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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斗六星网 六星文学 三味书屋 《81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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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封信》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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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7-16 12:49 |只看该作者 |正序浏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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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姐姐:
    很小的时候就听长辈们说,我们家早年间拾出去一个女娃,说那女娃生下来时正寒冬腊月,大雪纷飞。到底为什么不养着而是送给别人呢?有两种说法在村里流传,一是因为性别,农村人重男轻女,第二是因为你身体有缺陷,自娘胎里出来就一条腿长一条腿短。啊哈!姐,你明白第一次见你时我为何老盯着你的腿看不停了吧!你的两条腿是那么的匀称修长,谁说一条长一条短,纯属瞎扯。可到底是什么原因让爹娘把第一个孩子拾了出去呢?我曾试图解开这谜团,可每次发问,娘就哭,也就罢了。
我心里有自己的一套想法,要说重男轻女那是决不可能的,重女轻男倒能说得通,你见过哪个爹娘把女儿供到加拿大读书,而让儿子去了这苦力的油棉厂。所以我以科学严肃的态度分析了,也许你一出生确实腿不一样长,家人嫌弃你,把你送给了串乡换大米的一对夫妇。谁知道,姐姐你在今后的成长中,可能大米吃得好,长得白白胖胖俊秀灵动,更妙的是两条腿居然长得一般长短了。
那年的情景我听人说起过。家里人并不十分嫌弃你,娘还摸着你一条长一条短的腿哭。最后爷爷发话,这妮子养大了也是瘸子不如拾出去罢,说不定摊上个好人家一样能过好日子。娘疯了似的哭闹,从此一步也不离开你。终于你还是给了人家,给了一对赶着骡车换大米的夫妇。这对老夫妇头一回来我们村,听他们说是邹平附近的,他们结婚十多年一直没有孩子,钢蛋子爹换他的大米,正好街上闲扯,聊着聊着就谈到了老两口的孩子上,就谈到刘老五家才添了个丫头,有残疾,正准备送出去呢?就这样换大米的来到咱家,爷爷风人憨厚老实,就做主把你送给了他们,老两口看到你时别提多高兴了。
爹说:“大哥,你们是哪里人士?姓甚名谁呀?”
换大米的说:“不说了吧大兄弟,俺们都是老实人,不会亏待这闺女的。”
他这是怕爹后悔,找家里把你要回来。老两口临走留下一袋大米。
娘点着爹骂:“刘老五,一袋大米你就把闺女卖了。”
姐,事情到了这个年份上,你别怪他们,也别怪爷爷,他已经死了。
说实话,我心里很高兴能找到你,我没有像电视里演得那样,见到失散多年的亲人抱头痛哭,我除了心里喜欢,就是纳闷,这人的腿咋就不同时长呢。
我有太多的话要对你说,向你展示生出你来的这户人家以及他们生活的村庄。狗咬泰山——无处下嘴,从哪里开始说呢?就跟话剧似的,先把人物角色列一下吧。你的生身父亲,咱们的爹大号叫刘步庭,在家行五,外号刘老五。咱爹刘老五上面有一个哥哥,三个姐姐。娘叫张兰花,临村归苏的,也是兄妹五人,也就是说你这边的家里,有一个大爷,三个姑姑,两个舅,两个姨。现在说这些你也记不过来,等正式相认了你自然会一一熟知。在爹娘把你送给换大米的四年零八个月里,有了我,做为第一个男孩,虽然皮肤黑,眼睛小,一家人都乐得不得了。只有母亲时而叹气,不如拾出去的那妮子白。爷爷就说,黑点怕啥,总比瘸巴强。
我们的村子不大,百十户人村风古朴,以刘姓为主,唐姓为附,夹以三两户外来杂姓,如张、赵、杨。属于码头、魏桥、章丘水寨三地交界处,小清河从村东流过,虽然眼下污染了,可听老人们说起,当年也是物产丰富的,尤多河蟹与鲫鱼。从地图上找一下的话,你就认认“唐刘村”就对上号了。村西、东、北,都是良田,土地平整肥美,种着小麦、玉米粮食作物和西瓜、棉花、花生等单调乏味的经济作物。唯独南坡有些意思,村子南面的土地全是树林与果园。自小清河往西,先是梧桐林、槐树林,树高林茂,其中虫鸟齐鸣十分热闹,小时候我经常去里面掏鸟窝,采蘑菇,撸槐花。树林往西是一片果林,均匀的平分为苹果和桃子两个区域。村里许多人家都有承包果园,咱们家没包,乡里乡亲的常送些果子来吃,可我还是喜欢亲自去果园里采摘。同学老孟、老锋家里都承包着果园,每当放了学我跟着他们去玩,在看园的屋里,核对班里每一个同学父亲的名字,以备和某人起了战争时好骂他爹的名。果园里啥都好,就是不能呆得很晚,天黑之前必须撤离,因为里面密布着大大小小的坟丘,咱们家的茔地也在其中。据说每到夜晚常有一种唤做“獾”的动物出没,专吃死人的肉。但这畜生却混身是宝,尤其是从它身上熬炼的油,是治疗烧伤烫伤的良药。小学的时候,我提着满满一壶开水跌了个狗啃屎,一壶水没怎么洒,全扑到了我的胸口,爷爷就是从东屋里拿出一个满是尘土,丑陋无比的陶罐,用筷子点了些许獾油给我敷到伤口处,至于他从哪里得来的,或用什么方式逮住过獾,这就不知道了。现在那罐獾油更不知弄到那里去了,最后一次是邻居家孩子烫伤来家借过。
姐,还有许多许多的话要对你说,向你的记忆中使劲填补关于这边这个家的信息。我有点累了,容后再写。
再见,我可怜的姐姐。
                                           失散多年后的弟弟:狗蛋儿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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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0
发表于 2014-8-3 14:16 |只看该作者
我倒更希望这是一件真实的事情,读起来真实动人,没有隔膜感。朴实的文风,想必也是朴实的人吧。这辈子最不能自持的是对山东人的感情,愿一切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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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9
发表于 2014-8-3 14:16 |只看该作者
我倒更希望这是一件真实的事情,读起来真实动人,没有隔膜感。朴实的文风,想必也是朴实的人吧。这辈子最不能自持的是对山东人的感情,愿一切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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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8
发表于 2014-3-3 15:45 |只看该作者
奇文啊
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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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7
发表于 2014-3-1 21:53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苏力 于 2014-3-1 22:16 编辑

七十六
亲爱的姐姐:
我跟张卡的婚还是结了,不知父母从何处又借来了钱,于当年给我从厂里买上了成本价的住宅楼,120平米呢,在当时是最大的。全家陷入严重的财政危机,2006——2010年,是我们家经济最困难的时期,除了还债还是还债。
这期间我和张卡度过了一个难得的蜜月期,小女青儿就在这时期出生了,她的漂亮、健康、活泼、可爱,活脱脱是个小公主,全家上下,合族老小视若珍宝。
自青儿降生,母亲没有了闲暇,就把土地承包了出去,专职照看孩子,赡养年过八十的爷爷。爷爷的身体每况愈下,除了耳朵,身体的其他器官相继发生病变,集市也赶不了了,本来戒掉的烟,他感时日不多,抽一根是一根,又抽了起来。母亲忙着照看青儿,对爷爷的伺候上难免疏漏,正好三个姑姑没事干,家里房子也多,三人商量着,轮流把爷爷接去小住。
爷爷就又一次住进了孟家桥村他的大女儿家,整日呼朋引伴,和一帮老头老太太晒太阳啦家常,讲那过去的故事。时候长了,他就想家。人到了一定岁数是要返老还童的,此时的爷爷会耍小性子,会像孩童一般哭闹,此等事不是亲眼所见,断不会相信的。爷爷刚住几周就吵着回去,他一哭闹大姑就跟着哭,每日好吃好喝还嫌啥呀?那个破家有啥好想的?不论咋劝,爷爷就是要走。爹就又把他接回家,无奈家里实在是忙不过来,二姑又把爷爷接到她家。二姑是爷爷最疼爱的女儿,在二姑家里会呆很长一段时间。
子欲养而亲不待。进入晚年后,我越发的思念爷爷,每周都会回家一次,去二姑家探望,拿着他最爱看的马连良的VCD和最爱吃的烤鸭、金丝枣酒。
我一去是二姑家表兄最开心的事,他可以得到允许喝酒的指示,该表兄好喝酒,酒量却不行,每次去我都能不动声色地把他撂倒,越是如此,他就越爱和我对饮。
入夜后,把方桌搬到天井里,我们哥俩开怀畅饮,爷爷就捋着胡子在屋厦里看,得意得紧。不用管谁灌醉了谁,他都很开心,晚年的爷爷不缺衣食,就稀罕人,喜欢子孙们在他眼前晃来晃去。当然父母领着青儿去看他,是他最开心的时刻。望着嫡亲的重孙女,老人家脸上除了笑还是笑,青儿在他面前叫一声老爷爷,虽然听不见,他还会“唉”答应一下。有时调皮的青儿叫一声:老头头,他也会干脆地答应一下,脸上挂满幸福,反正是听不见。
    在小姑家居住期间,爷爷还办了件大事。小姑嫁了本村,村北头一户人家新买了“老的轴子”,年轻人不知道列祖列宗的名讳,这种传统的祭祖器物,年轻人没有几个人懂,爷爷将那卷轴伸开,告诉那人如何填写,从一世祖到十几世,男女祖先的位置排列不能乱了顺序。那人也不太会,爷爷就让小姑回家取来他的毛笔和墨汁亲自操刀,耗了一下午的时间,帮那人填写完毕。那人手棒着卷轴千恩万谢,幸亏有爷爷在此,否则等我们老了,这玩意还不失传了。
    厂里开了个紧急安全会议,要大家下班注意行车安全,说在里八田处发生一起重大交通事故,还死了人。此文件下发到各子公司、各车间。老生常谈的话题,我也没太在意,快下班时,爹打来电话,你快回家一趟吧,你的好伙伴延超叫车撞死了。
晴天霹雳,当头一棒。
天妒英才!
怎么会这样,他是这么的年轻,怎么就死了呢?可恶的车祸。悲痛使我痛不欲生,我俩同岁,正是风华正茂,怎么就走了呢?收到通知,我未敢怠慢,在返家的客车上,一遍遍重放与唐延超的过去种种,还记得武昆拿菜刀去学校闹事的那一声吼,归苏窖上与小波子畅快淋漓的一战,他讲看瓜趣事,讲魏桥黑道风云,逍遥院岁月,参军前客车上的偶遇。还是这辆客车,几年前我与唐延超谈笑风生,今天却阴阳两隔。
    童年的玩伴,与二十四岁上,化作一杯黄土,乘风而去。愿你在天国逍遥快活。
                                                      
