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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的争吵(外二首)
一向言语不多的父亲
突然像变了个人,整天喋喋不休 刚起床推开门 他就念叨着真是一个坏天气 还没晒干的谷子都要长芽子了
毛毛虫从屋梁上栽了个跟头
掉在水缸。这也让父亲恼怒 他边拿扁担边诅咒这该死的虫子 去河里舀回一担水 走一路,漾一路 他已经很难控制身体的重心
放下扁担像牛一样喘了几口粗气
他又开始唠叨。他说院坝边上的草 都长到院坝中间了 他顺手拿起锄头锄草 没几下功夫就累了,他干脆丢了锄头 一个人坐在草上抽起烟来 父亲像一个爱打架的坏孩子 打不过别人就只能和别人争吵
生于青山间
每当说起我的籍贯,我都无比尴尬
我的故乡就那么一个小小的 狭隘的村庄。我在那里出生 学会爱也记住了恨 它用一条溪流给我洗澡 用一座孤独的青山让我依靠 它用一条伸出山外的路给我远方
在别人面前我总是不好意思
说起我的故乡。我也刻意地 避免说出我的籍贯 那里除了青山还是青山 除了一条溪流就再也没有别的水源 现在的故乡连我居住过的土屋 也开始一天天坍塌
我的籍贯不是某镇某村
更不是我流浪多年的异乡 它是一个隐蔽的不能再隐蔽的地方 几乎没有人知道那里 一个人的籍贯,有时候 可以简单到一片土地一条溪流 甚至一座巍峨的青山
原谅
内心最敏感的区域
一直生长着对一条蛇不死的仇恨 我把这样的仇恨积累了多年 我怀着这样的仇恨恨了多年 回到故乡,所有的光芒
不再像年少时那么锋利。在老屋的墙角
在一片红薯叶子还十分茂盛的田地 我试图展开对一条蛇的原谅
每年回到故乡都会听到有人
死去的消息。他们的死扯动着我的泪腺 让我心生怜悯,原谅他们吧 原谅他们曾经活着时的斤斤计较
像原谅故乡狭隘的人们一样
我试图去原谅一条蛇 原谅它沾满毒液的红红的信子 原谅它当时不假思索地 就狠狠一口咬在了父亲的脚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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