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教据说是承袭了方仙术、黄老道等宗教修持手段,逐步形成以“道”为信仰的一种宗教。道教虽以游仙术,服食炼丹导气为主,尊奉的典籍是《道德经》,奉老子为教主,但不完全等同于道学。就像佛学不同于佛教一样,学术性的东西和入世化的宗教形式终究是两码事儿。
秦皇汉武求长生不老药没能够长生不老,硫磺火石炼丹术却传了下来,而且辅以黄白之术,大兴于世间。魏晋多么清旷的时代,以竹林七贤为首的士子们清谈玄远不可一世,也居然被药石眯了眼,服起来没个谱。嵇康打铁不理钟会,非汤武而薄周孔这想法付诸于笔端之时不知有没有服用五石散。阮籍青白眼翻着众人,鼓盆而歌之时不知有没有服用药石。据说这种药石配合酒喝下去人的体内热量会骤增,所以后人笑刘伶脱了衣裤睡觉不单单是名士风骨,应该是服用了五石散,放浪形骸与世多忤的先贤们原来与药石渊源这般深。
魏晋而后南北朝时期,佛学盛行,也曾偏谬过当,致使社稷神器不稳。按纪晓岚的观点,佛道似药剂,儒学似五谷。以药剂为主食治世,总是不合乎常理,儒学才是人治的根本,道学和佛学只能是经世致用的药石。到了大唐盛世,佛学开枝散叶又一次发扬光大。盛唐以外儒内佛为治世理念,催生出很多杰出的文学家政治家,譬如政治家虞世南、房玄龄、萧瑀,诗人王维、刘长卿、裴度等,既能入世有为,又能出世自修。这些文学家、政治家,以佛学内修,以儒学外用,引领了那个时代的文化潮流。当时的唐朝可谓政治清明,国力水平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令人惊奇的是,大唐虽然儒学佛学并行于世相辅相成,道教却依然独领风骚。据闻,唐初丹药服用很是自然。开国英主唐太宗就曾服用过丹药,中唐的唐宪宗更甚,晚年因长期服用丹药致使性情失常,暴躁乖戾。还有一代大儒韩愈,自己反对别人吞食丹药,背后也偷偷服用一病不起,被后人讥笑。白乐天那句“退之服硫磺,一病讫不痊”,可谓言之凿凿。南唐时期,这种风势愈演愈烈。唐嗣主李璟不单服用,而且还纳女道士为嫔另置别院,日研长生之道。有一副《耿先生炼雪图》画的就是女道士耿先生澡雪化银的故事,旁边就坐着李璟,我网上搜了半天也没能找到这幅图。
前些日子重读《花间集》,绮艳浮夸的词腻得不得了,《女冠子》就出现了许多首。而且还都是当代的显贵们写的,比如温庭筠、牛峤、张沁、孙光宪、李珣等人。这些晚唐词人,生活奢靡竟逐成风,从《花间词》就可以得见当初士大夫阶层的淫乐生活。女冠子是女道士的名称,《女冠子》属于唐教坊曲名,以《女冠子》为题大秀私情,可见当时的道教混迹于俗由来已久。据闻,词产于唐兴于中唐以后,而且唐词多录题,新制定的词牌必得以词牌题目赋意,不失本意。不像宋朝词牌已经定格,按照词的格律填词,改了内容。《女冠子》就是单讲女道士的事儿,以女道士为题材写的词,和那些豪家自制的倚筵偎翠的花间语无分彼此,真可算作化清虚之境,煽北里之倡风。道教在那个时期呈现了非常丰富的内容,药石、醮坛、黄白拘押之术,混迹于士大夫阶层的女冠子,构成了特别而另类的道教文化。那个时期王公贵臣服药石,和女冠子私通,并不认为是可耻的事儿。《花间集》收录了《女冠子》数首,足见晚唐社会风貌。
现将《女冠子》录几首于下:
温庭筠的《女冠子》
含娇含笑,宿翠残红窈窕。鬓如蝉。寒玉簪秋水,轻纱卷碧烟。雪胸鸾镜里,琪数凤楼前。寄语青娥伴,早成仙。
牛峤的《女冠子》:
绿云高髻,点翠匀红时世。月如眉,浅笑含双厣,低声唱小词。眼看唯恐化,魂荡欲相随。玉趾回娇步,约佳期。
张泌的《女冠子》:
露花烟草,寂寞五云三岛。正春深。貌减潜消玉,香残尚惹襟。竹疏虚槛静,松密醮坛阴。何事刘郎去,信沉沉。
如果说温庭筠描写的是远观的女冠子形象,还算看到一个美字毫无亵渎之意的话,那么牛峤简直就是意淫了,他们之间都有了约好的佳期,可见是老熟人,无需遮遮掩掩了。张沁的词里倒是带出了道教作法事的道场----醮坛,可见女道士不仅与他暗通款曲,而且还真干实事,会做法事祭坛。想见当时的道教真可谓盛极一时,道教之不拘,不受礼法约束,在以儒学治世的大环境下真是鲜见。
我新奇的是,成仙的例子没见,好道吞食丹药的人却大有人在,自秦汉而后屡屡不绝,惹得贵族阶层盲目迷信不止。还有一个有趣的现象是,儒学虽被大用,然而后世也走成了伊川之径被人诟病,佛学引自汉朝大兴于南北朝也有盲目尊崇到泛滥的地步,独独道教生命力极强,未被压制过,像天空画个大饼,常常勾起人的欲望。先秦古籍小说的雏形《山海经》,南朝刘义庆的志怪小说《幽冥录》等,多是围绕道教神话和鬼神巫术为选材范畴,到给道教文化涂上了厚厚的神秘色彩。
道教以它特殊的魅力传承下来,可谓奇景儿。人生识字忧患始还是糊涂始看起来之于道教都是屁话,健康长生才是终极追求,否则,那些统治者们缘何屡败屡试,前仆后继求长生不老呢。