                                                                                                                                           失散多年的弟弟:狗蛋儿
七十七
亲爱的姐姐:
其实杨采勤,我的岳母对我本人是有些喜爱的。
正所谓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每回去她家都是杀鸡宰鹅,除了那舅子对我横眉冷对其它家庭成员也算和谐。张豹这小子,自幼娇生惯养,因有个挣工资的姐姐,所以花钱无度,学业更是提不起来,别人高中三年,他足念了六载。上学时期吃穿用度极尽侈奢,当厂里车间主任还用着黑白屏手机时,高中生豹子的手机已经能照相了。豹子最为人津津乐道的是他百折不挠的爱情,从初中就谈恋爱,高中六年一年换一个,管着人家女孩子吃喝,到头来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疼定思疼,我那内弟下定决心,近处没鱼远处撒网,通过QQ,和北京的一网友确定了恋爱,看上去要成的样子,老岳母逢人就夸。
豹子对姐姐也是万分疼爱,俗话说长姐如母,他何偿不知,姐姐张卡是全家的经济支柱,若没有姐姐十四进厂,哪有自己的今天。刘、张两家既成了儿女亲家,少不得红白喜事相互走动,来往中倒也和睦。
张卡娘家南边原是一片荒园,村里规划宅基地时,岳母杨采勤有购买之意,若购得此废园,南墙一扒,兼并进来,自家天井会扩大两倍,将来盖上一套院让豹子把媳妇娶到里面,该是多么好的事啊。
可是,自从卡子出嫁,工资不再由娘家支配,家里没有了经济来源,地里那点收入还不够豹子在学校糟的,哪有闲钱买宅基地。可机会不等人,这片废旧园位置好,面积大,好几家都惦记着呢。
村两委班子见大盼子与刘步庭成了亲家,对张家也格外照顾,刘步庭在镇上干了大半辈农技站长,手中有权力,各村大队书记都巴不得结交一下。西站村的支书找过大盼子两口,说的明白,废园那地,只要你们想要,优先考虑。这在卡子公公面上也好看,你们家占尽地理优势,其它人也说不上啥。
是好事一件,可就是拿不出一个大子儿。万般无奈之下,岳父一家放弃了废旧园的竞争,村里两个儿子的树周买下了那个园子。
树周一家挤在他爷爷留下的一方小院,前些年卖西瓜发了财,就心思划块地盖套院,将来为儿子娶媳妇用,这方废旧园正好圆了此梦,既然大盼子不要,就高价拿下了那地皮。
虎背熊腰一身肌肉的庄稼汉树周,率领全家老小又雇了本村的包工队,即将大干一场。买砖进料,挖地基买木材,一派热火朝天幸福洋溢的劳动场景。这可让岳母杨采勤眼热得不轻,这么块好地皮,叫这王八蛋给占了。越想越气,我的岳母大人,天生的夜叉,脾气上来性如烈火。只见丈母娘从墙上摘下一张镢头跑到树周的施工工地上,破口大骂:这地基打得太偏北,侵占了我们家的界线。
树周人憨厚,盖房本是喜事,不愿意多惹事,也听过杨采勤的名头,心说,惹不起还躲不起吗?树周拿着盖了村两委大印的证明去向杨采勤解释。杨采勤哪里听得进这个,抡圆了镢头就把垫了半米高的矮墙砸了个豁口。工地上干活的都停下手,看着杨采勤耍泼,也看树周如何处理。
树周一着急就笨,半天支唔不出一句囫囵话,这杨采勤没有停手之意,三下五除二,把刚垒的北墙全部推倒。人群里跑出了树周的老婆,这婆娘也不是省油的灯,点着杨采勤破口大骂:杨采勤,你这卖闺女的白眼狼,天下哪有你这样当娘的,心让狼吃了吗?杨采勤最恨别人拿卡子说事,就丢下镢头两个娘们扭打到一起,树周老婆抓住杨采勤的头皮,杨采勤拽住树周媳妇的衣领。最后有人报了110。派出所的民警出面调停,与事无补,俩娘们可不吃这一套。民警记下情况就撤了。杨采勤放出话来,树周,你给我等着,我能让你把房子盖舒坦了我就不叫杨采勤。
我的岳母杨采勤底气十足地来到镇上,把镇长的门给堵了,哭闹着叫镇长主持公道。
镇长开始还认真听,最后也看出这个杨采勤来者不善无理取闹,就打电话叫派出所好好调查,秉公办事。
从镇政府出来,我丈母娘又去到爹的办公室,拉住爹的手说:亲家,这事你可得管,不为别的,为卡子是你儿媳妇,我是青儿她姥娘,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爹就劝她稍安勿躁。
丈母娘告诉爹,树周请了派出所吃饭,要做对咱不利的判决。
爹说,这还不简单,我和马指导员是好朋友,我让他们秉公办事就是了,再说这事都闹到镇长那里了,料他们不会偏私。
送走岳母,爹就挂通了马画纶的电话。
电话那头马指导员说,哎呀步庭兄啊,你这个亲家母可真是个母夜叉,这辈子你亲家公可咋受得了啊。你放心吧,镇长亲自交办的案子我们一定会重视,这只是民事纠纷,我们会做两家的思想工作,争取用双方都满意的方法了解此事,不会偏向任何一方的。
派出所又一次来到事发现场,依据树周出具的证明和杨采勤的口述,重新对该宅基地进行了测量,最终认定树周确实把地基向北移动了,就让他重挖地基。
树周虽然不服气,可也不好说啥,此事就此撂下,只是在心里默默记下了杨采勤、刘步庭的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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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八
亲爱的姐姐:
起先认为结了婚、买了房、生育了孩子,张卡就会踏踏实实地过日子,我不得不说我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一个人的性格养成是会受父母影响的,张卡是杨采勤的女儿,这是无法改变的。
随着了解的不断深入,生活的日渐平淡,激情早消失,鸡毛蒜皮就彰显出来,我的婚姻进入人们常说的七年之痒。
凭心而论,张卡,我现在称之为前妻,她并不是多么坏,毕竟我们有一个孩子的,她给我生育了这么个健康美丽的女儿,我也没有理由怨恨她。可是让我跟她这样的女人走到白头走到天荒地老,太累了,我没有继续下去的勇气。
我最不愿意张卡回娘家了,每回一次就被丈母娘洗一回脑。论说她十四就被狠心的母亲送进工厂做工,应该对母亲颇有怨言,可事实恰恰相反,张卡对其母亲近乎狂热的膜拜,言听计从,不辨好歹。
回一次娘家就跟我打一仗,跳着脚点着天骂我的父母偏心,大把的钱都花费到闺女身上,有偏有向。我气不过,就反驳,要是这18万花到我身上的话,此刻在国外的就是我,我哪里还会进油棉厂,没有进厂哪里会遇见你,既然有缘作了夫妻就不要说别的了,你要房子不也给买上了吗?张卡就说,俺娘说了,你爹还有钱,你赶紧回去要,给我买辆小汽车。简直是不可理喻,典型的泼妇嘛。天啊,我一生未做伤天害理的事,上天咋就派了这么个女人下界来折磨我。
她哪里知道,书娟小妹在加拿大过的并不是她想像中的天堂般的生活,她虽不跟父母说,却在QQ聊天时跟我漏过。懂事的书娟心知父母供自己读书不易,在国外省吃俭用,从不舍得花钱,有时候每顿吃方便面度日。她说在外国最怕的就是生病,出门在外一旦病倒,举目无亲,且诊费贵得吓人,一场小感冒没个万儿八千下不来。进入温哥华的第二年书娟患了牙疼,吃不了东西,又没有多余的钱,有也不能看,拔个牙折合成人民币要上千元呢。我那可怜的小妹强忍了牙疼,靠吃方便面维持了大半年,直到春节回国才在邹平医院把坏牙拔除了。
    我的发妻啊,你能拿出待你娘家人万分之一的好感对待我的家人,我也会心满意足,感激涕零,事实上,这点小小的要求都难以实现。
OO年的春节如期而至,一切是那么的和谐,人们忙着置办年货,厂里放假后,我开着新买的汽车拉着张卡回到唐刘。
下午,二哥刘书宗的新宅电线烧坏,请我这个电工前去维修,我爬上梯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弄好,当晚,二嫂炖鸡款待,哥俩在炉子旁前对饮白酒。酒过三巡,二哥开启了个重要话题,他说咱村的刘去病跳黄河了。
    啥?去病不是好好的养野猪吗?
唉,兄弟呀,你太久不回家,不知道村里的事。秋上,南水北调占了咱村的地,家家得到补偿,三万五万不等,占地多的赔二十万也是有的,那些平日里不大孝顺的,听说在家种地的父母老子得了钱,都回来孝顺,真孝顺吗,都是他妈的扑着钱去的。
这几年民间借贷兴旺起来,刘去病的养猪厂也敞开门融资,一个村靠得住,乡亲们就五分的利息放到了去病的厂里。开始还见月分利息,慢慢的刘去病就称厂里周转不灵光,停了利息,有人不放心,就去索要本金,去病就躲起来不见人。乡亲们干着急也白搭,后来听说刘去病这王八蛋迷上了赌博,那些钱哪里是用到了养猪上,都他妈的输到赌场了。
一个月前刘去病给他大叔发短信:“我对不住乡亲们,钱,谁的也给不了了,我也不想活了,我在黄河上。”
他大叔领着一帮人去黄河上找,只见他的衣服、驾照、身份证在,小汽车也在水里泡着,车窗开着,人已不见。凭去病的心眼哪里会真跳,准是三十六计走为上了。村里人不服气,去他家里闹,去病老婆拿出一本离婚证让众人看,连后路都准备好了,他跳黄河?鬼才信。该着唐刘村民的钱,人们大都认了栽,还能怎么着。甜水那伙人可不好惹,都去养猪厂抢,把野猪抢了个干净。
    二哥滔滔不绝地讲去病的故事,又问我,你久在县城,这一座楼需得多少钱?
    怎么着也得四五十万吧,我买的是公司的福利房,仅收个成本价,五六万就够了。
    你看我这宅子值多少钱?
    我哪有数,你不会是要卖宅子吧?
    想着,我也想去城里买个楼,我和你嫂子现在魏桥上班,可以交申请去邹平,这样就成了城里人了。
你可别干傻事,为这套院我大爷可是劳动大半辈子的,他绝对不会同意你这么干。
他同意不同意没用,既然分了家,就是我的了,我说了算。
二哥看来是铁了心要卖宅子。
在小胆家饮至很晚,张卡领着青儿来叫,就草草收场。回到家父母还有书祖小弟都在看电视,从三个姑家转了一大圈的爷爷心情也舒畅,还是回到自己的家好啊!闺女再孝顺也终究不是长住的地。
书娟已打来电话,因为有时差,晚上十二点正是加拿大的白天,北京时间今晚十二点的飞机,先到青岛,再换乘公共汽车到滨州,最后才到邹平。
当晚我喝了酒,回去就睡觉了。
    自我结婚后,在新宅的东三间自立了门户,老宅子里有猫蛋陪同爷爷睡。
天刚放亮,睡意正浓,屋外传来一阵紧急的敲门声,接着传来娘慌张的呼喊,快,快起来,你爷爷怕是不行了。
机灵一下,我困意全无,急匆匆穿好衣裤。青儿也被吵醒,由张卡忙活着穿棉袄。我一阵烟似得跑向老宅子,步云大爷率领着大小胆从另一方向跑进门。进门已经有几个步字辈的在天井,堂屋里也早已站满了人,床上的爷爷很安详,书祖小弟跪在床头嚎啕大哭。
爹给书娟打电话,问她到了哪里,她说已到青岛,歇了一下,正准备坐车去滨州呢。爹命令她快速去滨州,到了滨州有专车接。挂掉电话后,爹又叫来了马明大爷,马大爷泪眼朦胧,从归苏到唐刘他是哭着来的,两只眼睛通红。爹叫他开车去滨州接人,马大爷此时心情恐怕不能开这么远的路,为了路上安全,他又叫来了虎子兄弟,虎子开上他的四个圈从刁镇上高速直奔滨州去了。
按照乡俗,当晚停灵,明日出丧。书字辈的兄弟们也陆续进家,书海与书宾在大爷的指使下,卸下了西厢的门板,一家人在北屋正堂放上两条板凳,横上门板,给爷爷换好衣服放上面。  
我开上车把青儿送往她姥姥家。
没有告诉书娟真相,只说是爷爷病重。她从青岛到滨州后,坐上老虎的车又杀向邹平。到家时已是傍晚。
当时的情景是这样的。书娟坐在车里一遍遍问老虎,老虎只是说病重,书娟这才稍稍放心,她还从加拿大给爷爷买了包香烟呢,要亲手送给他。
车子驶入码头境,进入唐刘村,看到家门了,漂泊一年后的妹妹终于回到了家乡,然而出门迎接她的却是身披重孝的父兄。
                              
                                                                                                                                失散多年的弟弟:狗蛋儿
七十九
亲爱的姐姐:
爷爷的葬礼在一片哀号中落下帷幕。他的骨灰葬到了咱家的祖茔里,通开了那道与奶奶棺材相通的土孔,意思是,你们老两口在那边终于团圆了。
孝子孝孙们三三两两往回赶,比起来时的列队齐整大声嚎啕,显得轻松随意了许多。走在南坡的坟场里,我听到庄子方向传来三两声炮仗响,才记起今天是腊月廿八,年下了。
放眼南坡,唐刘村的坟场在空荡的冬原上一览无余,好几个新坟,尚未掉色的花圈红红绿绿在风中摇摆。不知什么原因,近几年村里人得癌症的特别多,只要查出病来,一个月内准死无疑,人死了一茬又一茬,小清河上看船的南瓜爷和青春的大爷祥子爷就是第一批癌症点了名的,此刻他们的坟头早布满枯草呢。
去西站把青儿接来,可爱的青儿,来到爷爷生前的院子看大人们清理葬礼时制造下的垃圾,步云大爷和爹,把爷爷的被褥卷了,推到池塘边一把火点了。大小胆和我在清理哭丧时坐的草苫子,娘和书娟清点碗碟,该是谁的给人家送过去,这种事不能让外人沾染了晦气,碗碟都是从族中子弟家借的。
青儿翘着两只小辫子上下跳,玩累了,坐到地上问:老爷爷呢?此话把在场的人都问住了,沉默了数秒,我从地上拉起她说,埋南坡了。
依照乡俗,次日要圆坟,烧纸糊的车马,有外甥买。
腊月廿九日,离年还差一天,早晨我起得很早,不是我愿早起,是根本就无法睡眠,想想我自幼跟爷爷在老宅长大,怎能不伤怀。什么破年,既不过年了,在老家还有什么意思,我就向爹娘请示,去邹平楼上住几日,离开这个伤心之地,等初一,或家里有什么事打电话再回来。爹娘应允,说,等圆完坟回来再走。
    碰巧,舅子张豹也要去邹平参加一个同学聚会,张卡便应允捎他一起去邹平。吃过早饭,大姑家表兄开着三轮车拉来了纸糊的车、马、家具、汽车、房子、彩电、VCD。我迅速跑回老宅,从爷爷的案板上抱来我给他买的十余张正版京剧光盘,恭恭敬敬的放到三轮车上,告诉爹娘,务必一起烧化了。这时候步云大爷扛着铁锨也来了。
圆坟的一走,我和张卡便往车上收拾衣物,准备起程。冷冷清清的大街,正如我失落的心情,拿出烟,在门台阶上蹲着一棵接一棵地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怕路过的笑话,就转过脸擦掉。
张卡一遍遍地催促,我开始还说,等等再等等。我这样的心情根本懒得理她,哪知张卡接了其弟一个电话后就动了肝火。站到我的头顶骂:俺弟弟同学聚会要晚了,咱走吧。
    我忍住眼角的泪珠不掉下来,近似哀求地说:再等等不行吗?我心情不好,不要催了,你弟弟不就是个同学聚会吗?
    一说到她那个宝贝弟弟,可惹毛了张卡,好一个张卡,把声音放大好几倍,破口大骂:一个熊坟,上这么久,真愚磨。
    我怕让四邻看到这一幕,就让张卡回家,有啥事家里说。尽管我深陷失去亲人的巨大悲痛中,还有点理智,两口子打架打到街上,这在我们刘氏家族是从没有过的,更何况刚死了老人,更何况是大年下。
岂料张卡上了火,骂上坟的愚磨,强调她弟弟的聚会是何等的重要。
我被她激怒了,因为街上已有人注意这边,想不丢人是不行了,我站起来说,你再打个电话告诉豹子,我不去邹平了。
又气又闹又悲又苦的我扔下这句话,就跑进家门,因为泪水下来了,我不想让人看到。
不去,这时候你说不去,咋不早放屁,家里死了人了不起吗?耽误豹子同学聚会你担得起吗?张卡还在我跟前喋喋不休。
我咣的一个耳光扇到她脸上,滚!
    书娟听到动静从屋里走出来,张卡见了打闹得更凶,连哭带骂,这时爹娘也来了。见到公婆,张卡越发的耍泼,吵着要回娘家。我举起手要打,被爹拦下,我气极败坏地说,滚回娘家去,永远别回来了。
张卡在街上众多乡亲的目送下,哭着跑回娘家。
一天相安无事,转头已到除夕夜。
嫁出去的闺女是不能在娘家过年的,这道理杨采勤比谁都懂,张家都等着我去陪礼道歉接卡子,我是铁了心的不去,她怎么跑回去的怎么给我跑回来,大盼子要还懂点人事儿就给我送回来。爹娘照看着青儿吃饭,我一边抽着烟一边看中央台的春节晚会。张卡打了无数个电话,一律不接。最后马明大爷打通了爹的电话,我接过电话说,不要了,这媳妇我不要了。
除夕夜接着就是大年初一,清晨我去找建设、青春玩,两个人也听说了家里的事,都劝我想开些,莫要和女人一般见识。
正聊着,爹打来手机,赶紧回来,家里乱套了。
我小跑到家,天井里站满了看热闹的群众。张卡吊着大嗓门和娘在争吵,青儿在娘怀中吓哭。张豹理直气壮的责问爹为什么昨晚不去接我姐姐,哪有让儿媳妇在娘家过年的道理。
这还了得,哪有晚辈如此跟长辈说话的,即使不是长辈,这么责骂一个刚刚死了父亲的父辈也是天理所不容的。
我分人群走到张豹近前,还和他论什么理,这时候最有效的辩论就是用拳头说话。我一拳打下了张豹的眼镜,复又几拳,招招打到脸上。两人撕打到一处,混乱中我的头上也挨了几记,我的头发茂密,被那舅子抓的牢固,他少年谢顶,我抓了几下都落空,只留下一手毛发。
听见动静的书字辈兄弟也来了,书海书宾加上小胆一起把张豹拉开,我的一头秀发才得以解脱。头皮痛得厉害,他妈的,越想越气,趁着书海和小胆拉住张豹,我跑起来飞起一脚就把舅子踹倒在地上。张卡见宝贝弟弟挨了打,疯狂得扑过来,被大胆小胆的老婆挡住。我用膝盖顶住张豹的胸口不让他起来,抡圆了抽他嘴巴子。边抽边骂:小色孩子,这里哪有你说话的地,你算个什么东西,你娘老子拿你当个宝,我可不稀罕,你算个球,算根屌毛。
我打的正欢,步三叔冲书字辈的人喊了一嗓子,行了行了,快把狗蛋儿拉开,别让他再打了,再打就出事了。
兄弟们把我拉起来,又把混身是土嘴角带血的张豹扶起来,张卡哭着关切得查看弟弟的伤。姐弟俩就这么回了家。
回到西站,可炸了窝。杨采勤坐到地上,蹬着腿脚哭,还让不让人活了,我的心肝宝贝啊,天杀的刘步庭,挨千刀的刘狗蛋儿。
正哭着呢,小盼子风风火火的闯进来,进门没有二话,上去一脚就朝本来就狼狈不堪的侄子踹下,随后当着张家所有成员的面,骂道:你们这帮人,但凡有一个通人性的都不会让孩子去人家家里闹,大年下的,又刚死了人,再加上你们这一闹,不是火上浇油吗?是人干的事吗?又对沉默的大盼子说:哥哥呀,你咋不管管呢,你要有一点骨气,能顶起来,何至于此呀。又骂张豹,你这畜生白瞎了这么多年的书,挨打活该。
小盼子少你娘放屁,胳膊肘儿咋还往外拐呢?杨采勤不干了。
小盼子指着嫂子说,这个家,早晚得毁到你这老娘们手里,最受害的就是卡子,不信走着瞧。
                                
