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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公常说:你娃真好养,看,一个馒头也能把你高兴的。咱能不能追求一点儿高端大气上档次的生活,嗯?
那个时候,我正手里拽着一馒头,就着花生酱,狼吞虎咽,一脸笑咪咪满足的幸福小女人嘴脸给外泄出去。
说好养,也是啊。
就这旱涝都饿不死渴不坏的年代,馒头,实在是不属于什么稀罕的东西,超市,饭馆随处可见,并且,花样翻新,什么荞麦面的,杂粮的,五谷的等等。可我小时候,馒头,那可是一种非常奢侈的食物,只有过年过节,或是邻里乡亲整红白喜事的时候,才能一偿心愿,解解馋瘾。
我们老家是蜀中,偏南,怎么着也算是鱼米之乡了。所以,日常吃食,就多是以米为主。早晨熬点粥,就着坛子里泡的泡菜;中午米饭,炒点青菜辣椒萝卜什么的园子里自家生产的,再奢侈些,整点儿肉沫沫在里面,怎么着也算是占着荤腥了;晚上要么是面条要么是粥。一日三餐天天如此。
吃馒头,那可是要讲季节的。
在我们那有一个习俗,就是端午节的时候,家家户户,一定要蒸馒头的。第一茬麦子刚打下来,为了庆祝丰收,就要晒干磨成面蒸一年里头一回馒头。据老人家说,这是有讲究的,我不大清楚,只是每到这时,可以解解那白花花的大馒头在嘴里嚼着的舒坦劲儿,也就无端端的傻乎乎的跟着欢喜起来。
母亲头天晚上早早的把面发好。夜里还要起来看看,面是否醒了,如果醒早了,就要再加点面粉,防止蒸出来的馒头有股子酸味儿,如果没有,就可以又回到床上睡觉。早上起个大早,洗刷完,弄点面条一吃,就开始和面了。
我屁颠屁颠的跟在她的身后,随时听候差遣。一会儿给灶堂里添加材火,一会儿去菜园里拨几颗葱,一会儿又从墙上取下几颗蒜头开始剥,等一切预备的工作做好以后,我便在旁边用手给母亲按皮,第一锅多般是蒸着包子的。不知为何,我不怎么喜欢包子,就是吃,也只常吃皮不吃馅。也许是生活太过简单,天性里有些固执的不能容下东西,就此养成习惯,只要是有馅的东西,无论好吃与否,第一时间都一概拒绝。
第二锅才开始蒸馒头,这才是我的兴志所在。
母亲多半会容忍我在旁边胡乱的捣蛋,任由我发挥,把面团在手里揉来捏去的搓着,做成各种各样我想像中的动物或者水果的造型,然后再一一慎重的把他们整齐的排列在蒸笼里。等熟的时候,放凉取出,一个一个地排在案板上,我就像一个军队的统帅似的,给他们一一列队取名封官。把玩良久,才在那左挑右拣的,有时候吃下的是个将军,有时候又吃下一个士兵,口感甜软,嚼劲十足,关键是那种发酵过的面粉在嘴里咀嚼咽下的味道,想想就会口水长流,无限的满足。
这时候,母亲就会把刚出笼的包子和馒头分成一小盘一小盘的,让我一盘一盘的送给乡亲邻里,请他们尝鲜,分享一下我们这一季的收成。
那时候,轻易是不蒸馒头的,蒸一次,就要送遍乡里。习俗一向是如此,所以,一到端午节前后,家里就随时可见馒头,在外玩累了饿了的时候,回家打开柜子,取出一个,大口大口的啃下,然后再喝一大碗井水,是最奢侈的零食和享受。
后来大了,搬到了镇上,馒头就没有那么神秘和金贵了。每天早晚,在饭馆里都可以买到。但是习俗依然,令此物不是家常就能随意吃到的。
记得母亲曾说过一句最经典的话:也就是你们回来,才每天早餐都给你们买馒头。在母亲的心中,那怕只是五毛钱的馒头,她多半也是不舍独自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去买来吃,节约了一辈子,绝不愿在老来的时候因馋嘴一个馒头而奢侈挥霍。
其实母亲是爱吃馒头的,她有胃疼的毛病,常常会在下午或夜晚的时候,感觉肚饿,每每饿狠了,胃就疼痛难忍,而馒头是最容易饱肚的东西。只要感觉有一点饿的时候,掰一块来吃,又能饱肚又防胃痛。所以母亲最喜欢馒头,但是她长年持家养成的习惯,总感觉每天五毛钱也是一种浪费。
刚刚听闻,我和哥哥便极力的劝导她,并每月按时给她寄些零花钱,让她喜欢吃什么就买什么,千万别委屈了自个儿。而她,却总是在电话里说:你们不用给我们寄钱,我们在家一切都好,一日三餐吃饱就行,买些零食干嘛。然后又叮嘱我们:家里要多备一点牛奶呀饼干什么的,饿的时候吃两块,别以后弄出胃病来。
再后来,去了北京。馒头一度成了生存下去的必须品,一日三餐几乎都是以它来充饥的。
记得刚到北京时,因在火车上遇到一伙同去的老乡被小偷偷去了钱财,本没带多少钱的我便在一路上照管他们的吃食,到达北京时又帮他们买了车票。所以,等他们走后,我后知后觉的发现口袋里就只剩下几十块钱了。
那个时候,初初进城的我,西客站那份所谓的古典美所震憾,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直接买了地铁票去看了一下向往以久的天安门广场。晚上在十元一个床位的旅店里连窝了两晚,最后身上就只余十多块钱了。那个时候,心里才有些慌恐起来,骨子里却依然相信车到山前必有路。
第二天起来找工作遛达的时候,惊喜的发现,北京的馒头居然每个小卖部里都有,而且便宜,一块钱四个。我像一个奢侈的富翁一般,一口气买了两块钱的馒头,满满的一袋子,全是生存的希望。
好在很容易就找到了第一份工作。虽然是在高楼里穿梭着卖牙刷,却也很容易就赚来了我初到异地的生活保障。生活中总是有着这样的惊喜,在你快接近无措的时候,就突然地冒了出来。就像我突然在小卖部发现,一块钱居然能买四个馒头一样。奢侈便从此开始,每日里与馒头相偎,有时候还会配一条火腿肠,因是从小的最爱,亦不觉得生活的艰辛苦
现在依然是很爱吃馒头,每次到超市的时候,推着购物车徘徊在馒头专柜前时,感觉小时候那个风云沙场的统帅又回来了,左拣一个,右挑两个,一会儿一袋子馒头稳妥而又厚实的躺在购物袋里,心满意足的回家去。
难怪老公会说我好养了,一个馒头就知足欢喜起来,看来,这辈子我与他口中的高端大气上档次的生活是无缘了。得,啃一口吧,咱就这馒头命了,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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