甚至双腿都布满针眼的老人无法理解那些轻
生者对生命的蔑视和离去的决绝。
记得我离开医院的那一年冬天特别的冷,好多老病人没挺过去,
永远地走了。看着空下来的床位我们的心情和家属一样悲伤。至今
我还能叫出那些名字,记得那些音容,还有,他们对生命的敬重与
坚守。
现在,我每天上班都要经过一个临街的老工厂。工厂北侧是一
片空地。每年盛夏,这里都有一小片向日葵挺拔着、灿烂着。它们
已成为我的秘密,因为似乎没有别人注意过它们。工厂的西侧是一
个很大的菜市场,终日喧嚣。右侧是一个小规模的娱乐区,聚集了
几家KTV。向日葵就在似乎不属于它的世界里自由地绽放。朝着光
明,和坦然,心无旁骛。像岩壁的松树或石缝里的野草,只要有生
命的依附,就在自己的每一季里完完全全地展示——生命的隐忍和
伟岸。每次看到这些向日葵,我就会想到我曾经救治过的那些依然
活着或已离去的老人,都会想起他们皱纹密布、既苦又甜的笑脸。
每次看到这些有着金黄色的花瓣、有着柔韧坚挺腰身、有着勇
敢的心的向日葵,我都会在内心,悄悄地给自己,一份惊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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