                                                                                                                                           失散多年的弟弟:狗蛋儿
八十
亲爱的姐姐:
    事实证明,人在气头上是办不成事的,比如离婚。春节事件我和张卡都感觉到了尽头,离婚提上日程。上班后,漫长的分居开始了,财政独立,洗衣做饭各自为政,因为民政局放假,这一拖就是十来天。
    正月十五,元宵节的上午,突然接到张卡电话,不耐烦地接起来,喂了一声,那头张卡很是着急,近乎疯狂,速来魏桥医院,出大事了。
    什么事,关我屁事,我好好的呢。
    俺娘被树周打了,在魏桥医院住院,做为女婿你是不是该来一趟呢?
有这事儿,我心中有无尽的快感,好个树周,心里把树周赞了八百遍。
我决定了,去。
不为尽女婿的孝道,就为一睹丈母娘的惨样我也得去,怀着激动兴奋的心情开车去了80里外的魏桥医院,象征性地从门口买了一箱牛奶。
病房里老岳母头上缠着绷带,脸上血渍未干,说话漏风,事后知道是牙掉了几个。见我进屋,丈母娘拿出医生诊断书叫我看。不看则已,一看方知,树周这次下了狠茬子,要致她于死地啊!
诊断书上写得分明:患者头顶有五公分的裂口,牙齿脱落四颗,肋骨轻微骨折一根,腹内有淤血。看到杨采勤岳母那可怜样,我强忍了欢笑,作出一副很惋惜的表情,就问:怎么个情况?
    丈母娘回忆当时的情况,俺走亲戚刚进胡同就被树周两口子盯上,俺也没在意,就推着车子接着走,走到俺家大门口支下车子开锁的时候,这两个人把俺堵到门洞里,俺问你在干啥?树周两眼发火,指着俺骂,骂完拿起地上盖屋剩下的一块整砖就朝俺头上砸,她老婆在旁边助劲叫好,俺叫他打倒在地,她就用脚使劲踹俺的肚子,俺拼了老命地喊人,叫救命,这才喊来你小叔把人救下了,树周两口子跑了。
    大致情况已经了解,走出病房张卡告诉我,明天要去县公安局验伤,告树周故意伤人,把他逮进去判刑。我问,树周没出面拿个医药费啥的吗?拿个屁,自始至终树周家的人连头都没露。我说我已来,礼节上过去了,医院也住不开,我去闫永路家借宿一晚,明天一起去公安局验伤。
同学之中,除闫永路和谷建宁都调到了邹平,所以,谷、闫两人是同学来魏桥的联络人。我知道谷建宁上中班,没空,就给闫永路打电话,叫准备菜,我一会过去吃。到了永路家,他老婆休了产假回九户老家疗养去了,第四生活区的住宅里只有我们俩。一杯酒下肚,我才说出心声来,兄弟,哥哥我今天太爽了,非得大醉一场。永路也是豪爽之人,当年邹平技校202宿舍的患难兄弟之一。永路说,我酒量不行,可哥哥既然来我家,就得舍命相陪。
足喝了五杯范公酒,此刻的永路已人事不醒,我推了几下也没反应,而我正在兴头上,独饮无聊,给谷建宁打电话,叫他请假。果然,十分钟后谷建宁提着一包啤酒来了,哥俩接着倒上啤酒杀作一处。那一晚究竟喝了多少酒,我也记不大清了,反正我是有生以来最多的一回。
    张卡家铁了心要把树周弄进去,而树周却早成竹在胸。事后我听人说,树周见春节里刘、张两家闹翻脸,盖房时候的气又提上来,当日杨采勤全赖亲家公的权势才稳住阵脚,让派出所做出对自己不利的判决,这么一闹两家撕破了脸,刘步庭断不会再出面干涉了。可这时节屋已建成,木已成舟,总不能再往北挪地基?思前想后,树周认为这是一个机会,两家虽不和,可毕竟是儿女亲家,保不齐日后会和好,那样的话仇就更没法报了,要想报一箭之仇,只有趁现在。杨采勤眼里只有钱,针对这一特征,树周定了个破财解恨的招数,不惜花三万元,买一个心里过瘾。于是有了我丈母娘口述的那一幕惨剧。
公安局的法医验伤结果出来了,若受害人起诉的话,树周得判十年。拿着验伤报告,我岳母咬着牙说,树周,我要把你送进去。
结束了魏桥医院的治疗,一个星期后,丈母娘杨采勤回到西站疗养,而树周始终不出面。就在张家人准备起诉的前夜,村里有名望的四川子敲开了丈人家的门。
四川子走过南闯过北,贯会人情世故,在西站具有绝对威望。不少婆婆媳妇吵架都让他来判断。四川子带了礼物笑咪咪走进北屋,听说弟妹受了伤, 我是真心疼啊,树周这王八蛋,真他娘不是东西,难道不知道好男不跟女斗的古训吗。大盼子人老实,说不出一句话,杨采勤有气发不出,光知道操娘日祖宗的骂树周。四川子把烟卷一掐说开了正题,我说兄弟弟妹,听老哥哥我说句话,都在一个村住着,无有深仇大恨,犯不着大动干戈,事情既然发生了,咱就向最好的方向解决,弟妹啥意思?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杨采勤扬起手边的那页验伤报告说,我这上面盖有公安局的大印,有法律效应,这张纸就把树周送进禁闭室。
    弟妹说笑了,这是说的玩笑话。老谋深算的四川子什么人没见过。老四川说,把他弄进去对你家有啥好处,打白挨了,药费还得自己垫上,实不相瞒,我来之前树周找过我,他愿出三万元,和平解决。
    杨采勤一听到钱,眼就亮了,少了刚才的火气,啥?三万,少了五万不行。
    好说好说,只要弟妹不去告,钱的事好说,可以再商量,我这就去找树周转达弟妹的意思。
这个杨采勤,一谈到钱上变脸变得比翻书还快,何劳哥哥两头受累,既然话说到这份上了,一切都好办,直接叫树周来谈吧,都是南北邻居,总要见面的,你就跟他说,嫂子我不跟他一般见识。
    这样在四川子的见证下,一场别开生面的谈判开始了。
树周:我出三万。
    杨采勤:五万,少一分不行。
    树周:三万,多一分不添。
    杨采勤:不添叫你去坐牢。
    树周:我发短信告诉念大学的豹子,叫他学不成习,你不是不想让他知道一直隐瞒着吗?我叫你瞒不成。
    杨采勤:你敢告诉豹子。
    树周:三万,多一分也不给。
杨采勤:树周,我操杀你娘。
树周:我操杀泥(音)娘。
    四川子见谈不拢,开始打圆场,都别吵了,各退一步,看老哥哥的薄面,我提个建议,四万,怎么样?树周你也别死倔了,你嫂子受了这么大罪,又是救护车又是公安局的,那一万元就当精神补偿了。
    好!成交!
    丈母娘挨打的事解决了,老两口很满意,把钱存进了银行,准备到豹子娶媳妇时用。
冷静了几个月,春暖花开了,我和张卡也该做出了断了。两人最终达成协议。她在其母的授意下选择了全部财产,拒绝抚养青儿。
我据理力争,她对我说,咱的财产分两大部分,一个是孩子,一是房子,你选吧。
我义无反顾地选择了青儿。
她心安理得的占有了房子与里面全部用具。
说到抚养费上,她说一分不给,你要觉得委屈,咱换换,你要房子,我要孩子,也不向你要抚养费。她知道我离不开青儿,何必明知故问呢?罢了罢了,事已至此,只求速决,以杨采勤反复无常的性格,指不定会生出啥事端来。
    分手的那天,我们都很平静。
    手续办完当天,张卡换了家里的锁芯,我被居住了六年的家拒之门外。
                          
