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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草般活着 [复制链接]

流年鱼

主楼

发表于 2013-10-15 09:46 |只看该作者 |正序浏览 |

本帖最后由流年鱼于 2013-10-15 09:47 编辑

我的根在乡村，乡村是连结着我生命的摇篮和母语的脐带，也是我少时撒欢的天堂。乡村的草鲜嫩碧绿，水清冽甘甜，天广阔纯净，人自然纯朴。人，在我认识第一个字的时候，迷惑得像梦刚醒，这在母亲针尖下完成的一撇一捺是那么神奇，它让我看到叔叔伯伯婶婶姑姑小姨，那些所有活生生四肢灵活并每日里在不停劳作的身影。字永远是沉默的，但沉默得能让人感觉到那种灵动，体察到那种温度，有时候，你在触摸这个字的同时能觉得眼前突然亮起来，它就一直在周围做着各种各样的动作，脱离了一个字平躺着的习惯而变得格外具体。他们，她们，说很多话，做很多事，很多年很多年都这样走过来，我也慢慢长大，在乡村的缝隙和喘息中学习起步，迈步，并不断把触角伸到更远的地方去，完成一种现实的延伸。我也能隐约看见，我的成长史，就像草籽一样热切，像野草一样顽强蓬勃。人要说的，恰就是这样的语言，纵然你无法选择生命的初衷，但你还有本质与特质可供发挥，草的方式，是我的认命，人的独立，也从这里得到提升。

   一直以来，我怀念着乡村，我会用脚步与那些田垄触摸，用最私密的语言和许多熟悉抑或不知名的植物对话。苍耳，车前子，野芍药，地黄，枸杞，这些经常在药房里出现的低矮草科，都与我的童年密切相关，它们丰富了我懵懂的最初，使我以后的人生画面也浸染了来自大自然的色泽。

   漂泊经年，从一座瓦房走进一座楼房，我恍若一种乐器吹奏出不同的歌谣；从一片繁华到一片宁静，一种喧嚣到一种寂寞，我就像一棵草认识了许多朋友，一朵花看够了春天，一只蜜蜂尝到过各种味道的蜜源。我茫然，庆幸，然而，我走来走去，飞来飞去，依然没走出心中的大山。我甚至经常恍惚于所处的困境中，阅读着人的历史，却在这漫长曲折的历史中转不过弯来。

   在乡村，你完全可以获得像一个居士，默默无闻却又能以最简单本能的思想指划人间的快感，无所谓所以无所惧，无所能而又无所不能，日子会和粮食一样丰满，和野草一样旺盛，即使你偶尔觉得少了点什么，也会有另一种智慧来引导你，空虚，实际上也很圆满。不像在城市，时刻感觉到迫在眉睫的压力，血是热的，现实是凉的，在高楼大厦间，人似乎就没站起来，好像都在一个虚拟的场景里，做着互不相干的事，说着言不由衷的话，连真正意义上的交流都带着虚伪的面具，人逐渐带着彻头彻尾的病，埋没在这红尘中。人是多面的，但无一例外都扛着沉重的包袱在水泥地完成某种意义上的行走，公务员，大款，乞讨者，服务员，工程师，搬运工，民工，形形色色，夹带着梦想，希望，学问，知识，成就，颓废，沮丧，失败，没有归属感等等，这样庞大纷杂的体系，却在一篇同样错乱的生活程序中，逐渐都成为一个个不知名称的小黑点。不可否认，人都必须活着，为了吃饭穿衣挣扎，为了生存下意识地流浪，城市和乡村充其量也只是我们戴在身上的标签，是赖以维持生命的巨大容器，我们顶着头颅不停穿梭，居住的地方可以一直在变动，目的性也不断加深增长，人就像一封失去了地址的信永远在路上，永远不知道下一站的方向，漫无目的，没有终点，也无形成为当下很多人一生的写照。像我这样恋旧的，也只是用灵魂固守着一些浅显的东西，在朝着梦想的旅程中，有的解释并非恰如其分，但是，内心里的平静会很容易被一点点的失落打破，这时候，我就会看到故乡，野草的势头正猛过庄稼，人依旧站在广阔的田地里，他们，从来只善于用汗水征服，他们，带着和祖先一样无言地坚韧。

