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欣赏超然 于 2013-9-25 09:01 编辑
红粉的爱情
文/新石头上的叶子
红粉转业回来的时候,已经二十二岁了。养父苏老根不解地看着他的穿着,很不高兴地说:“咋穿成这样?又不是大姑娘,穿旧军装也比这个强嘛。”
红粉看着自己的红衬衣和粉裤子,脸色有些沉重,语气有些坚硬地说:“这一生,我都只会这样穿了。” 苏老根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自己养大的孩子,他还是了解红粉的性子的,十九年来,红粉从来都很听话,这一次的判逆,说破天也算不了什么,他想咋穿就咋穿吧。 苏老根说:“好好玩几天,我给你找个媒人,你的解决了,苏力的岁数也就差不多了。” 红粉说:“先解决弟弟的,我的不忙。” 苏老根说:“你这叫什么话。” 然而苏力的儿子都又可以参军的时候,红粉的事情还是没有解决。红粉不急,苏老根已经急过了,苏力有自己的家,而且红粉又不是亲哥,他更不会急。日子自然而然的就把红粉打磨成了六星村的二流子。 但是红粉不认为自己是二流子,他该做活就做活,该睡觉就睡觉,该举报偷窥就举报偷窥。 更重要的是,他认为自己曾经有过那么美丽的爱情,而且一直坚守下来,他怎么可能会是二流子呢? 红粉是个孤儿。三岁的时候,父母双双死于一场车祸,不是汽车,是马车,生产队的马车。红粉的父亲是车夫,当时车上拉着满满一车化肥,母亲也在车上。马车快进村时,苏力刚刚落地。苏力上面是四个姐姐,苏老根终于盼来了儿子,高兴得忘乎所以,在门口点燃了一挂鞭炮。鞭炮一响,受惊的马儿就撒开四蹄狂奔,结果马车翻下了路边的崖子,十多丈高。 村上的方案是让红粉吃百家饭,苏老根不依,他说孽是他作的,债只能由他来偿。 苏老根对红粉就像亲生的一样,一个原因是他本来就是老实人,另一个原因是他有严重的负罪感。 十九岁时,红粉参了军,在兰州军区某炮兵连服役。 连部地处山区,四周有茂密的森林和碎碎的野花。 红粉在部队的第二年就跟凡女恋爱了。 凡女家离部队不远。那是一个星期天,凡女上山打柴,红粉上山捡菌子。 就是这样相遇的。 快日落的时候,红粉帮凡女挑着柴,凡女提着他空无一物的蓝子回家了。快进村时,凡女对红粉说:“就到这儿吧,我爹看见了不好。” 红粉放下担子,傻傻地看着凡女笑。凡女脸红红的,也看着他笑。突然,凡女向前两步,在红粉脸上亲了一下,一转身,挑起柴捆落荒而逃。 这一吻,对红粉来说,差不多就是情定终身了。红粉当时的感觉就是幸福,晕头转向的幸福。 第二天,红粉早早上了山,在山上采摘了各种野花,后来,当他看到几棵夹竹桃时,觉得这种花更好看,夹竹桃花朵儿大,开得又热闹,而且红的粉的都齐全,很有牡丹花的富贵感。于是他扔掉所有的野花,把那几棵夹竹桃摧残殆尽。中午的时候,他挑着一担夹竹桃,花红柳绿的向凡女家走去。 凡女不在家。她爹金老汉坐在门口编一只蓝子。 红粉说:“大伯,我找凡女。” 金老汉看看他,又看看花说:“凡女赶集去了,你是给凡女送柴禾来的吗?” 红粉窘得脸红脖子粗:“我……我是给他送花来的。” 金老汉慈祥地笑笑,把红粉让进家里,说:“你等一会儿吧,凡女赶集去了,也差不多要回来了。” 半个时辰后,凡女的女伴离离哭喊着撞开了金老汉家的木门。 “大伯,凡女她……她过河时沉下去了!” 红粉和金老汉赶到清水河时,河边已经围着很多人。 河水的流速十分缓慢,如果不是细心端详,甚至感觉不到它是流动着的。河中心,泛着微微的血红。 离离指着河中心说:“就是在红色那里沉下去的,当时我们一起过河,我没她高都没事,都怪她不听话,叫她扔了扔了,她就是舍不得。” 红粉走到河中心时,发现河水只能没到他的胸口,也就是说,只能没到凡女的脖子。按理,凡女是不可能沉下去的。 摸到凡女的尸体时,红粉找到了答案。她身上背着一个蓝子。 凡女被打捞上来时,脸上还带着幸福的微笑。蓝子里是红的和粉的毛线。 昨天在树林里,凡女跟红粉说过,她要给红粉织一件红色的毛衣和一条粉色的毛裤。 过河的时候,凡女身上的毛线吸足水分后,重量剧增,凡女舍不得丢下毛线,结果越挣扎越往下沉。 凡女被葬在两人相识的地方。新垒的坟,被红粉插满了夹竹桃。 转业回家后,红粉就只穿红色的上衣和粉色的裤子。 六星村的人没有一个知道红粉也曾经有过如此浪漫的爱情。 很多时候,当红粉在落日时分站在村口,双眼发呆地看着东边时,六星村的人都不明白他在看什么。不是吗?东边,永远只有一座黑沉沉的大山。 但是红粉能够看见另一座山里,有一座插满鲜花的坟。坟里,有一个叫凡女的女孩。 为这样一个女孩,红粉觉得,把自己守候成一个二流子也没什么可遗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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