                                                                                                                                            失散多年的弟弟:狗蛋儿
八十一
亲爱的姐姐:
写这封信的时候,我的疤痕已经愈合,回首那段往事不禁感叹,我的热血一样的青春就这样掀过了一页。
你给青儿买的衣服、鞋子,我已于上周末送往老家,她别提多高兴了。
我有预感,咱们正式相认的日子不远了。
自我婚变之后,父母一下子苍老了许多,有太多的不放心,太多的失落。
村里人说起我,都说这婚败就败到丈母娘手上,同事们议论时则说是感情不和。作为亲身经历的当事人,在这里我可以明明白白的告诉你,分手的原因是-----看不到生活的希望。纵览走过的这几年,一路战火纷飞烽火连城,再往后一看,倔强的张卡丝毫没有转变的动机,唯母是听,反道有使我顺从她观点的趋势,欲把我打造成第二个大盼子。
黑暗无光的生活,使我看不到一丝光明,长痛不如短痛,这是两个人理智的选择,更是为了自己的今后负责任的决定。
我的衣服、书籍,于离婚后第二天清运出去,陪我收拾的是初中同学康武。
康武,初中毕业后考进魏桥高中,高考时以物理满分的好成绩考入西北某大学,学习核物理,大学毕业后没有单位要,他学的专业是造原子弹,市场上用不着这玩意,就回到家乡。听说魏桥的电厂招大中专生,就去应聘,招工处的同志说话阴阳怪气,拿着康武的毕业证说,我们这是火力发电厂,你该去大亚湾那里看看。康武可不吃这个,拿起桌上的水杯就泼那人脸上,这件事的直接后果是他被淘汰了。
落选的康武不甘寂寞,就想自己干,找到正在医务室当医生的同学纪伟,两人一拍即合,决定投资练歌厅。又纠集了杨磊、李增水,曹磊等同学,凑了点钱,在会仙桥商场开了一家歌厅。
我刚离了婚,回到原先的家,钥匙竟打不开门,料是张卡换了锁芯,反正我就要离开这里了,她换锁只是个时间问题,只是这也未免有点太快,我衣服还在里头呢?不管了,今朝有酒今朝醉,约了纪伟一起喝酒。纪伟又叫上一个叫纪承东的,还有李镇湘,李行舟等老同学。
酒席之上,开怀畅饮,谈笑而歌。纪伟提议,吃完酒去会仙桥K歌。除了纪承东,其他都是老相识,这个纪承东长我几岁,娶了唐刘村的媳妇,也算是半截街坊,这厮别看平时不显山不露水,却唱得好京剧。伴着KTV的音乐,有板有眼,戏文和鼓点,拿捏的恰到好处。
康武提出明天和我去搬家,纪承东也说明天休班,我就答应了康武,没让老纪休班,不太熟,怎么好意思叫人家休班。谁知老纪听出话里的味道,有些不悦,既然结识了就是缘份,更何况我岳父家和你家不远,算起来咱还是亲戚的。我只好应允了他。
天一亮,我就给张卡打电话,让她开门。
走进住了六年的楼,还有些不适,当初这是父母借钱买下的,忙来忙去给别人作了嫁衣裳。东西不多,根据协议,我只取走个人物品,电器家俱一概不要。衣服包了一大包,书籍一本本从书橱上拿下来码在客厅里,墙上由老师、张老师写的书法也取下来。
这就是我的全部家当。同学们一趟趟往下搬书,纪承东特意开来了他舅子拉木头的货车助阵。书放到我的后备箱里,字画、花瓶等大件放老纪车上。
就要走了,我向纪承东说:纪哥,唱一个!
好来!
老纪吊开噪门来了段《武家坡》:
    一马离了西凉界,
    不由人一阵阵泪洒胸怀。
    青是山绿是水花花世界,
    薛平贵好似一孤雁归来。
                                                                                                                                               失散多年的弟弟:狗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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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6
发表于 2014-3-1 21:50 |只看该作者
七十四
亲爱的姐姐:
不知在二次创业这场伟大战役里,你扮演着何等角色,我可是受尽了苦头,也获得了收益。
先是我的师傅,那个严厉的经常训我的家伙调走了,别看平时他光教训我,可他这一走,我还有些难过。从一进厂就跟着他,从什么也不会,什么与不懂,到现在能独挡一面,完全归功与郑师傅的教导。说归说骂归骂,老郑这人脾气暴点,可对徒弟那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顷囊相授。他调到邹平不是干普通电工,当上了邹平地区筹建电器组的一个小头目,人挪活树挪死,他是高升了。老郑师傅走后,我心里怪怪的,觉得没有了主心骨,别看平时他总训我几句,这一下子没人说了,干起工作来竟没有了头绪。
    我与张卡的恋情终究还是要公诸与众的。消息一出,娘说,不是说没相中吗?咋又行了?我回答,通过接触我发现他人不错。爹娘尊重我的选择。爹说,既然这样,把个时间把卡子领来家吧!叫你的那些花娘婶子看看,你也不小了,人家延超、老孟、老锋都订了婚,咱也派媒人去西站村交涉,把婚订一下。嗯。我答应了下来。
    我和张卡处对象的消息一经传出,全唐刘村哗然,都不看好这桩婚姻,早晚得散。又有大批的说客上门做父母的工作,父母还是秉承一贯的宗旨,孩子的事大人不掺和。说客们把头摇得像拨浪鼓,这杨采勤是什么玩意你不清楚吗?狗蛋儿小,不知深浅还可原谅,你当爹娘的难到也糊涂了吗?
    被好心的街坊一说,爹娘也动摇了,就把张明大爷找来,张大爷拍着胸脯说,放心,这媒人我当定了,杨采勤再难缠交有我来对付,下个月初八我就正式登门提亲,你看咋样。爹还是不放心,再三嘱咐,孩子的婚事可不比寻常,彩礼都安乡俗来,可由不得杨采勤狮子大开口,不是我没钱,村里的规矩不好破。张大爷夹着大烟卷,挥舞着手,像毛主席在天安门上接见红卫兵的手势,放心吧!
    张明大爷果然去了杨采勤家,时过境迁,再次踏入这宅院,四面花墙修膳一新,比起十几年前,简直是天堂。南部乡人都传说杨采勤卖女养儿,用女儿的血汗钱盖房子,供儿子上学,今日一见果然不虚。老实的大盼子低头不敢看张明,闷声说,来了?张明哪里会瞧得上他,真是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十几年前青年气盛的大盼子还点着他的身影说要了他的命。今日张经理白衬衣黑皮鞋,油光光的头发,堂而皇之的登堂入室,为他家女儿当媒人。
    大盼子的弟弟小盼子忙递烟,张明谢过,但没要他的烟,翻手从口袋里摸出一包软中华,递给小盼子,来,尝尝这个。接过烟,小盼子笑着点上,说,张厂长这是嫌咱的烟孬啊!行了,别闹了,把你嫂子找来,谈正事。
杨采勤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在里屋不肯出来,最后不得以,才晃动着一对大屁股出来。笑盈盈得说,你们老爷们儿在外面喝酒商量事,我一个妇道人家在里间听听就是了。张大吹酒下肚又开始吹,他吐了口烟说,谁不知道你们家娘们当家。杨采勤不高兴了,别听外面的人瞎说,我当家的人老实,不善言谈,我只不过出头点罢了。谈到正题上,杨采勤毫不让步,不用管对面是张大吹还是王大吹。
杨采勤说,论说西站唐刘相隔不远,乡俗一样,订婚的价码也一个样,除了三金就是八千八的彩礼,我也不多要,卡子我养这么大也不容易,就要出阁了,我一样不能少,另外,彩礼钱我要万里挑一,一万一千元,少一分也不行。
    不是说八千八吗?
    那是一般人,我们卡子不是一般人,得多要。
    你这不是卖闺女吗?别张的嘴像簸箕来似的,漫天要价,就按当地习俗来,八千八,行就行不行就散,我那大侄子你又不是没见,论人才论家庭哪里配不上你家卡子,来时我是打了包票的,断不能由着你胡要。
    杨采勤和张大吹一对冤家吵了起来。就见大盼子站起来,冲老婆说,孩子早晚都毁到你手里。
我那老实木讷的老丈人,头一次对丈母娘发火,这一火,我和张卡的婚事就有门了。
然而谁成想,这只是万里长征第一步,而我,从这一刻开始,正式接触了这个充满传奇的码头南乡名女人,我的丈母娘——杨采勤。
    和张卡订婚后,我调到了邹平的工业园,与此同时,魏桥生产基地大批量向邹平调入,这个名不见经传的纺织企业仿佛一夜之间发生裂变,新建的邹平工业园规模巨大,比魏桥老基地大出五六倍,解决了十六万人的就业,推动了地域经济,而时间的坐标,也推进到了公元二OO六年。
                                       失散多年的弟弟:狗蛋儿
七十五
亲爱的姐姐:
    整个2003年至2006年我都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我和我的同事们都在安装调试设备,无休止的加班。初来邹平经济开发区之时,所有的公路都还没有修,全处是飞扬的黄土,敞开的地沟,建筑队与设备安装队同步作业。街上连个卖饭的都没有,若晴天还好些,一旦下雨,这些翻开的新土都和成泥。粘性的泥浆一脚踩下去,拔出来的只有脚丫子,再伸手进去把鞋子提出来,一手提着鞋子,光着脚板艰难的去上班,到了班上再用建筑队的水管冲净鞋子,湿漉漉的蹬上,开始一天的工作。而早饭吃不上是常有的事,中午在工业园南部,现在的国际商贸城位置是成片的板房,这些板房提供着我们的衣食。整个经济开发区就是我们的活动范围,期间我很少回家,除了书娟小妹上学之事。
    时光飞逝,我的妹妹,也是你的妹妹书娟,已是湖南某大学的毕业生,毕业之后正好学校有去加拿大深造的名额,她的系主任爱惜人才,觉得以书娟的天份应该去留学,机会难得,系里领导决定留给刘书娟一个名额。书娟当然愿望继续深造,只是家里拿不出这么多钱,系主任说了,虽是公费,可也需要十八万元的资金。十八万,这对于家里来说简直是个天文数字。懂事的书娟不敢告诉父母,她知道,家里的事还没有开始,花钱的地方还在后头,哥哥就要结婚了,结婚必定要买房,猫蛋小弟眼看高中毕业,也要升大学。村子里她这么大的女孩子大都进了油棉厂,父母供自己上大学已经不易,她不想奢求太多。可留学的诱惑太大,她学习的课目,加拿大那所大学是世界一流的学府,有顶尖的教授和顶级的实验室,学术氛围更是世界最棒。思前想后,书娟小妹还是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父母。爹娘略做犹豫,毅然决定让书娟去加拿大。爹娘把全部积蓄都拿出来仅有四万,连个零头都不够,一筹莫展的爹头一次硬着头皮走亲戚借钱,用他的话说,为了孩子上学借钱不丢人。可有一样,咱家的亲戚都是一帮穷亲戚,平时还靠咱家周济的,这会问他们借钱,可真是问对了人。小姨自嫁了人,就是个药罐子,生重阳表弟时差点没死过去了,哪有钱;大姨家,保彬表兄结婚时拉了一屁股饥荒还没还下;小舅做买卖赔了钱也拿不出一个大子儿;大舅在油田做了一辈子的仓库保管员,也是个为不了媳妇主的人;几个姑姑家一个比一个穷,心有余而力不足。道是那些整日和爹喝酒的码头北部乡的大队书记们慷慨解囊,凑了五万元送了过来,爹找了证人,按了手印打好欠条。同族的步影叔前些年包果园攒下点钱,他的儿子还小,还不到花钱的时候,给爹送过来两万,还差七万。就在爹娘准备去县城找步凯,步旋两位兄弟开口时,张大吹叨着大烟卷抢步进门。
    我听说书娟要去加拿大留学?
    嗯。
    这可是大出息,值得好好庆贺一场,我张罗一下,咱同学们都要随份子来家坐席。
    一定一定。爹还是一脸阴云,他在为钱的事发愁,不是没想过找张明借,只是能找自家亲戚借够了,先不问同学要。
     张明问,留学的费用够了没有?
    还差点。
    多少?
    七万块。
    我托底了,差多少算我的。
    既然张大爷这么说,主动拿钱上门,谁还愿意低着头去亲戚门里借。爹就跑回屋里,要和张大爷写欠条。你这不是闹吗?写这玩意干嘛?孩子上学花,又不是干别的,有就还,没有就算逑咧。这不行,亲兄弟明算账,这钱我早晚得还你。爹写完欠条,按好手印交给张大爷。张明从车里取出一个皮包,摆出七万元钱放到桌子上。
    书娟临出国的前一天晚上,我领着张卡返回家中。因为要倒几次车,进门时天已麻黑,进门就听见父辈们喝醉了吆喝的声音,一桌放不开摆了两桌,有步字辈的叔伯,有爹的同学好友,也有学生刘生产。屋里乱糟糟,酒气熏天,娘给我和张卡妥出一盆鸡肉,我图个清静就端了盆去了爷爷住的宅院。我无意中发现张卡的脸色不对,这大喜的日子,她咋会不高兴呢?
亲爱的姐姐,我太幼稚了,天真的以为所有的人都像我一样单纯,为有一个出国留学的妹妹而自豪。丈母娘丈人我自不必说,就连安睡在枕边的老婆张卡都同床异梦。我问她,今儿这么高兴,你咋板个脸,笑一下,一家人都看着呢!张卡撅着嘴没有一丝快乐,冰冷的脸庞,怨毒地眼神看着我。我看出了不对劲,问她怎么了?张卡咬醉钢牙,一字一钉地说,书娟上学把家里的钱都花净了,还欠下一屁股债,我可丑话说前头,不给我买房我可不和你结婚,俺娘家可一分钱没有,豹子还念呢?呀,我怎么说好呢,我做梦都没想到我的老婆竟能说出这样世哙的话,这种话在我们这个家中是绝对不可能说出的,也只有杨采勤教出的好女儿能说出口,我的心在滴血,在无奈,性格中柔弱的一面使得我痛苦万分, 我甚至有跳起来扇她两耳光的冲动,可就是不敢,只一味的忍让退缩。
怀着这样的心情,来到爷爷屋里,他左耳失聪,右耳听力也极剧下降。见到我们进屋,只是坐在炕沿上笑,从床头一个蓝漆木箱里拿出二姑给他买的点心,说,这是你最爱吃的。是的,小时候我最爱吃点心,可这是什么年代了,对于类似又甜又粘的食品我早已不再碰。拿出给爷爷买的京剧光盘,爷爷摸着说,上回买的片子我看了,马连良演得就是好,下次来给我寻寻看有没有《甘露寺》这一出,年轻时看过一回,忘不了。嗯。我欢喜地答应着。看着我和张卡同坐吃饭,爷爷眼角笑得眯成一条缝。唉,亲爱的爷爷呀,你哪里知道,这矛盾,已心中萌芽唉!
    第二天,书娟小妹坐上了飞往加拿大温哥华的飞机,开始了她的漫漫求学路。
                        失散多年的弟弟:狗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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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5
发表于 2014-3-1 21:50 |只看该作者