   野草，长在每一片土地的暗角和纹路里，怀抱最疯狂的疼痛，焕发着最张扬的色彩。

   我不是第一次看到野草，但好似它是第一次听我说起它，在这个封冻的季节，它就像岁月挽起的一根缆绳，绵软丰茂极具生命力，我原来那么认真地在乎这些绿色，并且在以一个探访者的身份真正走进它们的内心。你看，它正试图穿越，已在抵达，在每一个地方完成置换，把过去隐藏覆盖，将目光短浅者唤醒，让即将死去的人又瞬间得到重生。

   失而复得，与风雨共舞，每个人都在与命运赴约，一步又一步，一棵又一棵，野草般任性倔强。我不能停止的，就是在源头里抒情，并用一颗自由的心翻耕文字这片土地。它们都是开拓者，向上，向下，都能笑着安然生长。

   站在还能迎着暖风凝思的地头，不管清晨还是黄昏，阳光还是雨后，你都能发现野草的踪迹。仿佛这是一场仪式，没有它们，生命的呈现便失去很多含义，一群永不知疲倦的演员，与岁月同时出现在一个伟大的舞台上，整个身体都在尽情舒展，用并不深刻的骨头支撑着村庄长久的美梦。草不需要岸，所以它们喜欢无边无际，并习惯了自言自语。

   人，总能在万物中生出一种深深的感怀和敬畏，有了这种精神的物质，人的行为才会有更丰富的支配力可以得到利用。在精神的领域里，你是有明确认知和归属感的高等动物，生是延续，死是为了下一个轮回，只有你懂得了正确的舍取，对值得永恒的东西加以保护和爱惜，这时，你自然就会多出几分高贵，生命才会得到同类的认同和更深层次上的伸缩跳跃。

   大凡教义，脱离了形式，就会在日常中幻化成平凡的习惯，人性的光芒只要一丁点就能产生巨大的能量辐射到整个种群，就像原子核能潜在的威力达到无限膨胀，而还有很多种善良热情，更大部分的精神感召也都积聚在无数个这样小小的身体内，等待着萌种催发，把无变有，不可能去赋予多面性的增补，这难道不也是值得称赞和推崇的吗？只要是生物，就没有不变的绝对性，自然科学就是中世纪飞奔出的马群，虽然后又丛生很多阻碍但终没停止它们前进的脚步。就从康德的星云学说而言，物质，宇宙立场都有不同的运动，恩格斯也指出过一切运动的基本形态就是集合和分散，紧缩与膨胀，吸引和排斥，但万物轨迹运转也皆不离其宗，都是对立的统一，回到精神的层面来，它们看起来分散却也证明了是有着极其紧密的关联。野生体系和本质，更像一个大家庭，不断分蘖但又出自本能的繁衍行为，一些看似弱小的其实也就都内在化了。

   我不是学者更不是理论家，但这铺满大地的草被不也怀着幽兰若谷的神思吗？我惊叹于野草的生命力和不屈服的本质，它们那么朴素坦然，将我的心一次次感动又打湿，从无边的失望里重拾起坚持下去的勇气，我的跋涉因为它的慰藉无限生动起来，空虚也逐渐被充实填满。野草，教会我从低处起步，一种低处生存的价值与法则，我懂得，它就跟随着一群人，在我的四周环绕弥漫。

   人，一个矛盾与统一的整体，在前进的洪流中，你认清了自己也就认清了方向。庄子说，独与天地精神往来，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科往。人生在世，为名为利，我们基本没有任何理由去拒绝来自同类的友善，也不可抗拒那些似乎不成体统的伤害，我们是一份子，就和野草一样，在完成个体利益的过程中避免不了拥挤，争养分，争着摄取一点阳光雨水的滋润，但我们仍可以有高尚的灵魂等待超越。形体归于天地，生死归于自然，真正的智慧在于共生互助，我们应着眼的是一种脱离地界的高度，它整合了很多极其有用的规则，唯有站在和善的境界上登高望远，才能有发自内心的融入和传承。正是这些有思想深度的学究先知，让人群走得更近，用更广阔的引导一遍遍温暖着我们冷酷坚硬的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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