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级厨师在花桥

再折长亭柳

     
     我有个朋友，叫王阳，中专学的制版专业，早年是国营新华印刷厂搞修版的，爱喝酒，讲义气。因为他酒一喝多就爱把一句话或一些事儿反复说，什么刘晓庆其实脸上有痘痘哦，电影画报上的封面照片都是他修好看的哟，哈哈，反复讲，和自动重播一样，我便给他取了个外号叫“倒带机”。
      倒带机由于业务熟，人缘广，后来，被一个书商重金聘请去公司当了业务经理，离开了印刷厂。但不久，书商因犯事儿跑去了加拿大，倒带机失业了。好在他在印刷行业师兄弟多，还能今天这家，明天那家的为一些印刷厂跑业务，日子过得还不错。跑业务，少不了请客喝酒，喝酒的又爱吃些稀罕，因此，武汉大街小巷，哪里有什么奇特吃处，什么脆皮狗、盘龙鳝、跳跳鱼，他都了如指掌。我一旦有外地朋友来，需要招待，就请他作陪，一是因为他能喝酒，二是因为他知道哪里有怪物东西吃。
      去年秋天，倒带机打电话给我说：“柳大侠，今天我推荐一个好吃处，你带瓶好酒来，我在花桥等你，快点！”“哈哈，又是什么好地方啊？不过，我今天没有客人啊，你不是又想哄老子的酒喝吧？”我有点不想去。他说：“是一个一级厨师烧鱼的地方！只做中午一餐，你来，绝对稀奇！”我只好取了瓶十五年白云边，去了。
     到了花桥，已经接近中午两点了，他带我到了一个叫小陈渔家的小餐馆，店面不大，一共六张桌子，前堂后厨，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掌勺，一个与他年纪相仿的女子端菜收银，典型的夫妻店。我刚坐稳，倒带机便对掌勺的喊道：“一级大厨，柳大侠来了！”那大厨忙跑过来，一边“久仰久仰”，一边撩起围裙，在裤兜里掏了半天，尼玛不是掏的香烟，而是掏出一张名片，递了过来。只见上面赫然印着“国家一级烹鱼厨师陈可儿”。倒带机在一旁介绍道：“他这个一级，可不是浪有虚名啊，他一级就一级在于能把各种鱼都做得滑溜鲜嫩！哪怕是鲢子鱼，他都绝对不会做得鱼肉柴散或绵软...”“久闻好手艺！”我打断倒带机的话，对陈大厨道：“你先去忙着，我们稍后点菜。”待大厨离开后，我对倒带机道：“想吃鱼，有荷塘清香、骚渔翁这些好地方，你把老子哄到这里来搞啥名堂？”倒带机道：“你过一下尝尝这里的鱼就知道了。”说罢，他起身去鱼池旁点菜去了。
     抽了两、三根烟，那位漂亮的老板娘微笑着，将菜端上了桌。倒带机拿筷子点着，逐一给我介绍：“这是滑鱼片，草鱼做的，这是焖鲇鱼，美国六须黑鲇鱼做的，这是烧鲢子鱼，最低贱的鱼，都能烧成这样，这是鱼腹藏剑那种鲤鱼，晓得唦？刺杀吴王僚的那个专诸的烧法，带点甜......”“你把嘴巴闭一下好不好？莫把唾沫星子飞到盘子里去了！你不停地叨叨叨，还让老子品尝不？”倒带机闭上嘴，起身换大酒杯倒酒去了。
     我举起筷子，一一品尝后，不免大吃一惊！果然手艺非凡啊，味道就不说了，单就这肉质鲜嫩，一般厨师绝对难以做到。我去过很多专门做鱼的酒店，做得好的也不少，但做得鲜嫩的，多半是清蒸，烧的、滑的，多少做得都有些肉质柴绵。尤其是鲢子鱼，由于带土腥气，肉质松散，一烧就绵，一般酒店根本不做，而他竟能烧得如此鲜嫩！
     我问倒带机：“你今天献殷勤是个啥意思？是不是想让老子出钱把这个店子盘大点？”倒带机一愣，道：“哪里话？今天纯粹是给你介绍‘景点’，以后你有朋友来了，好多个去处唦！”我见店里就剩我们一桌客人了，便招呼大厨夫妻过来坐下，一
起喝酒，聊聊。
     我对陈大厨道：“你有这样的好手艺，不简单呀！我有个朋友，在北京开了几家湖北餐馆，几次托我帮他找会烧鱼的湖北厨师，你愿不愿意去呀？绝对薪酬高！”陈大厨瞅了瞅身边的老婆，笑道：“呵呵，谢谢您的好意，但是我不想去。”我问：“为啥？”他搂着老婆的肩膀，扭头看着她道：“因为我只想能天天陪着她！我们这个小店虽然不大，但每天挣的钱足够我们生活了，我们不愿意活得太累，对吧，老婆？”
    老板娘依偎在他的怀里，脸上露出的那娇羞幸福的笑容，比酒还令人陶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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