{:soso_e121:}收到赠书,祝贺并致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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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4
发表于 2014-3-1 21:44 |只看该作者
七十二
亲爱的姐姐:
    这一年里大哥刘大胆的老婆生下一名男婴,成为我们这一支青字辈的第一人,为本来就庞大的唐刘村刘氏家族喜添一男丁。二哥小胆,与归苏一赵姓女子也已于国庆节完了婚。大爷刘步云的任务完成了,剩下的就是抱孙子享天伦。
    一日黄昏,步云大爷来到咱家,要请爹去他家吃饭,商量他两个儿子分家的事。爹说,你那边的事,你们爷们子商量着办就行了,我去做甚?大爷热情相邀,说你嫂子都炖了鸡等着呢?刘家门里众兄弟我都有叫,把我叔也叫去,咱这支里就他辈大,说话有力。爹说,我去就行了,你叔最近耳朵坏了,跟他说话得在耳朵上大声喊,就跟打仗一样,太别扭。行行,不容分说就把爹拽出屋,在院子里看见擦摩托车的我,又说,狗蛋儿也去,小字辈的也去热闹热闹。
    大爷家果然热闹非凡,步字辈的叔伯无一缺席,步国,步镇,步三,步影,再加上步庭,步云,就连在县里工作的步凯、步旋两兄弟也来了;书字辈的稀稀拉拉不大匀挺,都在外上学做工回不来,只在我和书宾,还有大小胆哥俩。
    步云大爷勤勤恳恳,用半生的汗水谋下两跨院落。在老宅的基础上对外扩张了两倍之多。他的西邻是村里有名的能人刘去病,去病自从养野猪成了气候,名利双收,在县城购置了房产,把一家老小接去享福了,空荡的宅院无人居住,杂草丛生。去病在村里也有两个宅院的,都这么荒废着,他就想卖掉其中一处。叔云大爷高瞻远瞩,不惜高价,击败对于成功中标。把院墙一扒,两个家合成一个院,既宽敞又阔气,现在原刘去病那院被大哥一家三口住着。
老大的住房解决后,叔云大爷又在村头为二哥划了一块宅基地。村支书是唐家门里的,自小与大爷一块下河捞鱼上树逮鸟,交情莫逆。村里大划宅基时明文规定,凡两个孩子的皆可申请,又有支书这层关系,步云大爷得了全村最好的一块地皮,这让许多人眼热。那块全村最好的地段,现如今盖起了大瓦房四合院,内部铝合金封厦,外部红瓷砖贴墙。二哥书综结婚时就顺理成章的把新娘子娶到了里面
    这次分家明摆着的事,大小胆就地分开便是了,各人还住各人的院,难不成还换换?步字辈的已经把方案定下来,书光书宗哥俩不好说啥,书宗捡了便宜自不好说啥,偷着乐就是了,书光做为老大也得起个表率作用,也应允了这个决策。最后说到砌墙上。大胆的院与步云大爷的院原是有道墙隔着的,屋房易主后才堵了原先刘去病家的门,通开了院墙合二为一。如今爷俩分家单过,这墙是不是还得砌起来。老实憨厚的大哥表态,墙不能砌,若不扒就不扒了,如今墙已然扒了,再砌起来村里人怎么看我刘大胆,说我不要爹娘了,不管爹娘了,分了家也可以在一个院住嘛。大哥这话说得,叫人心里发暖,步云大爷小酒入肚,脸红得像猴子腚,两行老泪流了下来。步字辈的人都赞大胆孝顺,没有辱没了门风。
    就见步云大爷酒杯往桌上一顿,砌!墙必须给我砌起来,既然分家,就分个干干净净,你们都成了家,今后少不得狗钻猫跳锅碗瓢盆,老子可见不得这些,我是眼不见为净,图个自在,今后孩子可以送过来,我养着,不影响你们工作,也不用花你们的奶粉钱,就是两口子吵架别打到我门上来,丑话说到前头,真要夫妻打闹我不给你们开门啊。
    家分得相当圆满,两代人同桌而饮其乐融融,酒过三旬菜过五味各自打道回府不提。
    当晚大哥刘书光的屋里传出一声尖叫,接着是器具掉到地上摔碎的声音,紧接着传出小孩子没命的哭声。孩子哭声一起,其他声音这才止住,待孩子停止了哭泣天已大明。
    翌日清晨,大嫂抱着我那侄儿窜回了娘家西站村。大哥就跟什么也没发生似的照常上班。步云大爷额头上露出深深的皱纹。下午时分,大嫂娘家雇了辆车把她娘俩送来,那亲家公当着大爷的面骂他的女儿不懂事,该打,并一再声名,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今后再动不动上娘家跑就打回来。把大胆爷俩好一阵感动,大胆特意打电话从归苏饭店报了菜,翁婿二人喝了个稀里糊涂。
    我就知道,大胆能治了他的老婆。
                                      失散多年的弟弟:狗蛋
七十三
亲爱的姐姐:
    自互换手机使用之后,我与张卡就联系的多了。加上孙磊在一旁助劲,这事儿,就这么成了。我越看张卡越顺眼,更兼她对我百依百顺言听计从,想想孙磊那句“找个爱你的当老婆,找个你爱的当情人”,多么好的至理名言啊!
    唉!这男追女隔重山,女追男隔层纸,这话,我确信了。
孙磊也没闲着,连我那一同进厂的同学们一起说着吧!这个年龄屋的少男少女,工作既已稳定,都忙着成双配对,挥洒着发泄着火一样的热血青春,就像一个个发情的牲口。继谷建宁订婚之后,赵方顺也于魏桥籍的一女同事肯定了恋爱关系,还有李小杭、李鲲鹏,就连上了高中的黄飞、郭光都有了固定的女朋友,公开双双对对出没于人群。
就跟当日张玉一样,找了媳妇就不再住宿舍了。
改革开放的新思潮,冲击着传统保守的农村观念,小青年谈恋爱牵牵手就脸红脖子粗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这是一个快节奏的充满变数的新社会。我们这一批后来被称作“80后”的人,正处在新旧观念的夹缝里,起着承前启后的继往开来的作用。
     和孙磊恋爱的那女孩子叫张小芳,原是他九户初中的同学,毕业后二人失去了联系,这一晃荡就是好几年。该着两人有缘,那天孙磊在单职工宿舍门口的地摊上吃拉面,张小芳和同事下了班连说带笑得走来,这不是老同学吗?孙磊扔下碗筷就扑上去,用他那特有的幽默和人家搭讪。并不是所有人都像我一样欣赏他这种幽默感,尤其是女孩子,反倒很反感。张小芳误以为流氓调戏当街,警惕的眼神打量着面前这个圆眼白牙大额头的男子,经过辩认,再加上孙磊接下来的自我介绍,慌恐无助的张小芳这才稍稍平静,认出了老同学,可是人家小芳压根不摆孙磊,拉着那女们的手一溜小跑消失在女职工宿舍拥有的楼区里。打那起,孙磊就着了魔障,和我聊的话题只有一个,那就是张小芳,语气中充满自信,仿佛小芳已是她的老婆了。爱情的力量竟然让这个二蹦扯子变得如此认真起来。经过多方打探,张小芳尚未处对象,孙磊雄心壮志地说,知道这些年她为啥没找主吗?在等我呢?孙磊追求张小芳的路途可谓艰辛。给人家买电饭锅,买鲜花,都被一一拒绝,甚至连我都对孙磊绝望了,谁都看得出来,凭张小芳的美貌是断不会看上眼小头大的孙磊的。孙磊使用疲劳战术,天天打电话骚扰人家,约人家外出吃饭,张小芳一概不与理会。寒冬腊月里,孙磊只穿着件小毛衣站立在女工宿舍那块“男士止步”的牌子前,手里端着要送给张小芳的电热锅。张小芳在电话里说的明白,不要。一厢情愿的孙磊一再坚持,张小芳就是不要,最后孙磊说,你不下来我就不走了。挂掉电话,孙磊就傻不拉几地站在大门口,过往的女工都投来异样的眼光。渐渐的夜深了,没有了过往行人,只有孙磊电线杆似的身影。清冷的冬夜小毛衣根本不顶用,好一个孙磊,咬紧牙关不放松。也不知过了多久,楼道里走下了穿着红羽绒服全幅武装的张小芳。你不怕冻死吗?大冷的天穿这么少?孙磊呲着牙笑道,你都不心疼,我心疼啥?你这个傻瓜。张小芳接过孙磊手中的电热锅转身就走,走了老远才回过头,说,我收下你的员,是怕你冻出毛病来,并没有答应你,我考虑一下,一个月后人你答复,这期间你不准给我打电话,更不准去车间找我。望着小芳远去的背景,孙磊露出坏坏的笑。
    我早已睡下,被可恶的孙磊弄起,进乎亢奋的手舞足蹈向我汇报今晚的成果。一遍又一遍,也不嫌絮叨。我说知道了睡觉。这家伙像得了疯病,又把我推起来一再絮叨同一件事。我有些不耐烦,就打击他,这没听出人家话里的意思吗?一个月就是不愿意,为了不直接伤害你,给你一个月的时间缓冲,说不定一个月手人家会领着新男朋友来刺激你,叫你死了这份心。任我怎么说,孙磊还没从电饭锅的兴奋中走出来,拿出我写日记的笔在挂历上画了一个月的记号。
    一天一天过去了,每过一天孙磊就在挂历上画去一天。他还在犹豫是否该给张小芳打个电话。在我对孙磊不抱希望的时候,在倒计时还乘十来天的一天傍晚,我下了班独自在房间里写日记,孙磊推门而进,身后跟着一羞涩的大闺女。孙磊介绍这就是张小芳。见有女人进屋,我有些不好意思,房子里实在是太乱了。孙磊让张小芳随便坐,就把我拉到房东家的天井里,掏出五块钱,说,好兄弟,哥哥请你上网,上通宵去吧,今晚不要回来了。
    我有了张卡,孙磊有了张小芳,我们的合租生涯也该画上句号了,总不能老把另一个挤出去上通宵。在已有充分思想准备的前提下,我和孙磊结束了为期一年的合租。而就在这个时候,我的工作发生了变化,厂里在邹平县城东区建了规模巨大的工业园。作为从学校分配到厂里的应届毕业生,也已独挡一面的我和我的同学们,无一例外,全部在人事调动之列。魏桥创业集团厂史上称为“第二次创业”的战役即将打响,我和张卡如胶似漆的恋情也将被隔开80华里。
                                   失散多年的弟弟:狗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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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3
发表于 2013-11-29 20:07 |只看该作者
一段历史,扇形打开。
赞一个!

但类似于下面的句子,阻碍阅读:
临村归苏的,(邻村归苏人?)
爷爷风人憨厚老实(?)
我们的村子不大,百十户人村风古朴,以刘姓为主,唐姓为附,夹以三两户外来杂姓,如张、赵、杨。
--------
村子不大,百十户人家村风古朴,以刘姓为主,唐姓为附,夹以三两户外姓。


呵,因为喜欢。所以有些苛求。
瑕不掩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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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2
发表于 2013-11-29 13:16 |只看该作者
楼主赶紧的
元旦之前弄完它呗————————

