夹缝里的幸福
河北/王幼君
每到大年“三十”这天,我都去赶年集。 与其说赶年集,倒不如说是打着瞎转悠的旗帜去完成一件重大使命…… 我结婚三年,妻子便与母亲大战了三年,不是冤家不聚头,婆媳俩天生不对眼。
母亲常为妻子炒菜放油多而阴沉了脸色,妻子常为母亲的摔摔打打尴尬。
妻子爱穿爱打扮爱买零食爱花钱,母亲撇嘴斜眼明里暗里话里话外表达着超级度不满。
妻子爱唱爱打麻将爱上网,母亲捂耳朵跺脚掌气的慌烦得慌……如此种种,唉,不说了,不说了…… 我被夹在硝烟战火中,怕妻子气坏了母亲,又怕母亲伤害了妻子。 清官难断家务事,面对她们婆媳之间越演愈烈的矛盾冲突,夹在中间的我,被折腾得束手无策,焦头烂额,最后竟达到了不准我和父母来往的地步,我只好一面口是心非哄爱我疼我又小肚鸡肠的妻子;一面好言劝慰我的老娘,高抬贵手让一让这该扫地出门的小婆娘。 庆幸的是,冤家们不在一起住,父母与二弟他们一家四口住在一起,那边房多院大,二弟常年在外跑车,常常半月不回家一趟,正好给弟媳就伴儿,帮弟媳看孩子、做饭,成天老牛一样干啊……干啊。 父亲每月还有两千多元的退休金,六口人一年的油盐酱醋、孩子的衣食零花儿全权承包,父母虽掩着瞒着不明说,但没人否认这不容置疑的事实,况且弟媳又是位一年都不赶集上庙、极舍不得花钱的主儿;二弟更是挣钱不少拿到家里很少的混帐东西,三六五乡有名的“赌王”。 也许因为这个原因,弟媳从没怨言,成天嘻嘻哈哈与父母相处和睦,从不红脸。也正因此之故,妻子对婆母越发嫉恶如仇,素无往来,见面话都不说半句。幸亏二弟家的宅院与我们还隔着一条街,这要是挤在一块儿,还不闹翻天? 说起来没完,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每年离年根越近我越犯愁,一大年了怎么也得给父母买些礼物表示一下心意,养育之恩原本就无以回报,又怎能不报?可是这两军对垒,虎视眈眈,我这两面派不好当啊?明着买,肯定惹恼红颜,背着买更怕惹恼红颜,难啊。 可是一想到“羔羊跪乳,丁香割肉,生死牌,李逵救母……”这些典故和孝子故事我就热血沸腾,我就拍案而起。 打是不敢打,骂也不敢骂,不能逆水行舟,就给她来个大雾天过海,发现不了更好,发现了再说,为了骨子里根深蒂固的孝道,更为了让孝子的良心得到应有的安宁,我决心铤而走险宁负红颜。 腊月二十七、二十八,二十九,我一连三天陪着妻子进城、逛商场、进超市,赶年集。 大包小包拎得我胳膊酸,转悠得我双腿疼,我真是又当保镖又当佣人。 唉,女人啊,真是天性,不嫌烦不嫌累,我真想不透她们是怎么想的,伟大的上帝给她们灵魂里注入了什么 ?瞧妻子那无限的欢愉、兴奋,使她俊俏的脸上越发笑容灿烂,而且红而薄的双唇,白而亮的牙齿也越发显得美好可爱。 在这三天的时间里我们买了鸡、鱼、肘、肉;鲜果蔬菜;鞭炮烟花;茶糖糕点烟酒…… 所有年货一应俱全,尤其烟酒水果糕点数量今年翻了一番,“还是心疼自己的亲爸亲妈啊,这女人……”我心里不是滋味儿极了,真有点儿恨她入骨,真想狠狠抽她骂她,自私自利的心里没有我父母一点…… 可只是如此想想罢了,有些事也不全怨妻子,我妈那脾气性格也够呛,一个巴掌拍不响。随其自然吧,你不买我买,你不孝敬我妈,我孝敬我妈…… 三十这天早晨,还没起床我就开始策划:今天是最后一个年集,给爸妈买什么呢?可别叫这小肚鸡肠的小婆娘看见。 “老公,这几天跟着你亲爱的老婆采购年货,感觉幸不幸福?”躺在身边的妻子柔声细语。 “幸福,超幸福,就是累”我言不由衷。 “好了,老公,您辛苦。”妻子温情的撒起娇来。 “好老公,快起来赶集玩儿去吧,我一会包饺子,你想买什么就买些,我小包里有钱,记住别跟人打架,转悠会儿就回来,别误了吃饺子……”女人真是多变,我感觉语气有些像妈妈的味道,使我感受着母性的温暖和馨香的怀抱。 我象往年“三十”一样,表面上从容镇定,暗里却想着速战速决完成重大使命。 我心虚的从妻子精美的小包里拿了张崭新的大红钞,骑着妻子那辆崭新的“小鸟”电动车,仿佛真的如小鸟逃出牢笼似的自由飞翔了。 路上,我喜笑颜开的和熟人打着招呼,连陌生人脸上都带满年的笑容。 到邻村集上也就十分钟的路程,今天集上人并不忒多,都是些闲人,或者缺点什么、丢落了点什么最后补一补,但整个集上依然洋溢着年的喜庆氛围。 我三下五除二的买了两大把香蕉,要了最好的。往年一把儿,还讨价还价,今年不同,好像赌气似的。 从那自来笑的胖妇人手里接过两把沉甸甸的香蕉放进车筐,又从闹闹哄哄的超市里精挑细选了好烟好酒好糕点,并且都统统翻倍,就是赌这口气,和那亲爱的小婆娘。 一切都是速战速决的闪电行动,更是小鸟一样的闪电飞行。 我骑着“小鸟”直接奔向二弟家,并在心里不停祈祷:苍天保佑…… 一切顺利交接,父母欣然笑纳,眼神儿里充满慈爱…… “好轻松啊”,我如释重负地自言自语。 “唉,没办法的两全其美,真难为自己了,可怜天底孝顺儿啊”。我一边吃着妻子递来的饺子一边悲喜交集的想着。 贴完对联,收拾好院子,天就黑下来了,街邻的炮声,大队广场的鼓声不绝于耳。 “傻子,拎着”妻子指着茶几上早已准备好的烟酒、水果、糕点,陌生的笑容,丁香花一样的绽开在她俊俏的脸上。 我愕然了…… “发什么愣 ,傻子”妻子俊俏的脸上泛着红晕,并且一兜一兜递到我手里,用一双白皙的、指甲上涂着玫瑰红的漂亮的手,她自己又拎起茶几上那兜又红又大的苹果。 “干什么,给谁?”我好困惑地问。 “给您亲爱的老爹老娘,傻子”妻子像换了一个人似的,亲昵地推着我。 “你,你……”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这是唱得哪出戏,突然来了个180度的大转弯儿? “你,你什么,我想与婆婆好好相处。”她望了一眼我,俊俏的脸上又开始泛红。 “你怎么一下子……”我惊喜交加地望着她问。 “前些天我看了《打金枝》挺受感动的……”妻子道出了缘由。 “那给老人买礼物的时候你怎么不告诉我?”我高兴又心虚地埋怨。 “我想给你傻东西、一个天大的惊喜”妻子话语里充满了快乐和爱意。 “哦……”我大彻大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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