小城故事的事儿,你可记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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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1
发表于 2013-11-5 06:42 |只看该作者
七十一
亲爱的姐姐:
      谷建宁到底还是和李会分了。他是个孝顺的好孩子,不敢违背乡俗与父亲的意愿。在朋友的介绍下和一皮姓女子开始恋爱了,按照正常的速度,遵循乡里的风俗,见过双方家长后,谷家正式派媒人去大皮庄下聘礼,婚,就算这么订立下来。真心地祝愿我的好兄弟幸美满。与此同时,与我差不多的80后同事、同学就跟商量好了似的扎堆订婚,少不得要每人随上20元的彩礼钱。
    张卡一直没有减少对我的温情攻势,我态度很坚决,不给对方一点幻想的空间,她还是一天一个电话打到我的手机。最后我决定,是时候刺激一下,使她激流勇退了。说话我肯定是不行,就跟当年追成翠一样,见了女人就紧张得不行,无论是死皮赖脸的追求人家,还是旗帜鲜明地回绝别人。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了,还得发挥我的特长,写信。这回不是追求信,也没有了太多的讲究,用一张电工报表纸的空白页就搞定了,连信纸钱都省下了。信中除了说我不想这么早找对象外,没多说一句话。我还没有绝情到揭她的短,说不俊才是真正的原因,看多了言情小说的我,最后还没有忘记说上句,做不成恋人可以做朋友,祝你早日找到理想的另一半。信已写好,如何送出去呢?我是不想见她,记得本厂的空调工孙哲说起过,她和张卡的宿舍彼邻,就简单的把信折了折,委托孙哲转交。我不怕孙哲偷看,反正没有见不得人的事,我拒绝她的事让孙哲知道也未偿不是好事,叫这大喇叭一宣传,全厂都知道了,她就不再烦我了。
信送出去后的第二天,孙哲一上班就来配电室找我说,可坏了,收到那信张卡不和我说话了,我跟她说,也不理,一晚上不理人,今天早上上班路上,我见楼道里有一层撕得细碎的纸屑,正是你那封信。
噢,撕了就撕了吧,反正她看了。
    一连几天相安无事。回到住处,孙磊依旧跟我讲他撕包的故事,平白无奇的事情从他口里嘣出来就有了笑点。我向孙磊坦白了张卡的事,谁知孙磊一下推翻了我以前的理论。我一向佩服孙磊的口才,他的倒戈一击,大力撮合,直接推动了我和张卡的关系。
    我说,她不俊。
    什么叫俊?
    至少比成翠俊。
    你还念念不忘成翠,人家这时早就和别的男人双宿双飞了,你还想得个啥劲,只白白浪费了自己的青春。这俊丑全凭看,王八看绿豆对了眼,怎么看都好看,我看张卡这妮子不丑,找媳妇就是这么回事,看看就顺了眼,什么叫俊,大明星俊,人家找你吗?
    还别说,经孙磊一通说,又一想张卡的相貌竟也不怎么丑陋了。我又说,她娘可是个有名的泼货,名声坏得很。
    孙磊关于张卡娘的这段说更是逆流而上,说辞与众不同。他说,你找的是张卡还是她娘?她娘再坏代表不了她,一个人的成长环境与脾气性格养成有很大关系,她娘从小在农村长大,穷怕了,所以做出些不好的事,张卡进厂这么多年,在厂里长大,见识的都是公司的事,自然和她娘不相同,年纪轻轻就当上班长,操作运动会全公司细纱第一,以我看这姑娘不孬,你小子别身在福中不知福,追成翠追不上,人家倒追你却又这么多烂毛病。将来你是跟她过一辈子,不是她娘,要是在公司买了住宅楼,你们自过日子,关她娘屁事,高兴了就回去看看,不高兴了连回也不回,没人管你。
    最后孙磊一幅过来人的口吻说了句:找个爱你的人当老婆,找个你爱的人当情人。
    爱我的人?无疑张卡是爱我的。
    又收到了张卡的电话,她说这回没有借别人的手机,刚买了新手机不大会用,要我帮忙调调。对新手机的兴趣远超过了张卡,我破开荒头一次应允了她的约会。
    那是块市场上很少见的和弦音乐手机,在当时可称得上精品,起码我认识的人中没有用这么高级的。这时再一看张卡,也不算太丑,还能真如孙磊所讲,看多了就俊了吗?张卡约我去吃饭,为了能坐下来仔细欣赏那块和弦音乐手机我爽快地答应了。真是快好手机,上翻盖,嵌着蓝色塑料宝石,十几种流行音乐的和弦音,在饭店里我故意调出音乐,把其他住宅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看着大家羡慕的眼光,我别提多自豪了,好像手机成了我的一般。那张卡见我爱不释手,就说,反正我也不大会用,要不咱俩换着用几天吧!等你学会了再教我,咱再换过来。我虽有些不好意思,最终还是换了。吃完饭,张卡抢着结账,哪能真叫她结,我发扬男子汉气概跑到柜台把账结了。
    我和张卡行走在小清河堰上,饭后百步走活到99,堰两边的杨树在风里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堰里堰外的庄稼到了快熟的时候,蓝白相间的纺织大厦,高耸入云的电厂大烟囱,夕阳似火,染红了天边的那朵云彩。若干年后,我回忆,我与张卡的孽缘就起源与这次漫长步。自这一刻起,我的人生进入一个新的阶段,有喜,有悲,有欢笑,有无奈。
    宿命!从这一刻开始了。
                            失散多年的弟弟:狗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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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
发表于 2013-11-4 11:54 |只看该作者
七十
亲爱的姐姐:
    树欲静而风不止。我虽对张卡毫无感觉,她好像对我还有点意思。
    那时我在二班上干维修电工,她在楼上那分厂里当班长,常借别人的手机给我打电话约吃饭,都被我一次次拒绝了。全厂有手机的并不多,爹娘为了控制我的行踪早早就给我买了手机和摩托车,这在同龄人中是很令人羡慕的。有个吃公家饭的爹,别的事上没看出来,这件事上倒显出优越性来了。某一天上夜班,接班的也已到岗,我换衣服准备撤,领导也去配电室安排常白班的任务,就见这村姑风风火火地推开配电室的门,丢下一个塑料布的精装笔记本转头就走。全班人员,包括班长都看傻了眼。事实明摆着,亲爱的姐姐,你也是魏桥油棉厂的老职工了,应该明白一点,早些年厂里纺织女工多,男工只有少量技工,男女比例分布不匀,所以常出现女孩子倒追男孩子的情况,不幸,我成了张卡追求的目标。关于张卡,我前前后后反反复复的想过了,答案也很明确——不行。不是因为她的娘是闻名全乡的泼赖货,也不是因为大胆、小胆哥俩的苦劝,单凭她的面貌就不合乎标准,没有气质,没有身材,我的标准只有一个,就是要赛过成翠。
    自从张卡唐突来访,全电工班都知道楼上分厂的班长与我谈对象了,我师傅点拨我说,书耀啊,这女人可是个烈货,你太嫩,是驾驭不了得。期间我认识了个乐天派孙磊。孙磊呲着牙圆咕嘟的两只大眼睛,大额头铮亮头发自来卷,语气里一副玩世不恭的德性。既然宿舍不安全,常被盗,我们都有外出赁房子住的意思,一拍即合,于是我和孙磊两个光棍汉就以每月80元的价格从郭辛村里合租了间民房。
    有了单独的居住房间,按说该干干净净了,没曾想这个孙磊的懒惰在我之上,狭小的房子里没有个立足之地,袜子总是等到成了堆,再捡着干净的穿一遍,实在找不出干净的了才动手洗。衣服更是不会洗,我还好一点,攒得脏衣服多了就回家叫娘洗,孙磊更懒,又不会洗,他的衣服经常是一次性,穿得十分脏了,干脆扔掉,所以他从来不买贵衣服。孙磊对什么事都不关心,无论多么大的事都从容不迫,在细纱车间里干着设备保养队员,常和车间主任对活,主任安排工作说上一句,他说有十句在那里等着,最后主任急眼了,把他发配到了撕包房劳动改造。撕包房是纺纱厂的第一道工序,压紧的棉包必须人工撕裂成小块才能喂入设备进行接下来的生产。撕包房花絮漫天,粉尘弥漫,是全公司最恶劣的环境,没人愿意去。通常那些犯了错的人才被发配下来,就是这样本着人道主义的原则,被发配来的职工都有明确的期限,现般根据所犯错误的大小,可分为十天、二十天、一个月三等,孙磊享受到的是最高级别的礼遇——30天。
    撕包房有规定,上岗必须戴三层口罩防护,工作中不允许说话,这一下可把孙磊憋坏了,下了班就和我敞开了说,态度依然是那么乐观,这种人心理素质好,天踏下来也不知道着急害怕。直到有一天,回到住处,今天的孙磊格外老实,见我进门也没有跳起来讲述在撕包房的见闻。我感觉不对劲,推了几下,他口称冷,又把被子捂了头。你这不舒服吗?我摸了他的头,天啊,太热了,这是发烧。孙磊准是烧糊涂了,吃力得坐起来,说,你身上还有钱吗?我他妈的准是感冒了。这家伙这时候了也不知道害怕,还一幅天塌下来不管的态度。我看了口袋还有五十块钱,拉起孙磊就去了位于郭辛村的临红门诊,大夫试了表,给他挂上吊瓶,两瓶水输上孙磊才缓过进,脸色稍微好看些。输完水还剩下十几元钱,反正他是没钱了,不如在一起把这钱消费了。我拉着大病初愈的孙磊又去板房炒了个鸡蛋饼,一个土豆丝。吃罢饭,孙磊才算彻底活过来。第二天一早又去撕包房改造去了。
    看到这里,姐姐不要取笑,其实我跟孙磊都是月光族,分了工资就猛花,海吃海喝,月底就省吃俭用,有时甚至借钱花。和孙磊租房的那段岁月是艰苦的,也是最快乐的。有时候两个人身上都没有一分钱,这可怎么办呢?正好屋檐底下有我们富裕时喝剩的啤酒瓶,就拿床单裹了去废品收购站两毛钱一个卖掉,换回十几块钱。钱还是不够,十几元还不够一顿炒菜的,怎么办呢?富日子富过,穷日子只好穷过,十几元钱买上一斤萝卜咸菜,剩下的全部买成馒头,挂在房间里,饿了就啃个馒头就点咸菜。你别说,这饿了吃糠都甜如蜜,饱了吃蜜蜜不甜,两个人对着啃冷馒头还津津有味呢!离工资还剩仅一天,馒头啃完了,这可怎么办呢?两个人分头出去找同事借,转了一圈回来依旧两手空空,月底了,都没有余钱。饿得我和孙磊都两眼冒星。正饿着,孙磊猛然跳起来,有了,跟我来。孙磊领着我跑出房东家,来到屋后,,孙磊指着一棵枣树说,这不是饭吗?少罗索,还不赶紧得。孙磊用尽全力踹了一脚,三瓜俩枣得落下来,两人各拾一枚就往嘴里塞,吐出口中的枣核,我又踹了两脚,又有几个枣落下来。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枣树太粗,撼不动。孙磊到家,拿来房东家的一条竹杆,咣咣的一通猛打,枣如雨下。
    回到房间里,我们把收获的刺子撒到床上,孙磊说:吃吧,这就是咱们的晚餐。
                                              失散多年的弟弟:狗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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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9
发表于 2013-11-3 03:18 |只看该作者
六十九
亲爱的姐姐:
    我根本没把张卡的事放心上,就跟压根没有这回事一样,该干啥干啥。我的对象至少得比成翠俊。
    我的事告一段落,好兄弟谷建宁却又深陷苦闷。他在学校追上了四朵金花之一的李会,这回子天各一方,他来了大西北的魏桥,人家姑娘在县城谋了个优厚的职业高就了。李会的爸爸系电业局职工,几十年的人脉在此,正好闺女学了机电专业,就近水楼台先得了月。他俩倒能沉住气,家里着急啊,要知道码头北部乡讲究早婚,谷建宁上技校的两年里,村里一般大的有几个已订了亲呢。谷大爷对儿子的婚事分外上心。谷建宁有着一颗成熟的心,对父母至亲至孝,也明白其中道理。李会定是不会放放弃县城优越条件委身来油棉厂的,横竖是要散,只是个时间问题。谷建宁的姐姐也为弟弟的对象张罗着,车间里只要她觉得行,就给弟弟说,多是姑娘相中了他,他却不置可否,如此错过好几个。
    那次在魏桥商场一家叫做小不点的饭店里,我又见谷建宁喝大了,他的酒量与我不分伯仲,我都晕了,他足比我多喝小半斤,我明白他这是故意求醉,就像成翠时期的我。酒醉中谷建宁掏出手机,叭,拍到桌子上做出个决定,和李会分手。唉,缘尽于此也只好分手,又一个造物弄人。谷建宁拨通了李会的电话,却又失去了言语,谁知道是酒精的作用还是心中还有不舍。时间定格了几十秒,谷建宁把手机递给了我,你来说。见他这幅模样,也只好我来代劳了。我接过手机,走出房间,走出饭店,来到魏桥的大街上,风一吹,酒醒了大半。那晚上说的什么我也记不大清,反正是残酷的现实把两个人拆散了。
    第二天,刚来到配电室就接到赵方顺的电话,说他因为搬宿舍和同舍的一台子工人动了手。我了解他的,在这种事上是不吃亏。不用管是在邹平还是魏桥。匆匆忙忙跟领导请了假杀奔西效宿舍区。走到门口看门的警卫不让进,我说我也是魏棉的职工为何不让进。那门卫凶得紧,正争执着从警务室又出来一个穿警服的大高个,竟是初中同学常金锋。常金锋认出了我,我没有工夫和他瞎扯,凭赵方顺的脾气这回恐怕早已打翻了,就说,常金锋,快跟我去一趟9#楼,我同学在和人打架呢!一听说打架,常金锋也眼红,眼瞪得像头牛,告诉另一门卫看家,自己跟着我跑步去了9#楼。
    好一个赵方顺,天生的战神。我去到五楼的时候,他正在走廊拿着一把光突突的扫帚抡,身边打倒了三四个,另有十来个台子籍工人围着他不得近身。空荡的走廊里只有赵方顺一个人的叫骂声和扫帚抽到身上的声音。显然围堵者被这种气场吓倒了,一种从没有过的打架方式,叫魏棉人开了眼。以前都是家近的欺负家远的,魏、码、台人数众多,一叫一大帮,十几口人齐出动,吓也把对方吓住,现在可好,被一个赵方顺如入无人之境。
    常金锋断喝一声,都给我住手。这才有人发现楼上来了穿警服的,这身警服真好使,这些人每天进进出出都认得常金锋,也见过他的手段。方顺见众人停手,也停下手,只是那扫帚疙瘩还攥在手里不肯撒。谷建宁身后跟着几个码头籍工人也匆匆爬上五楼,我看见人群中有张玉、李小杭、张向飞,李鲲鹏、郭光。双方人马势均力敌,楼道里更加拥护。常金锋站在两拨人马中间,舞动双臂说,今天的事到此为止,今天我值班,谁要是敢在我的班上闹事,以后再有什么事别怪我不客气,有恩怨出去解决,在外面拿刀砍了我也不管,在宿舍区就是不能打架斗殴,这就是规矩。
    台子一伙还似有不服,那几个挨了扫帚的捂着头脸,冷眼相向。张玉认得其中一个,是本车间的同事,就充当和事佬,都没远处的,魏码台是一家,天上掉下块石头砸死十个人,就有七个是魏码台的,为点小事打架不值当,出门在外挣钱是第一位,和气生财,和气生财。不知是屈服常金锋这身皮,还是张玉的劝和,台子这帮人撤了,我们也不好不撤,反正赵方顺又没吃亏。
    伙计,你真二狗。常金锋对赵方顺如是说。
                                              失散多年的弟弟:狗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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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8
发表于 2013-10-21 19:02 |只看该作者
暮雪 发表于 2013-10-21 12:57
关注楼主的婚事~

我的婚事很不幸,结婚后许多问题暴露出来,并且没有一丝缓和的余地,最终选择了分手。目前,我已经开始了第二段婚姻,幸福美满。所以,我说,二婚是最幸福的,双方知道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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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
发表于 2013-10-21 19:00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爱如潮水 于 2013-10-21 19:03 编辑
暮雪 发表于 2013-10-21 12:56
去病、无忌、无邪、胜衣。。。。。
这些名字都很有意思~


刘去病,我们村的能人,饲养野猪,开着野猪林大酒店,还有野猪肉深加工企业。论说混的不错了,要钱有钱要名有名。前年,席卷邹平的高利贷风暴,他也没能跑掉,乡亲们辛辛苦苦劳动的钱都放给了他,结果有去无回,刘去病本人开着奔驰跳进了滚滚黄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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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6
发表于 2013-10-21 12:57 |只看该作者
关注楼主的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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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5
发表于 2013-10-21 12:56 |只看该作者
去病、无忌、无邪、胜衣。。。。。
这些名字都很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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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4
发表于 2013-10-21 12:39 |只看该作者
六十八
亲爱的姐姐:
       我发誓,我没有相中张卡。
回到家我把这一情况告诉了爹娘,说那女子不俊,我没相中。爹娘不表态,只说自己拿主意就好。其实有很多亲戚都劝过父母,胡同里的一本家婶子,作姑娘时与杨采勤便相熟,她听说我要和杨采勤的女儿相亲,身负使命一般的找到娘,可别答应这门亲,你若和杨采勤当了亲家,要有你罪受,她眼里只有钱,是个没良心的主,十四就把卡子送进厂,为她挣下一栋房子不说,还用卡子的钱供小的念书,这要是出嫁,还不狠卖个大价钱吗。娘感谢婶子的提警,又不好说啥,只说,孩子的事咱当娘的不便掺合。婶子再三重申,坚决不能同意,杨采勤卖闺女,在西站是出了名的,谁要和她挂拉上,一辈子不得素净。婶子这席话娘一直没有告诉我,只到去年我与张卡离了婚,才合盘相告,这一切都是宿命。
  婶子的忠告娘没告诉我,可有人亲自找过我,这个人就是大哥刘书光。那天我在天井里用水管洗心爱的摩托车,大胆无声无息的站到我身后,吓我一跳。我说,大哥,进来咋跟鬼似的,一点动静没有呢。大胆先是和我评论了一番摩托,最后切入正题,他说,兄弟呀,听说你去相亲了?
      “嗯。”
       是西站的张卡?
       对呀?
       咋样?
       不行,那妮不俊。
       哥哥我就是为这事而来的,别说不俊,就是俊也不能找她,你年轻,少不经事,这找媳妇得看家风,虽说新社会了,不讲究门当户对,可至少两家的思想得相符。你嫂子娘家就是西站,所以我对这个张家略有了解,若是成了,你这个丈母娘可是个厉害主,全村有名的泼货,咱家门里可不能有这种人进来呀?
       我大哥是名语文教师,好口才,站在那里足足给我上了半小时的政治课。我说,这都新社会了,怎么还讲究门当户对呢?大哥呀,别说我不愿意,要是我愿意了又能怎么样呢?我找的是张卡,又不是她娘。大胆还是说,坚决不能同意,到时后悔了可别怪哥哥没提醒。
      大哥走了,我一个人在院里擦车,刚开完,二哥小胆一阵风似的闯进家门。
       三弟,媳妇相的咋样?
我说你哥俩是不是商量好了,大哥刚走,你又来。
小胆和我只差两岁,他中学没念完就下来务农,干过建筑队小工,赶集卖过菜,看上去比我老成多了,现在也进了魏桥纺织集团军,因为肯吃苦,从不叫累,混得还不错。
       二哥书宗掏出一盒烟,丢给我一支,他自己点上一支。老三呀,你找谁也不能找张卡,这闺女我认识,她在一班干班长,我们是一个车间的,所以哥哥我对这件事最有发言权。
      难道二哥也讲究个门当户对?
      小胆笑道,什么年代了还门当户对,实话告诉你吧,张卡这人脾气太大,在车间里有个外号叫半硬不烂张疯子,打遍车间无敌手,没文化,没素质,凭借操作运动会第一名当上了班长,脾气更是见长,十四岁就进厂了,你说这人能好得了,上月交接班和下一班班长起争执,上手就把人家的脸抓破了,流出血来,人家不干,找到了车间主任,主任降服不了,又推给厂长,这张卡在厂长那里也不服,硬气的很,不碰南墙不回头,当场和厂长吵了,厂长拍了桌子,她把厂长的温水瓶踢飞了,你说你跟厂长闹能落到好吗?结果厂长打电话叫来了保卫,把她叫到保卫科才治住了,当月工资扣了个干净。老三啊,从小到大你什么脾气我还不知道吗?你和张卡根本不是一路人,要是成了两口子,这仗可有的打,咱家可有热闹看了。
书宗二哥讲着张卡的事迹,我听着挺入迷,看不出,这村姑还有这本事,我对她反而产生了兴趣。我告诉二哥,我压根没看上她。
二哥又说起村里的后起之秀,咱村的能人刘去病。刘去病小时不叫这个名,因体弱多病,身体瘦弱,他爹就把他改成了刘去病,上学后我知道,原来汉朝有个大将是叫霍去病的。刘去病没有那消灭匈奴的本领,却有养野猪的能耐。刘去病这孩子心眼多,善于发现商机,他这般大的孩子都一窝蜂的进油棉厂做工,独他有奇志,与其给别人打工,不如自己当老板。好个刘去病,利用三寸不烂之舌,加上广泛的人脉,从信用社贷出了款,要养野猪,地点选在了交通便利的甜水村。一时间刘去病养野猪的事传遍全邹平县,赶上政府扶持农业,养殖业,刘去病一炮走红,邹平电视台,滨州电视台,山东农科频道都对这位治富能人进行了专题报道。越宣传越大,如日中天的刘去病再也不是那个体弱多病弱不禁风的农家娃子。计划在邹平县开一家野猪林饭店,让人们尝尝野猪肉是啥味呢。
                              失散多年的弟弟:狗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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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3
发表于 2013-10-19 16:01 |只看该作者
六十七
亲爱的姐姐:
       进入魏桥纺织集团,我住的地方被称作西四楼,是一个四层高的单面宿舍楼,只所以这么叫,因为它的东边还有一座东四楼。宿舍住着四个同事,来自天南海北,皆是慕魏棉亚洲第一之名而来。不进厂,只知魏棉光鲜的外衣,一旦深入进来,我发现这成绩真不是吹的,魏桥纺织集团,从一般小工人到高层领导,都具有一股精气神。怎么说呢?都能把分内的工作当成自家的事来干,甚至比自家的事更重视,至于纪律,更是严明,在技校时我们是常逃课的,在厂里你逃个班试试,本月工资立马扣除,一分不剩。技校两年真后悔没认真学,这当口到了工厂,才知书到用时方恨少。好在我跟的师傅还不错,他除了好冷起脸来训人,别的没啥,技术更是倾囊相授,问一答十。我的工种是电工,算起来是顶好的工种了,是沾了学校分配的光,一般人干这活是万万不能的,除非衙门里有个姓毕的姥爷。
        走马观花看魏桥,难知全面,自进厂以来我们的宿舍被盗两回。每回宿舍都是大门洞开,门鼻子不知蹦到哪里去,从上铺到下铺,所有的被褥都被扔到地上,连床板上的草席都掀了个底朝天,看来那贼是挖地三尺啊!只可惜我们一次次辜负了那勇敢的贼,全宿舍都是刚进厂的,连工资卡都没下发,哪里有钱,至于贵重物品,这玩意都是随身携带,出门在外,谁傻得把值钱的东西放宿舍里。说到贵重物品,我还真有一个——手机。那年头手机不多见,我们电工班就班长有一块。我是不敢奢求有这玩意,是爹娘主动给我买的。爹醉翁之意不在酒,他给我买手机是为了牢牢的控制我,主要是怕我在这花花绿绿的魏桥染上恶习,爹的担心是有根据的,咱们村当兵复员的唐延超就沾染了打扑克的毛病。超过三天爹就给我打一次手机,或叫我回家一趟,我则称晚了客车的点,借故开脱,好和朋友们在魏桥疯。爹一看,买了手机也难以掌握我的行踪,就决定给我买摩托车。哇噻!且不说爹娘出于什么目的,我是多么想拥有一辆摩托车呀。初中时我就羡慕那些骑摩托载媳妇的油棉厂工人,如今我只差一步之遥了,就差个媳妇了。
        说到媳妇,亲爱的姐姐,这就不得不提及一个女人,一个我生活中无法逃避不可不提的女人,那就是我的第一任妻子——张卡。
        那天骑着心爱的摩托车回到家,娘告诉我,你张大爷要给你说个媳妇。我有些害羞,不置可否。娘一脸严肃地说,你张大爷既然要操心,有时间就去见见,我已把你的手机号留给了老吹,可有一点娘得提警你,处对象交女朋友爹娘不管你,你可一定长好眼,行就行,不行就散伙。娘为什么会来上这么一句呢?我猜想是她不喜欢这门亲事,又不好出面干涉孩子的爱情。别看娘没文化,可道理比谁都懂呢?她知道,现在的年轻人讲究自由恋爱,当老人的干涉多了不好。我猜娘不同意的原因是张卡的出身不好,她有一个声名狼藉的母亲,和一个懦弱无能管不了老婆的爹。杨采勤的虎悍与年轻时的放荡是出了名的,南部乡谁人不知哪个不晓。本来可以直接否掉这门亲事的,也是出于张明的脸面不好回驳,再就是,听说张卡这姑娘全不像其母一般泼辣,也算得上好闺女,只是幼年被狠心的杨采勤卖入厂子,可怜了些。
        相亲的地点是张明门市部,张大爷没在家,珠子干娘一个人在。坐等了一会儿,张卡在其父母的引领下粉墨登场。大盼子越大越老实,人过中年更木讷的厉害,杨采勤脸又黑又丑,像霜打的茄子,见到珠子干娘露出哈巴狗似的笑。命运真是鬼使神差,这两个女人竟能如此和平相处,不知道的还道是亲姐妹呢?真是十年河东十年河西。珠子干娘拉着我的手说,我给你介绍一下,这就是我要给你说的张卡。又转过身对张家三人说,这就是狗蛋儿,大号刘书耀,中专毕业,也是厂里的工人了。我看到杨采勤那对三角眼盯着我看,心里满是不自在,甚至有些害怕,她的笑,搭上这张面皮,像极了动画片里的巫婆。珠子干娘贯会保媒拉线,拉着杨采勤笑着说,走,我刚买了块料子,帮我看看做个啥好?两个娘们儿朝外走,老实的大盼子还在坐着,他的女人拿眼挖他一下,这夯货才笑着跑出屋子。我这才打量眼前这姑娘,张卡羞答答得低头玩弄衣角。她给我的第一印象是气质不好,像个村姑,十四岁进厂,没有接受教育,整日在车间熏陶,脸面上带着毫无血色的白,眼角,鼻子像其父大盼子。一时语塞,我也没有话题。我在心里打定了主意,不行,长得不够俊,我的择偶标准只有一个--比成翠俊。无聊的时间真漫长,既然不愿意,还谈个啥劲,我站起来走到珠子干娘的屋里说有事要走。干娘送我到摩托跟前,悄声问咋样?我直说不行。干娘就开导我,先啦上一段时间看看。
                                 失散多年的弟弟:狗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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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2
发表于 2013-10-19 16:00 |只看该作者
苏力 发表于 2013-10-18 23:20
153楼
楼主回复一下!

我出个谜语你猜,答案是邹平一饭店名。

小城故事多,充满喜和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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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1
发表于 2013-10-18 23:20 |只看该作者
153楼
楼主回复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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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0
发表于 2013-10-18 19:46 |只看该作者
桑丹 发表于 2013-10-18 14:06
一部浩浩荡荡的家族史,农村生活的长画卷!

多谢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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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9
发表于 2013-10-18 19:46 |只看该作者
光明顶上守灵者 发表于 2013-10-18 11:27
楼主真是了不起的高人啊!

不敢当,不敢当,多谢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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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8
发表于 2013-10-18 14:06 |只看该作者
一部浩浩荡荡的家族史,农村生活的长画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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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7
发表于 2013-10-18 11:27 |只看该作者
楼主真是了不起的高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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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6
发表于 2013-10-18 06:50 |只看该作者
六十六
亲爱的姐姐:
一向不放心晚辈,事必躬亲,大小事爱操心的爷爷丧失了劳动能力。
对他来说这该是多么的悲哀,对爹娘来说这未偿不是一件好事。以往地里的活全是爷爷指挥,他像一个得意的将军指点手下的兵——爹、娘。无论是麦种的选择还是收割日期的裁定,几时出粪,何日扬场,爷爷都有绝对权威,爹娘扭不过,只有服从的份。爹别看若大岁数,在爷爷执政的日子里,踏实得就像个小学生。有几次爷俩发生争执,都被强势的爷爷镇压下去。全家人都晓得爷爷是不放心,当了一辈子农民,对土地的热爱,比谁都深。他的丧失劳动能力与他自己的逞强有关。七十多岁的他总还认为是壮年时的身子骨,大活小活照旧干,开始只是吃力,有一回他竟搬了梯子爬到墙顶去修理枝蔓插入瓦片里的枣树。也知道晚辈们看见嫌,专门挑了个家里没人的时间上了房顶。上房砍树枝这活用不了多少力,树枝都不粗倒也平安无事。赤脚医生步国大爷跨着药箱给人看病从门口经过,听到噼啪之声从头顶传来,不时有枣树丢下,就站在门口喊声,老五,老五,你在上面吗?爷爷丢下块树枝与步国大爷看了个对脸。呀,可把步国大爷吓坏了,放下药箱跑进家里,顺梯子就上,边跑边言语:叔啊,你这是在干啥呀,这把老骨头不要了?快下来,我扶你下来。爷爷笑得像小孩子,他怕这事传到爹娘耳中引起麻烦,只好顺着屋脊爬到梯子处,双手抠着瓦爬下屋檐在步国大爷的搀扶下安全着陆路,下梯时用力过猛,把腰给扭了。幸亏步国大爷懂董学,让他坐在地上,推拿了半天才不痛了。
       步国大爷不敢怠慢,跑到村卫生室给爹拨了电话,不一会爹急火火赶来,抬头看树,又瞧瞧满地的落枝,爷爷像犯了错的孩子,只摇手说,没事,这算啥嘛,头几年我上树都跟闹着玩似的。爹说,头几年你五六十,现在你七十五了,今后你啥也别干了,每天就吃饭睡觉,没事就搬着杌子找你那几个老伙计啦啦呱,听听戏多好。爹送步国大爷出门,关切地问道,我爹的腰腿没事吧?倒无大碍,只是别再让老爷子上屋爬墙,你是没见呀,兄弟,吓可把我吓坏了。爹摇着头说,老小孩儿,老小孩儿,都说这人上了岁数性格会返老还童,之前我不信,现在我可是信了。
        打那,爷爷就退居了二线,不再参与家庭劳动,不在其位自然连指挥权也没有了,爹娘也不再向他汇报地里的情况。每天必做的事就是搬着杌子和村里那几个老家伙在墙根里啦呱,说那过去的事。这些人被戏称为“等死队”。红兵子挑着粪筐,一瘸一拐地走来,老远就取笑:等死队又壮大了。没人真和他一般见识,只是相互笑,偶尔骂几句:没大没小的熊孩子,怨不得一辈子找不上个媳妇。
   大姑嫁的村子叫孟家桥,毗邻南乡第二大庄成集,为了庆贺奶牛厂建成和奶牛散养初成规模,秋后收了庄稼要打会。
   孟家村家家户户养奶牛,少则一头,多者十余头。每天早上都会见到村民牵着黑白色相间的奶牛去奶厂挤奶。牛奶的收购原是各散户在家挤,挤到容器里再送往牛奶厂卖,有些见钱眼开的村民净向里面兑水,使牛奶的纯度大大折扣。姐,我这里没有批判什么人的意思,农民小农思想,乡下人有他纯朴善良的一面,也有自己的小聪明,小诡诈。牛奶厂的经理很快就识破散养户的鬼计两,就称厂里新上了自动挤奶设备,文明卫生,还不用人下力,就贴出广告,卖奶的散户可将牛牵来,不再收购早挤下的奶,此计一出,确保了牛奶的纯度。
       大姑在五个儿女中行二,仅次于死去的大爷刘叔声,早抱上了孙子,大表兄家的儿子已是小学生了呢。在牵着牛去挤奶之前,大姑会先挤出一缸子,煮好,放上糖,遣大表兄骑摩托车送来爷爷处。这回送奶大表兄开了农用三轮车,车斗上铺着被褥,大姑也跟了来。大姑艰难的爬下三轮车,爷爷刚赶了归苏集回来,在屋里吃水煎包子呢。自不能下地上坡,爷爷有了足足的时间赶集,也不缺他钱花,他有小红本本烈属证,每月乡民政所发给抚恤金。近年随着市场经济的发展,物价上涨,烈属的抚恤金也水涨船高,每月能领到300元,这对一个老头子来说,完全够花。三个孙子都外出,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赶集回来的水煎包子再也没有人跟他轰抢,少了调弄孙儿的乐趣,不知这老头吃着那水煎包子是否还依旧香美。大姑告诉他,这次不光送奶,要接他去住两天,村里有物资交流会,请了京剧团,昨天头一天开张,唱的是名段《失街亭》。一听这个爷爷来了精神,收拾东西就跟着大姑走了,临走还没忘带上他的烟箩筐和一打卷烟纸。
        据后来大姑说,打会的几天,吃过早饭她就把爷爷送到会场,买好门票,送他进去坐定,中午再接回来吃饭,吃罢午饭再送进去,天天如此,爱戏成瘾的爷爷这回可过足了戏瘾。晚上回到家,孟家桥村的老头子们,那些年轻时就认识的老家伙都来找他啦话,是啊,若没有这个机会,他们可能这辈子都见不上了。交流会一经结束,大白天没事干,爷爷就空虚起来,思念家里的小牛和鸡鸭,不放心儿媳的喂养,早早就催着大姑把自己送回去。无奈之下,大姑只好又将这倔老头又送回唐刘。
                          失散多年的弟弟:狗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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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5
发表于 2013-10-17 07:17 |只看该作者
六十五
亲爱的姐姐:
        绝望是一种什么心情呢?就是连死都不在乎,活着就是累赘。成翠找了男友并同居租了房子住,不是从她嘴里说出,从别的任何人口里说出来我都不愿相信,不敢相信。命运,跟我开了这么大的玩笑,让我生不如死。
        张玉租房的地方叫做“纸管厂”,原是为纺织厂供应纸管的小企业,因扩建了新厂区,旧厂就改造成一个个单间,一百元一月租给厂里那些拉对象的小青年。张玉的“家”在阴暗潮湿的最里层,敲开门时张玉和孙向花正在吃饭。见成翠领了我来,叫嚷着,不吃了,走,出去下饭店。我推说不用了。张玉不高兴了,咋得了,你同学这点钱还是有的,魏桥的饭店随便挑。盛情难却,张玉看来是不请场客不散了,我只有应允。张玉的老婆传说中的孙向花称上夜班休息,就不去作陪了。我和张玉、成翠走出纸管上,成翠说回去有事也跑了。
        酒席之上,我大口的灌着白酒,谷建宁苦劝不住,李小杭老谋深算,摆摆手对谷建宁说他心情不好,就让他喝点吧!我恨不能这酒是毒药,让我喝死算了。经张玉证实,成翠确实和二织的一同事谈了恋爱,在魏桥街里赁了房子。
        理智告诉我,的的确确得把成翠从脑子里刮除了,彻彻底底忘却掉。可感性的一面又折磨得我疼不欲生。饮酒过量,严重超出我的量,加上灌得又猛些,更加剧了神经的麻痹。不行!我不能没有成翠,我无法面对这个现实。醉意中我拿烟头猛戳向手腕,火红的烟头接触皮肤发出“滋”的一声轻响,我怕灭了,扒上去猛吸几口,烟火更旺,滋滋之声接连不断,拿开烟卷后,手腕上留下一个坑,少倾浸出血来,擦净了又出,最后是白色的液体添满小坑。
        成翠的事终有了结论,我像大病了一场,全没有半点解脱的快感。是啊!初恋又有几人能忘掉。此时学校已是风云激荡,据传说风雨飘摇的技校终于在上级领导的决策下要撤编了。这一消息从班主任菅增词口中得到证实,菅老师略带伤感地说,你们将是邹平技校最后一批学生,本次暑假过后,将没有邹平技校,学校并入职业专修学院,称东校区,你们的毕业去向校领导也安排妥当,因职业专修学院与魏桥纺织集团有签定招工协议,你们将作为机电专业首批实习生,派往魏桥实习,实习三月后签合同正式进厂。
        对这一安排同学们大都满意,也有几个县城附近的不了解魏桥,我们几个码头的就充当起解说员。谷建宁兴高采烈地讲,魏棉是当今亚洲第一大纺织企业,我们那里这般大的孩子都进了厂,比乡长的工资都高,就是不好进,体检太严,还要交纳培训费,男的8000,女的12000,我们经过学校进厂,省了培训费呢,很合账。同学们开始想像邹平西部这家亚洲第一企业的样子。现在想想一举两得,既解决了学生的工作,又实现入学前校方对社会承诺的100%就业。现如今我们这一批同学,已成长为魏桥创业各个领域的技术骨干。从广义的角度讲,这不正是初中毕业时,县里提高高中分数线,给中专截流,多培养专业技术工人的宏观调控政策的收效吗?我们这一拨人,见证并亲手参加了邹平县跨越式发展的伟大战役。这在咱们魏桥的发展史上称之为“二次创业”“三次创业”。
        今年暑期里,书娟小妹以优异成绩考上县一中,成了家族里一件值得骄傲的事,书祖小弟也已发育结实,一米七的个头,生出代表着青春期的粉刺,只是这小子不好学习,成绩有点随我,这让爹娘大为恼火。我是参加工作了,不再受家长逼迫之苦,而猫蛋的战争才刚刚开始。爹把桌子拍得震天响,可怜的弟弟耷拉着脑袋,像是把天捅了个漏子。
        你哥哥已经上班了,你别指望她走他这条路,我就是砸锅卖铁也要把你和书娟借助成大学生。说到这里爹转过头,和气得问我说:不是我不叫你念,是你不学,除了学习不行,干啥都他娘的行,但凡要有一点志气,我也供你。爹还在为猫蛋的成绩愤怒,还有两年就考高中了,邹平一中,黄山高中考不上,至少得考个魏桥六中,不然,我打断你的狗腿。爹生气是有理由的,一向爱面子的他,眼看着同学同事的儿女成绩优秀,升学的升学,考军校的考军校,再看他这三个儿女,我自然是麻绳拴豆腐,猫蛋小弟又是同一路货色,怎能不着急。好在还有书娟,让二老的心稍宽慰一些。
        亲爱的姐姐,假使你不被这个家庭拾出去,会不会也遭受到这么严厉的家教呢,你是否也会被逼迫着学习,将来各考高中升大学呢?还是会和我一样念个中专就解脱了呢?人生不能重来,历史不容假设。这几月只顾给你写信,也没有去你家玩,你曾再三邀请我去,可我总推三阻四,或许我对你还有亏欠吧。作为家里老大,对于你,有种代父罚过的内疚吧。每当想起你残缺的身体,在异地他乡接受村人的嘲笑,我便会哭泣,口不能言,手不能写。好了,姐姐,今天就到这里吧。
                                                失散多年的弟弟:狗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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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4
发表于 2013-10-15 16:46 |只看该作者
六十四
亲爱的姐姐:
       新一周里,谷建宁给我带来个天大的喜讯,这周末他乘客车回家,客车在魏桥住下等客,他探头望车窗外张望,无意间发现了成翠。两人一个车里面一个在车外,说了会话,因客车等人时间到,匆匆分别,没能帮我探听出有价值的情报。谷建宁说,我虽没打听出他是否有了男朋友,可我窥见了她胸前工作牌,看得仔细,魏桥纺织集团织布二厂。这一情报对我来说太重要了,如获至宝啊!当即我就从王大爷店里买了信纸、邮票、信封,反正上课老师也不管,就用一节英语课的时间给成翠写了封信,感情流露一挥而就,足有五页信纸。
        贴好邮票,借了同学的自行车去到黄山二路县医院对过的邮局投上。信中除了写尽一年半的相思之情,还想见她一面,当面把话说清楚,免得两误。现在想来是我自做多情罢了,之前人家早已说清楚,是我死皮赖脸不放弃罢了。
没指望能收到回信,只要他能看到信,能听到我的心声便心满意足了,至少不再像过去一年半那样无的放矢,苦苦单相思。在一个周三的中午,我照例去王大爷店里抽烟。自从给成翠写了信,每天中午我都在这里,因为我信中留了王大爷的公话号码,并一再声明,每天的中午1130——200我都在。陪同我的是谷建宁和李小杭,我仨在台阶上吸烟,王大娘拿了听筒喊:刘书耀,找你的!我机灵一声,丢掉刚点上的烟卷跑进屋里,气喘吁吁,心跳加快,我能感受到心脏的剧烈跳动,就要从口中蹦出来了。
       原先设计好的台词一股脑全部忘干净,唉!书写,我能给她一口气写上五页信纸不带重样的;口述,却结巴得连句话都说不囫囵。电话那头成翠似乎成熟许多,她说信已收到,并回信一封,叫我安心学习不要想其他。我口拙,一句也应不出,连简单的表达爱意之辞都变成沉重的大山,压在胸口吐露不出。她说早就想回电话,可这几日上早班,中午没时间。我就问她周五的晚上是否有空,我放学从魏桥下来见上一面。她犹豫片刻,吐出一个字:行。短短的几分钟通话,叫我忘却了时间、空间的存在,满满得全是成翠,全是爱。接下来几天,吃不好,睡不着,就盼着周五魏桥之约,甚至我厚颜无耻的以为成翠就是我老婆了,谷建宁等见了面就得改口嫂子了,还不知羞耻的用篆书在纸上写上人家的小名,挂在宿舍里床头上。   
周五如期而到,我又失去了赴约的胆量,脸臊起来,不知如何应对,谷建宁、李小杭、张向飞三人决定陪我一同前往,真是雪中送炭的好兄弟,感谢的话就不必多说了。
        魏桥油棉厂的大门是仿古牌楼样式。
        太阳西沉,傍晚时分我们一行从客车上下来,厂门口人流滚滚,纺织女工们进进出出好不热闹,人潮人海中总也找不出那曾经的成翠。一年半未见,也不知她出落成何等模样?终于谷建宁发现了猎物,出来了,出来了,穿黄衣服的就是。贯会见风使舵的张向飞向前一推我,说了声,咱撤,三个人就消失在魏桥纺织工人的人群里。鼓足勇气我走到黄衣服跟前叫了声:成翠。这时天也黑下来,路灯里我又见到了阔别一年半的成翠。因为工作了,有了钱的缘故,她衣着得体,鲜艳迷人,再也不是上学时那个光景,头发长了不少,无拘无束地散在脑后,脸更加的白嫩,紧张得我一句也说不出,倒是她天真快乐,走,我领你去找张玉。成翠领着我从魏棉大门口向西走,去找我们的同班同学,昔日神龙五雄之一的张玉。成翠一路上比我开放多了,她说:上学时我的眼也不算近视,谁知进厂体检,却是近视的,害得我又去明水激光打了眼。我问,在厂里你常和张玉联系吗?是啊!我在二厂,他在三厂,都是同学,下了班常一起吃饭。闻听此言我醋意大增,难道张玉要跟我抢马子?又一想,是自己太多虑了,张玉上学时就和同村一孙氏女子定了婚的,怎么会对别人有想法。我问成翠,张玉咋住这里?厂里不是有宿舍吗?成翠笑了,人家不是有媳妇吗?找了媳妇的谁还住宿舍,都是出来赁房子住。她说,转过弯就到了。
        呀,光聊张玉竟忘了大事,见到生人就不好意思问了,不如趁着现在左右无人,表达出来。我虽还是不好意思张口,可是更明白一点,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今天的机遇来之不易,于是我鼓起勇气对成翠说出了心里话。
我问的是:咱俩的事你怎么看,信里我已说得明白,我真喜欢你。
       成翠答的是:今天先找张玉玩,老同学见面,不提这些。我说不能不提,今天必须说明白。成翠不理我,继续前行,我跑上前一把拉住她,今天必须说明白。成翠很明显不耐烦,挣脱开,看着我说,刘书耀,咱俩没戏,本不想说,无奈你逼得急,实话告诉你吧,我也不住宿舍了。
       我也不住宿舍了!
        这一句话就像一面轰然倒塌的墙,把我压在底下,喘不过气来,一种从没有过的绝望,天啊,你咋不杀了我,为什么叫我活在这世界上。
                                                   失散多年的弟弟:书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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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3
发表于 2013-10-15 08:56 |只看该作者
{:soso_e160:}

辛苦——————
真是个大活啊
写完之后一定要贺贺
你先想想打算请我们吃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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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0-15 07:20 |只看该作者
六十三
亲爱的姐姐:
      献车仪式搞得隆重热闹。仪式选在归苏小学新圈定尚未硬化的操场里。临时搭建的主席台一律红布铺桌,后面墙上红底黄字的横幅“校车捐赠仪式”。那校长刘生产帮前帮后,张罗全场,镇上的头头脑脑悉数到场。原本书记要亲自参加仪式的,碰巧县里有个会,分不开身,就委托镇长发言。黄澄澄的校车停在主席台一侧,红绸带,大红花系在前头,就像要去迎新的新郎倌。爹也应邀去了,和教委主任站在车前拉话,教委主任一派儒雅形象,梳着分头,着一件利索的黑西服,抚摸着车门说,要是所有的企业家都跟张经理一样,心系教育事业,我的工作可就好干多了。爹今天也挺高兴,别说,我和大吹认识三十多年,就今天这事办得敞亮。正说着镇长的汽车来了,刘生产招呼领导们落座,会议就要开始了。
       学校的敲乐队奏了一通锣敲,正式开始。
       仪式由间生产主持,代表学校感谢张经理,接着镇长,教委主任都作了发言,张明厂长又谦虚了一阵,就算完事。会后张明在披红挂彩的校车前和众人合影,领导们合了,老师们合,老师们合影毕又上来一帮学生,可把张大吹美的,这种感觉飘飘然是多少钱也买不到的,给五个村官也不干啊。
      转眼秋去冬来天地寒,新年一过又是春。春天百花开,花开枝叶茂盛之时,夏天又如约而至。邹平技校里,继刘爱民之后,又有多位好友去青岛就业。李鸿磊、王俊名、石庆都走了,德高望重的大分头闫淮安也进了海尔集团。论说我也可以走的,去青岛的名额再少,凭张叔叔在学校的人脉我想也不难办到。这就引出了我性格中优柔寡断的一面,我真是个没出息的孩子,不愿意离开故土,一旦离开就会想家,越是离得远越发厉害。既然我没有运作去青岛,就留在学校等毕业吧,拿了毕业证再做计较。入学时的四个班,抽得支离破碎,余下的技校生,姥姥不疼舅舅不爱,老师也懒得管,因为再过几日就要毕业了,我们倒落个逍遥自在,无拘无束,困了可以躲在宿舍里睡个自然醒,赶上心情高兴就去教室转一圈,烦了就约上几个人逃课去爬山下水库。
       出校门往西是黄山,翻过黄山便是邹平著名的三八水库——我们的游泳地。尽管水库边有禁止游泳的牌子,尽管有民间传说水库每年必定会淹死三个人,我们还是兴致勃勃地去嬉水游泳。我还救过同学张磊的命呢。记得有一回下水库,我们几个水性极佳的跳进去就往深处扎,长山籍同学张磊粗通水性,仅限于在水线一米内做狗刨状。谷建宁别看高大魁梧,又自小在黄河边上长大,却是个旱鸭子,下不得水,每回都干在岸边看衣服的勾当。看衣服是必不可少的,水库管理员是个老头,这老头每回骑车巡视,见有违规下水者就大声吆喝,待没人理会了,就下来收衣服,吓得水中的人们光腚上来抢夺衣服。正好谷建宁不会水,就成了专门衣服看护员。我在水深处玩得正欢,就听见岸上谷建宁大吼:快去救张磊!谁去看看张磊!快去呀!谷建宁在岸上居高临下视野开拓,闲着没事数人头玩,发现少了张磊。约莫几十秒工夫就见张磊又露出半个头,扑通一下又沉入水中,如此一起一浮,持续了数十次。起初谷建宁怀疑张磊在闹玩,渐渐发觉苗头不对,这才在岸上大声呼喊。听到呼喊我离得张磊起伏处最近,一个猛子就扎到近前,伸手抓起张磊的手,反被他抓了手臂,慌乱中张磊双手使出吃奶的劲,入肉三分,我的双手一动也动不得,身体失去平衡也随之下沉。溺水者求生的本能竟催发出如此大力,我忍着巨痛,双脚如鸭掌般摆动,这一招我们村里人叫做“踩露水”,好在我的水下功夫好,虽双手不得动,踩着露水还是又露出头来,借双足的摆去向岸边徐徐移动,直到双脚碰到地面。双足既已着陆,身体便有了支撑,挣脱了张磊的双手,将他抱起,同学们有抬头的,有架脚的,把面无血色目光呆滞的张磊弄到岸上。围了张磊左一个主意右一个办法,慌乱中,只见张磊咳了数声,吐出许多清水,又坐起身来吐出一滩,大口喘开粗气,面上也恢复颜色,大伙儿这才放心,再看我雪白的手臂上,被抓出十个血红的爪印。
                                                                                                                  失散多年的弟弟:书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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